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纵横录——核战纪实
美国新式武器研制成功
1945年4月12日,就在美国政府集结大量兵力准备大举进攻日本本土之际,罗斯福总统因脑出血而猝然离开人世。消息传出后,最高兴的当推日本军界,因为在他们看来,美国人失去了这样一位精神领袖,一定会陷入混乱之中,到时候日本便可以趁机发动反攻,以获得新的胜利。
但美国政府机构并没有如日本所愿瘫痪。短短的两周之内,新总统杜鲁门便接过总统宝杖,继续开动战争机器向日本直压过来。而且,杜鲁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了解原子弹的威力与性能,以便尽快投入到日本战场上。
1945年,欧洲战场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迎来了人类渴望自由与和平的真正的春天。
4月16日清晨,随着一声令下,苏联百万红军从东、南两面,英、美盟军从西面一起发动了对纳粹德国首都柏林的总攻,一时间万炮齐鸣,火光冲天,欧洲西部这块小小的地方被炸得焦头烂额。
德军终于绝望了,当成批的士兵像被割倒的芦苇般纷纷倒下去时,德军前线总指挥凯瑟尔元帅无奈地举起了白旗,剩余的70000多柏林守军全部成了俘虏。在苏联朱可夫元帅炯炯的目光之下,凯瑟尔沮丧地在投降书上签了字,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上的硝烟开始慢慢散去。
德国投降得如此之快,一时令数以千计的“曼哈顿工程”中的科学家们惶惑不安起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之所以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就是希望赶在德国投降之前造出原子弹,并用它给希特勒政权以毁灭性的打击。但现在的事实却是:德军已经投降,还要原子弹干什么呢?
欧洲战场的和平过早地降临,使得许多参与研制原子弹的科学家都不由得后悔起来,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将成为破坏世界和平的千古罪人!这其中就包括几年前直接敦促美国政府下此决心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和西拉德等人。
而一些美国本土的科学家更是强烈反对美国政府研制原子弹。比如,诺贝尔奖获得者尼尔斯·波尔当年就预测:
原子弹一旦出现,必然会“进一步引起世界范围的军备竞赛,这种竞赛发展到极致,又可能成为新一轮世界大战的重要催动力量,而这次大战一旦爆发,军队与常规武器都将是多余之物,整个人类也将是多余之物——因为地球极可能在这场核战争中毁灭!”
对于波尔这种强烈的抗议,美国当时的总统罗斯福则摆出这样一种折中的姿态:
首先,由于人类对原子裂变的掌握程度足以使各大国都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十年内相继造出原子弹。因此,既然谁也不能保证如果美国停止核研究,其他国家也会老老实实地步美国后尘,因而美国人只有一往无前地继续干下去,直到成功的那一刻为止。
其次,作为一名具有强烈人道主义精神和仁爱之心的大总统,罗斯福在对付日本时是否启用原子弹这一问题也始终持保留意见。
罗斯福当年是这样设想的:不直接在敌国投放原子弹,而是在太平洋某个地方安排一次核爆炸的表演,必要时可以邀请敌对国家的使节观看,以证明美国人的强力和仁慈。万一敌方视而不见,到那时再使用原子弹也未尝不可。
然而,罗斯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病入膏肓,且当时美国人制造的原子弹只有3颗,如果浪费一颗进行表演,万一其余的两颗失效又该怎么向美国人交代呢?这也正是他的继任者杜鲁门总统之所以要坚决停止核表演,转而直接向日本投掷原子弹的重要原因。
原子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呢?即使是职业军人出身的杜鲁门也无法搞清这一科学事实。他根据自己对普通炸药爆炸当量的理解,试探着询问主管核武器研制的格罗夫斯将军:“一枚核炸弹爆炸,到底相当于多少颗常规炸弹呢?”
“从理论上估计,第一枚核炸弹大约至少有1000吨烈性炸药爆炸时的威力,这就相当于派出200架轰炸机全副武装地同时轰炸某一地区5次以上。”
听到这个数字,杜鲁门很是吃惊,因为一次爆炸1000吨烈性炸药,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恐怖景象呢?肯定可以扫光爆炸点周围的一切生命!
杜鲁门不禁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但他却没料到,格罗夫斯将军汇报时所说的数据,与核武器实际爆炸的威力相差甚远。不过,不是大得多,而是小得多。以后来投掷到广岛的那颗原子弹为例,其爆炸力就相当于20000吨烈性炸药,比他所估计的高出20倍以上。
由于格罗夫斯所汇报的原子弹的威力已经彻底征服了杜鲁门,后者便立即成立一个有关“曼哈顿工程”的专门咨询委员会,其中包括马歇尔将军、史汀生部长、贝尔纳斯部长以及布希等3位科学家。
很快,该委员会向杜鲁门呈交上第一份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材料,它直接揭示了原子弹的本质意义,不仅“可以从军事上压制对手,而且还是政治上取得优先权的重要砝码”!
当年,在罗斯福执政期间,美国政府估计世界战争局势时并未把原子弹的作用考虑在内。尽管德国投降后,美国不依赖苏联的力量完全有能力打败日本,但强攻之下付出的代价将是十分惨重的,它不仅会消耗掉美国1/5的财力,而且很可能牺牲上百万美国官兵的生命。
正是基于这样的设想,罗斯福才请求苏联出兵,并私下承诺赞成苏联在中国东北拥有许多优越的利益。的确,对于美国人而言,久居中国东北的70万日本关东军力量不可小觑,加之日本军队越是向国内收缩,其抵抗就越发顽强,而在日本的南部和中部,其兵力就多达200万人以上。
同时,为了准备最后的一击,14至55岁的男性公民一律参战,这一下便可为日本提供至少300万的后备军队。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对原子弹的威力尚无十足把握的罗斯福自然只好求助于暂时的朋友苏联了。
本来,根据美、英、苏等国过去达成的协议,1945年7月1日,美、英、苏三国首脑和外长将去德国柏林,召开“波茨坦会议”,以讨论和确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处理德国问题的种种原则以及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
但是就在会议召开的前一个星期,美国政府突然照会英、苏大使,要求把原定召开会议的日期推迟到7月17日。美国政府到底打算搞什么新花样呢?
斯大林当时虽然有所警觉,但还是未能察觉美国人的真正意图。因为谁也不会料到,美国之所以推迟开会时间,目的只有一个:杜鲁门是要等待原子弹的试爆结果。
的确,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的试爆结果是杜鲁门参加“波茨坦会议”之前所要考虑的重要内容。如果试爆失败,美国人的口气自然会软下来;而一旦试爆成功,有了原子弹这张王牌,美国人自然要口气强硬,多占一些利益,而苏联人肯定不敢据理力争的。
那么,试爆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为了验证这个问题,杜鲁门坐立不安,一再地催促科学家们拿出最为成功的方案来,并以生命作为保障。因为一旦试爆失败,20亿美元的代价就要付诸东流了。
幸运的是,试爆成功了!杜鲁门长吁了一口气,他整理好文件后,便带领几名得力干将兴致勃勃地赶往波茨坦会场。一场新的较量拉开了帷幕。
会场是不见血肉的无形战场。在波茨坦会议上,实质性的问题都一一公开地摆在了桌面上,美苏开始了拉锯式的讨价还价。
当时,杜鲁门和丘吉尔的如意算盘,就是希望尽可能减少苏联今后在国际事务中的地位与影响,特别是在日本问题上能把还未出兵的苏联排除在利益圈之外。在开始的试探性交谈中,杜鲁门不无得意地向斯大林透露:美国人已拥有了一种威力无比的“超级炸弹”。但令人奇怪的是,斯大林的口气竟一点也不惊讶,而是很平淡地说:“好呀,那就使用吧!”
斯大林的态度倒使杜鲁门大大地吃惊,也使得后者自以为原子弹是谈判桌上重要筹码的想法一下子破灭了。为了出这一口恶气,为了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苏联人一点厉害瞧瞧,杜鲁门在经历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后终于拿定主意:提前使用原子弹,给日本人以致命一击,同时也给骄傲的苏联人一记重锤。不过,为了日后好做文章,美国人特意在会议期间向日本政府发出一份与众不同的照会,以一种不多见的客气而委婉的口气希望日本早日投降。
这种罕见的温和口气使日本人感到了温柔背后的“可怕的一刀”,但又无法想象真正的威胁是什么。但日本国内的军部力量却并不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威胁,在他们看来,只要美苏不联合夹击,日本完全可以消灭美国的进攻之旅,这正如铃木首相当时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所说的:“日本本土将成为美国陆军的又一个珍珠港。”
日本人的无知态度带来的恶果是十分严重的,以致在后来于7月27日发出《波茨坦公告》后,日本政府依然不闻不问。这一冷漠的态度传到贝尔纳斯国务卿耳朵里后,他当即就向还在犹豫的杜鲁门说:“等待已无任何意义,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嗯,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抢在苏联出兵之前解决日本问题。”杜鲁门猛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愤然说道。
自从有了原子弹做后盾,美国人愈发担心苏联的一举一动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因为至1945年7月底,苏联分布在东南部的准备围歼中国境内的日本关东军的人数已达到160余万,同时在武器装备上也远远领先于日本。
种种情形都在表明,一旦苏联人攻入日本本土,美国人到时想用原子弹都没机会了。因此,当务之急是立即投掷原子弹。
其实,在1944年12月,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就拟订了在日本本土实施登陆的计划,但随着美军在冲绳岛登陆后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尽快使用核武器的需求也摆到了总统面前。种种迹象都在逼迫杜鲁门做一件事情:抢在日本本土被进攻之前使用原子弹!
尽管此时使用原子弹轰炸日本的意图才真正确立,但实际上,美国空军一直在进行投掷原子弹的模拟演习。
早在1944年夏,也即“曼哈顿工程”的参加者确信原子弹是切实可行的前一年,格罗夫斯将军就开始做战争中使用这一新式武器的准备工作了。
在如何运用交通工具运载原子弹的问题上,格罗夫斯最初考虑当时十分有名的B-29型轰炸机,接着又考虑采用一种英国的重型飞机。
直至1944年秋,美国人才最后确定仍然使用B-29轰炸机,只是对它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装,以方便运载与投弹。
首先,为了最大限度地减轻飞机重量,他们拆除了飞机上的防弹甲板和所有进攻性武器,只留下机尾仅有的自卫式大口径双管机枪。
这样,即使装上重达数吨的原子弹,这种超级的“空中堡垒”仍能达到1.2万米的飞行高度,而这一高度是日本一般歼灭机所无法企及的。经过美国军事部门的一番深思熟虑,1944年秋,素有“空中无敌手”之称的保罗·蒂贝茨上校被任命为这支特殊空军部队的总指挥。
这位曾参加过对德的首次轰炸,并在中国战场展露过惊人的技术的空军飞行员,还当过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座机驾驶员。后来他一直担任B-29轰炸机的飞行工作,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蒂贝茨上校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尽管他还不知道行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从总统的亲笔信以及上司那独特眼神中他已深深明白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他亲自挑选机长,并全面负责组建机组人员。
一切准备就绪后,全体人员立即投入紧张的训练,训练的主要地点定在犹他州的沙漠地带。中心任务是:飞机飞行于10000米高空,对准目标投下炸弹,随之转弯疾升,在炸弹投放后的40秒钟之内,飞机必须远离爆炸点13千米以上。这种严格而单调的训练一直进行到投掷原子弹的前一刻,足见美国人对此事的准备之充分。
1944年年底,格罗夫斯将军在现场考察了飞行大队的模拟训练后十分满意,他宣布空军联队的第一阶段训练圆满结束,尔后将迅速派往古巴,在那里完成余下的训练计划内容:在海上进行远程飞行训练。
就在德国签署无条件投降书的当天,美国这支特殊空军部队的首批支队便昼夜兼程,悄悄从温多佛基地转移到了关岛附近的提尼安岛空军基地,直接接受第二十航空司令官的指挥。
这些太平洋岛屿对于美国人而言,简直就是不沉的航空母舰,因为每天都有数百架重型轰炸机从该基地出发,不顾千里奔波轰炸日本本土,目的只有一个:要让日本的工业文明消失,退到数万年前的石器时代。负责投放原子弹的特殊空军支队,从1945年6月开始进行系统而周密的战斗飞行训练。这些训练都是采用2至9架编队进行,以提高各机组的领航和投弹技术,而且按未来原子弹突袭时的3机编队,多次飞抵日本上空,使机组人员熟悉日本空域的气候、地形、地物以及日军防空火力,熟练掌握投弹程序。
自7月20日开始,美军对日本进行了一连串的空袭,4天中连续进行了约12次轰炸,每次袭击出动飞机2至6架,所袭击的目标,不是预投原子弹的目标,而是在其附近,并尽量使这些试验性轰炸和将来真的原子弹轰炸相近似。在领航程序、高空单机接近、目视投弹以及投弹后迅速脱离等方面,均严格按预想方案实施。这些炸弹是4535千克的炸弹,其弹道近似原子弹。据称,他们先后进行过4次实战演练,投掷模拟弹38枚,主要使用目视投弹,雷达投弹只试用过8枚。
到了7月底,这支特殊的飞行大队已做好掷弹的一切准备工作,日本人的灭顶之祸就要来临了。
“小男孩”首先降临广岛
当格罗夫斯把早已准备好的投掷命令送到波茨坦后,1945年7月25日,杜鲁门终于签署颁发了这一重要命令:
卡尔·斯帕茨将军:
第二十五军特殊飞行大队,必须在1945年8月3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内作好投掷准备。一旦气候适于目视投弹,请立即在下列几处目标选择一处,投掷第一颗原子弹:广岛、小仓、新澙、长崎……
为什么首选目标是广岛呢?美国决策者是这样分析的:首先,广岛地处日本本州岛东南沿海,是日本大城市。由于前些时候的战乱,该市已有12万人疏散到农村,市内仅有24.5万余人。
它是日军第二军总司令部所在地,同时又是日本陆军的一个重要军运港口和日本海军护航舰队的集结地,这是美国人首选的重要依据。此外,这个城市还有2.5万军队,他们曾是侵略中国山东、河南两省的主力部队。
而且,据查该地区已有20多天没有降水,房屋干燥;地形平坦开阔,且市中心建筑物密集,是理想的核爆试验、实地考察原子弹杀伤破坏作用的场所。再者,美军已查明这里没有战俘,不必担心伤害战争法规中所保护的第三国人员。
至于其他几个城市,以小仓兵工厂与京都较受注目。其中,小仓兵工厂是日本大型军火厂之一,那里有日本多种类型的武器和其他防御材料的制造厂。从地形上看,对该地区投弹军事意义极大,但政治影响不大。
而京都作为日本故都,人口达100多万,也是著名工业城市。由于战时没有遭到轰炸,许多居民和工厂都迁到这里。这儿虽然是个不错的攻击目标,但国防部长史汀生却认为:京都作为历史名城,毁掉它必将引起不必要的仇恨,遗留下日后无法解决的纠纷与责任问题。至于长崎,则是第一枚原子弹投弹后才定下来的。
今天看来,美国人之所以要直接向日本投掷原子弹,还与杜鲁门的战略决策息息相关:一个是美国政府当时最关注的是战后东欧事态的发展。战争必胜当时几乎已成定局,是否使用原子弹已无关紧要。但美国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拥有原子弹这一事实本身,以及这种炸弹能够显示的无穷威力,足以对整个世界包括其盟国产生巨大的威慑。一方面对树立战后美国的世界大国地位有利,另一方面,可以使战时的盟国、战后必然的对手——苏联能够接受美国制定的战后世界的计划,尤其是在美方与盟友之间有争议的问题上,能够将美国的意志强加给其盟国,迫使他们接受美国提出的关于中欧和东欧的建议。
正是基于此点考虑,原子弹在杜鲁门总统的政治、外交底牌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召开“波茨坦会议”时,杜鲁门就是为了能够将原子弹的王牌带到会场,而将原定于7月1日的开幕日期拖了半个多月。
罗伯特·奥本海默曾说:“我们受到不可思议的压力,一定要在三国首脑波茨坦会晤之前试验原子弹的填药。”
很明显,原子弹的首次试验是存心赶在“三巨头”会晤之前进行的,以便对苏形成威慑。
而在投掷原子弹的具体时间安排上也是精心考虑的。
“曼哈顿工程”的参加者菲力普·莫里逊说:“我可以作证:8月10日对我们一直是个神秘的期限。我们必须不顾一切代价、冒任何风险,在这个日期之前将炸弹制成。”
一本在日本印行的《关于原子弹轰炸后果的白皮书》中这样指出:“对于不了解雅尔塔会议内情的科学家来说,8月10日的确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神秘的期限,但对于美国政治领袖来说,他们明白这是苏联向盟国保证的参战日期。”
虽然,西方国家曾多次破坏关于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保证,但他们并不怀疑苏联会信守诺言于8月10日对日宣战。
为此,美国一定得赶在8月10日之前采取行动!要制造一种效果:仿佛迫使日本投降的不是苏军的打击,而是美国的原子弹。另一方面,在此刻展示新武器的可怕威力,还可以使战后的世界对美国俯首听命。
一个是美军拟定的攻取日本的作战计划:1945年9月占领日本本土南部,1946年3月攻占东京。但鉴于日本顽抗的立场,盟军将不得不以高昂的代价征服日本,估计会损失100万美国人和50万英国人。而倘若首先使用原子弹,则情况将会大为改观。
另一个是美国已经把20多亿美元花在了原子弹的研制上,政府官员们认为无论如何做一次试验是十分必要的,既然要试验,与其投在无人知晓的荒漠之上,不如扔在敌人的头上,以雪珍珠港之耻。
从以上这几个观点出发,原子弹的使用首先能够使美国达到长远的政治目的,又能取得军事上的直接优势,同时也获得了原子弹实战使用的效果,一举多得。
正因为形势的需要,使得杜鲁门终于把罗斯福一直犹豫不决的事情敲定了下来。不过此时的杜鲁门还特别授意,从1945年7月27日至8月1日,美国每天都出动飞机在日本各大城市上空散发《波茨坦公告》和其他传单。
传单上警告说,如果日本还不接受《波茨坦公告》的全部内容,他们将会受到更猛烈的空中轰炸。而且,每次传单散发后一小时,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次普通炸弹的猛烈轰炸。对于这一种先抚后杀的手法,顽固的日本政府一点也不担心。
终于,到了8月2日,执行轰炸任务的特殊大队机群进行了最后演习。
8月2日,大队接到命令,派出7架B-29飞机轰炸广岛。其中一架飞机运载原子弹,由大队长蒂贝茨亲自驾驶,另两架飞机担任观测,3架飞机担任气象侦察。
此外,还有一架飞机作为预备队,留在硫磺岛机场,随时准备替换发生故障的飞机。在轰炸以后,还指定有两架飞机进行效果检查。第二十航空队负责担任援救任务。
8月5日14时,用蒂贝茨母亲的名字命名、代号为“埃诺拉·盖伊”的B-29飞机装载了原子弹,弹身上满是用铅笔写的给日本天皇的信。这天晚上,飞行员们吃惊地从蒂贝茨那里获悉,他们要执行的具体任务是扔一颗破坏力相当于20000吨炸药的特殊炸弹。
5日傍晚,最后的检查工作已经全部完毕,原子弹安然无恙,飞机随时可以起飞。
起飞前,机组人员每人领到一副电焊工用的护目镜,以便在炸弹爆炸产生强烈闪光时护住眼睛,接下来进行祈祷仪式,机组人员都把头低下来,由年仅27岁的牧师威廉·唐尼进行祈祷:“……上帝啊,我们向您祷告,愿战争早日结束,和平早日重临人间。上帝保佑今晚飞行的飞行员安全无恙返回……”这是所有准备工作的最后一项。
8月6日,起飞基地提尼安岛时间1时17分,3架气象飞机首先起飞。2时45分,装载原子弹的飞机机组共12人也上了飞机。
“起飞”命令下达后,装载原子弹的飞机冲向跑道,加速前进。但是,由于飞机太重,上面除了装有5吨重的原子弹以外,还有2650升汽油。飞机以每秒80米的速度全速滑行,可是飞机仍起飞不了。已经看到跑道尽头了,蒂贝茨万分焦急,身上沁出汗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力把驾驶杆一拉,机头终于抬起来了,紧接着其他飞机也跟着依次起飞。
载着原子弹的飞机和观测飞机起飞后,在硫磺岛上空集合,然后爬到航行高度。按原先规定,如果广岛、小仓和长崎这3个城市都被云遮蔽,不便目视,可以把原子弹带回。
据气象机构报告,当时广岛上空云量极少,完全可以目视轰炸,因此决定轰炸广岛。机上工程人员把原子弹各部件进行最后装配、检查。观测飞机用降落伞投下测量仪器,进行最后测量。
3架美国B-29型空中堡垒巨型轰炸机,迎着夏季的海风从太平洋上的提尼安岛缓缓起飞,向着距离有3200千米的目标日本本土飞去。
其中“埃诺拉·盖伊”轰炸机中,正“熟睡”着一名即将闻名世界的原子弹“小男孩”。
几个小时后,这颗前所未闻的炸弹,就要随着它的落地而向人们宣布,一个新的时代——原子时代的到来。
“小男孩”原子弹,全身黑色着装,外表看去酷似大海里的鲸鱼。这颗原子弹制造精巧,工艺细致、考究。
“小男孩”身高3.05米,体重4.09吨,腰围直径0.711米。“小男孩”肚内装有60千克核原料铀-235,爆炸当量约20000吨。
位于日本本州岛东南沿海的城市广岛,人口有30多万,虽然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美交战,但人口并未减少,只是到了战争后期,日本节节败退,为了减少美国空袭带来的损失,才从城中疏散走12万人,全城现仍有居民24万人左右。
尽管广岛是日军第二军总司令部驻地,又是一个军港,在军事上有重要意义,但奇怪的是,这一军事重镇自开战以来,未受到战火损伤,美军轰炸机很少光顾这个城市。
几天前,美国飞机破天荒首次飞临这里,警报响起,男女老少一齐疏散,往防空洞中跑去,然而飞机临空,却只撒了一些传单,便很快飞走了。
飞机在闪烁的天空中迎来了黎明。“目标——广岛!”领航员重复着机长的命令。飞机上升到近万米的高度,天空万里无云。不久,广岛便已在飞机下方出现。飞行员们望去,它如一个变形的手指头,南端码头直伸入美丽的濑户内海,海边小山绵延起伏。
这天,广岛天气晴朗,气候炎热。广岛时间7时9分,响起一阵警报,美军飞机数架飞上广岛上空,盘旋几周后又飞离而去,没有轰炸。
8时整,广岛上空出现3架飞机,虽然这时已经发出了空袭警报,但广岛居民好像没听见似的。因为美军飞机不断对日本国土进行轰炸,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美军气象飞机离去时才解除警报,现在又有飞机飞来,又拉警报,市民都疲惫了。
因此,广岛市民很少有人进入防空壕进行隐蔽,他们有的正在工作,有的正在街上,有的还在翘首仰望飞机,指指划划。
机组人员都戴好了他们领到的电焊工用护目镜。他们已经发现了广岛的主要标志相生桥,它坐落在广岛市中心。
蒂贝茨打开了自动驾驶仪。投弹手菲莱少尉俯身把左眼贴在诺尔敦瞄准器上,相生桥进入瞄准器的十字线上。他打开自动投弹系统,启动了电子投弹器。
8时15分17秒,飞机骤然爬升,把大型黑色圆筒状的原子弹从大约10000米的高空投了下去。这时飞机急忙作了一个155度的大转弯,向下俯冲,使飞行高度下降300米。为了不使飞机遇到危险,设计者给原子弹带上了用尼龙做的降落伞,以延长原子弹在空中降落的时间,以使投弹飞机有足够的时间脱离现场。
随即,另一架观测飞机舱门打开,3个包裹落下,变成了降落伞。吊在它下面的形状像灭火器一样的圆筒,是一架把爆炸数据发射回去的发报机。
广岛的天空和地面非常平静,看见那3个降落伞的人们以为是美机中弹,飞行员跳伞逃生,大部分日本人在这时仍然十分自信。
可是,天空中突然发出一道闪光,看见它的人无法说出它是什么颜色。就在这一刹那,广岛的时钟几乎全部都停止了,指针指在9时15分上。
原子弹在离地面600米的高空爆炸,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发出的热核裂变,使爆炸中心附近千米范围内瞬时腾起了浓烟大火。
戴着特别护目镜的机组人员看到一道紫白色闪光,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大爆炸。顷刻之间,广岛上空有一团直径约4800米的深灰色烟云,烟云中心腾起一道白的烟柱,烟云在顶部形成蘑菇状,然后离开烟柱。而烟柱顶部又形成蘑菇状。
“我的天哪!”副驾驶员罗伯特·刘易斯上尉说道,“我们干了些什么?”
飞机剧烈地摇摆起来,使人头晕目眩。一股气浪向他们袭来,飞机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然后被高高托起,像是愤怒的大海上卷起的一朵浪花。
“高射炮!”蒂贝茨大叫一声。他的判断力出了问题,以为飞机被高射炮击中了,气得直骂娘。可是飞机四周并没有出现烟雾,二次气浪再度袭来,飞机又摇晃起来。气浪过去之后,飞机摇摇摆摆地掠过目标开始观察。
蒂贝茨下令用明码发电报说,已经轰炸了第一个目标,目测效果良好。帕桑斯则用密码发了一个电报:
结果干脆利落。各方面成功。目测结果大于“三位一体”。投弹后机内情况良好。正返回“教皇统治区”……
广岛成了一片火海。在爆炸中心500米之内,温度接近100万摄氏度,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烬。居住在爆炸中心方圆800米内的所有居民都被烧死。
爆炸引起了巨大震波。震波又引起火灾。浓密的黑烟、碎石和蒸气迅速冲入天空,在高空形成一片“蘑菇云”,完全遮住了太阳。
驻守在广岛的日本第二军司令藤井在最初几分钟内就被烧死在城堡附近的司令部内。整个指挥系统失灵了。日军通信大楼的通信器材完全被破坏,无法使用。
在距爆炸中心16公里以外的地区,人们仍然感到炽热的气流。由于市民没有防御原子弹的知识,在原子弹爆炸后放射性污染还很严重的情况下,就到受炸地区行走,加之救护机构被摧毁,受伤人员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致使死亡率大增。
我国一位旅日侨胞在几十年前目睹了这一历史情景,他回忆说:
这天上午,我正在拉着黑红布窗帘的试验室做8光照相试验,忽见一道白光一闪,我一怔,以为电线保险丝发生事故,正待去查看,又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本能地卧倒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当我爬起一看,满屋尘土什么也看不清。
走廊里传出日语的喊叫声。我在烟尘弥漫中摸着走出室外,钻进防空洞。从洞中再往外一看,原来青天白日的天空,现在突然变成淡黄色。
静下心来向四周一望,防空洞内不少人都受了伤,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也在出血。我走出防空洞回住处敷药。
一路上,房屋倒塌、颓垣断壁,许多地方起了大火,成群成群的人受伤,不少人倒在街头,惨不忍睹,衣服被烧焦,头发被烧光,皮肤被烧黑,无数人在瓦砾中呻吟。
广岛上空的大气被强大的冲击波搅动着,迅急上升的原子云柱带上水蒸气在高空又凝结成雨点,夹杂着放射性污染了的尘埃一块块落下来,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点落在烧伤的皮肤上……曾是几十万人的熙熙攘攘、充满生命的城市,眼下却是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
70000多人丧生、60000多人受伤、60000所房屋被破坏、12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波及,所有人均无家可归。到处是浓烟,尸体遍布各处,建筑物在劈劈啪啪地燃烧,水管在任意冒水,没人救火、没人抢修,连急救车也无法出动……
广岛化为焦热火海,广岛被摧毁了!
与此同时,执行轰炸任务的美军3架飞机返回提尼安岛,受到一大群高级官员的迎接。其中有从关岛特意赶到的空军第二十航空队司令斯帕茨将军。在驾驶员蒂贝茨走下飞机时,司令给他戴上了一枚杰出飞行十字奖章。后来,参加这次特殊任务的其他人员都由空军授予了勋章。
当原子弹在广岛爆炸后,为了避免惊慌,日本政府并没有让国民知道广岛被原子弹轰炸的真相。最初,连铃木首相也不相信报告中所说的一枚炸弹就导致了如此巨大的毁灭一事。由于政府封锁消息,因此,除了邻近地区了解一些情况外,日本全国并无多大的震动。
8月7日,杜鲁门总统发表这样一个严正声明:
7月26日波茨坦发出的最后通牒旨在拯救日本民众免遭彻底的毁灭,但他们的领导人物迅速拒绝了这个最后通牒。如果他们现在还不接受我们的条件,他们的毁灭将从天而降。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毁灭。
但连这一消息也被日本政府封锁了。在东京的主和派——外相东乡建议接受美国人提出的上述条件,但其他人都表示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广岛上空爆炸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威力的原子弹,而是几百架飞机同时投弹的结果。
这些主战派一致认为,日本目前还未到放下武器的最后时刻,他们决心再在日本本土打一场大的决战。
“胖子”无奈驾临长崎
在了解到日本人的上述态度后,杜鲁门又毫不犹豫地向关岛的美空军部长下了最后的命令:“除非另有特殊指示,否则依然按原计划行事。”
言下之意是,美军还将在最短时间内——也就是在苏联出兵前一天,将研制完成的最后一颗原子弹抛向日本本土。
第二颗原子弹为什么偏偏扔在事先并不被美国统帅部看好的长崎呢?这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颗原子弹是内爆式的钛弹,绰号叫“胖子”。这颗原子弹的投掷日期,最初的计划是1945年8月20日,后来又改为8月11日。8月7日,在轰炸广岛成功的第二天,又从预订的时间表里减去了一天。
但是,根据天气预报,8月9日是个好天气,而8月9日以后将有连续5天的坏天气。这就给决策人提出了一个非常简单又非常严峻的问题,要么再提前一天,要么就推迟5天。他们选择了前者。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也是个冒险的选择。工程技术人员认为,这样干很不可靠。他们提醒说,缩短整整两天的时间,将妨碍一系列重要的检查程序。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他们决定执行。
组装工作的进展很顺利。8月7日夜,“胖子”的内脏部分已组装完毕,紧凑地装进钢壳里,可以上飞机了。8月8日22时,“胖子”像它的哥哥“小男孩”一样,睡进了重型轰炸机B-29的弹舱里。
8月9日凌晨3时47分,“胖子”在热带暴雨中,伴着闪电划破的蒙蒙黑夜的亮光起飞了。驾驶载运原子弹的飞行员是查理·斯威内少校。与这架飞机同时起飞的还有2架观察机。
这次轰炸目标主要指定了两个,主要是小仓,其次是长崎。为了尽可能轰炸第一目标,规定不管天气预报如何,轰炸机必须尽量靠近第一目标飞行,只有在肯定第一目标没有进行目视轰炸的可能以后,再飞往第二个目标。
为了避免进行摄影的飞机提前到达现场,要求他们在飞过硫磺岛以前,必须与硫磺岛和提尼安岛两地核对情况。如果由于情报不充分而怀疑,摄影飞机就必须把两个目标都拍摄下来。
但是,担任照相任务的B-29轰炸机不知什么原因,未能按时赶到汇合地点。前两架飞机的驾驶员焦急地在空中盘旋了45分钟,仍未能见到他们的伙伴。最后得到指挥官同意,它们即飞向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九州的小仓。
当飞机抵达小仓上空时,由于城市烟雾很浓,飞机在那里环绕了半天,没发现预定目标,而排在轰炸名单上的第三个城市新潟,路途太远,飞去有困难。
由于飞行燃料不够,决定飞往机器制造业集中的长崎这个候补目标试投,这时,机上的燃料已不多了,没有再多的选择余地,只能作最后一次行动,再迟延就有可能飞不回去。
长崎是个有20万人口的城市,建在一些陡峭的小山上。它的港湾面对东海。长崎是寓言传说中风景特别秀丽的港口。市区面朝港湾,浦上河从北面流进该湾。长崎很早就成了日本的主要对外贸易港口,它还有自己的工业区。
10时多,飞机飞到长崎上空,发现这里的天气也不好,云量很浓,目视条件并不比小仓好多少。于是决定采用雷达轰炸。
10时58分,在即将准备用雷达指挥投弹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云雾中出现了一个小缝隙,随即改为目视轰炸。投弹手瞄准了山谷中的一条跑道投下了原子弹。
但是,原子弹并没有投到原定的目标点,而是投到了该目标以北2500米的地方,即浦上河流域,落在两家大兵工厂之间,把两家生产军事物资的工厂炸个粉碎。
轰炸长崎的原子弹从8800米的高度投下。11时2分,长崎出现了异常炽亮的蓝色闪光,先是沉闷的隆隆声,接着刮起一阵狂风。
少顷,又一次颤动,冲击波和震动延续了5分钟的样子。当时,一架日本水上飞机在7000米的高空穿进云层,向长崎飞去。
日军飞机从云层钻出来时,驾驶员看到一根巨大的黑烟柱,上面“像一个怪物的脑袋”,不断地向上翻动,不时呈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热度很高的烟云也使飞机和机上人员恶心呕吐,并且从拉开的舱盖涌进一些黑色的尘土。
长崎的这一声爆炸,使得78000人当场死亡,受重伤的也达到70000人以上。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在受难者当中还有不少外国人,甚至还有不少中国人。
当长崎原子弹爆炸后不久,日本军部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他们依然坚持原来的主张:死战到底,决不投降。但日本天皇裕仁则一反常态,他在得知伤亡的人数后,当即写给铃木首相一封信,表示了自己的看法:遵从《波茨坦公告》的一切内容,无条件投降!
8月15日,裕仁天皇抵制住了反对派的种种干扰,亲自在全国广播了投降诏书,表示无条件接受《波茨坦公告》。与此同时,接到投降命令的陆相阿南、前首相近卫文麿则在绝望中相继剖腹自杀。至于头号战犯东条英机,在自杀前一刻被手下发现,抢夺了其手中的手枪才幸免一死,但后来在国际法庭上还是被宣判处以绞刑。
那么,如果美国人不扔原子弹的话,结局又会怎样呢?可以肯定的是,日本的失败早在原子弹爆炸之前便已成定局,只是两次大威力的爆炸提前了日本人在投降书上签字的时间。
原子武器的惨烈记忆
在漫长的几分钟地狱般的劫难中,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广岛被彻底毁灭了,34.3万市民中就有13万以上暴死。当时罹难人数达17.7万人。
广岛建筑物总数为76000幢,当场被摧毁70000幢。另外还有23个美国战俘也成为殉葬品。23个战俘中22个当场死亡,剩下一个活着的被日本幸存者从瓦砾中拖出来,乱石砸死。
城里的温岛品康子太太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被埋在她家酒店的废墟中,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她终于爬了出来。
她惊呆了,恍若置身于地狱,街道、房屋都没有了,地上全是焦黑的瓦砾,一堆一堆奇形怪状的焦乎乎的东西——那是尸体,活着的人大部分裸着身体或仍挂着一缕正在冒烟的布条,面目全非,头发、眉毛都被烧掉了,浑身漆黑。
更可怕的是一些人脸上、身体的整块皮已脱落下来,像软面那样挂在身上,一些人已没有了鼻子、耳朵,他们全都一声不响,毫无表情地四处游荡,像梦游似的。
几个少妇赤裸的上身竟像斑马一般——黑一道白一道,原来她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海魂衫,蓝道的地方被光辐射烧掉了皮肤、白色的地方却奇妙地抗住了光辐射。康子太太也像被施了催眠术一般,加入了这鬼魂般的游行队伍,她想,这可能就是佛教所说的阿鼻地狱。
在城南第六个街口,15岁的山冈美贺子8时15分正步出家门准备到电话局上班,她记得头顶有一个耀眼的“镁光灯”闪了一下,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仿佛已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母亲、弟妹、家,都不在了。她爬过无数具焦尸,终于碰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活人——而且是熟人,她欣喜地喊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却怔怔地望着美贺子,他似乎并不认识美贺子,美贺子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啊,眉毛和鼻子已没有了。
在同一地域,有350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女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着蓝色的学生装。当蘑菇云腾空而起时,那些好奇地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约300人,立即身亡。
12岁的松原美代子没有回头,她本能地捂住了脸扑倒在地。等她恢复知觉时,恍若隔世,周围是一片无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
她低头一看,吃了一惊,衣服已不翼而飞,腰间只残存着一根白色的布带,而且还冒着烟。她用右手去拍打,却发现自己的皮肤一块块滑落下来、摇摇晃晃地悬吊着。
广岛红十字医院的内科主任重藤文夫大夫当时正在电车站候车上班。等车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他是最后一个,他背靠着广岛火车站的厚墙在低头看报纸。
一瞬间,天空似乎同时出现了数十个太阳,他抬头一看,前面人行道上一大群正准备上学的姑娘在刹那间变成了白色,白得几乎透明,随即就消失了。
他扑倒在地,一块大石板倒下来压在他身上——后面的墙和石板救了他的命。等他醒来却发现天已经黑了,可此时是早晨8时多。等云开雾散,他才发现一切都没有了,候车的人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匹骑兵的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它变成了紫红色,光辐射把它的整张皮烧掉了。这匹马摇摇晃晃地跟着被房梁上的大钉子扎穿后背的下山一等兵。这匹马在下山的记忆里成了定格。在以后许多年中,他不断地梦见这匹无助、跟着它直到倒下的紫色马。
在已经消失的广岛城堡附近,却出现了另一幅场景,4个浑身是血、头发眉毛已被烧掉的人,踉踉跄跄地冒着大火抬着一幅天皇的巨幅画像跨过一具具焦尸在行进。
地下那些原本已奄奄一息、感觉迟钝的难民却像触电一般喊道:“天皇的像!”满身是血的人们挣扎着站起来向画像鞠躬,无法起身的则双手合十祈祷。受伤的妇女则是跪伏在地上。不知什么原因,天皇的像却完好无损,而他的臣民却面目全非了。
有一个新的生命在这个“末日”里诞生。在原子弹爆炸前10分钟,富田太太生下了一个小女孩息子。接生婆刚给她剪完脐带包上块白布,灾难就降临了。等富田太太醒来时,发现小女儿被抛在缝纫机上面毫无声息,但奇迹般地活着。
半小时后,致命的黑雨又淋湿了这个刚刚降临人间的婴儿,自爆炸过后,这个孩子就一声没哭过。可奇迹在这个女孩身上出现了。
她从此取名叫“闪子”,逐渐出落得十分漂亮、健康,后来成为广岛市的网球冠军,成为闻名世界的人物。
继广岛之后,长崎也毁灭了。战后广岛和平纪念馆馆长和冈省吾教授的调查结论是,至少有20余万人死于原子弹爆炸。
原子弹的烈火吞噬了长崎。据长崎行政官员估计,在爆炸瞬间和以后几天中,死亡人数为74800人。劫后余生的大部分人都得了奇怪的病:恶心、呕吐、泻痢、发烧、头发脱落,受害者身上出现了可怕的亮斑——红色的、绿中带黄的、黑色的、紫色的,一些人仅仅是手脚被灼伤,可后来竟吐血而死。恐怖笼罩着所有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浦上河上漂满尸体,河水奇怪地变了颜色,呈黄红色。附近煤气公司的圆形煤气储存罐变成一个个大火球在空中跳舞,它们呼啸着飞向空中又落到地上,再被弹到空中。
一个幸存的画家目睹了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场景:一个赤身裸体、浑身焦黑的男人,脸上毫无表情,怔怔地望着前方,他背上伏着个孩子,孩子的肠子已溢出拖到了地面上;旁边,一只毛已烧成纽结的猫,正抬头舐着一匹被光辐射剥了皮的马肚子上吊着的肠子,“吱吱”的声音让人撕心裂肺。
数天后,外地救援队开始进入这个一片死寂的废墟,首先要做的事是要处理那些在8月骄阳下迅速腐烂的尸体。救援人员开始收集那奇形怪状的尸体,集中起来用捡来的未被烧透的焦木火化。
核物理学家约伊什在战后写道:“原子弹爆炸时伽马射线对骨髓、人体细胞及食道黏膜的破坏性作用,人们当时知之甚少。
“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原爆区内患癌症的人数”与日俱增——这种病是绝症。医生们弄不清楚为什么有些人连灼伤都没有——看起来完好无损,却会猝然死去。
“不过,广岛和长崎的居民谁都不怀疑,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产生致命影响的正是从大蘑菇云里倾泻下来的‘黑雨’,但人们不明白雨后留在身上的黑斑为什么无法洗掉,谁也弄不清楚水会变成这样:喝下去便要人的命,落到马路上和人身上的尘埃也会置人于死地。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们慢慢懂得了,广岛和长崎的市民大多是因为核辐射而死的,但却无力对他们进行救治,人们束手无策。
“辐射过后,人们持续呕吐,所有人的体温都在升高,心跳加快,达每分钟150次以上,血压逐渐降低,出现气喘,然后出血——苍白浮肿的皮肤上出现血,接着大面积溃烂,毛发脱落,血液成分急剧改变,然后便纷纷死去……”
辐射病的后果可能要经过几年甚至数十年才会显现,遗留下来的核子病在日本至今还威胁着40万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人们的生命。
广岛女孩佐佐木桢子凄婉的故事曾感动过全世界。原子弹爆炸时,桢子年仅2岁,她母亲悲惨地死于黑雨之下。父亲悲痛之余还是为女儿幸免于难感到庆幸。桢子健康成长,活泼可爱,在小学校里成绩出类拔萃。
12岁时,桢子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昏睡病。她被迫中断了学业以医院为家。诊断发现桢子因核辐射患上了放射病。当时,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关心这个美丽的女孩,桢子也虔诚地祈求上苍能让自己活下去。
她坚信那个在日本家喻户晓的传说——诚心诚意地亲手折上1000只“千纸鹤”就能心想事成,消灾祛病。桢子夜以继日地折着纸鹤。可是,当折到644只纸鹤时,死神还是夺去了她的生命。
她还剩下356只纸鹤未完成就“乘鹤”而去了,在冥冥世界中去见她梦中的妈妈。这一长串644只纸鹤和桢子的照片现陈列在广岛“原爆”纪念馆中。
美军大规模空袭日本本土的代价是:B-29轰炸机被击485架,被击伤2702架,飞行员牺牲2041人……
战后,在“原爆”的废墟上日本人建立了“原子弹轰炸纪念馆”,馆中的陈列令世人触目惊心。
数十年来,参观者络绎不绝,观众大都泪水潸然。但是,展馆中的文字说明和解说词却只字不提为什么美国要对日本进行原子弹轰炸,日本又是怎样发起这场战争的。
日本学者镰田定夫指出:
广岛和长崎的体验只有在整个历史中认识。纳粹在格尔尼卡和奥斯威辛的大屠杀,导致了德累斯顿、柏林及其他德国城市遭受报复轰炸。
同样,南京大屠杀和偷袭珍珠港招来了东京大空袭、广岛、长崎原子弹轰炸。军国主义和法西斯是在种族歧视、压制人权和排外主义、对外侵略等土壤上滋生、发展起来的。
同为日本人的镰田定夫的一席话,值得每一个爱好和平的人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