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盟军苦战悲歌多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8 属于: 世界大战


日军进攻菲律宾和新加坡,说到底是为了打开通向荷属东印度(今印尼)的大门,从而完全控制和占领“石油宝库”爪哇。

早在1941年11月6日,东条内阁确定开战的第二天,参谋本部便组建了第16军,专门负责攻占东印度。

第16军司令官为今村均。在日军陆军将官中,今村被评价为“气质高洁的良将”,手下幕僚则多为留学归国人员,与野兽派的山下第25军相比,还颇能给人一点小清新的感觉。

不过小清新的今村同样有着野兽的一面。在中国大陆的桂南会战中,日军一度处境堪忧,多数人主张撤退,但时任第五师团长的今村就像山下一样,力排众议,咬着牙硬撑,结果大败中国军队。事后,中方有10名高级将领遭处分,两个集团军番号被撤,是“七七事变”以来内部追究最为严厉的一次,可想而知受创之深。

桂南会战结束后,今村晋升至教育总监部部长,并担任了第五师团一次演习的总裁官,那次演习其实就是对来西亚、新加坡战役的模拟。

帮别人裁判的同时,今村也在动着自己的心思,特别是接到攻打东印度的任务以后。与菲律宾、新加坡相比,他要指挥的这场战役更加强调速战速决,分秒必争。

四胞胎孩子怎么管

荷属东印度是一个由爪哇、苏门答腊、婆罗洲等诸多岛屿合并起来的岛国,其总面积大约相当于欧洲大陆。但这些岛屿比较分散,攻下来也许并不难,难的是还要分兵驻守。

今村参加过侵华战争,中国人以空间换时间,导致侵华战争打了四年半都打不下来,近百万军队被死死钉在那里动弹不得,这样的事一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今村手里也没有百万军队,他只有三师一旅,没一个额外的士兵。

这样的话,只能来个中心开花,即率先攻占中心点,让盟军的神经中枢陷入瘫痪。

东印度的中心点就是爪哇,荷兰布防于太平洋的军力,有85%以上集中于此,英美澳的援军也都在这座岛上。岛屿是不用一座座攻取的,但是从出发地到爪哇,沿途还有十几处盟军的空军基地,只要有一处基地发现日军浩浩荡荡的渡海船队,盟军就会从空中群起而攻之。

目标越小越安全,为了减少风险,今村在旅团的基础上建立了坂口支队,作为第16军的先遣队。

1942年1月10日,日本对荷兰宣战,坂口支队马上兵进婆罗洲东海岸的塔拉坎。塔拉坎是有名的石油城,也是东印度最北的一道防线。今村除了想先捞点油水外,也有意用坂口支队来探探路,试试盟军方面的身手。

此前一天,美英荷澳四国匆匆忙忙在荷属东印度首府雅加达开会,决定建立联合司令部,由远东英军司令韦维尔出任最高司令官。韦维尔是参加过一战的独眼将军。他在二战中最出色的战绩,是在北非战场上创造“特种战争”——韦维尔用橡胶制造了数百辆坦克、野炮和载重卡车,利用这种欺诈战术,成功地迷惑并击败了意大利军队。

韦维尔决不像帕西瓦尔那样优柔寡断与缺乏谋略,自己干没问题,但他并没有做盟国军事统帅的经验,因此在拿到指挥权后,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开心,他曾表示,这种由四国组成的联军,很难统率与协调。

饿的人只有一个烦恼,吃饱饭的人却有无数个烦恼,韦维尔的烦恼就是他不知道如何把四家给整合好,将盟军的潜力充分发挥出来,尤其他出身陆军,对海军的特点不了解,也不够重视,布局显得很乱。

建立联合司令部的第一天就弄得很不开心。东印度是盟军战区内最富庶也最重要的区域,又是自己的属地,荷兰人当然最为熟悉,可最后只有一个荷兰将领进入联合司令部任职,而且这名将领还不是海军将领,是陆军将领。

荷兰海军司令干瞪着眼,感到很不痛快。眼看着打到家门口的战争,他竟然连参与联合商讨的资格都没有,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韦维尔的昏招儿远不只这一个。原本荷兰海军可以同时指挥陆基航空兵(也称岸基航空兵)和舰载航空兵,陆基航空兵以陆上和水上机场为基地,战前已与舰艇做过多次协同训练,他们可与舰载航空兵形成合力,但韦维尔按照英国的做法,愣是将航空兵体系割裂开来,陆基航空兵转由荷兰空军指挥,荷兰海军只能指挥舰载航空兵。

在敌人还没杀到眼前时,荷兰海军全靠沿途的陆基航空兵充当自己的眼线,但给韦维尔这么一调整,荷兰海军就成了标准的近视眼,无法对坂口支队以及护航舰队进行跟踪或拦截。当日军兵临城下时,驻塔拉坎的荷兰航空兵才猛醒过来,并发起空袭,但这时候已没有多大效果,坂口支队避开正面港湾,由西岸实现了登陆。

战前,坂口支队在一座由日本托管的南洋小岛上进行预备训练。海上航行时,一只从西方飞来的鹰突然落在坂口少将所乘舰船的船桅上,并被士兵们关进了鸟笼。

这幕情景,让坂口支队的官兵们乐不可支。因为据说在中日甲午战争的时候,就有一只大鹰鬼撞墙似的落在了日本巡洋舰的船桅上,所以事后被日本国民认为是战胜的预兆。

毫无丛林战经验的坂口支队,是需要靠怪力乱神这一套来打打气的。当然训练也的确很有成效,第一天,他们在丛林中钻了一个小时,才前进50米,且一个个累得变了形,但经过魔鬼式的练习,10天之后,时速已突破500米,效率提高10倍以上,说明他们已基本适应丛林作战。

坂口支队是以有准备来打无准备,他们登陆后,马上寻找丛林地带进行突破,对荷军进行迂回包抄。

要说运气,还真有。一个在当地住了20多年的日侨老头儿自愿带路,这老毒物帮助坂口支队绕到了塔拉坎市的背面。1942年1月12日,塔拉坎的荷军防御部队无力再战,指挥官被迫决定投降。

日军控制了塔拉坎的所有机场和油井,那个得意啊。人无钢骨,安身不牢,想当初,求着美国荷兰要石油,不给,怎么着,现在爷爷自己来拿了,还扇你们一人一大嘴巴!

讨不如偷,更不如抢。荷属东印度有石油的地方不少,距塔拉坎南面500公里的巴厘巴板市,也是个石油城,不仅有石油,还有煤矿。日本人对此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口将其吞掉。

1942年1月21日,坂口支队离开塔拉坎,向巴厘巴板扑去。

在日军行踪已经完全暴露的情况下,盟军的海空部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陆军航空队率先发起攻击,炸沉了护航舰队的一艘汽船。

这时盟军的指挥系统仍然运作不畅,临时组装的机器太复杂了,作为最高司令官的韦维尔又不善于组合,结果各种零件好像是组合到一起了,其实还是你归你,他归他,甚至于原来海空军还能多少配合一下,现在弄得连基本的配合动作都没有了——在坂口支队几天的航程中,盟军就做了炸沉日军汽船这一件靠谱的事。

1942年1月23日晚,日舰在巴厘巴板附近抛锚,将坂口支队逐步送上陆地。日本护航舰队认为已经可以在打更时,喊上几遍“太平无事”了,但他们高兴得实在有些过早。

黑暗中,还有利剑。

悍不畏死的伞兵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上半夜猛不防地冒出了一艘荷兰潜艇,对着运兵船就发射雷。没射中,然后这艘潜艇就不见了。

受了惊的护航舰队赶紧派出一艘驱逐舰,四处一通乱找,但并未发现潜艇的踪迹。

荷兰潜艇可能真的走了,美国亚洲舰队的四艘驱逐舰却来了,而这正好是日军驱逐舰转移注意力,暂时离开的时候。

岸上,守军正在破坏巴厘巴板油井,燃烧的油井把天空映得火红一片,日舰的轮廓在火光中被清楚地映照出来,这让美军驱逐舰很容易就寻找到了目标。

珍珠港事件以来,美国人憋气憋得太久,水兵们打得兴起,一下子发射了48发鱼雷,差不多把舰上的鱼雷都给打光了,共击沉三艘运输舰和一艘巡逻艇,打死日军千余人。

在整个荷属东印度作战期间,这是盟军唯一一次取胜的海战,当美军舰队返回爪哇时,水兵们全都兴高采烈。可惜的是,美军并没能消灭整支日本舰队,还有一点更令人沮丧,在突袭之前,坂口支队已经全部登岸,日军攻击巴厘巴板的行动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巴厘巴板又沦陷了。韦维尔事先为盟军设定了一个马来西亚屏障,其防线是东自马来西亚,中至爪哇,东至澳大利亚,但到1942年2月9日,马来西亚屏障外围已全部被日军所攻破。

日军开始突击马来西亚屏障,今村要亲自出马指挥了。

不出马不行了。第16军原计划在4月29日之前攻占爪哇,但南方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将计划提前了一个月,并告知今村,假使不能在限期内占领爪哇,就有被盟军捷足先登的危险。

马来西亚战役结束后,英军残余机群争相撤往苏门答腊南部的巨港,同时盟军空军的支援部队也有集结巨港的趋势。巨港不仅是马来西亚屏障内的重要航空基地,同时也是除巴厘区域之外的另一个大的石油产区,寺内既要遏制盟军以巨港为根据地发起反击,又担心自己动作慢了,油田和制油设施遭到破坏。

在攻占塔拉坎和巴厘巴板时,盟军趁交战期间炸掉了一些炼油设施,当时可把日本人给心疼坏了。他们奔东印度就是为了抢油,不能没了炼油的家伙。

等不及山下攻陷新加坡,寺内就把第三飞行集团抽出来交给了今村。这也可以被看成是寺内特色的穿小鞋策略,公私结合,既打压了山下,又让旁人无话可说。

寺内盯得紧,今村自然不敢怠慢。他曾想投入第38师团,以强袭登陆的方式夺取巨港,也正因为时间拖不起,才临时取消了这一决定。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冒险的攻袭方式:空降。

1942年2月14日上午,巨港上空出现了一群飞机,所有这些飞机上面都有英国飞机的识别标志,但它们其实是经过伪装的运输机,机上运载的全是日本伞兵。

日本空降兵部队组建得比较晚,正式成立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偷袭珍珠港之后,日军马上在荷属东印度的外围岛屿,包括万鸦老等地尝试空降作战,由此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空降之前,今村除动用第三飞行集团对巨港进行反复轰炸外,还对目标地点进行了空中照相侦察,不过相片再怎么精准清晰,也没法反映周围的立体图景,这让伞兵们大吃苦头。

目标地点就是机场和炼油厂,周围几乎全是灌木林和沼泽地,降落伞的一半挂在树梢上,也就是说有一半伞兵还落不了地,好不容易降落的人急忙四处寻找武器。

这个武器,主要是指重机枪,伞兵无法随身携带,只能装在空投袋内,落地之后才能拿到。

一群人正瞪着眼睛找枪,盟军不让了,守卫机场的士兵用高射炮进行平射,加上林子里视线受阻,找个东西并不那么容易。伞兵只好暂时放弃寻找,他们拔出身上佩戴的手枪,按事先约定,三人一组,向机场及炼油厂的方向突击。

伞兵受到过类似现在特种兵那样的严格训练,单兵素质非常高,战斗时也极其凶悍。有个伞兵被20多名盟军士兵所包围,他一人打倒八个,最后端坐着用手枪轰掉了自个儿脑壳。一名荷兰中尉回忆,跟这样悍不畏死的日本兵作战,确实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着陆10个小时后,日军伞兵占领了机场,接着他们又夺取了两座大型炼油厂。随着巨港的失陷,日本已控制了荷属东印度一半的石油储备。

1942年2月15日,新加坡、巨港几乎同时易手,标志着马来西亚屏障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中心开花的时机已经成熟。

第16军主力集结于越南金兰湾,从本间那里抽出的第48师团也在菲律宾南端伺机出动,直接指向爪哇岛的渡海作战即将开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今村突然发起愁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今村愁的是,没人给他护航。

运兵船有56艘,可护航舰队只有1艘轻巡洋舰和9艘驱逐舰,实力远远不及盟军。护航舰队的指挥官实话实说,若没有加倍的舰船和兵力,他根本没把握完成这一护航任务。

今村一看是啊,砖儿何厚,瓦儿何薄,人家有十来个大汉,你只有一个保镖,这事的确够悬。他立即恳求寺内,请寺内与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交涉,争取多派些军舰过来。

要说今村比山下可规矩多了,与海军合作还通过上级交涉,没有“与海军过从甚密”之嫌,可问题是,他这个上级比较变态。南方军对于今村面临的困难无动于衷,参谋长冢田攻还出面训了今村两句,说登陆部队的护卫方式是寺内、山本早就协议好的,没法变,而且“事到如今,才进行胆怯的交涉像什么话”。

你有胆,刀山火海挡不住;你没胆,就是坐金银堆里也枉然。寺内、冢田攻的这种浑蛋逻辑自然令今村无法接受。今村认为他的要求与胆怯或勇敢没有半毛钱关系,护航舰队的指挥官总是专家吧,专家都觉得不合理,并不是我在矫情。

眼见得上司的智商已经直接低于海平面,愚昧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今村也火了,他决定亲自去找寺内讨个公道。

临出发时,今村突然想起,南遣舰队司令长官小泽治三郎就住在附近。

为山下的马来西亚登陆护航的,便是南遣舰队。当初对给山下护航,连山本都非常犹豫,因为南遣舰队的对空战力很虚弱,舰对舰,更不是拥有“威尔士亲王”等英国最强战舰的“Z”舰队的对手,要真打起来,恐怕一个回合不到,就会离鞍落马。

山本给南方军的告诫是,先实施航空歼灭战,再进行登陆。这就是“两山聚会”时,他向山下表示抱歉,说“海军协助登陆的力量确实不足”的含义所在。

如果是用飞机轰炸,时间上等不及,也难以起到奇袭效果,所以寺内和山下都伤透了脑筋,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山本。关键时候,正是这个小泽站了出来,很大义凛然地来了一句:“就是南遣舰队全军覆灭,我也敢和山本长官赌一赌。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由我负责说服好了。”

小泽去一说,果然是柳暗花明,山本同意让南遣舰队冒险护送南下的登陆部队。

假设没有小泽,马来西亚、新加坡战役没法干得这么快,这么漂亮,战役结束后,大家都说小泽伟大。小泽倒也蛮谦虚,笑着说:“战争这东西,不是道理可以讲得明白的,不打打看,谁知道胜负呢?这场战役,山下有必死之心,我也准备以死相拼,谈不上什么伟大不伟大。”

日本海陆军的关系一向都十分紧张,平时不是你挤对我,就是我挤对你,但所有参加南方作战的陆军军官提到小泽,伸出的全是大拇指,他们认为海军里最了不起的,不是山本,更不是南云,而是小泽,甚至还有人把小泽尊为“大明神”(一种据说创造了日本的神)。

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今村也想到“大明神”那里去烧烧香,碰碰运气。见面一聊,小泽马上表示同情和理解:“只有9艘驱逐舰护航,那怎么够用?你可有56艘运兵船啊。”

今村说部队后天就要出发了,小泽咂巴咂巴嘴:“话说回来,就是寺内答应去和山本交涉,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小泽急人所急,直接从自己的南遣舰队中抽出4艘重巡洋舰、9艘驱逐舰:“不让你们平安地登陆爪哇怎么行?”

仅仅谈了15分钟,问题便得以解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村感激涕零,在他眼中,小泽活脱儿就是一尊菩萨。

1942年2月18日,由56艘运兵船组成的大船团离开金兰湾南下,在护航舰队的掩护下,向爪哇驶来。

这时美英荷澳四国联军司令部已经解散,盟国在万隆重新建立了三军联合司令部。与原先荷兰人只挤进一个名额不同,这次的海陆空三军司令官皆由荷兰将领担任。当然,部队编组仍是联合方式,其中海军的主力是盟军联合突击编队,由美国亚洲舰队加上英、荷、澳的一些舰艇组成,指挥官为荷兰海军少将杜尔曼。

到二战前夕,已经没有几个人把荷兰海军当回事了。一提到海军,大家都觉得英国最,可实际上在英国海军成为巨无霸之前,海洋却实实在在是人家“海上马车夫”荷兰的天下。因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荷兰海军的整体水平和素质并不孬。

突击编队指挥官杜尔曼就是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海军将领。他年轻时有过做飞行员的经历,与海军航空兵结缘很深,因此他和山本一样,一边干着海军的事,一边还具有“航空头脑”,海上的空中作战是其拿手好戏。

杜尔曼有着鲜明的个性,突出表现在认真二字上,对别人认真,对自己也很认真。他患有热带病,东印度这种闷热的气候有时会让他的身体感到很不舒服,但他愣是凭着一股韧和恒心,把突击编队这样一支混杂舰队整合成了精锐之师。

“Z”舰队的覆灭,完全改变了海上战场的均衡态势,爪哇能不能守住,大半得依赖突击编队。连续几个夜晚,杜尔曼都不辞劳苦,率舰艇在爪哇附近巡航,以防止日军突然登陆。但杜尔曼和突击编队也有隐忧,而且这隐忧还是致命的。

霸气侧漏的鱼雷

突击编队没有一艘航母。

原本一艘小型航母“兰利”号有望编入,它是美国海军的第一艘航空母舰,1937年才改装为水上飞机母舰,可一次性装载30多架P-40“战斧”式战斗机。应该说,这样的航母在二战爆发前就已经落伍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可惜的是,“兰利”在一次航行途中,被日军飞机击沉,这使突击编队失去了必要的空中掩护,陷入与“Z”舰队几乎相同的困境。

杜尔曼深知“航空制胜”的道理,飞机不仅能用来掩护舰队,还可以协助舰队进行侦察和作战。现在既然航母已经落空,他便只能寄望于空军施以援手。

尽管指挥系统进行了调整,但因为时间过于仓促,新机构仍然遗留着联合司令部时的弊病,也就是海空军协调不够。杜尔曼请求美国空军支援,美方指挥官都同意了,偏偏万隆的联合空军司令部要让美国飞机去执行另外一项任务,杜尔曼的设想再次落空。

1942年2月27日下午,一架荷兰飞机发现了日军大船团的踪迹,杜尔曼立即命令自己所乘的旗舰转向,率突击编队朝船团方向驶去。

在收到侦察信号后,旗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快速反应,不做任何耽搁,这在海军的军事行动中是很少见的,足见杜尔曼的反应和决断能力。

当日军侦察机报告盟军突击编队杀过来时,今村大吃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负责为今村护航的舰队指挥官高木武雄少将。

高木曾在潜艇部队中服役达13年之久,因此对潜艇作战技术较有发言权。不过高木和杜尔曼此时都无法拼自己最擅长的,杜尔曼是会用飞机却没有飞机,高木是熟悉潜艇,但他的舰队里没潜艇。

第16军需要从不同的登陆点上岸,护航舰船也就不能做到完全集中,匆促之中,高木尽力合拢迎战兵力,共集结2艘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

突击编队是2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和9艘驱逐舰,从舰船数量上看,高木舰队明显占有优势,除此之外,高木可以不断派飞机进行打探,而盟军方面,却没有几架飞机可以为杜尔曼提供侦察。

在荷兰飞机发现日军舰队之前,杜尔曼一直为侦察和通讯能力薄弱所困扰,突击编队来回巡航,官兵们极度疲劳,用杜尔曼的话来说,耐力已达到极限,很快就要超过限度了。

不过突击编队的成员在士气上始终非常高昂。当他们离港起航时,大都知道面临的将是决死一战,但没有人不按时上舰。

还未与高木舰队碰面,日机便先行对突击编队进行轰击,杜尔曼传令敞开队列。在避开日机攻击后,他一面重新会合舰艇,一面再次请求战斗机予以掩护,可仍未得到回应。

1942年2月27日下午4点,突击编队的先导舰与高木舰队遭遇,双方发生交火,爪哇海战以这样一个狭路相逢的方式爆发开来。

高木首先亮着儿,他采用了T字战法。简单说来,就是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舰艇全部横过来,与敌方舰队构成直角,这样你是一横,我是一竖。

横着的,每一艘战舰的舷侧火力都不浪费;竖着的,只有先导舰可以作战,后面那些战舰就是急到爆血管都插不上手——等到能插上手,前面那艘先导舰也就完蛋了。

高木的造型还没完全摆出来,杜尔曼便已识破。他迅速改变航向,竭力缩短两支舰队的距离,以便他的战舰也都能发挥作用。

在短兵相接的交战过程中,日机一直盘旋在突击编队的上空,向日军舰艇发送情报,以帮助其进行射击校正。

相比之下,突击编队就得不到这个便宜,盟军舰艇只好利用舰战的间隙对飞机开火,但是作用并不大。

除借飞机之力甚多外,高木还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大杀器,那就是氧气动力鱼雷,西方把它叫“长矛”鱼雷。

“长矛”鱼雷由日本在二战前独立研制,堪称是世界鱼雷技术发展史上的登峰造极之作,日本专家认为它的技术已领先西方20年。“长矛”拥有很多惊人的数据,“长”是它的第一个优势,比如在低速航行时,其射程竟可达到4万米,而一般英美鱼雷的射程仅为8000米,可以说,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当时各国战列舰的主炮射程。

你向敌舰发射鱼雷,敌舰当然可以规避,但“长矛”的航迹又非常小,很难被对手发现。

“长矛”不仅“长”,“矛”也足够坚。它的装药量接近半吨,有多少船能够吃得消半吨炸药?

日本人把“长矛”鱼雷当成国宝,称之为青色杀手。高木舰队所装备的又是杀手中的杀手,乃“长矛”鱼雷中最基本和最主要的型号——93式高爆鱼雷。

那时候盟军对“长矛”还一无所知,尤其不知道这种鱼雷的射程会那么长,当舰艇被鱼雷击中时,一些舰长以为他们是在与潜艇交锋作战,为此还发射了数发深水炸弹。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交锋,但双方都拼死一搏,高木舰队有2艘驱逐舰受损,突击编队则被击沉了2艘驱逐舰,更重要的是,青色杀手已打乱了突击编队的队形。

悲怆的海上大决斗

杜尔曼没有慌乱,在驱逐舰所放烟幕的掩护下,他将巡洋舰重新编队,并以自己的旗舰“德鲁伊特尔”号作为前导,用信号灯一明一暗地发出信号:“所有的舰艇,跟着我!”

在杜尔曼的指挥下,突击编队实行迂回航行,在确定高木舰队及其船团位置后发起攻击,一艘日军驱逐舰当即被击沉。

杜尔曼的勇气使他再度控制了局势,高木开始有些慌了。明明是自家“长矛”鱼雷在爆炸,他还以为是盟军的水雷在响——我进入盟军预设的雷区了?

高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下令向北撤退。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暗淡的暮色和缭绕的炮火硝烟笼罩整个战场,交战双方暂时都失去了目标,高木不清楚杜尔曼是否还在紧追不舍,而杜尔曼则产生出一个错觉,他认为高木舰队是撤到西面,北去的很可能是运兵船团。

“护航舰队已经西去,运兵船团在哪儿?”

杜尔曼一边致电万隆司令部,一边率领舰队往北搜寻,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击沉日军的登陆部队。

突击编队原有九艘驱逐舰,除了沉的伤的、留下来打捞落水士兵的,剩下的驱逐舰已用完水雷,燃料也行将耗尽,必须返回港口去装填鱼雷和加油。

杜尔曼没有选择放弃,他乘坐“德鲁伊特尔”号在前,带着三艘巡洋舰继续全速前行。他断定日军的运兵船团尚未抵达爪哇,时间还来得及。

飞机又一次扮演了“关键先生”的角色。日机很快追踪到突击编队的运动方向,除及时向高木报告外,它们还在黑暗中不断投伞投照明弹,盟军舰艇的航线暴露无遗。

就像一间黑屋子里的两个高手,一个高手凭借感觉摸索,另一个高手却依赖“夜视镜”的帮助,只需蹲在角落里静待杀机。

晚上10点半,高木的旗舰“那智”号发现了杜尔曼。高木将日军舰艇平行排列,拦住了突击编队的去路。

如果杜尔曼拥有“威尔士亲王”或“反击”号中的任何一艘,一切将大为不同,可惜他手中空空如也。当双方距离缩短到不足八公里时,一艘日军驱逐舰向突击编队发射了一排鱼雷,一发致命的“长矛”鱼雷钻入旗舰“德鲁伊特尔”号的船尾,这艘轻巡洋舰立即沉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几秒钟后,“爪哇”号也遭遇到了相同命运,这两艘巡洋舰正好都是荷兰军舰。

当旗舰被击中的一刹那,杜尔曼就知道他失败了。

失败往往比成功更能考验一个人,杜尔曼完全有时间、有可能搭乘救生艇逃生,但他拒绝这么做,他选择和他的军舰、他的幕僚、他的官兵一起沉入大海。

杜尔曼在生命中发出的最后一个信号,是让剩下的两艘巡洋舰赶快撤走,不要再去搭救落水的人,因为直觉告诉他,那样将会导致整个编队全军覆没。

接到信号后,剩下的两艘巡洋舰迅速向南逃往巴塔维亚港,这才得以避免厄运。

在高木舰队身后,便是计划登陆的运兵船团。突击编队的穷追猛打,令今村不得不推迟登陆,有的官兵不由得抱怨起来,“海上啰唆事简直太多了”。

很快,抱怨便被吃惊所取代。在他们肉眼所及之处,只见赤黄色的炮焰来回闪动,轰隆隆的炮声此起彼伏,黑夜被这场惊心动魄的炮战完全撕裂了。

这是一战后最大规模的一次海战,从白天一直打到深夜。观战的日本兵虽然早已见惯了杀人如麻的场面,但海上的无情大杀戮仍令他们倍感震撼。

当两艘荷舰沉入爪哇海,当黑色海水完全淹没舰上的水手时,生与死的间隙变得比纸还薄。日本兵们有的欣喜欢呼,有的战栗发抖,欣喜当然是自家打胜了,战栗也同样可以理解,那是一种后怕,假如突击编队有机会对运兵船团实施水平齐射,现在被海水吞没的就会是他们,他们将和大多数运兵船一样,成为海底泥垢。

突击编队的攻击,令第16军的登陆时间推迟了24小时。在逃脱盟军巡洋舰的追袭后,今村开始重新组织船团分别登陆,1942年3月1日深夜2点,其中的40艘运兵船到达了万丹湾(今雅加达湾)。

万丹湾位于赤道附近。赤道的天空看起来很低,星星也显得特别亮,满天星光照耀大地,连船体都能识别出来。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有数道光线划过,日本兵一个个为之惊慌失色:原来他们也有机会成为海底泥垢。

好不容易阴你一把

盟军得以脱逃的两艘巡洋舰,一艘是美舰“佩思”号,一艘是澳舰“休斯敦”号。败局已定,两舰在巴塔维亚港加了油,便准备等夜幕降临后撤往公海,以避免破晓时遭到敌机轰炸。

当天晚上,撤退途中的舰艇意外地发现了万丹湾内的日军运兵船团。在昨天的海战中,两舰的弹药几乎都已用完了,美舰的每门203毫米炮只剩下50发炮弹,澳舰更少,每门152毫米炮只剩20发炮弹。

要攻击船团,日军护航舰队必然闻风而来,在火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在铤而走险,最后又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但两舰还是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航向。

从海战中逃脱,是为了复仇和继续战斗,而不是苟且偷生,这也是杜尔曼的临终期许。杜尔曼带着大家寻寻觅觅,乃至付出生命代价,还不就是为了找到并消灭这些登陆部队吗?如今这枪头子戳贼肚子的机会自己来了,岂能放过?

有两艘日军驱逐舰在为船团担任警戒,他们巧妙地绕了过去。借着星光和发射的照明弹亮光,可以把海湾里排成月牙状的几十艘运兵船看得清清楚楚。

开火,几艘运兵船先后起火。第16军司令官今村正在“城丸”号内,“龙城丸”也中了弹,船体发生倾斜,甲板上的今村被抛进海里。

海面上全是重油,上面漂着几百个日本人呢,根本分不清官与兵。尽管今村的脸已经惊得像成了精的冬瓜,青一回,黄一回,但他也不好意思大声呼救,让别人来救自己。而且就算他肯这么做,都是自顾不暇命悬一线,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块漂浮的木头被今村给抓住了,他这才没了性命之忧。

煎熬半天,才好不容易开来了一艘救生艇,开始一个个地从水里捞人。就在漂浮的人头中,有人认出了今村,马上大呼小叫起来。

已经够狼狈了,你还叫,怕别人不知道司令官掉海里了是吧?今村满脸都是苦笑。

艇少人多,今村颇有些君子风度,他说他先不上船:“让我与战友们一起浮着好了,你们先救其他人。应该还会有其他救生艇来的,到时我再上。”

他还告诉船上的人,万一我不行了,就让那谁谁谁代理军司令官吧。

既然发现了今村,下一个必救的当然是他,只是早几分钟晚几分钟而已。不过今村的表现在事后还是获得了很多人的称赞,多多少少冲淡了一些他落水且险些丢命的尴尬,因此今村自己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晚年回忆时谈得最多的话题,便是他在重油里面漂来浮去的事。

盟军舰艇来得过于迅速和突然,近半个小时后,日军才完全清醒过来。护航舰队的其他驱逐舰也急忙进入海湾,加入这场混战。紧接着,四艘重巡洋舰赶来封住了盟军战舰的退路,“佩思”和“休斯敦”被围困在海湾里。

两舰奋勇应战,但寡不敌众,在鱼雷和炮弹的攻击下,先后沉没。“休斯敦”打光了舰上所有的炮弹,当它沉入水中的时候,舰上那面被撕破了的战旗仍然在飘扬。

枪头子还是戳到了贼肚子,日军共有一艘扫雷艇和一艘运兵船被击沉,包括“龙城丸”在内,三艘运兵船和三艘驱逐舰受伤,其他舰艇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万丹湾战斗是盟军在爪哇海战中的最后一次反击。剩下来的时间,已经进入了类似篮球比赛快结束时的垃圾时间,除了少数幸运者外,突击编队的舰艇大多被日军舰队捕杀掉了。

高木赢得了爪哇大海战的完全胜利。他并不比他的对手杜尔曼更优秀,但决定战场胜负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最为重要的是,他赢了,而且赢得毫无争议。

依靠海上力量,把第16军阻止于爪哇岛外的可能性已不复存在。剩余舰船火速向澳大利亚突围,但在南云舰队等日军舰队的围追堵截下,只有四艘侥幸逃到澳大利亚,盟军舰队近乎是倾家荡产。

今村在重油里漂浮的时候,他放在“龙城丸”上的无线电装置也丢失了。整整三天,今村无法对登陆部队进行正常指挥,在替代装置运来之前,把今村急得觉都睡不着。

不过这个时候他其实已不用过于着急了,失去海空支援的盟军只剩招架之力,日军只要照着计划往前推进就行。

1942年3月1日,第16军分别在万丹湾等指定地点登陆爪哇岛,登陆后他们立即实施日军南下以来的一贯战术,即抢占机场,让日军航空部队建立飞行基地。

爪哇岛的中心航空基地是卡里加齐机场,登陆的各部队都想第一个抢占卡里加齐,尤其是以主力自居的第2师团更是以为此功非己莫属。

谁也没想到,抢到先机的非但不是第2师团,而且还是第2师团看不上眼的一支部队。

这个支队不要命

这支部队被称为东海林支队,主干是第38师团所属的第230联队,指挥官为联队长东海林俊成大佐。东海林原来是第2师团的人,在师团司令部任副官,在第2师团,他混得很不得意,遭到过各种嫌弃,后来被扔到东北帝国大学(即东北大学)去做了一名配属将校,等于是有他没他都一样了。

东海林能够重新上岸,是太平洋战争给了他机会。第38师团编组,缺少军官,一看东海林正合适,就把他给招了进去。

一腔热血只要卖给识货的,东海林当然尽心尽力,时时不忘要证明自己是个人才。他前年曾来过爪哇,把爪哇岛上的各条道路都记在了心里,这使他还没打仗,就对如何抢占机场心里已经有了谱。

第38师团南下后首先攻占的是香港,攻下香港后获取了很多辎重,东海林从中借了30辆大卡车,以供岛战之用。而这时包括第2师团在内的其他部队对岛战还情况不明,抱着打到哪儿算哪儿的想法。

东海林可不想让这帮傻蛋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他特地与其余部队保持距离,来了个孤军登陆,并且登岸后马上进入汽车道。

东海林支队的速度太快了,卡里加齐机场的守军猝不及防,但仍然进行了激烈抵抗。东海林见正面进攻较为困难,就派六个敢死队员从背后实施突袭,这六个鬼子挺着刺刀,凶神恶煞,一口气便冲入机场,并在守军的中央营舍竖起了膏药旗。

战争越打到后面,作战双方对“航空制胜”越有深切体会。日军能在东印度群岛迅速推进,原因之一就是抢占机场,获得空中优势,爪哇海战的失败说到底也是败在了丧失制空权上。

1942年3月2日傍晚,日军第3飞行集团进入卡里加齐机场,这更让盟军有如鲠在喉之感。第二天,盟军对机场展开反击,共出动一百多辆装甲车,插膏药旗的那六个日本兵不知好歹,竟然挺着刺刀要跟装甲车较劲,结果全给辗成了肉泥。

眼见得步兵吃了亏,东海林支队快要守不住机场了,第3飞行集团急忙在空中布阵,用低空轰炸的方式击退了盟军。

一连两天,东海林都未看到盟军,通过侦察,他才知道盟军已向万隆撤退。

暂时的撤退,不等于不会回来,而且很可能还会对机场组织更大的反击。此时东海林支队因为单兵突进,已与其余部队失去联系,就算是想折回海岸也不会再有船只了,退一步说,纵使盟军慑于第3飞行集团的威胁,不再进行反击,但只要有时间在万隆加固阵地,也会给日军之后的进攻造成极大困难。

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东海林是个下得了狠心的人,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冒一次险,独立进击万隆。

万隆是盟军在爪哇的军事根据地,所集结的美英荷澳联军多达6万,而东海林支队充其量不过4000人,超过10倍的兵力差距,就算东海林的大小宇宙一齐爆发,那也近乎是螳臂当车。恢复通信能力的今村一接到电报,马上加以制止,可是东海林已经出发了。

1942年3月7日,东海林的前卫部队若松敢死队攻入练邦街,并在阵地上竖起了膏药旗。

练邦街是万隆要塞的第一阵地,而若松敢死队一共只有700余人,能攻下练邦,着实得烧一炷高香了。到这个时候为止,无论是东海林,还是敢死队指挥官若松满,原本热得发烫的脑袋都清醒过来,他们怕盟军会全力反击,因此打算等两天,待第16军的主力会拢过来,再抱团继续前进。

可是盟军方面已受到了极大震撼。就连今村都预计拿下万隆需要两周时间,盟军自然也认为日军离万隆还很远,对方这么快就出现在万隆的一角,实在是出乎意料。

相比其他地区,东印度的情况比较特殊。当地居民不满荷兰的殖民统治,把日本人当成了帮助他们独立的“解放者”和“十字军”。日军登陆时,有岛上警官用灯火信号进行指示,沿路居民则像塔拉坎的那个日侨老头一样,或是带路迂回,或是挥着膏药旗迎候。

这些居民还有意帮着日军宣传。第16军明明只有4万人,经过他们的夸大和渲染,到盟军那里,已变成了20万。

想到20万日军如此迅速便兵临城下,万隆的盟军司令部吃不住劲了,荷兰总督也明确表示,他不希望在万隆或万隆附近发生战斗,因为这里居住着大批难民。

晚上10点,盟军派军使来到练邦街,要求停战谈判。

1942年3月8日,经过一小时的谈判,盟军同意无条件投降。万隆电台广播了最后一条消息:“我们停止了抵抗,来日再见。女王万岁!”

东海林即将作为有功之臣进入万隆要塞,但就在这时候,他被一脚踢开了。

居然不知让着老东家

把东海林踢开的人满脸都是怒气。

第2师团气坏了。他们是第16军里唯一的老牌常备师团,九一八事变时就在东北跟马占山等抗日武装干了,那个时候第38、第48师团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呢。再说了,东海林是什么人,那是当初被我们扫地出门的渣滓,现在成了功臣,这不是咒我们瞎了眼、不识才吗?

东海林自己不会做人,不知道让着老东家也就算了,军司令官居然也一声不吭,这让第2师团极其愤怒。他们要求今村下令,禁止东海林支队进入万隆。

对今村来说,哪支部队进万隆都一样,不值得为此得罪牛哄哄的老师团,于是当即批准。

1942年3月10日,后来的第2师团顶替先到的东海林支队,随今村晃着膀子开进了万隆城,接受6万盟军的投降。

东印度战役告一段落,它的直接后果是,使得盟军在太平洋战场上更加被动,同时也令巴丹半岛上的美菲军雪上加霜。

罗斯福向菲律宾总统奎松反复保证,援助正在途中,但在日军的严密封锁下,这些保证根本就无法兑现,美国可以做的,只能是先行安排奎松及政要们撤离。

奎松与麦克阿瑟私谊颇深,奎松夫妇还是麦克阿瑟孩子的教父教母,双方有着同生共死的朋友交情。临别之时,奎松卸下刻有自己印章的戒指,把它套在了麦帅的手指上:“如果你战死疆场,当他们找到你的尸体时,我要所有菲律宾国民知道,你是为我们的国家战死的。”

麦克阿瑟已经做好了战死疆场的准备,但就在奎松走后不久,他收到了罗斯福、马歇尔以及美国陆军部长联合签署的一份电报,命令他转赴澳大利亚,指挥西南太平洋的盟军作战。

在太平洋战场上,麦克阿瑟已经成为美国乃至盟国抵抗日军的旗帜和超级英雄,从政治角度来说,他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否则对盟军将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而且菲律宾作为一个迟早要失守的次要战场,并无坚守的必要,其统军人物应及早脱离险地,而不应与其同归于尽,用罗斯福的话来说,“美国不需要一个战死在菲律宾的上将”。

与此同时,由于韦维尔指挥乏术,美英荷澳盟军联合司令部行将解散,罗斯福和马歇尔一致认为,只有麦克阿瑟才能重新肩负起统领盟军的重任。

接到电报,麦帅的第一个反应是拒不从命。他甚至对马歇尔说,如果“逼人太甚”,他就辞去现职,以一个美国志愿兵的身份到巴丹去参加防守。

麦克阿瑟不愿离开菲律宾,有着属于他个人的种种理由。在奎松撤离科雷希多岛后,麦克阿瑟就成了岛上唯一的决策人物,这也就是说,所有责任都必须由他一肩挑起,他不能说走就走。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麦克阿瑟希望自己能在菲律宾亲手击倒本间。在他看来,即使一支多次败北的军队,也能在最后一刻获胜,何况美菲军已经重挫过日军,这样的战机一定还会再次到来。

局势似乎也有了发生转折的迹象和苗头。当时谣传本间在巴丹受挫后,对美军大大称赞了一番,然后跑到马尼拉饭店,一头钻进麦克阿瑟曾住过的房间——不是住宿,而是羞愤自杀了。

二战时的此类传闻很多,比如在中国战场上,日军稍稍败了一下,就会说这个那个指挥官剖腹了。其实剖腹固然是日本人的行为艺术之一,但要是不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般也没人肯做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毕竟这不是在过家家。

于是有人向麦克阿瑟建议主动发起反击。麦帅倒不认为反击的时机真的已经到来,他很清楚,没有制空权,就算是勉强组织起攻势,也难以持久,但在补给不继的情况下,他又觉得未尝不可一试,或许还可以趁机夺取日军的补给基地,以后再不用为此发愁了。

他要留下来,和士兵们一起争取胜利。

然而麦克阿瑟的幕僚并不这么看。幕僚们觉得麦帅应该去澳大利亚:美菲军为什么会出现窘境,还不是军援通道被阻住的原因,你去澳大利亚后,可以把兵员、武器和运输工具全部集结起来,然后再打开通道,出手援救菲律宾,这不比没枪没弹的反攻要强得多,也有把握得多吗?

麦克阿瑟被说服了。

他特地推迟了三周动身。在这三周里,他一方面制订应变计划,以避免因为自己的离去,导致巴丹防线骤然崩溃,另一方面精心挑选人员,提前为反攻搭建班子,随他一同前往澳大利亚的共有18名将领,后来也都成了指挥反攻的中流砥柱。

终于到了分别时刻。1942年3月10日,也就是日军占领万隆的当天,麦克阿瑟派人将温赖特请到科雷希多岛。温赖特被任命为留守菲律宾的最高指挥官,麦克阿瑟告诉他:“现在我要走了,但我会尽早回来。”

对温赖特,以及留下来作战的每一个士兵,麦克阿瑟都充满了歉疚和不舍。临别时,他紧紧握着温赖特的手:“守住这里,直到我回来代替你!”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麦帅还不知道,他将再一次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他会回来,只是太晚了。

第二天,华盛顿电告麦克阿瑟,日本人已经掌握他即将离去的情报,他再不能迟延,必须马上离开。

哥们儿,冲过封锁线

1942年3月11日晚上7点15分,麦克阿瑟坐着吉普车来到码头。

当所有人都已登船,麦帅慢慢转过身,默默地注视着科雷希多岛。这是一座曾经多么美丽的小岛,但如今已面目全非,鲜艳的花朵、翠绿的灌木不见了,大楼小屋消失了,就连道路在被轰炸后都变成了黑色。

可科雷希多岛仍然无比坚强,犹如一艘被固定的战舰,就像他麦克阿瑟,或许暂时赢不起,但绝对输得起,而且以后会赢。

黑夜已经到来,该走了,麦克阿瑟手握军帽,向这里熟悉的一切、向码头送别的人们告别。就在那一刻,他脸色发白,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守住这里,直到我回来代替你们!

麦克阿瑟箭步跨上鱼雷艇,对护航指挥官巴尔克利上尉下令:“你可以解缆绳了。”

奎松撤离时,乘坐的是潜艇,麦克阿瑟本来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离开,但因为推迟三周动身,日军的外围封锁线变得更加严密,麦克阿瑟决定不用潜艇,而改用那些曾在西海岸巡逻的鱼雷快艇。

这是一支鱼雷快艇分队,共有4艘快艇,尽管因连续使用而得不到保养,快艇的航速已经下降,但比日军的巡洋舰或驱逐舰还是要快得多。

鱼雷艇前后部共装有16枚鱼雷。巴尔克利将快艇分队做菱形编队,这样16发鱼雷都可以占据最佳的发射位置,他的打算是,只要鱼雷艇被日军水面舰只发现,就立刻展开攻击,管它是巡洋舰还是驱逐舰,都先用鱼雷穿它几个窟窿再说。

话虽这么说,但这实际上是一次十分大胆的冒险行动。要对付一两艘敌舰,快艇分队也许还有办法,若在整整一支舰队面前,区区4艘快艇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此外,他们不仅要通过日军的海上封锁线,还要航行几千公里,途中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任何部队都来不及进行支援。

码头送别时,麦克阿瑟曾听到一段简短的对话。有人问:“他(指麦克阿瑟)能冲过封锁线吗?”

另外一人回答:“不知道,也许他有五分之一的机会。”

假如无法冲过封锁线呢?日本人早就在对外广播中宣布过,假如能够活捉麦克阿瑟,将把他弄到东京的帝国广场绞死或斩首示众。帝国广场建有一座塔楼,在塔楼上可以俯瞰阅兵场,近卫师团就曾在阅兵场上一次次搔首弄姿。

像麦克阿瑟这样骄傲的将军,决不肯受如此凌辱,他一定要冲过去,哪怕机会真的只有五分之一。

出发后,险情很快就像海浪一样不断扑来。在经过一座被日军控制的小岛时,岛上日军亮起许多白色灯光,这是发现有人试图突破封锁线的信号。

日军大概已经听到了快艇引擎的声音。所幸鱼雷艇引擎的声音听起来同轰炸机差不多,日军以为是轰炸机,认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便没有对快艇分队多加注意。

刚刚脱险,又遇到了日军封锁舰队,黑暗中,甚至舰队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快艇分队随时准备攻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10秒、20秒,足足一分钟过去了,钻在快艇下层的麦克阿瑟没有听到枪炮响,这意味着运气又一次站在了他这一边。

那个夜晚,运气一直伴随着闯关的人们,他们始终没有被发现,但大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随着天气逐渐变坏,海浪汹涌,如小山一样不断打压过来,快艇开始疯狂地来回颠簸,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上山峰,一会儿下谷底,麦克阿瑟后来说,他们当时简直是在混凝土搅拌机里航行。

人遭罪不用说了,快艇分队也无法再保持原有队形,到第二天凌晨3点半的时候,已经完全分散开来。巴尔克利花了几个小时,想将各艘快艇重新集中起来,但没有成功。4艘快艇只好在约定好下一个集结地后,各自独立行动。

拂晓时,32号鱼雷艇忽然看到一艘驱逐舰向前逼近,艇长判断这是日舰。艇上顿时警报声大作,鱼雷手们打开鱼雷发射盖,想着无论如何要给它一下子了。

就在舰长下达发射口令的瞬间,“日舰”亮起灯光,旗语兵看到后急忙大喊:“鱼雷艇,自己的艇!”

不光是自己的艇,还是自家艇中最重要的一艘——麦克阿瑟所乘坐的41号艇!

32号鱼雷艇的官兵们后怕不已。还好,没有发射,但因为32号艇在准备打的时候,也准备了逃,为减轻船的负荷,把备用油料给丢到大海里去了。等到快艇再次会合集结时,32号艇的燃料已所剩无几。

一艘没法开了,另外一艘久久没有露面,为免夜长梦多,麦克阿瑟临时决定,将32号艇的船员转移到其他两艘快艘上来,并且马上启程。

由于人太多,两艘快艇被挤得满满当当,船舱里犹如蒸笼一般,麦克阿瑟几乎都热晕过去了。

行进过程中,一艘战舰迎面而来,就像32号艇曾遇到的那样,只不过它不再是“自己的艇”,而是如假包换的日舰——正在巡逻的日本巡洋舰!

“我将回去”的承诺

要躲,太近;要跑,太晚。

两艘快艇只好关掉发动机,打开鱼雷发射器,准备投入即将到来的这场近身战。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日本巡洋舰居然没有搭理他们,穿过他们的航道扬长而去。

显然,日舰把两艘快艇当作了本地的捕鱼船。太幸运了,幸运得有些离奇,简直跟神话一般,麦克阿瑟的助手后来回忆道,那天他经历了一生当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1942年3月13日清晨,快艇分队到达安全区域,同时也结束了难忘的海上旅程。晚餐时,劫后余生的麦克阿瑟专门走到巴尔克利等人的座位前,端着酒杯对他们说:“这一次你们体现了真正的海军作风,我将授予全体船员银质奖章,以表彰你们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所表现出的坚毅和勇敢。”

海上历险是结束了,空中历险却才刚刚开始。麦克阿瑟还必须坐飞机前往澳大利亚的墨尔本。

麦克阿瑟注意到,前来接送和护航的几架“B-17”都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似乎是用口香糖和打包的铁丝凑在一起的”。盟军在整个西南太平洋的状况就是这样,换句话说,要是空军强一些,新加坡战役、爪哇海战便不至于一败涂地。

和海上历险一样,美机也只能依靠黑夜作为掩护,以便躲避日军的巡逻机队。不一样的是,海上航行时,他们始终没有被日军的巡逻舰队所发现,在空中时却被盯上了。

美机急忙改变航向,没有去日军预计他们要着陆的机场。当日军发现这一情况时,麦克阿瑟已换乘另一架运输机南飞。

运输机起飞十分钟后,日军俯冲轰炸机和战斗机呼啸而至,到达运输机最初起飞位置的上空。

“真是险啊。”当脱离险境后,麦克阿瑟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但是战争就这样,你或是胜利,或是失败,或是生,或是死,这中间只有毫厘之差。”

麦克阿瑟一踏上澳大利亚国土,就受到了热烈欢迎,记者们蜂拥而来。当着记者的面,他气宇轩昂地宣布:“据我了解,美国总统命令我从日军防线突围的目的,在于组织美军对日军进行反攻,第一步就是收复菲律宾。我怎么来的,就一定要怎么回去!”

麦帅是率性而言,但这段话在美国引起极大反响,被公认为是二战开始以来,对美国人最有鼓舞性的一次讲话,其中的“我将回去”更是成为标志性的战斗口号。

此时的美国,正处于二战中最为暗淡的历史时期,军事上似乎除了失败,还是失败,都快败得麻木了,人们普遍期待着能有一个英雄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麦克阿瑟适时地填补了这一空白。

麦帅太符合美国人对英雄的定位了——有一点骄傲不要紧,有一点个人主义也没关系,哪怕是被一些人攻击为“临战逃跑”,都不损形象,关键是主人公要足够勇敢,足够强悍,足够机智。

从指挥巴丹抵抗,到穿越封锁线,麦克阿瑟配得上后面那三个“足够”,他的故事成为二战中的励志经典,美国民众尤其对他如何穿越封锁线的过程津津乐道:“老兵麦克阿瑟成功地欺骗了狡诈的日本人!”

大家都知道麦克阿瑟是一战老兵,想当年,他的“彩虹师”可是一战欧洲战场上最有名的部队之一,所得到的评价是“彩虹师的战斗力无与伦比,没有人怀疑”。

在美国,军人的最高荣誉是得到荣誉勋章。麦克阿瑟曾获得过推荐,拟授予其荣誉勋章,但在一战结束时,这一奖项已经取消,荣誉勋章也因此与麦克阿瑟擦肩而过。

如今,在民意强烈的推动下,美国国会破例通过议案,授权罗斯福向麦克阿瑟颁发荣誉勋章,他又一次到达了一个美国军人所能企及的事业巅峰。

不过这一次,一贯骄傲的麦帅没有把荣誉完全归结到个人,他说这枚勋章所肯定的,应该是一支“勇敢的军队”,他只是幸运地指挥了这支军队而已。

“勇敢的军队”当然是指尚在巴丹和科雷希多岛作战的美菲军,在麦克阿瑟的心中,美菲军的勇敢精神绝不逊色于“彩虹师”,而他曾对这支“勇敢的军队”有过庄重的承诺。

据说美国政府在公开发表麦帅的讲话时,曾建议把“我将回去”中的“我”改成“我们”,可是遭到了拒绝。麦克阿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说到就一定要想办法做到,在这方面,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丝毫敷衍,他必须在第一时间重整旗鼓,打回菲律宾去。

正是因为抱着这样一个良好的愿望,当麦克阿瑟离开菲律宾时,他不仅毫无颓丧之色,还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然而他很快发现,希望正在变得渺茫。

军司令官也“旷课”

到达墨尔本后,麦克阿瑟随即被任命为西南太平洋盟军总司令官,但可供他指挥的只有澳大利亚部队,兵力不到3万,而且大部分作战部队已开往中东。

实在想拉出去打仗也可以,一个训练不足的步兵师,你要不要?

至于空军,麦克阿瑟来的时候就见识了。看看登记册上还有250架飞机,由于缺乏零部件和引擎,能飞起来的不过是极少数,基本上都在机库或机场歇着呢。海军方面,是从荷属东印度撤下来的美国亚洲舰队,舰队的战舰都已打光了,能用的就是25艘潜艇,而这些潜艇也因连续出航累得快腿抽筋了。

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麦克阿瑟惊呆了,他认识到要从外围援救美菲军根本不现实。

麦克阿瑟说,这是整场该被诅咒的战争中,最使人震动和吃惊的事件——以为这里兵强马壮,足以一战,早知如此,为什么要来澳大利亚?

麦克阿瑟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甚至为自己离开菲律宾的决定感到后悔,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美菲军能在巴丹尽量坚持得久一些。

麦帅是感到难过,他的对手是感到晦气。

当美菲军盛传本间已经自杀身亡的消息时,本间自己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起初还有些不高兴,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咒我死,不就是怕我的意思吗?这说明我厉害啊,嘿嘿。

本间转怒为喜,成天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打了胜仗呢。

麦克阿瑟的撤离,巴丹战况的僵持,终于让本间嘻哈不下去了。特别是前者,惹得日军大本营暴跳如雷:不是说麦克阿瑟已成瓮中之鳖了吗,他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澳大利亚去了呢?

本间雅晴被拎起来一顿臭骂——都以为你百步穿杨,谁知道你水平却这么差!老待在马尼拉不动,难道躲在阴沟里等着天上掉馅饼?

其实本间不动,自有他的一番道理。麦克阿瑟对此就看得非常清楚,他说他不怕巴丹半岛遭攻击,就怕被封锁。

这时美国太平洋舰队、亚洲舰队的剩余力量都不在菲律宾周边,仅有一些鱼雷艇护卫着海岸线。日军已具备了海上大封锁所需要的一切条件,只要一心一意紧缩袋口,袋中的8万美菲军就只有被饿死的一条路。

在参谋本部,也有一些人主张对美菲军实施封锁政策,他们要求大本营出面,对巴丹半岛下达封锁令,同时不要让第14军再深入巴丹内陆,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可是大本营和南方军都没这个耐心。他们不是纵向比,是横向比,南下的三员战将,山下、本间、今村,山下和今村都体面地完成了任务,马来西亚、新加坡、爪哇全打下来了,怎么就你一个本间特殊呢,说到底,还是水平有差距,一个字——烂!

所谓得手的就是人才,失意的便是笨蛋,处于重压之下的本间再也无法安之若素了。

1942年3月中旬,第14军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打开僵局,究竟是继续持久包围呢,还是伺机进攻?

但是开会时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与会人员都陆续到齐了,唯独不见本间这个核心人物。

军司令官不出现,其他人议了也是白议,奇怪的是,本间一向守时,何况这种事关战局的重大军事会议,他是不可能迟到或“旷课”的。

一位幕僚前去敦请,他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一幕,本间正趴在桌子上战栗哭泣。

大本营里浑蛋多

让本间彻底崩溃的是大本营发来的一封电报。

要说阴,大本营真是够阴的。他们将南下战况向天皇进行了报告,特别强调菲律宾战事迟滞不前,但为什么迟滞不前的理由又不说,结果天皇就来了一句“甚感关切”。

如果说遭到大本营、南方军责备,本间还只有三分烦恼,等看了这封电报,烦恼马上就添到十分。

他想不到大本营竟然会将此事捅到天皇那里去。这分明就是大本营在推脱责任,仗打不好,难道跟大本营轻视巴丹没有关系?请问你们谁把菲律宾战役当重点了?都把这儿当铺路石,眼看要进攻巴丹了,还来个釜底抽薪,把主力抽走,弄一个守备旅团来凑数。

除了兵少兵弱外,第14军在火力上也远不如美菲军。大本营和南方军从没有给本间配备过像样的炮兵部队,要说有那么点优势,最多也就是有一批二流的侦察机和轻轰炸机可以帮帮忙,但单靠这些,哪里就能攻破巴丹防线?

可是现在似乎所有罪责都要让他本间一个人来承担,甚至还阴险到把小报告打到天皇那里,唯恐不能批倒搞臭他。

本间出生于富农家庭,乃家里的独生子,长大后也基本上是一帆风顺,士官学校、陆军大学、驻英武官,光环罩满全身。菲律宾战役之前,这位光头帅哥不仅有一大群粉丝在追,还被奉为一个能文能武,具有多方面才华的儒将。

可以说长这么大,本间都没受到过什么委屈,捏着电报,他气得双手冰冷,眼泪唰唰直流。

要是大本营承办此事的参谋此时就在身边,本间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扇他180个连环耳光,直扇到他满脸充血为止,这种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浑蛋真是太可恶了。

不过等到抹干眼泪,回来参加会议时,本间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大本营的浑蛋们”。在他的主持下,第14军决定按照大本营和南方军的意思办,再次对巴丹防线发动进攻。

有一点本间没有忘记,那就是讨价还价。你们让我打,可以,但得增加兵力,为此他专门派去一名参谋做说客。

对南下各部队,大本营和南方军向来只热衷于抽兵,一听要添兵,都是一百个不情愿,无论你把理由说得怎样天花乱坠,什么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他们根本就不听。

最好得有让他们不得不听的东西,所以这名参谋临走的时候还带去了一批照片。这批照片是在马尼拉政府的地下仓库里偶然被发现的,上面透露了巴丹防线的部分内幕。看过照片之后,本间才恍然大悟,知道麦克阿瑟原来在巴丹设了三道防线,而且一道比一道坚固,这也是他坚持不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

如今被逼着,不动也不行了,但起码可以让上面的人知道,不是我矫情,巴丹防线确实难打,必须增兵,否则的话,你们就算是把我本间称起来卖肉,肉也不会多出几斤。

果然,在看到照片后,大本营头头脑脑们的脸色变了,他们随即向菲律宾派去大批参谋幕僚,这些人在对第一线进行视察后,承认对美菲军的数量及战斗士气确实估计过低。

两相综合,大本营终于意识到事态跟他们的想象有着不小的差距,于是决定满足本间的要求,对菲律宾战场大举增兵。

正好太平洋的其他分战区大多已尘埃落定,也能够抽出兵来。这些援兵分别来自上海、西贡、新加坡等地,主力为第4师团,另外还加上一个支队、两个联队,而原来的第14军一共才不过三个半联队。

通过照片,众人都意识到巴丹防线确实易守难攻,要实施正面突破,非得用重炮不可,因此,大本营特别强化了炮兵部队,拖往巴丹的火炮很多是巨无霸,其中仅240毫米榴弹炮就有9门,其他榴弹炮或加农炮的口径也多在100毫米以上。

为了对炮兵进行统一指挥,大本营任命北岛冀子雄中将为炮兵总指挥,本博光大佐辅之,北岛冀子雄在日本陆军中被奉为炮兵权威,而本博光则素有射击指挥名将之称。大本营还给这些日本炮兵的精锐吃了“定心丸”,告诉他们,弹药可着劲用就是,不要舍不得,也不要怕没有,反正一句话,到时候得像敲铜锣一样大鸣大放,把巴丹半岛给轰碎了才行。

空中力量丝毫不比地面逊色。第60飞行战队、第62重轰炸战队奉调而来,随着他们的到来,本间所指挥的航空部队也由二流变成了一流。

对本间和第14军来说,似乎是春天真的来到了。在仁牙湾进出的船艇有如过江之鲫,开赴巴丹的军用车辆同样络绎不绝,援兵到达一线后,立即投入丛林战训练,看上去官兵都精神抖擞、气势如虹。

眼前的情景,令本间大为惊喜。他不过是想要一个馒头,没想到大本营却扔过来好几筐,战力一下子增强了2~3倍,要是以这样庞大的阵营出战,还不能攻陷巴丹,那就真要跳海了。

钱到公事办,火到头烂。本间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没有理由不获得成功,我准备大干一场。”他的幕僚们也都窃喜,苦了许多日,是该轻轻松松地捞点军功了。

然而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个师团擅长做生意

大本营派来的参谋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自己叉着腰不下田,反而在旁边大讲别人的风凉话,说什么巴丹半岛即将开始激战,但本间和他的那些军官却在马尼拉享受安乐,过着快活日子。

这些能通天的参谋可厉害着呢,同样一句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南方军总司令官寺内寿立即信以为真,顿时肺都快气炸了。

水平差也就罢了,竟然人品也有问题!寺内恨不得立刻让本间下课走人,只是考虑到临阵易将会动摇军心,才决定让本间戴罪立功,所有是是非非,准备留待菲律宾战役结束后再议。

但寺内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客气了。包括第14军参谋长、作战主任参谋在内的多数高级幕僚被调迁撤换,理由就是作战不力,军参谋长前田正实中将还被编入预备役遣回了日本。

看着前田正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离去,很多军官暗地里流下了死狐悲的眼泪。处分军参谋长,说到底也是在打军司令官的耳光,可叹这时候的本间已经自身难保,哪敢多说一个“不”字。

当日军大举增兵时,美菲军内部的危机却在持续发酵。

本间起先的策略是对的,封锁比出击更有效,被围困在巴丹、科雷希多岛的美菲军已经是山穷水尽,在饥饿和疾病的双重困扰下,士兵们的身体极度虚弱,有的甚至连枪都端不起来。

麦克阿瑟离开菲律宾的本意,是为了组织援军再打回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士兵们就不会这么想了,一首讽刺式歌谣在前线不胫而走:“老麦老麦真窝囊……”

在士兵们看来,这位最高指挥官已经抛弃了他们,同时也放弃了最后的战斗,战况再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麦克阿瑟一走,临危受命的温赖特代替他坐镇科雷希多岛,另外任命美国炮兵军官金少将在巴丹指挥作战,可是无论温赖特还是金,都无法把麦克阿瑟临走时的承诺完全当真。

他们原以为麦克阿瑟到澳大利亚后,就算不能立即率生力军回援,总可以改善补给线,谁知道麦克阿瑟在澳大利亚仍是一筹莫展。

为了突破日军封锁线,麦克阿瑟勉强组织起船团,其中的三艘已抵达南吕宋的比萨扬群岛。仅这三艘船上,就装载着1万吨粮食和400万发弹药,假使美菲军能够得到这些物资,其状况将得到极大改善,但问题是,南吕宋就是船团能够到达的底线,再往里面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对美菲军来说,奎宁也许比粮食弹药更为重要,到3月初,巴丹岛上的所有奎宁都用光了,而能够补充奎宁的美国运输机,同样无法进入巴丹、科雷希多岛上空。

前线被疟疾撂倒的官兵越来越多,截至3月中旬,已有3000名官兵住院,到了月底,更是每天都有1000人中着儿,这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意味着美菲军的战斗力在急剧下降。

这正是本间乐于看到的。在正式发起攻击之前,他写了一封劝降书,劝温赖特承认“有名誉的败北”。这封劝降书被放在一只啤酒罐里,啤酒罐外面系着一条精致的丝带,然后从飞机上被抛下。

温赖特像麦克阿瑟一样固执己见,他拒绝了劝降。

1942年4月3日,是日本神话中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的祭日,而在西方国家,则是传统的耶稣受难日,随军牧师们会在当天为士兵们举行战地纪念仪式。

日军就在这一天向巴丹半岛发起全面进攻。

再次进攻巴丹,被日本大本营看成是一次武力的炫耀。从上午开始,总共300门火炮向萨马特防线进行轰击,大口径重炮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防线中央。在日本战史上,巴丹炮战创造了集中火力于局部地区的最高纪录。与此同时,日军航空部队也向地面投掷了数百吨炸弹。

再度交战,美菲军的重火力根本起不到对抗或防御作用。他们的榴弹炮和加农炮没有超过100毫米口径的,而且防空器材也不足,到下午3点,美军的第一道防御阵地基本被摧毁。

日军紧接着便发起步兵冲击。前来增援巴丹的日军步兵第四师团原本并不被本间所看好,这支部队虽然是老牌常备师团,但日本陆军内部对该师团的评价一直不高,原因是该师团的官兵主要由大阪的小商贩组成,商人重利,即使上了战场,业余时间还是喜欢偷偷地做小生意。

除此之外,“商贩师团”在战场上也没什么进攻欲望,很少看到他们像二愣子一样地举行“万岁突击”,更别说去打硬仗苦仗了。

二愣子风格基本上就是日本陆军的唯一作战风格,对各师团战斗力的评价,由低到高,也基本上是谁更像二愣子,谁的名次就排得越高。以第四师团的表现,就只能垫底了,而这也影响到他们的武器补充和配备:你不好好打仗,为什么还要给你好武器?

武器差,便很难打好仗,越打不好仗,武器越差,如此循环下来,第四师团的状态就一直很糟糕,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可为什么第四师团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呢?道理很简单,战场的消耗与战斗力往往成正比,你越二愣子,消耗得就越快。最后,别人都打残了,他们还是一个完整师团,而且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裁谁,也轮不着裁他们啊!

当第四师团来巴丹战场报到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本间都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是常备师团,一个劲儿感叹这是“全日本装备最差的师团”。

在所有增援部队里面,第四师团无疑是最令本间失望的一条支线,可这次他又错了。登上巴丹半岛之后,大阪“商贩师团”突然大爆发,变得勇猛起来。

投降真的非我所愿

第四师团打仗的特点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大阪人很现实,跟强敌作战,还是悠着点好,那什么“万岁突击”就算了,上多少死多少,就算侥幸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缺个胳膊少条腿的,回家摆摊卖菜也不好看。

在他们眼里,立功晋级之类的全是浮云,活着才能继续谈条件,死掉了你就是全身挂满奖章,那又能如何?

但大阪人又很狡猾,眼瞅着美菲军的防御阵地已遭摧毁,又因被长期的饥病所困,部队战斗非常弱,他们马上激动起来,认识到这正是趁火打劫的绝好机会。

如果可以不死,立功晋级谁不想呢?于是第四师团像打了兴奋剂,一拥而上,战至黄昏,该师团已突破了萨马特防线的第一道阵地。

由于攻击比预期顺利,日军个个笑逐颜开,而美菲军则士气低落,很多人甚至在日军展开轰炸之时就已丧失了抵抗意志。

本间愁容顿消,他曾预计美菲军会激烈抵抗,所以起初计划采取的战术是步步为营、逐个击破,现在看到美菲军状态如此之差,过于慎重显然已无必要。

他撤回了对作战的一切限制,要求各部持续不断地展开攻击,不给对手以任何喘息之机。

在日军的凶猛攻击下,萨马特防线已被撕开多道口子。金为了堵住缺口,不得不紧急投入预备队进行反击。

预备队已经动员起来,可是前进异常困难,因为每条道路上都充塞着不断后退的己方部队。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原有的防御部队早就垮了,预备队只好变反击为就地防御,掩护友军撤退。

1942年4月5日,第四师团又大出风头,他们攻陷了萨马特山山顶,美菲军在巴丹的第二防线失守。温赖特一直在科雷希多岛上观察战况,他看到了萨马特山上冉冉升起的膏药旗。

温赖特致电麦克阿瑟,表示战事接近极限,言下之意,巴丹的陷落已成定局。麦克阿瑟急得坐卧不安,这时已有人建议让美菲军投降,但麦帅坚决反对,他复电温赖特,命令美菲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投降,如果巴丹真的沦陷,也要迫使日军付出最大伤亡。

在去往澳大利亚之前,麦克阿瑟曾准备亲自组织一次反击,此后他把这次没有实施的反击行动设为了应变计划。在给温赖特的电报中,麦克阿瑟附上应变计划,并告诉温赖特,如果部队的粮食和弹药不足,就通过发动反击,以夺取日军在苏比克湾的补给基地。

苏比克湾就在巴丹半岛上,照麦克阿瑟看来,日军兵力前推,后方相对空虚,反击完全有成功的可能性。即便反击失败,没有夺得补给,美菲军也可趁势钻入山区,跟日军打游击战。

随后,麦克阿瑟就发电报给马歇尔,请求让他立刻返回菲律宾,亲自指挥这一反击行动。

马歇尔当然不会批准麦克阿瑟再去冒险。温赖特虽然按照麦克阿瑟的意思,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但他心里很清楚,正处于崩溃边缘的美菲军根本难以执行这道命令。

日军步炮兵日夜攻击,巴丹形势变得一天比一天危急,很快第三道防线马里韦莱斯防线也顶不住了。1942年4月8日晚,金设在马里韦莱斯山上的指挥所被日军攻占,整个防线被分成两截,金失去了可发起反击的阵地和有效兵力。

金向温赖特发去最后一份报告,其中有这样的话:“仅仅两天里面,一支军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再没有办法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了。”

马里韦莱斯山后的码头上,挤满了溃散下来、企图逃往科雷希多岛的士兵,但码头只有几条船可供乘坐,大多数人徒呼奈何,只能对着大海和天空发出无望的哀号:“活着的人将成为英雄,尸骨抛在巴丹的人却将被世人所鄙夷,因为他们打输了。”

抵抗早已无效,等待士兵们的将是死亡。金是一个深受士兵爱戴的将领,覆亡时刻,他没有扔下自己的士兵独自乘船逃跑,同时他也知道麦克阿瑟不会允许他投降,但为了挽救士兵们的生命,他愿意一个人站出来承担所有责任和后果。

午夜时分,金派出军使,打着白旗向日军接洽停战,他没有把这一情况向温赖特进行报告,因为温赖特刚刚发出不准投降的命令,报告了也不可能被批准。

1942年4月9日上午6点,温赖特才获知金的决定,吃惊之余,他赶紧要求金再考虑,但一切都太晚了。

上午9点,金穿着崭新的少将制服,驾车来到日军司令部,缴出了自己的手枪。他的举动意味着,巴丹战场的5万多美菲军全部缴械投降,这是美军历史上最庞大的一支降兵,同时也使美国陆军遭遇到了建军以来的一次最大失败。

消息传到澳大利亚,麦克阿瑟感到极度沮丧,他痛心地说:“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金少将投降的消息,还是使我感到震惊。光明消失了,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几个月后,三个美国兵从巴丹逃到澳大利亚,他们披露的内情,让麦克阿瑟陷入更大更深的痛苦之中。

钻进山林打敌人

金和巴丹守军一投降,温赖特就再三向日军提出请求,要求依照《日内瓦公约》优待俘虏,但盛气凌人的第14军司令部却声称,向他们投降的应该是全部美菲军,如果科雷希多岛等其他岛屿上的守军不投降,那就无条件可谈。

恶意生出来的必然是恶果,可怕的“巴丹死亡行军”应运而生。在烈日暴晒下,5万多名又饿又渴的美菲军俘虏徒步前往集中营,长达60公里的路途中,许多人或被饥饿和疾病夺去生命,或死于日军的枪口刺刀之下。

日军为的就是实施报复,以便“给他们(指美菲军俘虏)一点罪受”,其行为可以说是禽兽不如。本间对此当然要负责任,据说参谋总长杉山元前来马尼拉视察时,曾经表扬新加坡“军政森然有威”——山下对新加坡华侨进行了血腥大屠杀,杉山元的意思是这样好,杀人才杀得过瘾。

对马尼拉,杉山元的评价是“散漫无序”。本间或许是受到了这一影响,当部下递送“巴丹死亡行军”的方案时,他便向山下学习,大笔一挥予以通过。

本间后来者居上,“学习”成绩一点不比山下差,总计有一万多名美菲军俘虏丧生于“死亡行军”。也因为这一成绩,他得以赶上山下的脚步,二战结束后,山下被判绞刑,本间落了个枪决,二人被处死,均与他们下令屠杀无辜军民有着直接关系。

新加坡屠杀华侨、“巴丹死亡行军”,这两次屠杀,辻政信都是重要参与者和组织者。在“巴丹死亡行军”时期,他已调到参谋本部出任参谋,这使得他得以用大本营的名义,命令第14军肆意屠杀美菲军战俘,日军甚至拿战俘做活靶子,让新兵刺杀“练胆”,而且杀不够数不准过关。有一个日本兵因为胆子特别小,结果上司命令他一连刺死了15名俘虏。

第65旅团的一名士兵战后回忆,在一次行军中,他见到山谷路旁,堆有高约两米、长约一百米的尸体墙,那全是被杀死的战俘,日军称之为“无言之石垣”。

辻政信的行为,即便在日军中也遭到非议,有人称他是“野武士”,一个不上道的恶棍而已。这个恶棍后来逃到泰国当了“野和尚”,美军一时查不到他,因此他没像本间、山下那样被处死,后来他在东南亚旅行时下落不明,被宣布死亡。

逃到澳大利亚的三名美军战俘,都经历了可怕的“死亡行军”,被关进集中营后同样是生不如死,最后在菲律宾游击队的帮助下,他们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听完三人的凄惨报告,麦克阿瑟愤怒到了极点,他拟了一份给新闻界的声明,除披露“死亡行军”外,还发誓一定要对日军这种残暴的行为加以严惩。

美国政府不仅不允许发表这份声明,还禁止泄露“死亡行军”的消息。政府有政府的考虑,美国民众要是知道有“死亡行军”这回事,必然群情激愤,而且必然会要求政府调集重兵复仇,这将极大地妨碍“先欧后亚”政策的继续实施。

麦克阿瑟所能做的,只是承认巴丹的失陷,并且对巴丹守军表达自己的敬意:“那么少的兵员装备,以及他们所经历的考验和苦难,已足以证明他们所做出的贡献是重大的。”

是的,即便金和巴丹守军最终选择了投降,麦克阿瑟也知道,自己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士兵们予以指责,因为在关键时候,他既没能帮到自己的士兵,也没能履行同生共死的诺言。

麦克阿瑟一时悔恨交加,认为都是罗斯福、马歇尔这些人害了自己——让他到澳大利亚吧,却无兵可用;请求返回菲律宾,又不批准。假如他能够重返菲律宾,这时就可以在丛林中大打游击战了。

按照麦帅的观点,日军受兵力所限,只能控制城市,乡村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度,游击战是大有可为的。事实也证明,他的应变计划并非空想,南吕宋岛屿上的守军便采取了游击战的方案。

巴丹沦陷后,第14军分兵对南吕宋岛屿发起进攻。岛上守军大部分是美国军官指挥的菲律宾部队,士兵大多没受过正规训练,甚至还有连步枪都不会用的,这样的士兵,哪里挡得住日军的猛攻?没多久,岛上的城市便告沦陷,此前麦克阿瑟千辛万苦从澳大利亚运来、但未能送到巴丹的那些补给物资,也大半落入日军之手。

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本间就笑不出来了。菲军全部退入山地,打起了丛林游击战。

山里面没有给养,山外有。菲律宾地下抵抗组织不断送来粮食和燃料,游击队也逐步培养出了自给自足之能力,他们不仅在大山里饲养家畜,甚至还设置了小型碾米厂。

日军起初大感棘手,不过再想想,人长六尺,天下难藏,找人还不容易?

一找起来,还真不容易,因为这是在云深不知处的大山里,而且找的过程常常令人心惊胆战——游击队员以菲律宾人为主,他们会潜伏在山路上,用弓箭和长刀对小股或单个日本兵展开猎杀。

游击队别开生面的战斗,令奉命前来“讨伐”的日军损失不小,只得狼狈撤退。假若巴丹守军也能及时转入游击战,不仅可以避免像“死亡行军”这样的惨剧发生,而且能给予日军更多的还击。

南吕宋岛屿上的游击队规模不大,对本间来说尚属疥癣之疾,倒是温赖特继续在科雷希多岛进行抵抗,使得日军无法正常使用马尼拉湾,这才是必须拔除的硬钉子。

早在“死亡行军”的时候,本间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科雷希多岛。

驸马爷战争镀金

随着巴丹的沦陷,科雷希多岛已成马尼拉湾中的一座孤岛,海陆空对外交通均被切断,日军也顺势完成了对这座孤岛的包围。在本间看来,只要保持围而不攻,科雷希多岛就会和巴丹一样,因弹尽粮绝而投降,这样的日子并不会很长,扳着手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

可是现在既然连巴丹都拿下来了,难道眼睁睁地留着一座与巴丹半岛南端仅隔四公里的要塞不攻?那滋味,就好像是蜜抹在鼻子上,光闻得见,却舔不着,让人不甘心啊。

围困虽然也是一种战术打法,但在日本陆军中很少采用,主要就是觉得没气势,也无法表现日本兵那种“如虹的斗志”。在本间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这样认为,只是慑于第一次进攻巴丹时吃了大亏,他才倾向于保守和慎重。

这次看似轻轻松松占领巴丹的过程,如同是半夜里拾到金元宝,让本间那颗贼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战火如万马奔腾,不能再等下去了,何况以大本营那种死要面子的心态,也不会允许我等,打吧!

1942年4月10日,本间下达对科雷希多岛的攻击准备命令。先前轰垮巴丹防线,靠的是炮兵群,命令下达后,日军便马上着手部署炮兵阵地。

这边有重炮巨炮,那边也有,而且体量更加庞大。作为美国防卫菲律宾的象征,科雷希多岛是一个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军事要塞,其防卫力并不亚于新加坡,全岛装有12门300毫米榴弹炮,8门300毫米加农炮,其他火炮的口径也平均在200毫米以上。

以四公里的海上距离论,科雷希多岛守军仅用肉眼便能看到日军的活动情形,你要大摇大摆地布置炮兵阵地,人家那300毫米火炮可不是吃素的。这样,日军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干活,直到三天后,才最终完成了对隐蔽阵地的部署。

谁也没想到,建个阵地如此花费工夫,这让大本营和盛厚亲王都措手不及。

盛厚是裕仁天皇的女婿,乃炮兵出身,曾在日苏诺门坎战役中镀过金,但那个金镀得很不顺利,日军炮兵压根儿就干不过苏联炮兵,自家阵地等于是热辣辣的火锅席,炮战中一个炸飞的炮车轮子还砸伤了盛厚。大本营见势不妙,急忙派飞机将盛厚接到了后方。

巴丹炮战又让盛厚看到了机会,他急于要在老丈人面前露一手,便以皇族要争先报国为由,三天两头地请求志愿参战。参谋本部为此大伤脑筋,不答应吧,驸马爷缠着不放;答应吧,万一像诺门坎战役那样有个闪失,没法交代。

最后总算想到了一个聪明的办法,估计菲律宾战事快结束了,便让盛厚启程。大本营的如意算盘是,在无风险的前提下,让这位亲王捞足本钱,同时也借此拍拍天皇的马屁。

可是由于攻击时间推迟,盛厚到达之时,正是炮战启动之日。来了就没法掉转头溜掉了,盛厚随即向本间报到,并要求将自己派往前方炮兵司令部。

1942年4月14日,日军炮击科雷希多岛,温赖特下令进行反击。

美军炮手的水平不赖,一个炮兵中队打得兴起,把整整三百公斤炮弹扔进了日军炮兵阵地,炸得日本兵哇哇乱叫。其他中队也不甘落后,争相向对岸“兜售着自己的炮弹粥”。

美军炮兵最大的不利之处,是得不到空军的协助,要确定射击诸元,只能看地图,或者依靠设在制高点的观测所,否则早就把对方火炮给打趴下了。相比较而言,日军炮兵虽然可以通过气球观测兵来指示岛上的每一个目标,但因为美军的炮兵阵地主要设在高地反斜面,同样也存在着观测和射击效果不理想的问题。

炮战将近一周,胜负未决,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美国对国外发布广播:“新加坡已经陷落,科雷希多岛安然无恙。”

相似内容日夜进行宣传,不厌其烦地反复播放着,令第14军的情绪大受影响。远道跑来镀金的盛厚自不待言,一来就被套牢,尽管待在炮兵司令部里没有被炸死的危险,然而耳朵边整天炮声隆隆,又不知何时才能解套,怎么着也是件挺晦气的事。本间等人更是骑难下,暗暗着急,前线的日本兵听到美国广播,只能咬着牙根怪叫:“走着瞧吧!”

似乎本间又回到了第一次巴丹攻守战时的窘境,不过到1942年4月19日,一发炮弹改变了整个战局。

星条旗在迎风飘扬

这是一发重炮穿甲弹,据日军炮兵统计,发射这发炮弹的240毫米榴弹炮此前已打了262发,轮到第263发,突然鬼使神差地命中了美军弹药库。

被击中的弹药库供应着八门火炮的弹药,被击中后弹药库立刻发生大爆炸,美军炮兵阵地被连根拔起,巨大的炮身抛起三百米高,冲天黑烟遮盖了整座小岛。

除主岛火炮外,科雷希多岛旁边还有“军舰岛”——一座在珊瑚礁上按照军舰模型,用混凝土建造的阵地工事。在这座被称为“不沉的战舰”的“军舰岛”上,装有4门160毫米火炮,可对主岛起到协防作用,但在日军有针对性的连续炮击下,上面的炮兵阵地也被摧毁。

日军逐渐在炮战中得势了。在无情的炮击下,防御工事后面的美军官兵好像住在了炮靶的中心,每天过着极为恐慌的日子。

弹雨之后又连着下暴雨,而且夜以继日地下个不停,防御工事刚修好就被冲坏,整座岛屿碎石凌乱,一塌糊涂。

本间希望能从精神上率先击垮守军,使其不战自败。

美军营舍高处悬挂着星条旗,日军炮兵每隔两分钟瞄准齐射一次,到第二次射击时,星条旗被炮弹击落,隔岸观望的日本兵高喊“万岁”。这被日本人视为他们即将取胜的象征,宣传人员专门赶来拍了部电影,名叫《炮轰旗帜》,并于4月24日在前线进行放映。

看完电影,日军炮兵个个手舞足蹈,得意非凡,可事隔数日,美国星条旗又在原来的位置上高高飘扬,就好像从来没有被击落过一样,把这帮人全给看傻了——我们天天朝那个位置开炮,谁还有胆子去重新挂旗?

的确有人有胆子,一位不愿向日军“称臣”的士兵冒着枪林弹雨爬上旗杆,插上了美国国旗。

原来美国人也如此勇敢和爱国,不砸下更多本钱,他们是决不会轻易屈服的。1942年4月29日是裕仁天皇的生日,在发射礼炮之后,本间把全部的150门重炮都集中起来进行轰击。

从上午起,美军炮兵阵地就遭到完全压制,炮弹炸裂所引起的冲击波,差点把那些躲在散兵坑里的美国兵给震走。士兵们急于躲避炮火,即便日军轰炸机从头顶掠过,也没人顾得上去理会。

到了下午,情况更糟,多个美军弹药库被熊火焰所包围,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

类似的集中轰击一直持续了两天。日军火炮跟机关枪一样,不断喷射着火焰,至5月2日,已达到白热化程度。

在前后达5个小时的炮击中,日军发射炮弹超过3600发,其中一发贯穿弹药库的混凝土墙壁,直接引发大爆炸。据目击者形容,当时的情景就好像全岛都在爆炸似的。

巨大的冲击波,使岛上许多军民耳鼻流血,几门重量达13吨的臼炮都被震离炮台,有一门甚至落到一百米开外。

日本战略物资匮乏,在战场上向来就不太舍得多用炮弹,可这次为了炫耀它的物质实力,也算是豁出去了。在特定地区消耗如此海量的炮弹,在日本陆军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美军已无还手之力,他们只能等炮击告一段落后,才能从隐蔽坑道里爬出来,然后想办法挖出那些被尘土和瓦砾所掩埋的战友。因为在拥挤压抑的坑道里待得太久,许多士兵还患上“坑道综合征”,思维紊乱,丧失了战斗力。

科雷希多岛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1942年5月3日,岛上淡水已不足5天之用。晚上,一艘潜艇冒着危险悄悄靠近科雷希多岛,接走了最后一批妇孺。温赖特安慰紧张的潜艇艇长:“他们(指日军)只有打过来才能接近我们,不然他们无法接近。”

本间一直在做着打过来的准备,但他没有渡船,所需的3000艘登陆艇必须从仁牙因湾拖拽过来,而这些登陆艇在经过马尼拉湾时,又会遭到科雷希多岛上的炮兵攻击,所以只能利用黑夜,将发动机熄灭后,三艘五艘地进行偷运。

偷运过程十分缓慢,到5月5日,登陆艇才集结了一半。本间没耐心等下去了,他决定分两批登陆,当晚先登一批再说。

正规作战已完全失败

1942年5月5日,日本端午节。本间再次下令对科雷希多岛实施密集轰击,由于炮击终日不断,岛上的探照灯被毁坏,甚至海岸上的散兵坑也被炸得一片狼藉。

晚上9点30分,驻守科雷希多岛的美军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引擎声,那正是登陆艇所用引擎。

5月5日在日本不仅是端午节,还是男孩节,家家户户会在儿子的房前悬挂布制大鲤鱼,称为“鲤帜”。鲤鱼旗飘扬,据说是希望男孩像鲤鱼一样逆流而上、积极面对困难的意思。

本间希望借着这个黄道吉日,激励一下军心,可没料到登陆时还真的要“逆流而上”——马尼拉湾入口处水流湍急,晚上的海峡潮流转向,使得登陆艇都偏离了预定海滩近1公里,登陆部队要登陆的话,就必须逆流而行。

逆流本身就困难,要登上海岸则更不易,科雷希多岛的海岸边上多为悬崖峭壁,非得攀登上去不可。虽然日军早就制作了竹梯,可美军不会任由他们从容登陆,阻击火力十分猛烈。

日军也在用炮兵进行支援射击,但黑夜中进行这种射击,稍有差错,便会打到自己人,掩护作用并不大。

在听到登陆部队无法登陆、又蒙受了极大损失的消息后,本间面如土色,整个人都快愁死了。直到深夜,才有人向他报告,说是不幸中的成幸,有一支日军小部队不知什么时候成功登陆了。

这支小部队为第四师团的佐藤源八联队。他们行动隐秘,守军一时没注意,让他们爬了上来,等到准备予以击退时,正好日军登陆部队的第二梯队又涌了上来,结果佐藤部队便得以长驱直入,攻向科雷希多岛的地下大隧道。

温赖特闻讯,立刻下令展开反击。佐藤部队不足1000人,美军在岛上仍可动员1.5万人进行防御,但这时岛上的通信线路大多已被炸断,无法集结足够的兵力,有负责在海岸阻击的部队,直到第二天早晨,都不知道已有日军登陆且出现在己方身后的事!

即便是勉强组织起来的兵力,想要去迎击佐藤部队,都需通过地下大隧道,更别说隧道里充斥着难民和伤员,美军根本过不去。

陷入绝境的是温赖特,而不是本间,可本间自己不知道,他只知道成功登陆的只是一支小部队,其他部队不是死伤惨重,就是怎么折腾都没法折腾上岸。

当本间接到美军展开反击的情报时,更是震惊不已。美军在数目上占有绝对优势,佐藤部队就算不被捏死,也注定会被赶到海里喂鱼虾,一想到这里,本间的两排牙齿都不由得捉对儿打起战来。

本间手中的部队倒还很有优势,但是兵力再多,也没法插上翅膀飞过去啊。登陆艇几乎都用光了,剩下21艘,那又能载得了多少人呢?本间沮丧万分,他对幕僚们说:“我们失败了。”

事实是,他不仅没有败,而且距离胜利已经相当接近。美军反击部队为地下大隧道所阻,反过来被佐藤部队给包围了。

1942年5月6日,日军其他部队也相继成功登陆,连山炮和坦克战车都投入战场了。美军丧失了击退日军登陆的最后机会,科雷希多岛的命运已经难以改变。

守岛美军被迫全部撤入地下大隧道,一时间隧道里的伤员人满为患。一切都完了,每个人都像婴儿一样地在叫喊,一名士兵甚至说,他能体会到被捕器逮住了的耗子,正等着人来干掉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他报上了自己在美国的家庭住址,并且要求:“请将我的情况告诉我妈妈。”

温赖特知道如果再继续战斗下去,大隧道内的军民除了遭受血腥大屠杀外,已不可能再有任何奇迹发生。于是他电告麦克阿瑟,告诉自己的上司,他将“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因悲伤而羞耻地低下头”。

温赖特向指挥官们下达命令:“告诉日本佬,我们将马上停火。”

已撤进大隧道的海军广播电台不停地进行呼叫:“敬告本间将军……敬告本间将军……”与此同时,科雷希多岛的最高旗杆上升起白旗,士兵们开始奉命破坏武器。

温赖特趁着日军提供的登陆艇前往巴丹,与本间进行停火谈判。金的遭遇使他清楚,即使向日军投降,事情也未必顺利,日本佬一定还会提出更过分更苛刻的要求。

果然,本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说他不接受温赖特的投降,除非温赖特命令南吕宋岛屿上的美军也举手投降。

温赖特早就切断了对南吕宋的指挥权,但是本间一听,脸马上一黑,声称要么全部投降,要么继续作战,没有第二条道路可选。言罢,带着部下扬长而去。

温赖特只好返回科雷希多岛,这时日军已逼近大隧道的入口处了。大隧道里到处都是伤员和护士,如果他的投降要求不被接受,这些人将大批大批地遭到屠杀,而按照西方的最高军事伦理,一名军人可以英勇地战死,甚至也可以屈辱地投降,但绝不能听任无辜者和手无寸铁的人被杀害。

深夜,温赖特不得不再次低下头,按照本间的要求,把南吕宋美军重新纳入自己的指挥之下,以此草拟成一份文件,并在文件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1942年5月8日,自身也已成为俘虏的温赖特被带往马尼拉。他在投降书上正式签字,并通过无线电广播,向菲律宾全国宣读由日本人起草的投降书。

继巴丹失陷之后,麦克阿瑟又一次在心理上遭到重重一击。他为此痛心疾首,直言巴丹和科雷希多岛是他在二战乃至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最悲痛事件。

温赖特不仅自己投降了,还命令南吕宋美军投降,并且宣读了投降书,这都不是麦克阿瑟所能料及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逾越了温赖特的职权范围。或许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会顺势将所有罪责推到可怜的部下身上,但麦克阿瑟不是这种人。

他也痛苦万分,可永远不会落井下石。在给马歇尔的电报中,他还设身处地地为温赖特辩解:“我认为温赖特不过是一时的失算,他的处境使他容易受敌人利用。”

南吕宋的美军指挥官没有接受温赖特的投降令。在日军把用兵重点全部转到南吕宋岛屿后,他又支撑了整整三天。

1942年5月9日,日军突破南吕宋美军的右翼,这位指挥官向麦克阿瑟发出了最后一份电报:“我们已经不能做任何的抵抗了。”

在菲律宾,除了当地游击队仍在丛林中坚持外,以美军为主的正规作战陷入完全失败。

麦克阿瑟仍将回来,只是回来的道路将更加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