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8 属于: 世界大战


栗林和他的部下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他们把手上的钱一共12万日元全部烧掉,以此“捐赠给国库”。但栗林并不想跟那位守卫塞班岛的斋藤一样,让部队傻乎乎地做无谓牺牲,他在使用兵力方面一如使用弹药,非常精打细算。

在美军登陆的当天晚上,日军通常都会发动大规模自杀式袭击。为此,天一黑,海上的军舰就不间断地向硫黄岛上发射照明弹,黑夜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同时,为防止日军渗透,岛上美军各部队的口令不是起汽车的名字就是起树木的名字,而且全部挑选日文中很难发音的词语,使得日军即便掌握也无法利用,因为他们只要一开口,别扭的发音就会暴露身份。

可是,大规模夜袭和渗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栗林不派士兵出来冒险,只命令炮手用炮火进行骚扰。

不可思议的是,日军在黑夜中的炮击竟然也和白天一样精准。美军的弹药堆积点一个接一个被击爆,给周围的陆战队员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和心理震撼。美军开始怀疑附近有日军的炮兵观察哨,不然无法解释这一切。

经过仔细搜索,一名陆战队员发现海滩上有一艘搁浅的日本运输舰,里面传来了很轻的“嘀嘀嗒嗒”声。这名陆战队员和其他几个队员一起爬了进去,里面果然有一个鬼魅似的人影——身上背着无线报话机的炮兵观察哨。

“洞穴里的神风敢死队”

除掉观察哨后,日军炮火的准确性显著下降,可是由于滩头阵地非常拥挤,美军伤亡仍然很惨重。日军炮击的武器除野战炮、海岸防御炮、迫击炮外,还大量使用了火箭,这是太平洋战争中前所未有的现象。

日本人所用的火箭并不是常规火箭,是日本海军航空部队军械部通过特殊方法,用八英寸海岸防御炮的炸弹改装成的火箭,被放在木架上用电发射,称为“炸弹火箭”。这些“炸弹火箭”射程接近2000米,沿45度弧线飞行到美军阵地后,触地即炸,给美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伤亡。另外,它们在飞行时还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尖啸声,在心理上也会给对手造成一定的威慑。

对登岛的美军陆战队来说,在硫黄岛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几乎就是白天地狱杀场的延续,乃“一场地狱里的噩梦”。第二天拂晓,黑沙滩上遍地都是尸体,样子极为恐怖。一位战地记者说,他在太平洋的其他任何战场都没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躯体四肢居然彼此相隔有十多米远。

史密斯已经明白,他只能一码一码地占领硫黄岛。2月20日,陆战四师再次向一号机场发起进攻。为扫除盲雷,陆战队从船上将军犬带上了岸。有一只猎狐犬不顾周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叼上一颗手榴弹就东奔西跑,并且把手榴弹当作玩具滚来滚去,有时还抛向空中。起先众人尚未在意,后来军犬叼着手榴弹跑到掩体里来了,掩体里的士兵吓得急忙四处散开。

士兵命令猎狐犬把手榴弹放下,不听;用食物引诱,不理;拿木棍赶,没用。有人说,越跟它讲理它越有,干脆不搭理。几分钟后,猎狐犬自觉无趣,这才放弃了嘴上的新鲜玩意儿。

贪玩的军犬对部队突破雷区可是做了大贡献。在舰炮和坦克的直接支援下,陆战四师终于攻占了一号机场,并一举切断了岛南日军与元山之间的联系。

美军刚刚占领一号机场,脚跟还没站稳,工兵就开始全力抢修机场设施,铺设钢板,以便让机场尽快投入使用。

往南,陆战五师主攻折钵山。除了山上炮兵阵地的严重威胁外,折钵山本身还是一个优良的观察站。尤其是山顶的观察哨,日军站在那里可以看清楚美军的一切行动,他们不仅能准确指引和校正纵深炮火的射击,还可以通过地下电话线向北面元山一带的日军通风报信。对每一个陆战队员来说,仅仅这种被观察就非常可怕,对他们的心理和士气都造成了极大压力。

折钵山虽然是座死火山,但仍在不断地喷发烟雾,被美军称为“热岩”,把它视为比飞机场更吸引人、炙手可热的一个攻取目标,他们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攻取。

攻击折钵山的仍然是陆战五师中最为精锐的第28团。他们在正式投入进攻前,让舰炮轰击了整整50分钟,再用两个营并列展开进攻,然而进展非常缓慢。

折钵山从底部到斜坡,蜂窝一样地布满了日军的防御工事。这些工事都建在舰炮无法够到的岩洞中,彼此还可以互相支援,除了从正面硬攻,美军没有更好的办法把它们一一攻下来。

硫黄岛之战的恐怖还在于,日军不像美军那样为了胜利而战,他们战前就知道一定会输,同时日军也不是为了生存而战,他们生存的目的,只是像栗林“圣战誓言”中所说的那样,“在死之前杀死十个美国人”。

岛上的所有日本人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为了给美军造成最大程度的伤亡,他们成了“洞穴里的神风敢死队”。

有人打比方说,在硫黄岛上打仗,就好像是你晚上回家时在车库里碰到了一个袭击者。你手上带着刀,用刀捅他,他不停手;你用刀把他的右手剁了,他用左手卡你脖子;你朝他没命地乱砍,他还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恶狠狠地爬向你。

这不是人,这分明就是游戏中血不流完绝不罢休的僵尸!

美军在硫黄岛上曾抓到一个战俘,这名日俘是因为失去知觉被抓获的。他交代说,他在学校时老师教给他的作战原则是:“就算胳膊和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嘴,也可以朝敌人吐唾沫。”

围绕着折钵山的战斗十分惨烈紧张,28团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才向前推进了区区50多米。

上午11点过后,坦克前来助战。同时,美军的飞机、舰炮以及已在滩头建立起来的105毫米榴弹炮阵地,28团自身拥有的37毫米战防炮、75毫米山炮,也使出浑身解数,一齐加入战斗。

部队又启动了,然而进展依然有限。因为主要工作仍要由陆战队员用火焰喷射器和炸药包来完成,有的岩洞实在无法靠近,只好出动推土机和开山机将洞口封闭,这样才能肃清日军的抵抗。直到黄昏,28团总共才前进了180米,约合200码,真的是一码一码地前进的。

潜行的狼

这又是血腥的一天。丧葬兵施密特所在的部队本来应该在登陆第一天上岸,但因为当时的滩头过于拥挤,不得不等到第二天下午两点登陆。

在此之前,大家只好挤在狭小的登陆艇里,在海面转来转去。对施密特而言,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经历,因为他晕船。虽然施密特尝试着睡去,然而稍一合眼,就被颠来倒去的呕吐感给弄醒了。

直到上岸,施密特才发现,岛上的世界非他能想象,眼前的情景比晕船更让他难受。

作为一名丧葬兵,施密特曾在塞班岛埋葬过阵亡士兵。在那里,每个阵亡的陆战队员都会被埋在一个单独的墓穴里。硫黄岛不行,这里的尸体不仅多,而且非常凌乱,难以分清谁是谁。于是只好挖了一座30米长、3米宽的集体墓穴,一次埋50人,一排排地将人埋进去。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一名战死的日本兵被埋在沙土堆下,旁边就是陆战队士兵的散兵坑,反正谁死了都只能先这么埋着

埋葬时,要做祷告仪式。可无论是丧葬兵还是随军牧师,都不知道这些死者究竟是犹太教徒、天主教徒还是什么其他教徒,最后牧师随机应变,笼而统之地举行了一个通用仪式:“怀着上帝的仁慈,我们将你们深埋在大地中。”

天一黑,除了继续用火炮和“炸弹火箭”做文章外,栗林又翻出了新花样,他开始组织夜间偷袭。被栗林称为“潜行的狼”的小股日本兵偷偷地从栖身的掩体爬出来,通过未被发现的地道钻入美军后方,趁美军士兵休息的时候发动袭击。

晚上大约9点的时候,陆战队员梅耶斯正在自己的散兵坑向四周眺望,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接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梅耶斯很快明白过来:有人在朝他们扔闪光弹。

随后,他听到旁边散兵坑里传来凄惨而绝望的喊叫声。散兵坑一般是两个人一坑,梅耶斯及其同伴立即从散兵坑中站起,他们看到两名“潜行的狼”在用刺刀戳两名美军士兵。

“狼”也看到了他们,其中一名日本兵立即扔来一颗手雷。那是一颗哑弹,但还是砸中了梅耶斯同伴的脑袋,并使之失去了知觉。梅耶斯举枪将其击毙,这时步枪却卡了壳。

另一名日本兵向梅耶斯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梅耶斯迅速从身上摸出手雷,拉响引信后扔了过去,日本兵应声倒下。

梅耶斯从散兵坑里一跃而出,用卡巴刀割断了敌人的喉咙,然后他迅速跑到刚刚遭袭的散兵坑,里面的两名美军士兵已经一死一伤。

梅耶斯知道周围可能还有更多的“狼”,他朝其中奄奄一息的士兵大喊:“你有武器吗?”

通过指点,梅耶斯从死亡的士兵身上只找到了一把带血的手枪。这时,果然又有两个“狼”冲了过来。梅耶斯没有用那把手枪,他还是依照刚才的做法,接连甩了几颗手雷过去,将日本兵炸倒后,再跑过去逐一解决。

因为这次英雄壮举,梅耶斯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但他终其一生都忘不了散兵坑里那两位同伴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在另一个掩体里,士兵们曾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接着便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楼下敲暖气片一样。一名士兵惊惧不已:“我的天哪,日本人已挖到我们底下来了?”

当时其他人谁也没有吭声。事后判断,那可能只是一次轻微的地震,但也可能是“潜行的狼”在地道里穿行。总之,对渗透者的恐惧已经占据了每个士兵的心,使他们疲惫的精神和肉体更加不堪重负。

2月21日,岛上的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中,依然是进展有限和伤亡较大,前线部队急需补充兵员。虽然各团预备队早已上岸,然而多数补充兵都缺乏战斗经验,使用他们的最好方式,应该是战场打得顺的时候让他们上去接受锻炼。按照现在这种糟糕状况,补充兵不但不能帮上忙,还可能会拖后腿。

史密斯决定把作为预备队的陆战三师21团投入战斗。参谋长联席会议本来希望把陆战三师作为一个整体保存下来,用于冲绳战场,但现在战事紧急,也顾不得了。

21团乘着登陆艇奔赴硫黄岛,没想到天气不帮忙,登陆艇无法靠岸,在海上转了六个小时后,他们又被送回到运输舰上。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神风特攻机的近距离照片。这架飞机已被高射炮击中冒烟,机身略向左倾斜,仍凶猛地撞向美军舰船

海军当天不仅遭遇了恶劣的天气,还受到了自杀式飞机的攻击。这是日军大本营专门为支援硫黄岛守军成立的“第二御盾特别攻击队”,全部由联合舰队的岸基航空兵组成。

黄昏时分,五架从东京附近飞出的特攻机冲破美军战斗机的警戒网,撞上了老重型航母“萨拉托加”号。“萨拉托加”号燃起大火,火尚未扑灭,又有五架特攻机飞来,其中四架被击落,最后一架投下炸弹,在航母的飞行甲板上炸开了一个大洞。受创严重的“萨拉托加”号不得不告别航母编队,直接开回美国进行大修。

距离“萨拉托加”号几海里外,“俾斯麦海”号航母也被一架特攻机撞到了。遭到撞击后,其他军舰的舰员能通过昏暗的暮色,清楚地看到“俾斯麦海”号上出现的火光。

“俾斯麦海”号是一艘“吉普航母”,不像重型航母那样坚固,由于燃起的大火无法扑灭,终于在午夜后葬身海底。除此之外,第五舰队另有一艘“吉普航母”、一艘运输舰、两艘战车登陆艇被特攻机击伤。整个硫黄岛之战,日军共出动特攻机568架次,规模超过了莱特湾海战,正是从硫黄岛开始,日军的神风自杀逐渐成为其标准的空中攻击模式。

斯普鲁恩斯之前为了预防“神风突击队”的攻击,曾不顾战前不宜分兵的禁忌,指挥航母编队空袭日本本土机场,同时硫黄岛离日本本土机场也较远,所以最初两天他的舰队才能安全无恙。然而由于硫黄岛迟迟难下,航母编队无法移动,使得最后的损失终于难以避免。

从“热岩”变成了“火岩”

东京方面并不清楚特攻机的具体战绩,不过美军被困于折钵山下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得意之余,东京广播破天荒地抬高了一下他们的对手。

特纳绰号“短吻鳄”,一方面与他两栖登陆指挥官的身份有关,即像短吻鳄一样,既生活在水里,又生活在陆地;另一方面则是指特纳的性格,那就是只要咬住什么,就绝不松口。特纳的这个绰号也被日本人知道了,他们夸赞特纳有出色的决断力,斯普鲁恩斯有强烈的进攻精神,所以美军才敢到离日本本土这么近的地方来攻城略地。

欲扬先抑。东京广播声称,美军在硫黄岛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欲进不得,欲退不能。他们叫嚷着要留下特纳的项上人头:“特纳)别想活着回去,决不能也一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斯普鲁恩斯、特纳、史密斯的日子确实很不好过。三天来,陆战队死伤人数已达5312人,国内新闻界知晓后一片哗然。各报当时就说,硫黄岛战役打得比塔拉瓦战役还要差劲。还有一家华盛顿报纸甚至建议,为了让陆战队能够喘口气,干脆使用毒气。

对付隐藏在坑道和岩洞中的日军,美军这时最常用的办法就是使用火焰喷射器,但毒气显然比火焰喷射器更有效、更实用。

禁止使用毒气是《日内瓦公约》中明确规定的,使用毒气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罗斯福和尼米兹不是肩上毫无责任的报纸主编,哪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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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使用火焰喷射器向躲藏在地下坑道中的日军攻击。对付岩洞和地道,火焰喷射器通常是美军常用的武器之一

2月22日,下了一整天的滂沱大雨,天气又冷,美军登陆部队被迫暂停进攻,抓紧时间进行战地休整。休整之后,折钵山的战斗更趋激烈,陆战八团几乎全靠手雷、炸药包、火焰喷射器一步步前进。到下午3点半,他们终于完成了折钵山的合围,除西海岸一条300多米宽的狭长地带外,整个“热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负责守卫折钵山的日军指挥官厚地兼彦大佐电告栗林:“目前敌人正用火焰喷射器焚烧我军。如我们坚守阵地,必定被敌人消灭,我们想冲出去做最后攻击。”

栗林知道厚地是想发动最后的自杀性冲锋,这就意味着,折钵山可能很快就会失守。如果说一号机场是栗林本就想放弃的,折钵山可不一样,他希望能够守得越久越好,那样对岛上其他地方的防守也会更有利。于是他断然否决了厚地的请求,并冷冷地质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会使折钵山在三天内陷落?”

栗林太自信了,美军尽管不会使用毒气,但他们将投放另一件必杀器,这就是凝固汽油弹。

美国科学家在科研中发现,把环烷烃、棕榈酸同汽油混合在一起,能产生一种类似于凡士林状的、黄色的、有黏性的糊状物,这种糊状物粘到物体上就会慢慢燃烧,凝固汽油弹由此诞生。作为一种理想的燃烧弹,它能够粘到任何物体表面,无论房顶、墙壁还是人。而且,它一旦燃烧便无法被扑灭,因为它不溶于水。换句话说,如果你手背上不慎落了一小滴凝固汽油弹,那你只能等着它自己烧完为止,想用力将火拍灭,结果只能导致手指连同整只手都被烧焦。

可怕吗?非常可怕。2月23日晨,硫黄岛和往常一样阴冷,还伴着狂风暴雨。美军出动飞机,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围着折钵山山顶往下投掷凝固汽油弹。汽油弹沿着山坡一路烧下去,整座山都燃烧起来,从“热岩”变成了“火岩”。

美军登陆的第一天,一个日军士兵还在他的日记中自负地写道:“今天我们消灭了那些已经登陆的人。”但在这天清晨,面对汽油弹的无情攻击,他变得沮丧无比,在临死前一刻,他问道:“我们得不到支援,难道我们打败了吗?”

天气转晴后,一直密切观察着战场情况的28团二营营长约翰逊中校断定,部队可以开始攀登折钵山了。他拿起电话,从E连调来了由希勒中尉率领的一个排,作为第一批攀登折钵山的部队。

E排出发时,约翰逊让副官从地图箱中拿出一面美国国旗交给他们:“如果你们爬上山顶,就把它竖起来。”

约翰逊所用的词是“如果”,也就是说,他派出去的人有可能最后一个也上不了山顶,半路上就被日军干掉了。有人已经在为E排担心:“我觉得这是在让他们送死,那里的日军一定有准备。”

这一幕太美了

E排一共有44人,同样非常紧张。直到在山下准备攀爬时,这些人中仍没有一个认为他们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大家都认为,攀登火山的道路上,一定会有很多日本兵朝他们疯狂扫射。军医布莱德利比别人还多一层焦虑,他一直在想,假如队友受伤,他该怎样把伤员背回来。

登山之前,E排注意到,汽油弹已把整座山都烧焦了,士兵们不由得浑身都起了皮疙瘩:“山上的人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啊!”

知道投了汽油弹,但谁也不知道汽油弹的效果如何,只知道自个儿的小命就攥在自个儿手心里,所以他们上山时,只要见到掩体就往里面扔手雷。

折钵山没有可攀登的路径,到处都是炸得粉碎的岩石,陆战队员只能用膝盖爬行,用双手揪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物体向上攀登。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背着武器,还有人背着火焰喷射器。这样的攀爬方式非常吃力,假如日军趁机开火,别说反击了,躲都没地方躲。

令人惊异的是,并没有人从岩洞里朝E排射击,也没有一个日本人手拿军刀砍过来,甚至连一颗手雷都没有扔出。他们自己也觉得奇怪,便开始奓着胆子朝山洞里查看。他们看到洞里有些日本兵还有呼吸,但已经动弹不得,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一个个都呆坐在洞里,好像喝醉酒了一样,昏昏沉沉,眼睛虽然睁着,却是睡着的姿势。当美军出现在洞口时,都没有人知道去拿身边的枪支。

最合理的解释是,在雨点般的汽油弹燃烧之后,山中的氧气都被吸走了,导致山洞里的大部分日本兵窒息而死,没死的也陷入了昏迷状态,再也无力反抗。

E排呈形前进,逐渐越爬越高。当他们在近乎垂直的山坡上出现时,山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海滩边、北部陆地上的陆战队员全部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就连军舰上的水兵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天哪,他们就要成功了!

尽管已爬了三分之二,沿途也没有受到任何袭击,E排的人还是没有安全感。他们时刻都在准备着,会不会有日本兵突然跳出来,或是他们中的某个人踩上地雷。

用了将近40分钟,E排才爬到山顶,他们终于成功了。

排长希勒下令:“找一根旗杆把那面旗子竖立起来。”一名士兵从日军掩体里找到一根大小适中的木棍当作旗杆,把国旗绑在了上面。

上午10点20分,E排在大风中将旗杆竖了起来。随队摄影师记录下了这一时刻,也随之产生了硫黄岛第一张插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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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折钵山的第一面美国国旗。“持枪哥”的这一造型是应摄影记者的要求特地摆出来的,其实当时山上已不需要特别防卫了

从下面海滩向上望,这面小小的国旗几乎看不见,但是登陆部队都知道国旗已在硫黄岛的制高点升起。山下掩体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眼睛里闪着泪花的士兵们高兴得你捶我打,军舰也汽笛齐鸣,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示庆贺。

当时,一名受伤的陆战队员正从小艇上被放进吊篮,准备进入医疗船进行治疗,突然,一切都停止了。这名伤兵急忙侧身问道:“怎么了?”身边的人激动地指点道:“看那里!”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正是折钵山顶的那面红白蓝的星条旗,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和其他人毫无二致:“这一幕太美了!”

硫黄岛之战时,原海军部长诺克斯已经去世,继任者福雷斯特尔在史密斯的陪同下,前来硫黄岛视察。两位高级指挥官注视着山顶迎风飘扬的旗帜,都非常激动。福雷斯特尔告诉史密斯:“折钵山顶升起的那面旗,意味着海军陆战队从此后五百年的荣誉。”

四小时后,战车登陆艇将一面新的更大的国旗送上了硫黄岛。约翰逊中校转身对副官说:“有个娘养的想要那面国旗(指插上山顶的第一面旗),但他拿不到手。”

约翰逊想把第一面国旗换下来作为纪念品进行保存,同时换上大旗,也便于全岛的陆战队员都能看到。这次找来的旗杆是一根重达100多磅的排水管,得六名士兵齐心协力,踮起脚,像在雪地上走路一样,才能把旗杆竖起来。

因为只是换旗,这一举动当时并不引人注目。美联社随军记者罗森塔尔是一位职业摄影师,曾在帕劳群岛和关岛拍摄过登陆情况,但他到硫黄岛太迟了点儿,只勉强赶上了拍摄换旗。这位摄影师是个胖子,在山顶上不容易保持身体平衡,照片是他在仓促中抓拍的,他本人对此并不满意。

其他摄影师见状,便建议罗森塔尔多拍几张不同的照片,最好能让陆战队员们摆摆造型什么的。

陆战队员虽然在作战中非常勇敢,但面对镜头时通常都很腼腆拘束,不愿意配合。之前在第一次插旗时,一名16岁的陆战队员就拒绝了摄影记者要他摆姿势的要求:“你要的是好莱坞电影里的海军陆战队员!”

为了不虚此行,罗森塔尔一个个地做说服工作,最后20名陆战队员终于答应帮他出镜秀一把。罗森塔尔自己最满意的一张照片,就是这20个人围在国旗周围,挥舞着枪支欢呼的镜头。

罗森塔尔把胶卷带到关岛,冲洗出来后发往了美国。还好,美联社的编辑很有水平,独具慧眼,没有采用认为最好的那张照片,而是发表了罗森塔尔认为仓促和粗糙的那一张。

“六勇士插旗照”见报后立即引起巨大轰动,并随即传遍了全世界,罗森塔尔因此也一举成名。美国摄影杂志评价道:“那一刻,照相机记录了一个国家的灵魂。”

当硫黄岛上升起第一面美国国旗后,美军就开始漫山遍野地进行搜索,对日本人的洞穴逐个儿进行检查。

陆战队员豪厄尔在硫黄岛一战中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他参加了对山洞的检查。最初,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后来突然有一个日本兵出现在山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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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最为著名的一张照片。上面的美国国旗已经是第二面,但这张照片远比第一面旗的照片更出名

这个日本兵手里拿着一支步枪,但是并没有将枪对准美军士兵,似乎也没打算开枪,只是像疯子一样大声尖叫着。

如果日本兵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默默地从洞里走出来,毫无疑问,他会成为战俘。可是这种样子,即便他不开枪,豪厄尔等人也只能将其击毙。

在这之后,陆续又有人出来了,但是每次都只出来一个,而且都像第一个日本兵一样,手里拿着步枪或者军刀,疯子一样到处乱跑,直到成为枪下鬼。

检查过程中,豪厄尔遇到的只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奔赴“灵魂狩猎场”的“疯子”,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显然地堡中残存的日军已经崩溃。不过,让豪厄尔永远无法理解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干脆投降呢?

为了攻取折钵山,28团阵亡了895人。史密斯特地把这个团作为军预备队留在折钵山,让他们负责继续肃清山里的日军,其余两个团继续在北部协同四师进攻元山地区的日军。

直到一星期后,28团对折钵山的检查和肃清才最终结束,但是这种战斗已经没有任何困难。史密斯的原意也是要让这支劳苦功高的精锐部队得到休息和调整。

从折钵山的山顶向北望去,可以看见处处都是硝烟,远处的炮声像雷鸣一般震耳。28团的将士都很清楚,那里的战斗仍然艰难和残酷。

火刚熄灭的地狱

28团在折钵山顶插上国旗的当天,四师在五师两个团的协助下,正向二号机场发起总攻。这次美军的进攻准备非常细致,把海岸火炮阵地、舰炮、舰载机的潜力都发掘了出来,但是地面部队到达二号机场附近时,上就像被钉子钉住,上不去了。

从二号机场开始,硫黄岛的地貌出现了变化,岩石嶙峋的荒山秃岭代替了火山灰丘,让人有从太平洋的海滩一下子来到美国西部的感觉,一名陆军记者形容是“火刚熄灭的地狱”。

事实上,这里是日军纵深防御地带的外围边缘,也是栗林准备做最后一搏的起始点。就地形条件而言,它比折钵山还难搞,因为没有侧翼,其防线横越全岛。

日军高地防御火力之强劲,简直超出了美国人的想象。除了像折钵山一样的火炮和迫击炮外,此处的地堡比折钵山的还多,枪眼密密麻麻,起码有好几百个,不走到近处根本发现不了,而等你发现时,早被枪眼里的机枪扫倒了。

陆战队简直是在用血肉来和钢铁水泥拼命,战场上到处是被炮弹炸得粉碎的岩石,到处是烧焦的火山灰,到处是海军陆战队士兵残缺不全的躯体。

一支部队在听到号令向前冲锋时,有人忽然看到前面一名队友直挺挺地坐在地上。他跑过去,在队友后面喊了句:“喂,伙计,怎么了?”

队友完全没有反应。这名士兵很奇怪,就走到队友前面,这时他看到了终生都忘不了的一幅惨景:队友只有半截身体嵌在沙土里,下半身已经不翼而飞。

原来队友早就被炸死了。这名士兵当时就控制不住自己,弯着腰剧烈呕吐起来。

整整一天,美军在北部的推进极为缓慢,犹如蜗爬行,全天只有右翼前进了约300米,左翼和中间几乎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南面攻下了折钵山,这真是丧气的一天。看到山顶的国旗后,已登上硫黄岛并把司令部建于岛上的史密斯,通过用于指挥登陆行动的扩音器宣布:“折钵山我们拿下来啦!海军陆战队第五师已把国旗插上折钵山,干得漂亮!”

大家听得高兴,但是史密斯又在扩音器里画蛇添足来了一句:“我们只要再前进2630码就可以攻下全岛了。”

立刻有人嘟哝道:“只要’,说得轻巧……”

史密斯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兵力不够,就增加兵力,把生力军开上去,这就是业已登岸的陆战三师21团。这个团久经沙场,属于精兵部队,且实力尚未损耗,比友军更具攻坚实力。

史密斯把四师、五师的师长找去协商,两位师长也一致同意由21团直接沿中部进攻二号机场,四师、五师则分别在左右向前推进。

战地记者询问史密斯,这场战役还需要打多长时间。史密斯回答:“今天不算,还有五天,上星期我曾说过,这次战役需时十天,我现在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特纳原来说五天即可占领硫黄岛,事实证明他错了。史密斯在此基础上翻一番,他希望自己的预测是对的。2月24日,在他的策动下,美军发动了一场强有力的进攻,以求打破战场僵局。

上午9点30分,在火炮掩护下,21团二营率先向前跃进,和前面的部队一样,它被挡在了防线以外。

此时三营突然发起冲锋,陆战队员们拿着手榴弹和刺刀,奋不顾身地向日军阵地扑去。

这是自美国南北战争以来,美军最果敢、最坚决的冲锋之一。它显示出,只要有战术需要以及认为具有价值,美国军人的热血精神可以被扩展到无限大。

日军一直认为用火力就可以阻止美军的进攻,但没有想到对方也会悍不畏死,也会不顾伤亡。战场的奇迹就发生在这一瞬间,三营冲力之猛,让他们一头撞破了似乎牢不可破的日军防线。

防守高地的日军主力是独立第145步兵联队。这支部队原计划增援塞班岛,因塞班失守才转至硫黄岛,战斗力居岛上各部之首。被三营冲开缺口后,145联队竭力进行封堵,两军在据点和工事之间展开了惨烈的血战。

战斗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停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军用他们的所有武器进行近战拼杀,当武器被火山灰塞住不能使用时,就用枪托、镐头进行肉搏。双方伤亡之惨令人毛骨悚然,三营的一个连在几分钟内就损失了四名军官。

缺口是关键,史密斯把附近的预备队和坦克全都集中起来,从缺口处冲入。冲进缺口后,这些后续攻击波又绕过日军的据点,从侧面和后方进行攻击。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硫黄战事进入第五天后的航拍照,美军已在利用一号机场。如果仅凭照片判断,要占领硫黄岛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多米诺骨牌效应”带动了二营,趁日军火力减弱之机,他们也开始往前猛冲,使得缺口被迅速扩大。沿着缺口,二营、三营一口气向前推进了730米,拔除了近800个碉堡。

至此,美军已控制了硫黄岛近一半面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极其高昂。陆战队总计伤亡数已达6000人,其中阵亡1600人,另有558人患上了战场疲劳症。

绞肉机

美军对二号机场南端的突破固然重要,但距离在硫黄岛上取得胜利,还差得很远。

在21团的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宽900米、纵深180米长的高地。该区域集中了800座大大小小的地堡,每座地堡都有一扇厚厚的铁门和一门带有轨道的大炮。要轰击的时候,铁门一开,大炮出来,等到要防守了,再把铁门一关,几乎是风雨不透,外面很难攻得进去。这些地堡联系密切,且能互相支援。

可以说,类似的防御系统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罕见的,硫黄岛防御体系的精华部分全集中在这里。

美军要进入北部高原,此处是必经之地。史密斯不得不再次增兵,陆战三师师部奉命登岸,和师部一起来的还有该师所属的第九团以及一个野战炮兵团。21团随之归还建制,这使岛上美军作战部队达到了三个师,是海军陆战队在统一指挥下的最大部队。

自2月25日起,三师居中,四师、五师分列左右,三个陆战师并肩向东北推进。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异常艰险的征程,攻破一座日军据点,都像是要连根拔掉一只被敲碎的牙齿那么困难。部队有时一整天只能前进三到四米,等于是没挪步。

三个师里,四师面对的地形最为恶劣,皆为山地,每次都要仰攻才行。在形状上,这里的山地就像一个向各方面辐射出去的轮辐,中心的382高地乃硫黄岛第二制高点,一度是日军的主要雷达站。

栗林部署在382高地的兵力并不雄厚,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将高地当作据点,而是作为诱敌工具,引诱美军上钩后围在里面打。

四师所属的陆战23团不知是计,该团的前卫部队起初很轻松地就到达了山顶,但是很快,他们的所有增援就被完全切断,周围的日军从各个角度向他们实施纵射,甚至从其后方发射炮弹。在交叉火力网的覆盖下,这个一共四个排的前卫部队损失极其惨重,连伤兵都无法后运。残部勉强支持了八个小时后,通过烟幕掩护才算撤出了陷阱。

日军不断使用这样的计策来对付美军,一周内,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这使得四师不得不痛下决心,首先扫除附近的日军支援阵地,然后才向高地发起进攻。

五师方面的情形与之相仿,他们遇到的362高地只比382高地低了20英尺。同样,日军也是先让对方轻而易举地攻上山头,接着以密集火力封锁退路,最后用纵深火力和凶猛反击对攻上高地的美军进行杀伤。

居中的三师的“待遇”算是最好的,可是打来打去,他们也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过了一道关还有一道关,下一道防线只会比前面一道更坚固,更难撼动。

美军陷入了惨烈的消耗战中。四师面对的382高地被称为“绞肉机”“肉磨”,四师伤亡率因此高达50%以上,有经验的连排长和军士长伤亡殆尽,许多连队的连长都由少尉或上士担任,而班排长则大多由普通士兵充任。到该师所属的24团攻占382高地时,已经有好几个连几乎全军覆灭。

四师的一名中尉军官在作战日记中坦承,像他们这些军官要把士兵送上前线,都需要极大勇气,因为自从这个师成立以来,他们所认识的许多人都已阵亡。送士兵上前线,就跟将士兵推入鬼门关一样令人不堪忍受。

另外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就是往前推进。第一天推进100码,第二天早上起来,数一数少了多少人,然后再往前推进。

这位中尉所说的100码背后,是整整500人的伤亡。可以说,前进的道路都是用战友的生命和鲜血堆积起来的,这听起来非常残酷,可又别无他法。

伤亡的不断增加,使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乃至尼米兹和麦克阿瑟之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重新浮出水面。当尼米兹回国述职时,旧金山一家报纸在头版发表社论,认为美军在硫黄岛损失惨重,“在真正打到日本的要害地区前,有被拖垮的危险”。该报还暗示损失大的原因是海军和陆战队方面领导无方,是在用美国子弟的生命做不必要的冒险,而如果让“美国最优秀、最成功的战略家”麦克阿瑟来指挥那就不一样了,因为“他的智力和策略都胜过日本人,能猜透日本人的心事,比日本人想得更远”。基于这个理由,报纸呼吁应该把太平洋战场的最高指挥权交给麦克阿瑟。

这种带有中伤式的说法令尼米兹十分不满,同时也使知晓内情的陆战队官兵怒不可遏。其实,陆战队本身也一直在设法减少各条战线的伤亡。但是中部高地地形复杂,不像折钵山那样是单独的一座山,在两军阵地犬牙交错的情况下,不可能再指望用大面积投放凝固汽油弹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伤兵在离开硫黄岛的登陆艇上。陆战队飞得还不高,但跌得已经很重

在中部高地,解决日军地堡的现行办法一般分两种。比较容易发现和接近的地堡,可以靠火焰喷射器、飞机火箭、榴弹炮、越野卡车上发射的火箭筒来摧毁。其中最有效的武器除了火焰喷射器,就是飞机火箭。只要地面人员精确地测定地堡方位,为飞行员指明目标,飞机就能成功地用火箭将地堡送上天。

难以接近的地堡,则须先用混凝土堵塞岩洞口,再用开山机、推土机卷起几立方米的泥土,将岩洞予以完全覆盖。后一种办法的缺陷是,由于日军在建造地堡时“狡三窟”,封一个洞口往往难以奏效,日军或者从其他洞口继续出入,或者在美军离去后想方设法掘开被封的洞口。

针对这一情况,先前媒体提出的使用毒气的方案再次被搬上桌面。这次系由马歇尔办公室郑重提出建议,即在封闭地堡之前,美军是否还要向地堡内灌入毒气。

当时美国军火库已储存了大量毒气,只要开禁,马上就可以动用,但是马歇尔的建议仍然遭到了否决。罗斯福和尼米兹一方面还是认为“美国不应首先违反《日内瓦公约》”,另一方面,他们也投忌器,害怕日军得到消息后,会对美军战俘实施可怕的报复行动。

尼米兹非常清楚地知道,若不使用毒气等非常措施,将因此“丧失许多优秀的海军陆战队员”,然而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更多地耍心机

3月1日,美军终于攻占了二号机场和岛上最大的定居点元山村。然而史密斯所说的十天之期早已过去,日本人还占据着硫黄岛的很多地方。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一号机场的启用,海军工程营已将跑道修复并延长至900米。

3月3日,第一架美军飞机在泥泞的一号机场跑道着陆。这是一架从马里亚纳群岛起飞的C-47医用飞机,机上满载着药品和邮件。之后飞来的是一架大型运输机,为岛上美军带来了两吨半的迫击炮弹。

3月4日,一架刚刚轰炸过东京返航时发生故障的B-29在硫黄岛紧急降落。排除故障后,B-29又安全飞回塞班岛。硫黄岛的价值开始得到体现,陆战队的鲜血没有白流,一直站在旗舰上观战的斯普鲁恩斯对此感到满意,因为这证明了他下决心占领该岛的决策是正确的。

同一天,栗林通过设于父岛的电台向大本营发去了一封内容很长的电报,实际上是一封告急电。

硫黄岛战没发展到第二阶段的时候,栗林已经认识到,他取得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在这座岛上,美军固然精疲力尽,可日军也拼得差不多了,栗林告知东京,他的部队“已丧失大部分火炮、坦克和三分之二的军官”。也许他还可以凭着北部高原的天险再拖一段时间,可胜利已基本不能考虑在内了。

硫黄岛与东京不过相隔570海里,栗林希望大本营能及时向他伸出援手:船只、大炮、飞机,更重要的是还要有足够数量的生力军,这样他才有把握击败疲兵久战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栗林很直白地说:“把这些东西送给我,我才能守住这个岛屿,否则我就无能为力了。”

硫黄岛与东京的距离确实不远,可是大本营在援救方面也真的是毫无办法。联合舰队的舰艇早已大部分沉入了海底,大本营就算表现一下姿态也做不到。没有船只,武器和部队自然都无法运往硫黄岛。

联合舰队能做的,只是派特攻机趁晚上发动袭击。特攻机一批批偷偷地进入硫黄岛海域,有时一晚上要来好几次,美军在硫黄岛上不断发出空袭警报,使得岛上的陆战队都感到十分紧张。不过在这么多次出击中,“神风敢死队”只有三次闯过美军战斗机的拦截线,其中两次算是真正投了弹,但造成损失的最多也不过是美舰,岛上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栗林和部下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为了继续与美军打持久战,他们只能更多地耍心机。美军的攻击有一个通常程序,即先用飞机轰炸,继之舰炮轰击,接着地面炮火射击,最后才是步兵冲击。掌握这个规律后,当前面三个前奏开始时,日军总是一声不响地藏在岩洞和坑道里,以躲避美军的炮火,一俟炮声停止,他们马上就进入阻击阵地,时间之快可以用分秒来计算。采用这个方法,日军的阻击效力发挥到了最高限度,美军攻势常常因此瓦解。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陆战队用炸药包炸开的一座碉堡。日本兵尸体横陈的景象,显然让站在沙坑旁的这名军人感到了惊悚和害怕

应该说,日本人是比较会总结经验教训的,但更擅长此道的还得数美国人。3月7日拂晓,美军采取了一种新式的攻击方法,步兵事先不做任何准备,就借助黎明前的黑夜,一鼓作气冲上始终难以攻克的362高地,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在阻击阵地已被美军发现的情况下,日军再施一计。当陆战队准备召唤后方炮兵,用火力来摧毁日军阵地时,面前的日军突然消失了,那情景就好像是土行孙玩地遁术,仿佛是地面把这些日本兵全给吞食了。

炮弹浪费了,但日本兵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躲进了伪装得很好的地下坑道,不声不响地潜伏着。一旦美军不知不觉中闯入他们的狩猎范围,也就是距离只有几米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开火,这样不仅能做到弹无虚发,而且可以最有效地隐蔽自己——被打死的人永远不可能发现和报告杀手的藏身之所!

有时,这些岩洞甚至就在美军的脚底下。美军一个上尉连长站在一个山坡上指挥作战,没想到山坡下的岩洞里就藏着日本兵,而且拥有一门75毫米山炮,炮声一响,把这位连长震得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本掩体为私人财产

美军的伤亡数字已达到了瘟疫流行时的程度,截至3月4日,共伤亡16000人,其中约3000人阵亡,战斗持续的时间也大大超过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预计。

不断累加的伤亡和疲惫,使美军许多部队的作战效率降到了原有标准的一半,甚至更少。按照美军的习惯,很注意让前线部队进行休息和调整,但由于兵员越来越少,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难以保证。

实际上,在硫黄岛的所谓休息,也只不过具有象征意义。因为日军的炮火可以覆盖整个岛屿,不管前线突击部队,还是28团这样的军预备队,都没法完完全全地睡个好觉。

好在陆战队员都天生具有一种乐观和幽默的精神,这使得他们能始终保持高昂的士气。在美军的岩沿里和掩体外,到处都贴着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语录: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两名陆战队员将火焰喷射器对准阻碍他们前进的日军防御工事。因目标过于显眼,火焰喷射手往往会成为敌方狙击手的活靶,同时他们也很少成为战俘,作为报复,被俘虏的火焰喷射手通常会被就地枪决

这里是折钵山不动产公司,海景秀丽,凉爽宜人,可以每夜免费看烟火!

本客栈不日开张,我们希望专门用以招待美军!

请注意,本掩体为私人财产,并非联邦房建局资助建成。本掩体并非为舒适而是为争速度而建!

美军强大的财力和资源,也为陆战队的这种乐观精神提供了坚强后盾。停泊在硫黄岛海面的支援舰队所载的食物,足够亚特兰大所有市民吃上一个月,光带来的香烟就有一亿支,保证每个陆战队员身后都有1322磅的粮食补给,想抽香烟也应有尽有。

相比之下,岛上剩下的大约7000名日军就可怜了。整个硫黄岛战役期间,大本营为岛上部队运送给养的行动只成功过一次,那是一次夜间空投。飞机投下了装有药品和弹药的降落伞,代价是三架日机被岛上的美军夜间战斗机击落。

日军的饮水、食品和弹药严重短缺,别的还好说,最要命的是硫黄岛上没有淡水,主要依赖收集雨水。即便在美军登陆之前,像栗林这样的最高指挥官,平时也只有一杯水可用以洗脸,实际上也只是拿来擦擦眼睛。然后他的副官再用这杯水洗脸,副官洗完后,栗林还要留着它上厕所后用。栗林曾在家信中说,他每次视察完防御阵地后,都梦想着能喝到一杯凉水。

但栗林已经算不错了,给他的水是按指挥官的标准配置的,一般来说,士兵们还没有这么多水可用呢。尤其到了战时,日军成天钻到挖得很深的地下坑道里。硫黄岛本身就不是一个冷却得很好的火山岛,地下一直不断往上喷发热力。一些美军陆战队员甚至利用这种热量来煮咖啡,洗热水澡,而当他们享受这一切的时候,地下那些日本兵所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这就叫贫莫与富斗。打到最后,大家拼的还是本钱,本钱不够,就是把泥菩萨叫醒也不顶用。3月7日,美军发动总攻。担任中央突破任务的陆战三师按照罗盘方向推进,遇到实在难以突破的日军阵地就绕过去,这使得他们从日军的坚固防线上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师的狂飙突进,将岛上日军一剖两半。接替大须贺应担任旅团长的千田贞季少将、海军警备队司令井上左马二大佐都认为,局势已毫无希望。尤其是井上,他对折钵山顶的那面星条旗非常在意,并对千田分析说,美军在一号机场的守卫一定非常薄弱,他的海军部队可以渗透进美军防线,到达机场后,先摧毁停在机场上的B-29,然后登上折钵山,换上日本的膏药旗,那该是多光彩的一件事。

井上的话很对千田的路子,他随即致电栗林,请求允许他发起最后的总攻。栗林向来视坚守阵地打持久战为守岛宝典,部下如此愚蠢而不切实际的计划几乎把他气疯了。他否决了这一计划,并告诉千田,离开岩洞只会空耗兵力,加速硫黄岛的失守。

千田比他的前任还有个性,根本不想听上司的,而且他也实在受不了钻岩洞的生活了。在千田那像迷宫一样闷热的指挥部里,温度已经达到48℃,跟蒸笼一般,与其被活活蒸死,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呢——运气走时,固然潮水似的往下退;运气来时,说不定也能火焰似的往上升。

一直想出去,从未实现过,如今一定得试试。3月8日晚,千田把旅团全体军官召集到指挥部,宣读了自己所拟的总攻命令,决定主动向美军发起攻击,“我本人将始终冲在诸位之前”。

千田拿出一杯水,让军官们彼此传递,以示接受命令。谢过众人之后,千田说:“咱们在东京靖国神社再会吧!”

千田是要在次日,也就是3月9日动手,但是他的命令在以口信方式传送到一英里外的海军警备队司令部时,却出现了错误,变成了当晚发动总攻。原因是12月8日,日本袭击了珍珠港,从那以后,每个月的8日都被日本人认为具有特殊意义。井上方面毫不怀疑,3月8日当晚就是个好日子。

按照井上转发的命令,从各部队凑集的约1500名海军官兵,拿着步枪、手榴弹、轻机枪乃至竹枪,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朝出发线摸去。

海军少尉大曲觉是“炸弹火箭”的负责人,在硫黄岛之战头几天,就是他率领“炸弹火箭”部队给美军造成了巨大杀伤。当时他正带着140人在一个22米的岩洞里屯守,他接到的命令是把部队带到二号与三号机场之间的海军基地,与其他部队会合。

离开岩洞后,由于不断遭到美军火炮和迫击炮的攻击,加上迷了路,大曲到达目的地时,他的部队只剩下了15人。海军警备队原计划调集的1500人自然也大大缩水。

到了午夜,这一千多名士兵便向陆战四师23团的前线阵地展开了冲锋,所有人身上都挂满了手雷和炸药包以及其他各种爆炸物,没有一个人做了生还的准备。

错误的夜袭战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自杀式的攻击,但又区别于通常意义上的万岁冲锋。千田和井上的计划不是像蛮牛那样横冲直撞,冲到哪儿是哪儿,而是做有目的的大规模渗透,即在穿过美军防线深入其后方地区后,尽可能地破坏美军一切设备和物资,比如补给仓库、坦克、摩托化运输工具等。

计划订得很好,但是由于缺乏组织纪律,士兵们冲锋时全在高喊“万岁”,就算美军原先都在睡觉,他们这么一嚷嚷,也都被吵醒了。

美军陆战队员从新兵开始就接受过严格的战斗训练,即便勤杂人员也具有一定的战斗素养,在发现对方发动突然的夜袭战后,他们本能的反应就是卧倒,并向任何移动的目标开火。

美军还向日军必经之地发射了照明弹,借助照明弹的光亮用火炮对暴露的日军进行射击。借着照明弹望去,迫击炮弹炸起一根根泥灰柱,日军被炮弹和子弹包围,到处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惨叫怪叫,其凄惨景象让置身其间的人们恍如已脱离了人间。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经过激烈战火的洗礼,硫黄岛早已面目全非,连山上的树木都显得格外狰狞

参加夜袭的日军都知道他们的任务不是冲进美军的防御阵地,而是绕过去,到对方的后方营地去捣乱。有许多日本兵如愿以偿,可悲的是他们碰到了更多的岩洞和地下坑道,那些原先都是日本人的“专利”,现在却遭到“盗版”,被美军据为己有了。

美军在日军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变成适合自身的掩体。在美军后方,从指挥所到勤务部队、预备队,全都有这样的保护工事。

这一次,变成了日本人在地上,美国人在地下。美军也像过去他们的对手做的那样,死守在原地不动,等到日军走近了,再用强大的火力把敌人撕成碎片。

大曲少尉没能绕过防御线,他和他那15个兵躲在弹坑里或岩石后边,被美军的机枪压得一动都不能动,整整一个小时后才偷偷溜回了原来驻守的岩洞。

大曲认为他的海军战友可能已夺回了折钵山,而自己却没有参加,想想实在不甘心,于是又串联了几百人,准备找一个陆军军官带路,重返夜袭场。他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一个陆军单位,但是洞里的人都说不知道当天晚上有什么总攻。

我们海军在那里被美国人打得跟肉末似的,你们作为发起人,居然说不知道?大曲怒不可遏,他指责这些陆军临阵脱逃,说着说着,几乎要与一个陆军大尉大打出手。

这支日本陆军属于第26坦克联队本部。所谓坦克联队,当然早已是一个没有坦克可用的步战部队。联队副官闻讯赶来,他告诉大曲,不会再有什么总攻了,千田的命令已被栗林取消。

这时联队长西竹一中佐也走了出来。西竹一出身名门,在日本是个男爵,也是当时日本最有名的骑手,在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上,他与他的爱马曾获得过个人跳越障碍冠军。他不仅证明了副官的说法,而且希望大曲及其部队能留下来,给他充当补充部队。

大曲仍然不相信总攻已经取消,更不愿意就这么把部队交给西竹一——你给了他,就算是他的,再用就是冤家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独自带着去参加总攻呢。

西竹一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大曲一定会屁颠儿屁颠儿地立即表示顺从和追随,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识趣,于是便没好气地撂了一句话:“如果谁要想死,随时都可以去死,这里离美军阵地只有50米!”

大曲恨恨返回,但是当他把部队集合起来时,才认识到参加总攻已经来不及了。大曲十分沮丧,他只有15个兵,要独立守岩洞都很难,想来想去,还是把部队交给了西竹一。

至于大曲自己,已经受够了“山洞战术”,他向西竹一提出,他自愿充当“人肉炸弹”,去炸美军的坦克履带。得到的答复是没问题,几天内就会轮到他。

到了第二天拂晓,渗入美军防线和后方的日本兵已经到处都是,最大渗透距离已达1600米。但是他们既没能把美军的防线切断,也无法使美军的后方陷入混乱,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战术价值,只不过是让他们自己陷入绝境而已。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陆战队员在展示缴获的日军旗帜。日军把他们的旗帜看得很重要,旗帜被缴获,往往是一个成建制日军单位已被歼灭的证明

这次错误的夜袭被彻底粉碎,日军至少伤亡了1000人。栗林白白损失了大量有生力量,给他以后的作战带来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栗林虽然阻止了总攻击计划,却留不住发起人千田的心。3月9日晚,千田把附近部队集中起来,他两手各拿一颗手榴弹,头上裹着一条涂有膏药旗标志的白布条,率领一帮人冲锋了。

不出栗林所料,攻击依然毫无作用和价值,包括千田在内的出击者几乎全部战死。

当天下午,陆战三师攻至西海岸,占据了一段约为800米的海岸。21团一营最先到达海岸边,陆战队员们用海水洗脸,光着脚丫在海浪中嬉戏。作为战绩的证据,该营营长还在一个军用水壶里装满海水,并在水壶外面贴上“只供检验不能饮用”的标签,派人送给了师长厄金斯少将。

死亡谷

3月10日,陆战三师在将日军防线截为两段后,开始向两边扩张战果,以策应四师、五师的攻击。

按照史密斯的判断标准,硫黄岛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他通知海军,他不再需要舰队的帮助,岛上机场即可为陆战队提供必要的空中支援。鉴于舰队长时间停留在硫黄岛海域确实有一定的风险,斯普鲁恩斯的航母编队和特纳的支援舰队都陆续返回到了基地。而他们的舰载机则依托岛上机场,对已经光秃秃、乱七八糟的硫黄岛继续进行常规性的轰炸。

日军的标准与史密斯完全不同,尽管他们的防御态势相当不利,仍依托工事死战不降,尤其在栗林直接指挥的“死亡谷”,抵抗最为激烈。

栗林对全岛地形非常熟悉,他选择的“死亡谷”位于北部高原的南端,处在一个四面峭壁的崎岖峡谷内。谷地内设有许多大小炮位,可以从各个角度进行发射,所有岩洞都用钢铁和水泥予以加固,中间用复杂的地道相连。对于这种坚固据点,美军的大炮和坦克无从发挥威力,在重火器失去作用后,战斗完全变成了双方步兵之间的苦战。

主攻“死亡谷”的是陆战五师。该师28团在肃清折钵山的日军后早已归建,所以五师的建制是齐全的。但由于战斗激烈,其兵员损耗非常大,三个步兵团的平均伤亡比例为75%,只剩下了一个骨架子,所补充的都是零星杂牌的人员,比如新来的补充兵,或者师部的文书、炊事兵、技术兵、卡车司机等,包括在这个地方派不上用场只能当步兵用的炮兵。

一天一天,一次一次,勇敢的士兵们爬下“死亡谷”战斗,许多人下去后就再也没能上来。日军往往会先任由他们进入谷地,再用炮弹将他们炸得粉碎。在接连不断的血战中,五师一个营作为战斗力量再也不复存在,另一个营在几天内损失了三个营长,其中一个被砍了头,一个踩了地雷,最后一个失去了左臂。幸存的官兵全都疲惫不堪,许多人因为长时间苦战,已经变得心理失常。

美军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吞噬他们生命的“死亡谷”。装甲护身的开山机经过连续挖掘,终于挖掘出一条道路,让喷火坦克开了进去。

这种喷火坦克系由M4“谢尔曼”坦克改装而成,其实主要就是将坦克火炮拆除,装上了重型火焰喷射器。在“死亡谷”,喷火坦克一天要消耗1万加仑的油料,日军的地堡渐渐吃不住劲了。接着,陆战三师也赶来支援。两个陆战师协力共进,日军控制范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日本海军少尉大野利彦刚刚大学毕业,在硫黄岛出任高射炮台台长,他原来有54个士兵,此时被打得只剩下5个。六个人全都挤在一个三米见方的地堡里,地堡的出入口已被堵死,他们只能从炮眼中爬进爬出。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两箱压缩饼干和糖果,还有三大袋砂糖以及半桶淡水,这让大野欣喜不已。本想先吃上一顿再说,但众人实在都太困了,趁着美军进攻的间隙,他们往水泥地上一躺,便呼呼睡了过去。

突然,大野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惊醒了。他爬起来顺着炮眼向外望去,看到了一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钢盔。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美军正在“死亡谷”中捣毁一个洞穴据点,这个据点由三层碉堡组成,易守难攻

不好,美国人又杀过来了!大野急忙拔出手枪,再看,钢盔已经消失了,随后他听到了咝咝声,美军从炮眼里塞进来的一颗手雷落在了水泥地上。

一名士兵眼疾手快,起身跳到大野前面,将毯子往手雷上一盖。手雷爆炸了,但因为被毯子盖住,弹片没有飞溅,也没有人受伤。

美军塞完了手雷,又试图将一束炸药棒塞进来。大野抓起毯子塞进炮眼,想要用它把炸药棒往外推——光推是推不出去的,不过至少可以为工事里的人争取一点儿躲避的时间。

在感到双手乏力后,大野纵身往后一跳,身子紧贴着墙,喊了一声“注意”。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都用拇指塞住耳朵,中指堵住鼻孔,其余两指捂住嘴巴,准备好迎接炸药棒的爆炸。

炸药棒爆炸了,刹那间,整个工事好像离开了地面一般,大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啊!”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通道口已经被炸掉了,工事里浓烟滚滚。大野问部下们:“你们没事吧?”

只有一个士兵呻吟着做出了回答。顺着通道口射进的一束光线,大野看到这个士兵的头上在流血,沙子如同胡椒粉一般落在他的皮肤上。

外面的人影挡住了亮光,是一个美军陆战队员正向下探视,察看炸药棒的效果以及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大野忙用手捂住受伤士兵的嘴。美军没有发现他们,转身对付下一个地堡去了。

大野所在的地堡是一个例证,从这时起,包括“死亡谷”在内,日军已无法进行大规模阻击,只能人自为战地组织小股抵抗。

这是一次赌博

英雄惜英雄。单从职业军人的角度,美军对栗林坚忍的意志和巧妙的作战方式还是很佩服的,但他们更希望到这一步,对方能够罢手,以减少彼此无谓的伤亡。

陆战四师师长凯兹少将第一个向栗林发出劝降信,信中首先对他的无畏精神和英勇作战表示了敬意,接着说明,即使他继续抵抗,也毫无取胜的可能,只能徒然地使更多的生命牺牲。凯兹保证栗林所部只要停止抵抗,就能依照《日内瓦公约》受到人道主义的待遇。

栗林对此不予理睬,他通过无线电告诉在父岛进行联络的堀江:“我对这种幼稚的把戏嗤之以鼻。”

劝降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美军只能继续加强进攻。3月16日,又有800余日军被歼灭,史密斯当天宣布美军已占领硫黄岛。与此同时,日军残部依然在抵抗,有的地方战斗还相当激烈。栗林从硫黄岛发电:“战斗已接近尾声,老天也在为我军官兵的英勇顽强掉泪。”

于是,陆战三师师长厄金斯少将开始做第二次尝试。厄金斯想的比凯兹更周到,因为栗林过去曾向他的部下下达过死战到底的命令,现在要他站出来投降,对一位讲信用的战将来说,未免有点儿说不过去,起码没法自圆其说啊。

厄金斯决定另辟蹊径,给145联队的联队长池田益雄大佐写劝降信。145联队仍是防守“死亡谷”的主力,只要池田有所动摇,厄金斯估计栗林就有台阶可下了。

厄金斯把送信的任务交给了刚刚被俘的两名日本兵。这两个人都隶属于145联队,知道自己联队指挥所的大致地点。

日军习惯残酷地对待所有战俘,他们认为如果是美军俘虏了他们,对他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然而等到真正被俘后,日俘们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美军给予他们的是人道主义待遇。一个硫黄岛上的日俘对此感到十分震惊:“他们(指美军)对我们很人道,日美之间的差别竟如此巨大。”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要在战场上俘获一名日军士兵并不容易,一般都是在日本兵受伤或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照片中,因为害怕日本兵会拉手雷自爆,陆战队员小心翼翼地给了他一根烟,以示优待俘虏

另一名日俘原以为如果他向美军投降就会被砍头,结果不但没有砍头,美军还给他治伤,给他喝可乐。他很真诚地对看押的美国兵说:“我们完全是军国主义教育,都要求为天皇效忠,军队把我们看得微不足道,像被踩在脚底的小虫子。我们以为美国人也会像我们的军队那样像虫子一样对待我们,但美军救了我的命。”

派去送信的两名日本兵的心情与之相符,感动之余,他们自愿冒着危险担当信使。不过,为了让他们不会因此受到上级的责难甚至惩罚,厄金斯还是在劝降信上特别做了补充,申明两名日本兵被俘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而且手上也没有武器,同时如果有必要,他们仍有为祖国牺牲的决心。

陆战三师的很多参谋人员和军官都不看好此次劝降行动,劝厄金斯放弃。因为他们认为那两个日本兵被俘没多长时间,能不能信任还是个问题,一旦脱离美军的掌握,势必一去不归。

日俘逃走还是小事。出发前,厄金斯为他们配备了一套无线电对讲机,这在当时的美军中都算是最新设备,两个日俘学了两个小时才学会。参谋们就怕这一重要设备就此落入日军手中,对讲机的内部构造也会泄露给日本人。

如果两个日俘很重要,厄金斯当然会有所顾忌,但栗林的保密意识很强,自从美军登陆之后,他便尽量销毁一切含有情报内容的内部文件,就算是各部队的指挥所,在美军占领之前,也会先行炸毁。在硫黄岛的日军中,别说普通士兵,就是一般基层军官也无法掌握总体部署,所以日本兵被俘后虽然很愿意合作,却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基于这个原因,厄金斯认为即便两个日俘真的不再回来,对美军而言,也不是一个重大损失。至于那套对讲机,地堡内的日军短时间内不可能琢磨出什么来,应该不会对美军造成危害。

这是一次赌博,赌赢了,收获丰厚;赌输了,不过是小亏了那么一点儿,完全值得干一把。

他们是我的人

两个日俘走出美军防线不久,就碰到了一个饿得半死的日本兵。带头的日俘在对讲机中的呼号为“朱”,“朱”利用口袋里的美国香烟和干粮,轻而易举地就说降了对方。当这个日本兵自己走到美军前哨阵地时,嘴里还嚼着“朱”给他的饼干呢。

日军要求士兵绝对和无条件地服从上级命令,军官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士兵进行体罚。这种训练方式不仅破坏了士兵的思维能力,也把他们转变成为“靠条件反射盲目执行命令”的人。实际上,只要摆脱了军队体制的束缚,有些日本兵是很聪明的,也很善于随机应变,比如“朱”就是这样。在两个人继续前进的过程中,“朱”发现一个岩洞里躲着六个日本兵,看样子,这六个日本兵并无投降的打算。于是“朱”赶快说,他们是从美军阵地上逃回来的,对讲机、香烟、干粮也都是抢来的,而其他人则已在与美军的肉搏战中丢了性命。

换句话说,他们还是逃出穴的英雄,靠这套谎话,两个人居然成功地蒙混了过去。不久,另一名日俘不小心摔断了腿,只好停下来休息,“朱”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朱”所说的145联队指挥所距离美军前线仅500多米,但他们出发六个小时后,“朱”才通过对讲机报告,他已到达目的地。接着美军便失去了“朱”的消息,而且整整一个晚上音信皆无。大家都认为“朱”不会回来了,就连原先最乐观的人也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然而“朱”并没有背弃自己的使命。145联队指挥所所在的那个岩洞里挤满了日本兵,当晚,“朱”很难接近指挥官,于是他找到了池田联队长的传令兵,请其把劝降书代交给池田。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日军战俘正在吃着美国士兵给他们的军用口粮。日本兵在战场上不肯投降,有多种复杂的原因,但在被俘后,一旦受到出乎意料的优待,他们转变的速度也很快,从太平洋战场到中国战场,都是如此

“朱”守在岩洞边等候,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他越来越紧张,生怕出现什么不测。最后传令兵居然回来了,并告知大佐正在开会,信件已经交给了另外一位副官,副官答应马上代为转送。

这下子,“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在岩洞里待下去了。他从岩洞里溜了出去,回头找到了另一个同伴。

时已拂晓,两个人可以回去复命了,但他们觉得此行还未有着落,对不起厄金斯的嘱托,遂决定继续留在日军防线里,用对讲机为美军炮兵指示射击目标。

陆战三师终于又从对讲机里听到了“朱”的声音,在那一整天中,两名日俘都在指示目标。这工作相当危险,除了两个人可能被日军发现外,炮弹有时也会落在他们附近。

到黄昏时分,“朱”才告知师部,他们准备回来了,请前哨阵地注意迎接,但前哨阵地一直没有看到他们。直到第二天一早,陆战五师师部打来电话,说有两个日本兵由敌方区域进入了他们的防线,已经被当作战俘收容了起来。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两个人虽然是地道的日本人,也不会说英语,却携带着一部美国最新式的对讲机。

五师师部叫来了翻译官,翻译官一问,他们说自己是陆战三师的人,对讲机是陆战三师师长厄金斯亲手交给他们的,除非接到厄金斯本人的直接命令,否则他们宁死也不会把对讲机交出来。

厄金斯得知后,马上亲自接过电话说:“没错,他们是我的人。”

给池田的信同样没有任何回音,池田到底是否收到了信以及他的反应如何,没有人知道,因为后来和池田在一起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3月21日,父岛的堀江通知栗林,他已经被晋升为大将,日本国内报纸均赞扬他的英勇防守是对全体国民的一个巨大鼓舞。栗林则通过堀江向东京报告,顽抗仍在继续:“我们已经五天没吃没喝了,但是士气仍然高昂。”

2月至3月的30天,是太平洋战争史上最惨烈的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美日两军的伤亡人数曲线陡然上升,整个二战期间的伤亡人数也再次达到最高点。

3月24日,美军将残余日军压缩至岛北部约2100平方米的狭小范围内。这是史密斯宣布占领硫黄岛之后,又经过整整一周的激战才得到的结果。

最艰苦的一仗

为了安抚美国民众对于巨大伤亡的忧虑,美军重新申明占领硫黄岛,并在一处被炸毁了的日军碉堡旁举行了简短的升旗仪式。

一名上校代表尼米兹宣读占领告示,随即三名陆战队员将一面国旗拴在一根24米长的杆子上,在司号兵吹起的升旗曲中,他们升起了国旗。

与上次在折钵山顶升旗后的欢声雷动相比,这次升旗仪式完毕后,没有人交谈——就在上校宣读占领告示的时候,硫黄岛北部的隆隆炮声几乎打断了他的发言,所有在场的人心情都无比沉重。

主持仪式的史密斯含着眼泪对副官说:“这是迄今为止最艰苦的一仗。”

在“死亡谷”的地下深处,栗林也举行了一场处理旗帜的仪式,不过他不是升旗,而是焚毁军旗,销毁密码本,准备实施最后的决死反击。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在升旗仪式上,美军官兵向高高飘扬的旗帜敬礼。举行这次仪式也是为了鼓舞士气,实际上岛上的战斗并未停止

当天下午5点35分,栗林向东京发出了最后的诀别电报:“战局到了最后关头,目前已弹尽粮绝,(但是)想起祖国对我恩重如山,我粉身碎骨,毫不后悔。除非夺回本岛,否则日本将永无宁日。我真诚希望,我的魂魄在皇军卷土重来之日担任先锋。”

栗林以最后一道命令激励他的士兵:“我们要插入敌人内部去把他们消灭。我们要抱紧炸弹,冲向敌人的坦克,把它们炸毁。我们的每一发炮弹都要不失误地打死敌人。”

类似“圣战誓言”式的口号被再次提出:“我们死一个人,就要敌人死十个,人人都要把它当作任务来完成,谁也不准再考虑自己的生命。本人将始终在诸位前面!”

3月25日,栗林派人设法通知散布在岛上的每一个日本兵,只要还能够行动的,须携带武器于夜间在三号机场附近的山区集合。

当天日落前,父岛的堀江收到了栗林发出的最后一封电报,而且是明码:“父岛全体官兵们,永别了。”

接到栗林的通知后,海军守备队的市丸少将把尚能战斗的60名部下召集到自己的地下岩洞里。他发表讲话说:“本岛失陷意味着美国佬的军靴不久将踩上我们的祖国,然而诸君是日本武士,切不可急于求死,要趾高气扬地活着,尽量杀敌,为七生报国而战。谢谢。”

在蜗居岩洞的这段日子里,市丸想得还挺多,他专门写了一封给罗斯福总统的信,认为是美国发动了这场战争,而不是日本:“从你的所作所为来看,白种人正以牺牲有色人种为代价,独占世界之成果。”

是啊,如果没有美国,日本完全可以在亚洲称王称霸,所谓“水路上有船,人头上有钱”,走哪儿灭哪儿,那该多惬意啊。在给罗斯福的信中,市丸很委屈地说道:“我们所要求的,只不过是要你把原属于东方的东西归还给东方而已。”

只有到了这一步,日本人才觉得自己晦气。他们从没有认真想一想,若不是自己贪心,得了一千非要一万,以及习惯于把承诺别人的事抛到东洋大海,如今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就在午夜前半小时,市丸将近百名伤员留在洞内,自己与那60人离开了山洞。他们刚刚出洞,就遭到美军大炮、迫击炮和机枪火力的猛烈射击,最后连同市丸在内,仅剩十余人到达集结点。

在指定的集结点,栗林凑齐了350人的海陆军队伍,这些人手中既有自己的武器和干粮,也有从美军手里抢来的武器和干粮。3月26日凌晨,他们趁着夜色,绕过美军阵地和巡逻队,向美军后方袭来。

与十天前相比,美军的警惕性已经大为降低,尤其是后方人员,以为战斗即将结束,完全想不到会大祸临头。日军潜入二号机场不远处的美军宿营地时,营帐里的人都在呼呼大睡,有些人当场被打死在板床上,到死连被谁打死的都还不知道。

袭击者全都半裸着身体,一路上见什么毁什么,如果营帐里住的全是航空队的地勤人员,也许他们就能杀光所有人,然后占领二号机场了。因为这些美军地勤人员没有受过地面作战的训练,就算是捡到一支枪,也只会朝四面八方乱射一气。

美军的幸运之处在于,日军的攻击重点恰好集中在第五工兵营头上。第五工兵营担负着管理滩头的任务,但他们接受工兵专门训练之前,都接受过战斗兵的训练,知道如何加强警卫和应付袭击。在黑暗中,他们各自为战,对偷袭的日军实施了反击。

夜战中让美军最头疼的是分不清敌我。参加袭击的日军都是富有经验和战斗纪律性的老兵,作战时不狂呼乱喊,不随意暴露自己的位置。相反,除工兵营之外的其他美军人员在混乱和惊恐中到处乱钻乱跑,影响了工兵营的射击。

不过天亮之后,这些问题便不存在了。附近的陆战队闻讯赶来,会同工兵营进行毫不留情的猎杀,现场留下了223具日军尸体,其中196具都在第五工兵营的范围内。

经过仔细检查,美军在遗尸中找到了40把军刀,说明许多日军军官都参加了偷袭战,但没有一具死尸是栗林。后来证实,栗林带伤和他的参谋中根兼次大佐一起逃回了岩洞。

完成了最后一搏,栗林认为自己死期已至。当天清晨,他面向北,朝天皇皇宫方向跪了下来,叩拜三次后,他用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中根见栗林的头垂了下来,便举起军刀朝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中根掩埋了栗林的尸体,把事情告知栗林的参谋长高石正大佐。高石与中根一起回到栗林的切腹地点,双双开枪自杀。

市丸也得知了栗林的死讯,当晚他带着十个日本兵冲出岩洞,向美军发起自杀式冲锋,被美军机枪打得稀烂。

由于岛上日军分布非常散乱,第26坦克联队的西竹一中佐从未接到栗林的反击命令,对袭击一无所知。他自己选定了一个袭击目标,率领着包括大曲在内的200名日本兵独自实施了夜袭。

夜袭时,西中佐手持曾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使用过的马鞭,胸前口袋里放了一撮赛马的鬃毛,向美军发起了冲锋。结果是他们捅了“马蜂窝”,被袭击的目标不是美军后方单位,而是一线战斗单位。从晚上起,他们就一直被猛烈的火力压制,动弹不得,天亮后,美军的手雷更是雨点般地飞来。

西中佐只得重新选择岩洞躲避。这位奥运冠军后来的命运无从得知,原因是和大部分日军军官一样,所部无人幸存。

至此,硫黄岛之战才算真正结束。小矶在广播里称:“硫黄岛的失陷是整个战局中最为不幸的事件。”但是,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民族将会战斗到最后一人,粉碎敌人的野心。”

栗林的结局,用美军陆战队一位军官的话来说,是“他对他的国家已尽到了职责”。这位身后极尽哀荣,被奉为日本战争英雄的将领,虽然没有真的能够以一个日本兵换取十个美国兵的生命,但他也应该感到满意了:在太平洋战争中,硫黄岛之战是唯一攻方伤亡大于守方伤亡的两栖登陆战。

在这场残酷的防御战中,日军阵亡2.2万人,美军伤亡2.8万,美日双方伤亡比率达到了1.23:1。美军平均每天伤亡高达800人,其中陆战三师伤亡60%,陆战四师、五师伤亡75%,史密斯的第五两栖军几乎因此失去了战斗力。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地狱里的噩梦

海军陆战队在硫黄岛上建造的阵亡士兵墓地。密密麻麻的墓穴,向人们展示着战斗的残酷和士兵们的牺牲

美军在血战中也充分发挥了英勇精神。硫黄岛战役一下子产生了27位荣誉勋章获得者,尼米兹称赞说:“在硫黄岛上打仗的美国人中,非凡的英勇是他们共同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