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鲸鱼肚子里生出了许多小鱼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8 属于: 世界大战


有一次,奥宫正武遇到一位同事,后者在“大和”号上任联合舰队航空参谋,曾跟随山本指挥过瓜岛战役。他对奥宫说:“我们在瓜岛争夺战中打了败仗,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掉B-17。”

号称“飞行堡垒”的B-17防弹能力很强,就算瓜岛时期能在空战中逮谁灭谁的“零”式也很难将其击落——日本人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密电码是个大漏勺,就认为是B-17侦察到了自己的全部作战情况,所以美军才能取胜。

继瓜岛时期的B-17之后,能令日本海军为之战栗的,是第58特混舰队。

日军的机动部队早已名存实亡,美军的机动部队开始独领风骚。当第58特混舰队出现在吉尔伯特岛、绍尔群岛海域时,古贺指挥下的联合舰队只能做缩头乌龟,自始至终都不敢上前应战。

第58特混舰队的攻击力远远超过了当初南云的机动部队,一旦出动,就一定要打到底,从吉尔伯特、马绍尔到特鲁克都是这样,所到之处犹如刮了一场台风,用奥宫的话来说,“我们经过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家底,叫它一下子破坏得一干二净,其状惨不忍睹”。

眼看着美军快逼到马里亚纳了,占领马里亚纳,美军就可以以此为基地,将B-29派往包括东京在内的日本内陆上空。奥宫参与过审讯一名被俘的美军飞行员,他正好是B-29的试飞员,因此奥宫对这种轰炸机的性能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B-29是一种最新式的四引擎重型轰炸机,它在载弹量、航程方面,都大大超过了B-17,被称为“超级空中堡垒”和“史上最强的轰炸机”。可想而知,B-29到时扮演的角色绝不会只是空中情报员,它将成为刺入日本喉咙的一把利剑。

要想不挨B-29的炸,就不能失掉马里亚纳;而要想不失掉马里亚纳,就必须歼灭美军机动部队。

可是,怎么歼灭呢?

决死线

航母也有薄弱环节,理论上讲,只要善于奇袭,即便一架飞机也有压制住航母的可能。但理论不等于实战,在实战中,无论日机怎样发起偷袭,也无法给美军航母造成哪怕是轻微的损伤,反倒是出击的日机竞相折戟。

就在古贺一筹莫展的时候,军令部主动送来了一份作战计划,它的主笔是曾任南云首席幕僚、现任军令部海军参谋的源田实。

源田参与过偷袭珍珠港计划的制订,他认为第58特混舰队出动之后,以联合舰队今不如昔的作战实力,是很难从正面进行迎击和堵截的。正面打不了,可以试试背后。

源田设想,当58特混舰队返回马绍尔泊地停泊时,便对其核心的航母编队进行袭击。根据偷袭珍珠港的经验,这个时候,美军舰载战斗机几乎完全不会出动,附近又没有大型陆上基地,日机轰炸和进行雷攻击的命中率都比较高。退一步说,就算偷袭不着,也不会受到太大损失,掉头逃跑还来得及。

虽然是鬼鬼祟祟的打法,源田却起了个自以为雄浑的名字——“雄作战”。计划出炉后,源田专程去联合舰队司令部,向古贺进行推销。

可惜的是,“雄作战”计划并没能得到古贺的明确赞同。并不是源田的方案不高明,也不是古贺对此完全没想法,事实上,自东乡平八郎在对马海战中取得所谓史般的胜利后,“毕其功于一役”的思维便在联合舰队中根深蒂固,即便与山本相比性格较为冷静保守的古贺也不例外,他对“一战定乾坤”同样情有独钟。

可是决战需要资本。山本能偷袭珍珠港成功,缘于当时拥有实力很强的南云机动部队,古贺接掌联合舰队后,连屡次补充的一航战、二航战两支飞行队都被打残了,要凑出航空兵执行任务都勉为其难。这就像下棋,你就算想出绝妙的步数,奈何棋盘上没有可走的棋子,或者有棋子,但全是小卒,不能尽情移动,这棋还是走不下去。

显然,对任何一位联合舰队执掌者来说,步数精不精妙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要有能用以作战的棋子。日本海军不是今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早在1943年7月,便已经组建了新编第一航空战队。

新一航战由角田觉治中将任司令官,因此又称“角田部队”。角田的作战参谋是中途岛战后伤愈归队的渊田美津雄,隶属的十个航空队,从司令到飞行队长,无不是航空兵出身的飞行专家或精选出来的王牌飞行员,例如“舰爆之神”江草隆繁就担任了俯冲轰炸与鱼雷攻击队的队长。这些人像渊田一样,大多从偷袭珍珠港开始就在机动部队服役,其战功之多,让一些无法入选的旁观者充满了羡慕与嫉妒——就差恨了,他们将这支航空部队称为“渊田家族”。

角田部队被视为未来决战兵力的希望,为了训练中途不被调入战场,组建之初就被作为大本营直属部队保存起来。哈尔西收复中所罗门群岛,尼米兹在吉尔伯特岛、马绍尔群岛发动攻势,前线再急如星火,得不到大本营的许可,也没人能够调用角田部队,它始终在日本内陆加紧训练。

尽管得到了特殊照顾,角田、渊田等人也都是工作狂,但角田部队从组建到训练仍不如意:资金拮据,以及原料匮乏,使新一航战不能及时得到性能良好的飞机;除“渊田家族”外的飞行员全都是毕业不久的新手,刚刚学完各式各样的教练机,要从头学实战机,又是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新机型,确实难度很大。

角田部队7月组建,8月勉强完成训练,本应再有半年时间的提高期,可是第58特混舰队的出现以及要守住马里亚纳的需要,让大本营再也无法将其藏在深闺。终于,角田部队也被编入联合舰队,并向马里亚纳和加罗林一带的机场展开。

虽然角田部队已到达前线,但古贺认为其训练程度不够,而且隶属的十个航空队中还有一些后来编入的航空队,这些航空队战斗力不强,还达不到出战的水平。有人又提出,既然如此,不如缩小“雄作战”的规模,只对停泊中的美军大型航母进行攻击,那样仅需两到三个精干的飞行队就能搞定。

缩小后的条件,古贺可能是具备的,问题是用于偷袭的飞行队能否如愿到达马绍尔泊地。要知道,今日不同往昔,太平洋上净是些被美军围困的孤立岛屿,说不定飞行队还没到马绍尔,就在中途消耗殆尽了。

古贺是个很谨慎的指挥官,他热衷决战,却不像山本那样具有豪赌一把的勇气和决心,“雄作战”计划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除了这份没有采纳的作战计划,古贺自己也准备了一个决战预案,即“Z行动”。具体来说,就是以马里亚纳为中心,将由此联结而成的南北岛线作为决战线,古贺郑重其事地以自己的姓氏将其命名为“古贺死守决死线”。

这条“决死线”不仅包括北方的马里亚纳群岛和加罗林群岛,还包括南方的韦克德、比亚克等诸岛,按照“Z行动”,日军将在岛屿上集中陆基航空兵,以弥补其航母兵力的不足。

据说,古贺已经预计到自己将在“决死线”上找到最后归宿,并且认为山本“死得正是时候”,值得“羡慕”。后来的事实证明,古贺确实“得偿所愿”,不过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偿所愿”,是古贺本人打破脑袋都没想到的。

擦肩而过

最初,日军大本营得到错误情报,说美军有大批运输船正从南向北移动。古贺根据这一情报,判断美军很可能要集中在新几内亚西北端登陆,而当时又未在马里亚纳方面发现异常,于是他便认定新几内亚海岸将是决战海域。

古贺下决心前往南方进行指挥,出发前,他对自己的参谋长福留繁中将说:“咱们一起出击,一起捐躯吧!”

1944年3月31日,古贺及福留繁等幕僚人员分乘两架水上飞机,飞往棉兰老岛的达沃。行至半途,突遭暴风雨,古贺所乘飞机神秘失踪,附近驻防的日机和舰艇虽全力搜索,但最后连块飞机碎片也没有找到,据此判定机上人员已全部死亡,古贺真的“捐躯”了。

当古贺遭遇灭顶之灾时,福留繁却大难不死,就好像山本身亡时,宇垣得以幸免一样。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前后两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居然都殒命于出行途中,种种不祥征兆,令一向深信自己得到天神福佑的日本海军一片愁云惨雾。一些海军军官私下里认为,从这一刻起,战争之神已彻底抛弃了日本。

家无主,屋倒竖。在一时无法确证古贺死讯的情况下,根据指挥接替条令,联合舰队第二指挥官兼西南舰队司令长官高须四郎中将临时接过了指挥权。

古贺的位置并不是一天就可以炼成的,高须原先的指挥区域主要集中在印度尼西亚和马来亚,过去的作战活动也仅限于印度洋,这导致他对印度洋较为熟悉,对太平洋战场却了解不多,而作为最高指挥官,起码要对所处战场有一定的感性认识。这个从天而降的差使,等于是在高须面前挖了个坑让他跳,把他愁得坐立不安。

古贺在位的时候,便知道美军在太平洋上有两条战线:一是沿新几内亚北岸的麦克阿瑟战线,二是指向中太平洋的尼米兹战线,美国人自己不会宣布哪一条为主,但从美军日益显示出的强大兵力来看,任何一条都有可能成为主战线。

古贺南飞,便是将麦克阿瑟战线作为了主战线。高须的司令部在印度尼西亚的泗水,与新几内亚近在咫尺,又赶上麦克阿瑟的部队在查亚普拉登陆,于是萧规曹随,也将新几内亚海域作为了重点。

高须战战兢兢地顶了一阵子班后,大本营终于确信古贺成了鬼,再也找不回来了,丰田副武大将被正式任命为联合舰队司令官。

丰田原任横须贺海军基地司令,此人能力很强,但说话尖酸刻薄——是那种能深深地刻在你心上的刻薄,为此承受不住的部下不止一个两个。另外,太平洋战争开始以来,丰田一直在陆上,未参加过海上作战,没有什么海战经验。

据说,山本生前就提到过,最好不要让丰田担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然而日本海军如今已经将星凋零,起用丰田也是不得已。为了弥补丰田的缺陷,大本营又给丰田配了一位搭档:南云的前任参谋长草鹿之介。草鹿不仅善于和人打交道,而且参加了从珍珠港到所罗门的一系列海战。

南云降职,树倒猢狲散,草鹿到拉包尔他堂弟的手下找了份差使,其境遇与机动部队时的风光已不可同日而语。此番被遴选,可谓否极泰来,皆大欢喜,今村还专门为他举行了告别宴会。

实际上,拉包尔这时已被围困,物资很是匮乏,但拉包尔方面仍竭尽所能,把什么鲤鱼罐头、豆酱烧茄子、海带汤,总之能搜罗到的好吃的统统搬上了桌,连今村自己也拿出了六瓶米酒。只是吃饱喝足之后,草鹿还面临着一个相当大的难题,那就是如何才能离开拉包尔。

海上被封锁了,要离开拉包尔只能乘飞机。因为山本和古贺之死,联合舰队的高级军官都特别害怕乘机外出,尤其是拉包尔一带,美军战斗机几乎一刻不停地在空中巡逻,随时可以把遇到的日机给打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中途岛和瓜岛战役结束后,日本人的境遇就从来没有真正好过,老是不好,也就无所谓更坏了。而且眼下的情形,你害怕得走,不害怕也得走,白天不能走,那就晚上走。

天亮后,草鹿一行遇到了一队美军战斗机,并且是擦肩而过,相隔之近,美军飞行员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草鹿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万幸的是,不知什么缘故,美机并没有朝他们开火,而是选择了继续往前飞。

到达东京郊外的联合舰队陆上司令部后,草鹿便开始着手替丰田起草作战计划,即下一场仗该在什么地方打,什么时候打。

油断大敌

古贺的“Z行动”得到了草鹿的认同。处于“古贺死守决死线”上的各个岛屿不像吉尔伯特、马绍尔那样平坦,它们都位于火山系中,大部分海岸耸立于海面之上,适合对登陆部队进行防御。其中,关岛、塞班岛、提尼安岛等彼此相连的岛屿还可建设机场,必要时,将成为发挥海陆空综合战力的最佳场所。

从拉包尔前往东京的途中,草鹿曾在塞班岛、硫黄岛中转,他发现了这些被作为“决死线”岛屿的问题所在,那就是几乎没有可称之为防备的防御装备。以草鹿所见,塞班岛防御极其薄弱,硫黄岛的工事构筑还好,却又缺乏机枪和火炮。

无独有偶,当角田奉命在马里亚纳和加罗林群岛布防时,他看到当地的机场大部分尚未建成,即使是可以使用的机场,设施也很简陋,根本不能用来进行长期的基地航空战。比如提尼安岛,虽有机场和机库,但没有滑行跑道,也没有正规掩体,难以分散和隐蔽飞机。

角田破口大骂:“瞧,这个鬼航空基地部队,明知所罗门的战斗教训,可一年来都干了些啥?”草鹿坚持要把造成防御疏忽的陆军军官找出来,予以处分。东条对此很恼火,他写信给草鹿,说道:“我个人敢用‘大印’保证塞班岛的防御!”

为东条送信的是个陆军大佐,他拍着胸脯向草鹿保证,陆军希望美军在塞班岛登陆,这样就可以消灭他们。

平心而论,草鹿、角田还真怪不得陆军,不是陆军对防御不重视,关键在于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军的战线铺得太广太快,马里亚纳群岛很快就成了后方第三线,别说无暇顾及,就连岛上已经安装好的高射炮也被拆下来运到拉包尔去了。

战略价值再高的岛屿,若缺乏防御设施,也无法使用,但你不用,美军会用。一想到B-29的威胁,草鹿甚至宁愿这些岛屿沉入大海消失。

岛屿当然不会自动消失,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补救。草鹿很清楚,美军要继续进攻,直接目标不管是马里亚纳还是新几内亚,总之都绕不开这条“决死线”。

与在“决死线”上加强防御相比,油的缺乏更令草鹿头疼。

说起来,缺油一直是日本的老大难。在一定程度上,日本将矛头南指,不惜发动太平洋战争,就是为了油。尔后,山本急于速战速决,也与油有关。联合舰队的战列舰很少出战,以及航空和水面舰艇部队舍近求远,不去最适合训练和维修的日本内陆进行训练,而是跑到新加坡,究其原因,还是为了油——由于美军潜艇的袭击,大部分燃油都不能运到日本内陆。

日本有一个成语,叫作油断大敌,它的本意是千万不可疏忽,但日本海军的大敌之一,确实就是石油断绝。

如今草鹿制订作战计划,仍然离不开油的因素。补给参谋给草鹿列了一堆详细数字,让草鹿明白,第一决战海域最好能选在“决死线”的南方,否则因油船不足,联合舰队将无法全力作战。

草鹿由此制订了“阿代号”作战计划,随后由专人送呈仍在横须贺的丰田。1944年5月3日,大本营批准并向联合舰队下达了这一计划。

“阿代号”计划基本上没有脱离古贺的决战预案,关于决战地点的考虑,也与古贺、高须相仿,即以南方的帕劳群岛近海为第一决战海域,以北方的马里亚纳西部海面为第二决战海域。它的精髓之处,应该说更多的是集中在细节上,连一旦失掉战机将如何应对都事先做了筹划,其周密细致的程度,被认为远远超出了中途岛战役。

按照“阿代号”计划,日本海军的所有兵力全部派往第一线,以期在“最后的一战”中达到必胜的目的。在参战兵力中,最重要的力量有两支,皆为古贺在世时所建,一个是依托岛屿进行陆基航空作战的角田部队,现编为第一航空舰队,另一个就是第一机动部队。

此时,世界海军的体制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革,战列舰的地位完全被航母取代。也就是说,海上决战的主要兵力是航母和舰载机,而不再是战列舰和巨炮,后者退居到了从属地位,成了护卫航母的警戒力量。

第一机动部队就是古贺仿效美军第58特混舰队组建的航母部队,其特点是以航母为绝对核心,以舰载机为主要攻击武器。这是早被美国人运用纯熟的海战方式,日本人却是在付出海量的人力物力代价后才不得不接受的。

第一机动部队的编组也几乎全部拷贝自美军第58特混舰队,共分为三支航母部队,每支部队各有三艘航母。九艘航母中,包括了号称日本有史以来最大最强的重型航母“大凤”号,以及由水上飞机母舰改装的轻型航母“千代田”号和“千岁”号。

在日军将领中,小泽治三郎中将向以智勇著称,他被任命为第一机动部队的指挥官,因此这支舰队又被称为小泽部队。

三级跳

除潜艇外,日本海军一切可以作战的水面舰船全部归入了小泽部队。当小泽部队停靠在泊地时,海湾里挤满了大小船只,其阵容之盛令旁观者瞠目结舌。

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哪位日军将领指挥过如此规模的航母部队,光飞行队的配备就十分棘手。比如,城岛高次指挥的二航战,所属的三艘航母虽都健在,飞机却一架也没有,飞行员仅为所需数量的三分之一。身为航空参谋的奥宫正武只能拉壮丁似的东奔西走,求南告北,把拉包尔航空战中残余的飞行员集中起来后,才勉强搭起了飞行队的架子。

此外就是“油断大敌”。大舰队即便不出动,单是停泊于港口就需要大量燃油,没有燃油,舰内灯不亮,从无线电通信到大炮、鱼雷的训练都无法进行。小泽部队自组建起一直驻于新加坡以南的林加群岛,就是因为这里靠近苏门答腊的石油产区巨港,只需一艘1500吨的油船往返于两地,整个舰队就能充分进行包括夜战在内的训练。

林加的训练条件当然很好,但是距离“阿代号”计划设定的决战海域太远了,草鹿为此引用了一句中国的古语“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再强的弓射出的箭,到最后可能连穿透最薄的绸子的力道也没有了。

草鹿为小泽设计了一个“三级跳”模式,从菲律宾群岛最南端的塔威塔威岛开始跳起,一直跳到“决战地点”帕劳群岛。

不直接到帕劳群岛,而非要这么跳来跳去,说穿了,还是为了油。

塔威塔威岛是一座非常小的岛,不仅一般日本国民,就连普通的日本海军官兵都不知道它在哪里,但这座小岛离婆罗洲的石油产区塔拉坎不过170海里,比林加和巨港之间还要近。草鹿、小泽设想将塔威塔威岛作为前进基地,一边继续训练,一边待机决战。

5月10日,草鹿下达“三级跳”指令,小泽部队从林加群岛起锚,开往塔威塔威岛。

到了塔威塔威岛才知道,训练的初衷根本不可能实现。美军很快就侦察到了小泽部队的方位,大量潜艇进入塔威塔威岛周围。

日本海军一直有一个信条,认为驱逐舰是潜艇的大敌,如果把潜艇比作蛙,驱逐舰就是,有驱逐舰就可以对潜艇进行扫荡。为此,来往于塔威塔威岛和塔拉坎之间的油船,以及在湾外进行训练的舰船,都配备有驱逐舰进行护航和警戒,这叫反潜护卫。

可是性能改进后的美军潜艇着实了得,它拥有两大法宝,一是鱼雷射击自动计算机,二是雷达快速获取情报系统。美军潜艇有如神助,日军油船连同驱逐舰,经常一艘接一艘地被击沉,三天之内,美军潜艇“鲻鱼”号在塔威塔威岛附近海面击沉了三艘驱逐舰,并至少重创两艘。反过来,驱逐舰却几乎未对美军潜艇造成任何伤害,也就是说,不是蛇吞蛙,而是蛙吃蛇。

决战未开,小泽部队已损失了七艘驱逐舰,小泽为之紧张万分,在对部下讲话时两只手都在颤抖,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

小泽部队出港操练的次数大为减少,塔威塔威岛上又没有机场,那些连基本训练都没过关的舰载机飞行员也就此失去了提高水平的可能。有一次出海训练,二航战居然有三架舰载机在着舰时撞坏了。

飞行军官们言语尖刻地对奥宫说:“飞行参谋,这该叫‘飞机自消自灭战’吧?”

奥宫只有报以苦笑。对这些菜鸟飞行员,他已不抱任何幻想,使他更为焦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日本海军的飞机机型长期以来都脱不开“老三件”:战斗机是“零”式、俯冲轰炸机是99“舰爆”、鱼雷攻击机是97“舰攻”或一式。相比之下,美军不断对机型更新换代。以奥宫的切身体验,99“舰爆”根本无法接近“地狱”,那还怎么攻击对方航母呢?

日本已经推出了一批新机型,其中诸如“彗星”式轰炸机、“天山”式鱼雷攻击机,据说性能已超过美国,但问题是有机无人驾驶,或者说没有时间去练驾驶。这次二航战再建飞行队,奥宫便特地向军令部要来了九架“彗星”式轰炸机,期望能以它们替换下旧式的99“舰爆”。

“隼鹰”号和“飞鹰”号的航速都很低,要成为“彗星”式的起飞舰,非得经过一定时间的磨合。两次出海训练,“彗星”式一架也没能起落成功。

奥宫调来驾驶“彗星”式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他相信,只要增加训练次数,“彗星”式还是飞得起来的。然而可惜,在美军潜艇的威慑下,这种训练的机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基本上就不出港了,奥宫苦心组织的“彗星队”像是被扭断了翅膀的鸟,只能整天关在航母上虚度时光。

小泽部队只完成了“三级跳”中的第一跳,下面怎么跳,得看帕劳群岛的动静。

化危机为战机

在“决死线”的众多岛屿中,帕劳群岛位居南方,这当然也是出于油的考虑,同时小泽部队在决战时,还可以得到角田部队强有力的陆基支援。

可要是尼米兹死活不去帕劳群岛,直接走直线前往北方的马里亚纳群岛呢?毕竟负责发牌的是美国人,时间和地点还得由他们来定。

丰田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美军要去北面,就想办法把他们“诱”到南面来,然后“在有利时机倾全力打一场决战”。

小泽部队在塔威塔威岛待了近一个月,第58特混舰队都没有现身——既没来帕劳群岛,也没去马里亚纳群岛,倒是新几内亚北岸警报声大作,美军在比亚克岛登陆了。

吸取前任们接连殒命的教训,在发布“阿作战”命令后,丰田并没有随大部队出征,而是率领幕僚们继续坐镇广岛湾的柱岛泊地。当美军登陆的消息传到他的新旗舰“大淀”号巡洋舰时,众人全都大吃一惊。

麦克阿瑟的“蛙跳”算是跳到了日军的七寸上。比亚克岛好比扇轴,美军如果在这里建立航空基地,便将菲律宾、新加坡、婆罗洲、帕劳群岛控于其扇面的覆盖之下,不仅B-29,就连B-24也可以飞过来进行空袭。那样的话,日军的南方动脉将被完全切断。

一南一北,都怕B-29的威胁。如果说日本失去马里亚纳是喉咙上被刺入了一把利剑,那么没了比亚克就等于肚子上刺了一把利刃,不是致命部位,但血可能流得更多、更快。

一舱室的人都在发愁,唯独草鹿喜形于色,他认为完全可以化危机为战机。

草鹿的推理是这样的:在美军潜艇的不断袭击下,小泽部队困守塔威塔威岛已非长久之计,除了尽快进行决战,再无出路。而增援比亚克,一方面是夺回这个战略要地,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诱出第58特混舰队,从而在帕劳群岛海面与其进行决战。

到底是高手,吃的盐都比别人吃的饭多。丰田及其他幕僚听得呆住了,全都心服口服。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美军登陆比亚克这一天是5月27日,正好是对马海战39周年纪念日。睹物思人,见鞍思马,日本人对这一天十分敏感:没准儿39年后,神在海上刮起慈悲之风,让我们又能在海上打一场可载入史册的漂亮仗呢?

舱内的气氛从最初惊恐不安、不知所措的“负能量”,迅速变成“正能量”,大家甚至都要相互庆贺了,庆幸美军终于向他们的比亚克动了手。

当然任何时候都少不了一些不知趣、不上道的人。情报参谋中岛亲孝中佐提出异议,他认为,美军两路并进,比亚克岛进攻战只是麦克阿瑟战线的矛头所向,尼米兹战线的目标仍然是马里亚纳群岛。换句话说,不管美军在比亚克岛打得怎样,成功与否,对马里亚纳群岛的进攻都会按既定计划进行。

这些话如同丢进池塘的小石子,根本没有引起重视。对于第58特混舰队的主攻海域,丰田、草鹿及其他幕僚们得出结论,帕劳群岛有50%的可能,新几内亚北岸有40%的可能,马里亚纳群岛的可能性最小,只有10%。

按照草鹿的意见,联合舰队司令部几乎一夜之间就仓促制订了增援比亚克岛的行动计划。源田曾有一个被扔到废纸篓的“雄代号作战”,虽然已弃之不用,但名字不坏,本着雄浑之意,草鹿便将增援计划取名为“浑代号作战”。

大人物不一定有大智慧,小人物也不一定就没有大眼光。丰田、草鹿自以为得计,对中岛的建议嗤之以鼻,实际上是把自己的眼镜框当成了天际线,把自己溜达过的路线当成了赤道——仅仅十几天后,中岛的预言便成了现实。

渐入佳境

在古贺的那趟“死亡之旅”中,他的参谋长福留繁随身携带了一箱绝密文件。之后,箱子被菲律宾抗日游击队缴获,翻检文件时,赫然发现里面就有“Z行动”的提纲。

这份非常重要的文件最终被送往太平洋舰队总部,日文专家们连夜将文件翻译了出来。尼米兹不仅从头到尾看过,还下令将文件下发给即将参加马里亚纳群岛作战的舰长们。

尽管草鹿将“阿代号作战”计划视为得意之作,但在大的框架上,它只不过是“Z行动”的具体翻版。也就是说,太平洋舰队在启动之前,就基本看透了“阿代号作战”的五脏六腑。

中岛说得一点儿没错,不管麦克阿瑟在比亚克岛的进展怎样,都一点儿不耽搁尼米兹对马里亚纳的进军,何况他还预先知道了联合舰队的意图。

事实上,尼米兹急于交战的心情比丰田来得还要迫切。之前他就怕联合舰队分成小块,东躲西藏,解决起来得费老,现在古贺、丰田东施效颦,也学着第58特混舰队组织起航母部队,那就要毫不客气地拎着大锤上了。

这就叫作“皇帝失了势也得挨饿”。联合舰队追赶潮流是好事,可惜晚了一步,饿着肚子打架的时候,怎么比画都欠着那么一点儿意思。

在“阿代号作战”的日军航母名单中,尼米兹看到了“翔鹤”号和“瑞鹤”号的名字。这两艘航母不仅参加过偷袭珍珠港的行动,还是美军的老对手,在珊瑚海海战、所罗门群岛海战等大型海战中,都曾是美军的大敌。

尼米兹为马里亚纳群岛战役取名“奇袭行动”,目的是要攻克塞班岛、提尼安岛和关岛。他对负责指挥两栖登陆的霍兰·史密斯说:“有朝一日,当我在办公桌上看到电报,说已将这两艘日军航母击沉,那就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1944年6月6日,欧亚两大战场的军事行动几乎同时达到沸点。在欧洲战场上,美军与其他盟军一起横渡英吉利海峡,在法国诺曼底登陆,一举刺穿德军的防线。在太平洋战场,由斯普鲁恩斯率领的第5舰队、第58特混舰队及两栖登陆部队也正浩浩荡荡地向塞班岛开去,这支编队包括535艘舰船和12.7万名兵员,这使“奇袭行动”成为太平洋战争开始以来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海战。

诺曼底登陆光制订计划就耗时两年多,相比之下,“奇袭行动”的复杂性毫不逊色,但斯普鲁恩斯等人只用三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全部的计划制订和准备,充分显示出这个班子渐入佳境的指挥策划能力。

6月7日,正在海上航行的美军官兵们通过广播,听到了诺曼底成功登陆的消息,有人轻轻地说了一句:“感谢上帝!”

太平洋舰队登陆塞班岛,与两年前联合舰队进攻中途岛颇为相似,都是远渡重洋,深入对方腹地。但二者又有着明显区别,中途岛时日军是摸着石头过河,对美军作战舰队的具体位置毫不知情,结果稀里糊涂遭到了美军的反击。这次不同,美军对日军舰队的所在位置了如指掌,清楚地知道小泽部队就在塔威塔威岛。

美军潜艇部队进行了重新部署。在塔威塔威海域活动的潜艇群一边伺机袭击,一边进行监视,其余潜艇则在马里亚纳群岛附近的菲律宾海巡逻,这使小泽部队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无法躲过斯普鲁恩斯的耳目。

联合舰队正专心致志于增援比亚克岛的“浑行动”,完全不知道美军舰队已杀往塞班岛。尽管两次“浑行动”都泡了汤,小泽仍不甘心,他向联合舰队司令部发去电报,一边声称比亚克岛上的机场极其重要,无论如何不能丢失,一边提醒丰田、草鹿,要是再试一试,不仅可以把比亚克岛夺回来,还有可能把美军舰队引入决战的预定海域。

小泽的提醒其实并无必要,“浑行动”就是草鹿的主意,他自然会竭力撺掇丰田继续下去,于是便有了“浑-3”。

6月10日,“浑-3”离开塔威塔威岛向南驶去。同一时间,第58特混舰队则继续朝塞班岛逼近,他们现在不用顾虑千里之外的日军舰载机,只需一心对付岛上的角田部队。

6月11日中午,当舰队驶抵关岛以东200海里的海域时,为预防角田部队进行袭击,舰队司令官米彻尔先发制人,派出由208架战斗机、8架轰炸机组成的舰载机群,对塞班岛和提尼安岛发起空袭。

乐极生悲

角田的根据地就设于提尼安岛。此前,尼米兹一直没有中断对这一带进行空袭,但以往美机的空袭时间一般都在早上。见当天早上未见动静,各基地的日军航空兵都想借机休息,因此未作提前防范,等到侦察机发现附近海面上的第58特混舰队,最佳反击时间已经错过。

在联合舰队发起的“浑代号作战”中,角田部队有一大批飞机被抽调到南方增援比亚克岛,剩下来的飞机少得可怜。这些不多的飞机还得分配于12个基地,不像航母舰载机那样,一个命令就能立刻集中起来进行反击。

美军舰载机群如入无人之境,唯一对它们造成阻碍的是岛上的高射炮,但命中率很低,所谓拦击也不过起个象征性作用而已。两岛未及升空的航空部队遂遭到毁灭性打击,仅在塞班岛,便有一百多架日机中弹起火,火焰顺着山坡上的野草丛到处燃烧。

当天下午,联合舰队也收到了第58特混舰队空袭马里亚纳的报告。但他们一时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尼米兹进攻马里亚纳的前奏,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纯的空袭。

从这一天起,军令部和联合舰队司令部之间的直通电话就没断过,双方在通报战局的同时,也交换着各自的意见。

军令部判断这只是单纯的空袭,但联合舰队情报参谋中岛根据各种迹象,认定第58特混舰队后面还有登陆部队,因此绝非单纯空袭。

中岛的支持者是刚从角田部队调来任联合舰队航空参谋的渊田。渊田指出,如不尽快发动决战并向马里亚纳投入小泽部队,则角田部队和小泽部队将被美军切成两段各个击破。

渊田一直有一个战术设想,即到了防守马里亚纳群岛阶段,航空兵战斗力的中心已从航母航空兵力转移到基地航空兵力,也就是角田部队比小泽部队更重要。尽管角田部队的水平并不高,但渊田寄望甚殷。他主张小泽部队出战,目的不过是想以小泽部队为诱饵,吸引并拖住第58特混舰队,从而为角田部队创造最好的作战条件。

与渊田意见相左的,是联合舰队作战参谋长井大佐。长井是由小泽部队调上来的,自然是把小泽部队看成了擎天一柱。受到油的限制,这根“柱子”一经出动就无法回旋,在未完全弄清美军的真实意图之前,长井反对轻举妄动。

最终,丰田、草鹿采纳了长井的意见,决定静待战局变化,马里亚纳方面的作战先委托“勇敢善战”的角田部队进行。

6月12日,美军继续向塞班岛和提尼安岛发起猛烈空袭,除空袭外,由威利斯·李中将指挥的七艘战列舰对两岛进行了舰炮射击。根据以往美军实施两栖登陆战的经验,大空袭之后的舰炮射击就是即将登陆的信号。

美军的作战意图至此逐步明朗,军令部和联合舰队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美军要登陆塞班岛的结论,但丰田除了加强侦察外,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6月13日,对塞班岛的空袭和炮击仍在继续,美军登陆塞班岛的意图已经确凿无疑,“浑代号作战”的目的也就此被全部否定。丰田中止了该计划的实施,转而准备“阿代号作战”,“浑-3”舰队奉命前往塞班岛西部海面,与小泽部队会师,原来从角田部队抽调的航空部队也向塞班岛和提尼安岛回归。

命令传达给小泽时,他正在做“三级跳”中的第二跳——跳到菲律宾群岛中部的吉马拉斯。

这是小泽与幕僚们反复研究的结果。小泽部队在塔威塔威岛待了近一个月,飞机停在航母上就没怎么动过,飞行队的水平因此急剧下降。航母部队不同于一般的舰船部队,飞行队战斗力的高低,直接决定着整支航母部队今后战斗的成功与否。

因为这件事,小泽被联合舰队司令部给狠狠骂了一通。他将舰队移到吉马拉斯,就是想使用附近的航空基地,恢复飞行训练。

小泽部队已经很久没有进行正常训练了。一到海上,在反潜警戒飞机的护卫下,九艘航母就迫不及待地摆开阵势,谁知乐极生悲,训练不足的问题竟然再次发酵:一架飞机着舰失败,轰地撞上了“大凤”号甲板上已经降落的飞机,航母瞬间着火,大火眼看着直冲向天空。

“大凤”号是小泽的旗舰,也是日军航母中的带头大哥,一场意外事故把官兵们弄得沮丧不已。就在这种忙乱喧嚣中,小泽收到了丰田关于准备启动“阿代号作战”的命令。

到吉马拉斯训练改成了加油后北上塞班岛。婆罗洲油田出产的原油质纯,急需燃料时,不经加工即可使用,在缺乏适合远程作战使用燃油的情况下,小泽用两艘油船装载婆罗洲原油,随同舰队一起出航。

在此期间,小泽收到了塞班岛指挥官发来的战况消息,知道美军对塞班岛的轮番炮击仍在进行,当地战局很是“艰苦”。

烂摊子

给小泽发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南云忠一中将。

所谓落架的凤凰不如,曾经红得发紫的南云被山本免职后,就被发配到塞班岛,负责指挥一支区域性小舰队,成天过着清汤寡水、没人搭理的日子。当然,在马里亚纳群岛,塞班岛的生活条件算是好的。这是一座日本人花了点儿心思,着意开发的岛屿,到珍珠港事件时,塞班岛俨然已成为“小东京”,岛上有三分之二的人口都是日本移民。

太平洋战争初期,塞班岛不过是个物资补给和中继基地,即便在美军占领塔拉瓦和夸贾林后,这里的驻军仍不过是象征性部队,除了零星构筑一些碉堡外,几乎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加强防御。草鹿升调联合舰队司令部前,曾路过塞班岛,除了与老上司寒暄外,他对岛上的薄弱防御也感到不安,建议南云加强防务。

在马里亚纳群岛逐渐成为一线区域后,南云被任命为新组建的中太平洋舰队司令长官。理论上,整个中太平洋地区,包括马里亚纳群岛在内,全部的海陆军力量都归南云指挥,实际上,他只是个挂名人物,能够直接管辖的仍然只有一个塞班岛。

要加强塞班岛防务,还得靠外部增援,然而这条增援之路并不顺畅,尼米兹早就派出了“狼群”潜艇大队对菲律宾海进行定期巡逻。该潜艇大队的指挥官是布莱尔上校,因此又被称为“布莱尔爆破队”。

自5月下旬以来,第43师团分两批前往塞班岛增援,第一批侥幸无恙,第二批在“布莱尔爆破队”的袭击下损失惨重,一共7艘运输舰,被击沉了5艘,其余两艘的甲板上挤满了幸存者。

第二批日军出发时共有7000人,实际抵达塞班岛的只有5500人。许多人严重烧伤或负伤,装备和武器则大多沉入了海底,即便是还能打仗的士兵,也只能定量分发弹药。他们给塞班岛守军带来的不是安全感,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第43师团的一名参谋报告说,该师团要过6个月才能完全恢复战斗力。

要塞工程也迟迟没有完成。驻塞班岛的日本陆军第31军军长小畑英良中将负责督修要塞,他向南云叫苦,说必须给他足够的钢筋、水泥、带刺铁丝、木材等物资,否则不管有多少军队,也无法构筑起防御工事。

人运不过来,物资岂能幸免?南云不是没要过,大本营也不是没送过,奈何成千上万吨的建筑材料都在运输途中随舰船葬身海底,再也没有了。

南云真是倒霉透顶,不需要他的时候无人问津,需要的时候给的又是如此一个烂摊子,关键还在于,前来攻击“烂摊子”的对手太强悍了。在6月13日发给小泽的战况消息中,南云描述了美军进攻塞班岛的阵容:“战列舰9艘、大型巡洋舰5艘、驱逐舰30艘,分成4组进行炮击,5艘驱逐舰在塞班岛水道上扫雷,时刻有10架舰载战斗机在高空实施直接护卫……”

炮击塞班岛的美军战列舰没有9艘,但7艘也很厉害了。一天之内,以这7艘新战列舰为主力的支援舰群,共向塞班岛发射了15000发炮弹。

塞班岛是火山岛,岛上多丘陵,与贝提奥岛那样的平坦珊瑚岛完全不同,对美军来说意味着新的考验和挑战。霍兰·史密斯在战前的准备会上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们现在已经解决了攻克平坦的环礁岛的问题,我们学会了把环礁岛碾成粉末,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着攻克岩洞和山头的问题,日本佬会固守那些地方。从现在起一个星期内,海军陆战队会死很多人。”

为了争取让陆战队少死一些人,斯普鲁恩斯、特纳、霍兰·史密斯在制订“奇袭行动”计划时可谓绞尽脑汁,他们特别考虑要在登陆前用极强火力来轰击塞班岛。

15000发炮弹,完全配得上“极强”二字,但随后的战果检验表明,许多防御工事仍然完好无损,炮击没能对岛上造成有重要军事意义的损失。

炮击效果不理想,不是炮弹数不够,是新战列舰上的炮手在射击岸上目标方面经验不足,不知道在射击时要耐心地调整,所以始终瞄不准具体目标。

6月14日拂晓,包括8艘旧式战列舰、6艘重巡洋舰和5艘轻巡洋舰组成的支援舰群到达塞班岛,替下了李的新战列舰群。8艘旧式战列舰中,有好几艘还是南云偷袭珍珠港后宣布“击沉”的战列舰,炮手们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他们瞄准慎重,命中率高,岛上工事开始系统地遭到摧毁。

炮弹落点逐渐从海岸转向该岛的最大市镇加拉班。加拉班一片火海,空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和瓦砾,连急救站都被炸成了平地。

在炮击的同时,米彻尔派出了第58特混舰队的四个大队,其中两个大队北上袭击硫黄岛和父岛机场,以切断马里亚纳群岛与日本本土的空中联系,使其完全陷入孤立,另外两个大队则迂回至塞班岛西侧,直接掩护塞班岛登陆战。

这一天,美国海军水下爆破队还对接近登陆场的附近水域进行了侦察。贝提奥岛之战在让美国海军付出巨大损失的同时,也促使他们在战术和技术上进行了一系列变革,而技术上的变革之一就是水底爆破。

参加爆破队的成员被称作“蛙人”,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且极具勇气胆略的战士。在炮火掩护下,蛙人们乘着橡皮艇偷偷地前进,到达海岸边后钻入水下,用炸药包将障碍物和水雷全部炸毁。

以为登陆场会有千难万险,但蛙人们并没有发现多少令他们头疼的障碍物,这说明,岛上的防御体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密。

事实正是如此,当美军发起进攻时,塞班岛无论暗礁还是滩头都没有布雷,要塞工程只完成了计划中的一半,重型的海岸防御炮则被放在外面,还未能架设起来。也就是说,塞班岛不像贝提奥岛那样拥有一个有组织的纵深防御体系。

东京玫瑰

美军水下爆破队的出现,令塞班岛上的日军军官们大为惊恐,他们知道美军很快就要展开登陆了。

南云是塞班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但他一直指挥海战,对陆战两眼一抹黑,因此常常只能听小畑的,小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正好小畑又出去视察了,剩下的第31军参谋长井桁敬治少将级别太低,这样,岛上的战术指挥权便落到了第43师团长斋藤义次中将身上。

斋藤是个大腹便便、面无血色的胖子,骑兵出身,以前是采购军马的,无论性格还是经验,都不适合领兵作战。日军大本营下令要他御敌于海滩而不是纵深,他也就照本宣科,一丝不差地照做了。

东京方面不仅向塞班岛发来命令,还通过“东京玫瑰”对美军发起了心理宣传战。所谓“东京玫瑰”,是一位具有日本血统的美国姑娘。太平洋战争爆发时,她刚从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毕业,正在日本探望她生病的叔母,之后,她便在东京广播电台充当了对美宣传的播音员,自称“孤儿安妮,你们喜爱的敌人”,美国人则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东京玫瑰”。

1944年6月14日晚,“东京玫瑰”在广播中说:“我给你们(指美军)准备了一些好唱片,是刚从美国来的。你们最好趁能欣赏的时候尽情欣赏,因为明天早晨6点你们就要去打塞班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进攻。所以,当你们还活在人世的时候,我们来听听……”

“东京玫瑰”只是危言耸听,并不知道美军登陆的准确时间,但按照“奇袭行动”的计划,恰好是次日早晨登陆。加上军医又警告说,美军在塞班岛遇到的敌人将不止一种,除了顽固的日本兵外,登岸时水中有鲨鱼、梭子鱼、海蛇、珊瑚、毒鱼和大蚌,上岸后还有麻风病、斑疹伤寒、丝虫病、肠伤寒、痢疾,甚至还有蛇和大蜥蜴……

一名美军士兵听完后,冒冒失失地问军医:“军医阁下,那我们干吗不让日本人继续占住这个岛呢?”

玩笑归玩笑,登陆部队可不弱。作为主力的陆战二师和陆战四师,一个经历过瓜岛和吉尔伯特群岛战役,一个受到过马绍尔群岛战役的考验,都是有很多老兵的强力部队。

当东京进行“舌头上的战争”之时,载运这两支部队的运输舰缓缓接近塞班。黑夜中,可以看到岛上的建筑物、野草和森林还在燃烧,大火映红了天际。

天亮后,塞班岛像个冒出海面的大怪物一样完全显露出来,它北面的加拉班也渐渐进入了陆战队员们的视野。

6月15日,早上5点30分,美军支援舰群开始最后两个小时的炮击。炮击过程中,日军蜷缩在海滩及山坡掩体内,他们拿着燃烧瓶和手雷,准备命令一下,随时冲上去与美军拼命。一名士兵用凄凄哀哀的笔调在日记中写道:“我所挂心的是,我们死后,不知日本将怎么样。”

12分钟后,特纳发布命令:“登陆部队上岸。”随军牧师对士兵们做起了祷告并送上祝福,一位牧师说:“你们中大部分人都能回来,但有些人要去见造物主上帝。”

上午7点,炮击结束,34艘船坞登陆船开到了海岸出发线上。船坞登陆船采用浮动船坞的原理制成,前部有一扇宽阔的大门,可以容许履带登陆车直接开入腹部,一旦大门关好,船坞中的水又可以被完全排干。

一到达出发线,船坞登陆船即打开大门,放出履带登陆车,有人形象地比喻成是从鲸鱼肚子里生出了许多小鱼。

“开始啦!”一名日军士兵惊慌地喊道。

事实上,实质性的登陆行动还没有开始,从护航航母上起飞的155架舰载机尚需做最后一轮轰炸,与此同时,履带登陆车摆开方阵,像大甲虫一样在海面上打转。

太平洋战争把美国最优秀的头脑,以及世界上最强大的工业力量都动员了起来,不仅新武器、新工具层出不穷,就连旧武器上都嫁接了新技术。比如这批舰载机上便装有飞机火箭,可有效摧毁日军工事,压制海滩上的守军。

轰炸情景甚为壮观,火箭呼啸着飞入日军防御阵地。半小时后,当飞机返航时,整个海岸线仍笼罩在烟雾中。

爱国纵队

在越来越讲究的两栖登陆战中,普通的步兵登陆艇早已落伍于实战需要,也不再担负运送步兵上岸的任务。善于机变的美国军工专家在其甲板上加装了火箭发射管、37毫米口径火炮和重机枪,把它们改造成登陆炮艇。

改装后的登陆炮艇吃水较浅,能在近岸海面活动,当陆战队登岸时,可提供密度极大的直接火力支援。

上午8点,正是在这种登陆炮艇以及水陆两用坦克的先导下,719辆履带登陆车载运着8个营的陆战队员,拨开巨浪,在宽达4海里的正面向海岸冲去。

美军登陆程序经过精心设计:炮艇不上岸,只提供火力支援;坦克上岸,先爬上海滩,掩护后边的履带车,再由履带车将部队运上高地。

尽管做了如此多的铺垫,但多次两栖登陆战的实践都表明,接下来随时可能有意外情况发生。在航母舰载机做最后一轮轰炸时,就有人嘀咕:“这种烟雾和爆炸声恐怕并不意味着日本人已被炸死。”在履带车内,军官给士兵们分发了用以稳定情绪的口香糖,并且告诉士兵,万一需要游泳上岸,必须把沉重的子弹带扔掉,这也是吸取了以往因负载过重容易导致溺水的教训。

果然,当登陆团队距离海岸仅仅只有700多米时,日军炮弹开始如雨袭来,意外真的发生了——在美军海上和空中的高强度打击下,海岸的日军阵地确实蒙受了极大损失,但随后斋藤就将炮兵阵地移到了邻近地区的山脊后面,连舰载机也难以发现并摧毁。等到美军接近海岸时,这些炮兵阵地便从反斜面位置又冒了出来。

登陆团队不得不在炮火中穿行,处于队伍前列的18辆履带车冒着弹雨,率先爬上了海滩,身后的车有几辆被击沉,但大多数都紧跟了上来。不到20分钟,已有8000名陆战队员登陆并占领了大部分海滩。

登陆之后,美军才发现,在登陆海滩背面和两翼,日军还有许多未受到打击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点。在这些火力点后面,则有配置于丘陵地带的火炮可给予支援。

由于遭到火力拦阻,履带车到了海滩便无法继续前进,部队下车作战,但随即又陷在沙子或弹坑里,难以行动。

发现这一情况后,几十架美机立刻进行“补课”,对日军阵地实施低空扫射,海上的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也展开支援轰击。日军火力点的火力越来越弱,不过直到这些火力点被打到粉碎,才最终停止射击。

南云在加拉班的一座瞭望台上观看了整个登陆场景。最能触动他的仍是海军,当他看到海岸附近黑压压如铁山一般的舰群时,顿时呆若木鸡。

愣怔良久,南云把脸转向身边的文书,让对方记下:在珍珠港被击沉的美军战列舰中,起码有四艘已修复投入战斗。

这四艘曾负伤的老战列舰如今就在炮击塞班岛的行列中,美国海军恢复的能力如此之强,令南云既钦佩又惊恐。

南云只会一个劲儿地发感慨,斋藤却还要为他早已不感兴趣的指挥作战而奔忙。“东京玫瑰”宣称知道美军当天早上要登陆,不过是为了给对方编个“料事如神”的童话,斋藤其实对此并无多少心理准备,这次登陆行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早上没能阻止美军上岸,到了下午,他便在加拉班把所有不在一线的部队都召集起来,发表“爱国演说”,举行誓师典礼。如此招摇一番后,集中起来的2000多人便排成纵队,沿着海岸公路朝滩头开来。

斋藤以为他的“爱国腔”一开口,便能吓死一群美国兵,可这一样愚蠢的思维其实害苦了部下——且不说在这紧要关头还要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有多么浪费时间和莫名其妙,就是行进中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也足以引起美军的警觉了。结果,这帮人还没到一线,就在美舰炮火的猛烈轰击下一败涂地。

炮弹不仅击溃了“爱国纵队”,其中的一发还落进了斋藤设于岩洞中的临时指挥部内。当炮弹的烟雾消散,斋藤仍拄着指挥刀,直挺挺地端坐着,而他身边已躺下不少人,约有一半幕僚被炸死了。

与此同时,美军向塞班岛纵深推进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得知岛上日军的防御体系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强大,有些人便猜测说日军工事是用竹子和纸做的,一打即下,一攻就破,事实是塞班岛的工事皆为一层或两层楼的钢筋水泥结构,外面还用正在盛开的紫茉莉作为掩护,每一座工事都相当于一座小型堡垒。

一线的战况很是惨烈,到天黑前,海军陆战队在岛上的推进距离尚未达到任务线的一半。而在陆续登岸的20000名陆战队员中,伤亡人数已超过了总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死伤了2000人以上。

有过刻骨铭心的贝提奥岛之战后,美国海军对伤亡代价早有准备。海岸边除指挥船外,还配备了有特殊设计的武装医护船,用以收容从战场上撤回的伤兵。但在激烈的战斗中,甚至有一艘医护船也中弹起火了。

斋藤又来了精神,他给东京发去一封电报,声称:“天黑后,我师团将发起大规模夜袭,可望一举歼灭敌军。”

大败亏输

要夜袭,得有去夜袭的人。“爱国纵队”被打得零零碎碎,第34师团有些经验的战斗兵又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大多躲在分散的工事里,要重新拼凑起一支机动兵力着实不易。

然而,斋藤的指示不能不照办。一通忙乱之后,总算集结起了1000名步兵和36辆坦克,可以出发去夜袭了。

斋藤对形式主义有着一种本能的爱好,他把夜袭部队集中到山上,说要亲自为夜袭部队送行。这么多人和坦克闹哄哄地跑到山上,岂能不引起美军的注意,美军舰炮立刻对山上展开轰击。

晚上的炮击虽然不像白天威力那么大,但还是引起了混乱。在混乱和黑暗中,斋藤和他的幕僚失散了,不知所踪。

有什么样的师傅就带出什么样的徒弟,一群军官的脑子并不比他们的长官更灵活,他们选择了坐等斋藤重新出现。时间就这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空耗了过去,午夜过后,终于传来消息,说是不用再等了,有人看到斋藤已经被烧死在一块甘蔗地里了。

师团长非同普通一兵,就是烧成焦炭也得把他找回来啊。军官们于是重新分工,夜袭总指挥平栉少佐系由新闻发布官调任步兵指挥官,现在他回到老位置上去,负责找回斋藤的尸体,其指挥职权移交给另一名军官。

向前线进发,坦克自恃跑得快,不等步兵,就隆隆地开下山。山下有一大片沼泽地,大部分坦克都陷了进去,这才给步兵追赶上来创造了机会。

步兵追得气喘吁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坦克也是狼狈不堪,但到了前线又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军官们更是连战场情况都不侦察,就高举着军刀,率领坦克和步兵发起了冲锋。

日军主战坦克为“八九式”系列,从级别上属于与美国“谢尔曼”坦克一样的中战车,但日本的中战车和美国的中战车并不是一个概念,如果用美军坦克的技术标准衡量,“八九式”系列都只是轻战车,在粗重的“谢尔曼”坦克面前,它根本就是小孩子。

美军已用战车登陆船将“谢尔曼”坦克、半履带车和大炮送上了岸,不过他们其实用不着“谢尔曼”坦克出马,许多步兵武器就能拿来击毁日军坦克,比如火箭炮、枪榴弹、37毫米战防炮,甚至在特定角度下,轻重机枪和普通步枪也能穿透日军坦克那薄弱的装甲。

日军冲锋时以坦克为攻击矛头,但使用方法在美军看来十分脑残——明明有三十多辆,可是每次都只出动三到四辆,也不跟步兵做配合,似乎是专门提供给美军各个击破的。冲着冲着,有一辆坦克还在黑暗中走错了路,最后车里坐着的一名日军情报军官连同坦克被美军瓮中捉鳖。

坦克有气无力,步兵纵使大吼大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美军真正用来阻击日军夜袭的仅仅是一个连,但以这一个连的力量,已足以单独击退日军的一次次冲锋了。

在这次夜袭战中,美军阵地完好无损,日军则有700多人被击毙。到拂晓时,“谢尔曼”坦克、半履带车开上前线,以扫荡日军残部。这时,美军坦克兵们发现,有31辆被击毁的日军坦克散布在战场上。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战场上却看不到日本兵的遗尸。后来才知道,日军把尸体运往了后方,那里早已尸积如山。日本人想用类似的“疑兵之计”来恐吓对手,敢情他们的智商全用在这方面了。

夜袭大败亏输,晚上前去寻找斋藤尸体的平栉少佐也差点儿送命。他乘一辆坦克下山,走了没多远,一发炮弹飞来,坦克抛了锚,平栉只好下车步行。接着经过甘蔗地时,正巧美军燃烧弹打过来,甘蔗地被烧成一片火海。情急之下,平栉把手中的指挥刀当镰刀使,拼命砍出一条路,才得以逃生。

天亮前一小时,精疲力竭的平栉到达了师团临时指挥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那个岩洞前,正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言中已化为焦炭的斋藤。

平栉又惊又喜,急忙上前问道:“师团长阁下,您怎么样了?”

听到部下的问候,一直垂头不语的斋藤终于抬起头来,仍旧一言不发。看来,他已经知道夜袭惨败的消息了。

平栉找到斋藤的时候,是6月16日早晨。就在那个时候,斯普鲁恩斯收到潜艇发来的报告:日军舰队来袭。

部署在塔威塔威锚地附近和菲律宾海域的美军潜艇部队,始终严密监视着小泽部队的行动。早在6月13日,“小银鱼”号潜艇便发现小泽部队离开塔威塔威岛北上。接下来几天,“飞鱼”号和“海马”号潜艇也先后在菲律宾海捕捉到了两支日军编队出没的踪迹。

斯普鲁恩斯立即在他的旗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重巡洋舰上举行了紧急会议。他判断,两支日军编队中,有一支应该是小泽部队,并且随后一定会驶向马里亚纳群岛。

表面上看,斯普鲁恩斯的处境有些类似于两年前山本在中途岛的境遇:塞班岛登陆战尚处于胶着状态,胜负难料,同样是机动部队的第58特混舰队分隔于不同海域,一半在北面的硫黄岛和父岛一带,另外一半在塞班岛以西的掩护海域。

如果小泽可以赶在第五舰队的其他兵力增援之前,先行对塞班岛以西的两个航母大队进行攻击,则斯普鲁恩斯、米彻尔很可能重蹈当年山本、南云的覆辙。

时隔两年,因为美军高效的情报工作,以及潜艇发挥的巨大作用,使得斯普鲁恩斯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计算小泽部队的前进速度后,他决定推迟原计划中对关岛的登陆,迅速从特纳的登陆编队中抽调8艘巡洋舰、21艘驱逐舰,用以加强第58特混舰队的力量,同时命令北上的两个航母大队南下,与另外两个大队会合。

日本东京广播电台曾经反复宣传说:“一场大海战即将开始。”美国新闻记者就此采访尼米兹,并询问他有何看法,尼米兹回答:“我希望他们(指日方)讲的是真话,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们引出来打一场大仗。”

现在,终于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