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普通民众与战争的爆发

政治家和外交官们忙着建立各种联盟；各部门的官员们与工业界和农业界的领袖人物一起在远离前线的后方努力组织生产和供给；教授们以及记者们在他们的书斋里撰写爱国主义的报刊文章和传单；将军们准备着下一场重大攻势，而数以百万计的普通士兵和平民百姓却以另外一种方式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1914年8月，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平民百姓，大家都在城市或村庄里无数的集会和示威活动中经历了战争的开始。如果追问他们对7月底和8月初那些极具戏剧性事件如此反应的原因，那么就必须考虑两大因素。第一个因素是：无论在哪个国家，当时所有的人都相信自己的祖国遭受到了攻击。我们今天早已知道，危机上升到战争的根本原因首先应该追溯到柏林和维也纳的决策者身上。但那时德国和奥匈帝国的民众都坚信，其他列强强行将自己的祖国拖入了一场自卫战争之中。这一信念同样也存在于法国、英国和俄国的民众中，只是其表现形式可能稍有不同，但仍占主导地位。

第二个因素则是，那些涌向集会、倾听宣战宣言的民众们对面临的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浑然无知。1914年之前就有人发出了警告声，警告大家当心，欧洲工业化强国之间的战争会给经济和社会造成灾难性后果。但这些文章和言论发出的警告却未被大众所接受。德国社会民主党人也向其选民大谈“巨大的混乱”，但他们意指的是殖民帝国之间争夺市场的战争，以及资本主义危机为广大无产阶级带来的改变社会的良机。这场未来的战争究竟会给前线和后方的每一个人带来什么，对此，只有在酒吧桌上有一些含混不清的设想。那时，一些喜欢阅读科幻小说的读者会对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些温柔慈爱的科幻技术深感着迷，而不会去思索新型武器和政治机器会造成什么样的人员伤亡。

大多数民众关于战争的设想来源于1870年至1871年的普法战争的经验。人们期待两军打一场短暂的战役，很快决出胜负。在1914年时，有很多职业军官通过种种征兆，预计到这场战争最后会变成一场全面战争，但他们内心深处也排斥这样的结局。在随后的8月份里，德军将在圣诞节回家的言论便四处盛传起来。

相信自己国家的军队会取得一场速战速决的胜利，这的确鼓舞了民众的士气。但新近的研究也表明，民众对一次短期自卫战争的热情振奋也并非高涨到，如在长达数十年时间里那些历史书中所描写的地步。有些人参加了集会并倾听那些政治家发表的爱国演说，当周围其他听众爆发出欢呼声时，他们也跟着一起欢呼。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如果保持沉默，必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解和敌意，所以也只得随大流。但在回家的路上，这些人会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一位汉堡的社民党青年联盟成员在他的日记里十分贴切地再现了8月初的情绪。他写道：“人们匆忙涌进银行提取存款和食品店抢购食品，这样的不安日渐增长。大多数人情绪低落，好像他们第二天就要被砍头一样。”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一位来自汉堡这个汉萨同盟的老年社民党党员这样写道：“在贝森宾登赫夫大街的工会里，一天又一天，越来越多的同志们聚集在这里。我们茫然无措地面对喧嚣拥挤的人群。很多人问自己：‘是我疯掉了还是其他人疯掉了？’”

在法国的乡村里，人们的情绪也十分严肃。战争总动员令公布后，并未出现反对即将开始的大战的示威活动。凡是实行义务兵役制的地方，服役者服从应征入伍的命令前往兵营，然后在火车站登上开往前线的火车。没有实行义务兵役制的英国仅拥有一支规模很小的陆军，于是大量志愿者报名入伍，在经过短时间训练后便随着不列颠远征军派往佛兰德地区和法国北部地区投入战斗。

尽管士兵与自己家庭的联系从未中断过，但从这一刻开始，前线和后方的战争经历便变得十分的不一样了。1914年圣诞节时，战地邮局传递了大量信件和节日包裹，很多军人可回家短时休假。在工业化时代，战争使战壕和地下掩体的世界完全不同于家乡的后方世界，因而，回家休假的年轻人与他们的家人之间常常有着一种心理隔阂。他们怎么能向本来就充满担忧与害怕的母亲描述在前线经历的恐怖？从前线回来的很多休假者对此深感无奈。当到了战争末期，无论是在前线还是在后方，渴望和平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时，前线的军人与后方的家人才做到了相互理解。在下一章中，将就和平的渴望与其革命的结果进行进一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