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纵横录——塔兰托空潜大战
英制订打击意大利舰队计划
1940年6月,随着法国的战败投降,英国所面临的战争局面显得异常严峻,形势对英国海军极为不利。
原来根据英国与法国的协议,英国海军主要负责在大西洋上进行护航作战和封锁北海海域,阻止德国海军主力舰队进入大西洋;而在地中海与意大利海军角逐的使命则由法国海军来承担。
但现在,英国海军不得不在大西洋和地中海上同时迎战德国和意大利海军。而且,此时德国海军潜艇在海上的破坏活动非常猖獗,英军需要投入大量的护航反潜兵力,若要再分出部分兵力对付意大利海军,颇有些捉襟见肘。
此时,意大利海军拥有战列舰6艘、重巡洋舰7艘、轻巡洋舰12艘、驱逐舰61艘、潜艇105艘,其他舰艇69艘。地中海的英军则处于绝对劣势,因此英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安德鲁·坎宁安海军上将向海军部请求增派舰艇和飞机。
英国海军部根据战场形势,适时调整地中海舰队的建制,将地中海舰队一分为二,一支由坎宁安指挥,仍称地中海舰队,共计航母1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26艘、其他舰艇8艘,以埃及的亚历山大港为母港;另一支由詹姆斯·萨默维尔海军中将任司令,称为H舰队,共计1艘航母、1艘战列舰、1艘战列巡洋舰、2艘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驻直布罗陀。两支舰队的作战区域以马耳他岛为界。
意大利舰队的主力常驻塔兰托港,掌握着地中海中部的制海权。在飞机的掩护下,他们可以随时袭击英国在地中海上的运输船队,使在埃及作战的英军后勤补给陷入困境。为此,英国地中海舰队不得不集中全力为运输船队护航。
可是,尽管英国军舰在地中海上疲于奔波,运输队仍不断遭受袭击。而且,由于护航舰只较少,运输船队出航的时间间隔被迫拖长,致使运输船的周转率大大降低。
因此,削弱意大利舰队、夺取地中海的制海权,以保障运输船队的航行安全,已成为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当务之急。
在亚历山大港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部里,一位鬓发斑白、精神抖擞的军人正双臂交叉在胸前,来回踱步,他就是当时已负盛名的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安德鲁·坎宁安海军上将。
坎宁安将军15岁时就加入了英国皇家海军,40多年的戎马生涯,使他练就了沉着、果断的良好素质,战争的烽火将他锻炼成为一名坚定顽强的海军领导人。
而今,他怎能在强敌面前畏缩不前呢?丰富的战斗经验使他坚信:战争不仅是双方实力的决斗,更是谋略和智慧的较量。古往今来,以少胜多、智取巧胜的战例何止万千!
坎宁安敏锐地看到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拥有的航空母舰,而对手的弱点也正在于此。尽管意大利空军能提供空中保护和远程侦察,但两个军种协同作战毕竟不便。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地中海上,英军真正地把握着制空权。
只要他一声令下,航母上的舰载机就能立即升空。另外,尽管意舰航速快、大炮射程远,但它们的装甲防护薄弱,以至于有人干脆叫它们“纸板舰队”。想到这里,坎宁安上将已胸有成竹,自信可以击败对手。
然而,事情毕竟没那么简单。决战只是坎宁安的一厢情愿,意大利海军司令伊尼戈·坎皮奥尼总司令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因为意大利海岸线长,其海军舰队得时时想着保护本土。
所以意大利舰队采取保守战略,平日龟缩在塔兰托港内,从不贸然外出,只是在得到可靠情报后才出海袭击英国的运货船队,完成任务后便匆匆返航。
一连几个月,坎宁安一筹莫展,找不到打击意大利舰队的机会。他也曾派几艘驱逐舰和商船出海,企图诱出意大利主力舰只。但坎皮奥尼似乎识破了他的意图,始终闭门不出。
意大利舰队的保守战略激怒了坎宁安。经与航空母舰司令利斯特海军少将研究,坎宁安作出了一个重大抉择:空袭塔兰托!
这一主动出击、打上门去的大胆设想,与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担任英国海军主力舰队战列巡洋舰分舰队司令的海军上将戴维·贝蒂面对德国海军舰队龟缩在港内的情况不谋而合,只是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戴维·贝蒂没能实现他的宏伟抱负。1935年,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时,英国海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庞德也曾制订了以舰载机攻击塔兰托军港内军舰的计划作为应急的备用方案,后来由于英军没有介入,这一计划也被束之高阁。
拉姆利·利斯特在1938年出任“暴怒号”航母舰长时发现了这一计划,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1940年8月,已晋升为海军少将、担任地中海舰队航母部队司令的利斯特随“光辉号”航母到达亚历山大港,并向坎宁安汇报了这一计划。坎宁安正因意大利军舰闭门不出而大伤脑筋,闻听此计划,大加赞赏,并指示他开始进行必要的准备。
聚焦意大利塔兰托海军基地
“如果把意大利海军比做一柄剑,那么瘫痪了塔兰托,这柄剑也就卷了刃。”有人在分析意大利军事地理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确实如此,塔兰托海军基地的重要性,得益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和险峻的地形。
意大利半岛就像踏进地中海的一只靴子,塔兰托就深藏于意大利靴形半岛的底部。在这只“皮靴”的鞋跟和鞋掌之间,有一个向内弯曲的鞋弓弧,这就是塔兰托湾。它面对着浩瀚的东地中海,与西西里岛共扼地中海的咽喉。以塔兰托为基地的意大利舰队,进可以攻,退可以守。难怪英国人将其视为心头之患。
塔兰托分为内港和外港两部分。内港名为皮克洛,完全为陆地所包围,仅有一条狭长的水道与外港相通。外港称格兰德,港阔水深,是大型战舰的主要停泊地,有圣皮埃特罗岛和圣保罗岛,犹如哼哈二将把守住入口。
数千米长的防波堤,从这两座岛屿延伸到岸上,像两条玉臂将整个塔兰托港拥入怀中。在外港唯一的入口处,意军已设置了防潜网,岸边有一尊尊巨大的岸炮指向外海。看来,想从海上攻入港内,真是难于登天。
尽管从空中对港湾实施攻击尚无先例,但意大利人也不敢马虎。在开罗,年轻有为的英国情报军官波洛克海军上尉用一种老式的投影放大机,对侦察机从空中拍摄的塔兰托港照片进行了认真判读。
他发现港内防御兵力很强,大约有300门高射炮和22个探照灯具。然而,使波洛克迷惑不解的是,所有的照片上都有一些小白点,难道是洗印时出的毛病?或者是相机镜头有污斑?然而,小白点的排列颇有规律性,间距大致相等。这是什么呢?波洛克敏锐地断定:是拦阻气球。不久前,为抗击德机轰炸伦敦,英国就曾使用过这种气球,想不到意大利人这么快也学会了这一手。拦阻气球是由金属线或钢缆系留于空中一定高度上的障碍物,通常设在港口、舰艇和重要军事目标的上空,以防敌机低空突袭。一旦飞机从低空进入,就有可能撞上钢缆,导致机毁人亡。
塔兰托基地司令阿图罗·里卡迪将军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他拍着胸脯对不时来此视察的意大利海军官员保证:
我的塔兰托固若金汤!火力、照明、拦阻都已联成网络,任何一架飞机都别想钻进来!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英国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就是要突破他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塔兰托。英国在地中海的两艘航空母舰,一艘是“鹰号”,它跟随坎宁安转战一年,曾多次遭到意大利飞机的攻击,已显得老态龙钟;另一艘是“光辉号”,它刚刚服役4个月,显得生气勃勃。
“光辉号”航空母舰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骄傲,它舰长226米,宽29.2米,排水量为2.3万吨,吃水7.3米,航速31节,载机36架,其中“箭鱼”式鱼雷机24架,战斗机12架。“箭鱼”式鱼雷机是一种老掉牙的飞机,其最高时速只有138海里,和年轻的“光辉号”实在不太相称。让它们在夜间溜进塔兰托港贴着水面低飞,在离目标几百米时投下鱼雷,那无异于去送死。为此,他们对“箭鱼”飞机进行了改装,领航员被挤在后座上,炮手被取消,空位上加放了一个60加仑的副油箱,以延长飞机的续航力。为完成突袭任务,还从舰队中挑选了一批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抓紧进行夜间训练。驾驶员练习陡直下降,在快要碰到浪尖时再把飞机拉起来,然后朝模拟目标投雷。
对这样大吨位的航空母舰来说,“光辉号”的载机量也许过少。然而,这正是英国人在设计上的巧妙之处。当时的英国首相丘吉尔敏感地预见到即将到来的空中威胁,他指示:“宁可牺牲载机量,也要加强防护能力!
于是,“光辉号”和它的几艘姊妹舰就成了与众不同的“装甲航空母舰”,和意大利的“纸板舰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光辉号”的装甲防护能力极强,飞行甲板装甲厚度为76毫米,据称可承受2000米高空投下的225公斤炸弹。它还装有两部792型对空警戒雷达和16门114毫米高炮。通过雷达屏幕上神秘莫测的尖头信号,雷达兵可以昼夜捕捉来袭的空中目标,并及时报告给高炮手。
“光辉号”的舰长是博伊德上校。博伊德绰号为“犟牛”,不仅因为他体格健壮,性情暴躁,还因为他有一种认准目标便义无反顾的性格。博伊德早年是巡洋舰上的一名鱼雷长,但他却对飞行有着特殊的兴趣。
当他还是个年轻中尉时,就私下学会了驾驶飞机。凭着天生的犟劲,他硬是从一个普通的轻巡洋舰舰长,晋升为皇家海军中为数不多的攻击航空母舰的舰长。鱼雷长出身的博伊德,对鱼雷感情深厚,当讨论攻击塔兰托是使用鱼雷还是炸弹时,他坚定地选定了前者:“从舰底进水比从舰上进空气有效得多”。
博伊德选定鱼雷攻击,也不全是出于感情,更主要的是他对防雷网和鱼雷性能了如指掌。防雷网是一种用金属制成的防雷设施,设置在大型军舰的周围或侧旁,防护军舰最大吃水线以下的舰舷。所以,即使鱼雷投掷再精确,也只能炸毁一段防雷网,而奈何不了战列舰。
为此,博伊德起用了刚刚秘密研制成功的磁性鱼雷。这种鱼雷不同于一般的触发鱼雷,它的引信装有一个感应装置。当鱼雷从舰船底下通过时,感应装置受舰船磁场的影响而动作,从而引爆火药,使雷头爆炸。舰船底部比两舷的防护力差,易于损毁,因此,磁性鱼雷的攻击效果比触发鱼雷好得多。
更主要的是,由于磁性鱼雷不是直接触及舰舷时爆炸,而是从舰下通过时爆炸,定深可以适当靠下。意大利防雷网的设置深度为8米左右,英军可将磁性鱼雷定深为10米。这样一来,意大利人精心设置的防雷网就根本不起作用了。当然,对于这一切意大利海军当局一无所知。
奇袭计划因意外“搁浅”
1944年11月6日13时,坎宁安将军乘坐战列舰“沃斯派特号”,率领庞大的地中海舰队从亚历山大港起航,浩浩荡荡向西挺进。
坎宁安将军站立在旗舰舰桥上,不时环视四周,脸上露出坚定而严肃的神情。他感到肩上好像压上了千斤重担,心里暗自思忖: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可能使他成为在地中海上创造奇迹的人,但弄不好也可能成为永远被耻笑的人。
然而,个人的功过在史册上究竟占多大分量倒是区区小事,重要的是,这一仗关系到英国今后在地中海上的命运。
坎宁安将军清醒地意识到,这次袭击成功的关键是出敌不意。可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敌人在空中有飞机侦察、水上有潜艇出没,英国舰队的一举一动都在意大利人的眼皮底下进行。
在这种情况下,航空母舰要横渡地中海驶抵离塔兰托只有180公里的海域,而又不被发现,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英军的意图过早地暴露,导致意大利舰队出击,那么,整个袭击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为了隐蔽企图迷惑敌人,坎宁安专门组织了一个佯动编队,代号“8部队”,由3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组成。而且,在地中海舰队出航前后,英国还加强了地中海东部南北之间的航运,同时出发的运输船队有4批,希望以此分散敌人的注意。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弄巧成拙呢?坎宁安心里依然没底。
为预防万一,他加强了侦察力量,并命令由两艘战列舰、两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组成的掩护群,随时准备截击离开基地的意大利舰队。
令人庆幸的是,里卡迪将军的确不知道自己已面临危险。他的职责就是基地防卫,至于远海侦察,则由空军负责。因此,里卡迪将军手中没有一架飞机。
墨索里尼曾自负地断言:
意大利海军不需要有自己的飞机,打起仗来海空两军可以协同配合。
可他忘了,战争中多少次血的教训已证明:再好的协同也代替不了统一的指挥!里卡迪得到空军的通报说,他们已向可能威胁塔兰托的海域派出了侦察机,但未得到敌情警报。
是的,没有敌情警报,因为派出的侦察机1架也没有回来。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意大利空军向自己的海军兄弟打了马虎眼。
1940年11月6日至13日,曾有3架意大利侦察机接近过英国航母编队,但未等它们判明企图,就被“光辉号”上紧急起飞的战斗机击落了。里卡迪急盼的情报也随之被埋进万顷碧波之中。
在意大利海军高级指挥部的作战室里,一张大幅军用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意方和英方舰船的位置。这里是意大利海军的指挥中枢。值日官在11月7日陆续收到侦察报告:英国地中海舰队已驶离亚历山大基地,正在向西航行。
于是,意大利舰队司令坎皮奥尼将军通知塔兰托的舰队作好出航准备。可是,次日晨的空中侦察又否定了上述报告。坎皮奥尼举棋不定。
下午,意方又发现一支运输船队驶往马耳他,在这支船队以南发现坎宁安的战列舰正在向南航行。坎皮奥尼命令9艘潜艇开往这一海域,并派出多艘鱼雷快艇到马耳他海峡巡逻。
与此同时,从西西里机场起飞的25架轰炸机前往攻击,但未能发现目标……一连几天,纷繁杂乱、相互矛盾的情报充斥着作战室,英国航母编队所要去的东地中海反而被忽略了。
11月10日傍晚,坎宁安也收到一份侦察报告:
大量军舰停在塔兰托港内,没有丝毫离港的迹象,而且又有一艘战列舰驶入港内。
坎宁安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1940年11月11日傍晚,淡淡的月亮刚刚从东方海平面升起,“光辉号’航空母舰在4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的护卫下,悄悄出现在意大利东南250海里的水域。博伊德上校站在铺有海图的指挥台前,不时校正着航向。航向的箭头所指,正是意大利海军基地塔兰托。
预定的出击海域快到了,博伊德的心弦也随之绷紧,即将到来的突击行动使他的表情显得很兴奋。是啊!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坎宁安原定于10月21日发起突袭,之所以选择这天是颇费心机的,首先21日晚上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有利于飞行员发现目标,也有利于返航时发现自己的航母。
其次10月21日是英国海军的吉日——1805年的10月21日,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率领英国舰队,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击败了法国和西班牙的联合舰队。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个精心安排的时间表不巧被一颗意外迸起的小火星付之一炬。在“光辉号”的机库里,一名地勤人员往“箭鱼”式的后座上装副油箱时不慎滑倒,手中的螺丝刀碰到了一个电源开关,电火花点燃了油箱内漏出的汽油,烈火迅速吞噬了两架“箭鱼”式飞机。
虽然机库顶上的灭火器喷出的盐水迅速将火灾扑灭,可是机库和飞机都得用淡水冲洗、干燥和重新装配,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坎宁安只得随机应变,把袭击时间推迟到1940年11月11日,行动代号是“判决”作战。
英军舰载机袭击塔兰托
克劳塞维茨曾说过:“战争是最富偶然性的活动。”每一位参加过战争的军人对这句话都有深刻的理解。不仅“判决”的时间被推迟了,攻击力量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削减。
由于“鹰号”航母已经服役多年,舰体及内部设施老化严重,加之在最近的战斗中,又多次遭到近距离爆炸冲击,因此输油管线受损严重,航速大减,已无法跟上舰队航行,只得进行大修。
由于“光辉号”航母机库容量有限,“鹰号”所载的11架“箭鱼”已有5架转至“光辉号”,其余6架留在了亚历山大,这样出击的飞机就减少了6架。两天前,一架“箭鱼”式飞机从“光辉号”起飞,执行例行的反潜巡逻任务,可刚拉起来不久,便一头栽进大海。紧接着,又有两架也莫名其妙地坠海。
英军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事故的原因:母舰上的一个汽油舱内混进了沙子、水和海藻,使航空汽油受到污染。事情倒是不难解决,可攻击飞机又损失了3架。
剩下的飞机分为两个攻击波:第一波飞机12架,其中鱼雷机6架、轰炸机4架、照明机2架;第二攻击波飞机9架,其中鱼雷机5架、轰炸机2架、照明机2架。第一、二波分别由威廉森海军少校和黑尔海军少校指挥。
威廉森和黑尔专门研究过对付拦阻气球的方法。气球间距大约270米,白天飞机完全可以从钢缆中间飞过。但是,在黑夜,飞机摸黑飞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单纯凭借月光根本看不清钢缆。
为此,几架“箭鱼”式改挂照明弹和炸弹,在港口东岸投放照明弹照亮目标,让携带鱼雷的“箭鱼”式从西南和西北方向发起攻击。投掷照明弹后,这几架飞机再去轰炸港口设施。
距塔兰托仅200海里时,“光辉号”开始减速,并调整到迎风航向,以利于飞机起飞时获得最大升力。巡洋舰“格洛斯特号”、“伯威克号”、“格拉斯哥号”、“约克号”和4艘驱逐舰像忠于职守的卫士一样,向4个方向散开,以防不测。
海面上微波起伏,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将“光辉号”的航迹抹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亮。12架“箭鱼”式飞机像整装待发的勇士,威严地排列在飞行甲板上。
伫立在指挥塔台边的博伊德一言不发,像往常一样,他有力地拍了拍中队长威廉森少校的肩膀。威廉森会意,转身跑向自己的座机,并潇洒地用食指和中指打出一个象征胜利的“V”字。
扩音器发出准备起飞的命令。
飞行员和领航员系紧降落伞背带,对仪表进行了最后检查,接着启动了发动机。轮挡员趴在甲板上,给飞机塞好了轮挡。螺旋桨开始飞速旋转。在一片轰鸣声中,探照灯将飞行甲板照得透亮。
1940年11月11日20时35分,舰桥上方的信号台上发出一道淡绿色的光束。飞行长下令抽去轮挡,威廉森少校加大油门,飞机隆隆地滑过飞行甲板,挟风而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几分钟内,12架飞机依次腾空。有9架爬至2300米的高度,组成3个“V”字形小组,其余3架由于被云层遮断,未能加入编队,只好单独飞行。
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很快就打破了塔兰托的宁静。
一个侦听站报告说,收听到飞机的声音。里卡迪下令发出警报。顿时,塔兰托全城一片漆黑,市民在军警的指挥下匆匆进入防空洞,港湾里的舰只立即做好了起锚疏散的准备。
港湾东山头的高炮也许因过分紧张而失控,一串曳光弹射向夜空。但很快一切便平静了,10分钟后,警报解除。之后,再次响起警报,稍后又再次恢复平静。
居民们麻木了,警戒的士兵也疲劳了。只有里卡迪还守在自己的指挥所,他暗自祈祷:但愿永远是虚惊一场。
深夜23时,沉睡的居民和士兵被第三次警报吵醒。当人们还在诅咒这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时,东南方向的飞机发动机声已由小渐大,值班高炮首先喷出火舌。
这时的威廉森少校还在50海里之外,遇到一股强大的气流,飞机毫无规律地剧烈颠簸着。3个小编组也像一群晕头转向的鱼群一样到处乱撞。好不容易冲出气流后,威廉森立即调整好编队,加速朝目标飞来。
威廉森的观察员是斯卡利特海军上尉,他第一个看到了前方铅灰色的夜空中出现的橘红色弹道,立即提醒威廉森;“那就是塔兰托。”
“嗯,他们好像知道我们要来,在放焰火欢迎呢。”威廉森轻描淡写地说。
“可能是3架没爬高的飞机提前赶到了塔兰托。”斯卡利特马上解释道。
23时2分,机群飞临塔兰托上空。此时,意军高炮昂着头,正在起劲地射击。两架英机在拦阻气球屏障外投下了照明弹。照明弹由小降落伞悬挂,设定在1370米高度燃烧,把整个军港映照得亮如白昼。这也是命令“箭鱼”式飞机开始俯冲的信号。
7000米、5000米,四周炮弹爆炸形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一个个火球又联结成一张火山爆发似的立体火网,飞机在网眼中迅速穿梭,探照灯的强光令驾驶员们睁不开眼睛。4000米、3000米、2000米……飞机在不断地俯冲、俯冲。威廉森后来回忆说:
我按下LA4飞机机头,和LC4、L24飞机一起从西部向港湾内飞去,5000米以外意大利舰队的“加富尔号”战列舰的庞大舰体已隐约可见。
我驾机以小角度高速俯冲,一串串火球从机身下一晃而过,瞬间又飞舞在飞机的上方。突然,前面出现了两个拦阻气球,我赶紧摇摆机身从其中穿了过去,险些撞上右边的那一个,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飞机俯冲到离海面30米时,我把飞机拉起,飞越了防波堤。飞机贴着水面飞行。海水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映出了满天炮弹炸开的火团,像是海底有另外一个世界。
“加富尔号”战列舰特有的上层建筑渐渐清晰起来。舰炮加入了岸炮的行列,朝鱼雷机怒射。“加富尔号”和两艘驱逐舰显然是发现了我们,只见它们转动炮口对准了我的飞机。
我不顾一切地朝着“加富尔号”直冲了过去。瞄准环里的舰影瞬间胀大起来,宛如一座城堡横亘在眼前。在飞机眼看就要撞上战列舰的时候,我立即按下了按钮,投下了鱼雷。飞机由于突然释重,机首自然抬起。我手拉操纵杆,
脚踏舵板,想使飞机向右倾斜转弯,但此时飞机机尾猛地一抖,不好,机尾被击中了。飞机立刻失去了控制,直向海里冲去。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是鱼雷击中了“加富尔号”……
此时的塔兰托港已到处是冲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声。昔日安静、整齐的军港一片狼藉,有的舰船东倒西歪,有的则只剩下桅杆露在水面,像是在发出求救信号。
LC4和L24飞机跟随威廉森的LA4飞机穿过弹雨,飞越防波堤。它们原计划攻击“维托里奥·维内托号”战列舰,但距离太远。当见到“加富尔号”击落了威廉森的飞机后,他们便朝着“加富尔号”复仇而来。
他们投下的鱼雷把“加富尔号”舰首炮塔稍后的地方炸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汹涌而入,这个庞然大物不久便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二飞行小组的3架飞机从西北方向进港,3机进行大角度俯冲,绕到气球障碍的北端掠着水面飞行。小组长肯普海军上尉驾驶LK4飞机在徐徐降落的照明弹光亮的映照下,向意大利最新最大的战列舰——“利托里奥号”发射了鱼雷。
他的观察员亲眼看到一条银白色的航迹如利剑直刺过去,“轰”的一声击中了目标。另两架飞机也尾随而至,又是“轰、轰”两声巨响。
这艘比“光辉号”航母还要大的战列舰就这样惨遭重创。
与此同时,4架轰炸机按预定方案对内港舰艇进行了轰炸。塔兰托像一个被捅翻了的马蜂窝,乱作一团。
一架飞机尖叫着低空掠过里卡迪的指挥大楼,径直朝港湾中的舰群而去。里卡迪一时不知所措,上周的一场暴风,把90个防空气球毁坏了60个。
没想到大胆的英国飞行员竟然敢在气球的钢缆间穿梭往来。尽管地面的21个高炮连都开了火,但士兵们大都未经过夜战训练,连目标也捕捉不到,能否击中,就只有凭运气了。更令里卡迪气愤的是,英国第一波飞机撤走之后,高射炮火仍在卖力地射击。
里卡迪以为袭击已过去,他操起电话,欲向罗马的海军最高指挥部报告。就在此刻,警报第四次响起。第二波攻击开始了,塔兰托港又成了一片火海。
黑尔海军少校率领的第二突击波9架飞机是21时20分起飞的。这一次并不顺利,2架飞机在飞行甲板上两翼相撞,幸好没有损坏。起飞20分钟后,又有一架飞机因故障被迫返航。所以只有8架飞机按预定计划飞临塔兰托实施攻击。
这一次,意大利人变得聪明了一点,战列舰、巡洋舰和陆上炮群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当8架“箭鱼”式进行突破时,有一架飞机被击落。
观察员萨顿海军上尉报告说:“敌人发现了我们,并朝我们开火。到处是炮火发射的闪光,并且接连不断,我们周围都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闪烁的光道……他们用一切可用的武器向我们开火。”
5架携挂鱼雷的“箭鱼”式飞机又故伎重演,再次降下高度贴着水面飞行,直取战列舰。一架飞机的轮子着水,像打水漂似地在浪尖上滑行。萨顿上尉盯住了已受伤的“利托里奥号”战列舰,在距离700码时按动投雷按钮,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再来一次!仍然没有反应!这时萨顿不免紧张起来,他发狂般地使劲按动投雷按钮……终于在最后一瞬间,鱼雷被投落下去,准确无误地冲向“利托里奥号”高高耸起的侧舷。
紧接着,其余飞机投下的鱼雷击中了尚未受伤的“卡欧·杜利奥号”和“维托里·文内托号”战列舰。之后,7架飞机巧妙地规避机动,穿过密集的弹幕和滚滚浓烟,扬长而去。
英军夺得地中海制海权
坎宁安上将在焦急地等待着博伊德舰长的报告。博伊德伫立在“光辉号”的舰桥上,也显出焦急的神色。时间已过午夜,深沉的夜色笼罩着万顷碧波,海面上除了军舰劈波斩浪的哗哗声外,万籁俱寂。此时此刻,博伊德的心绪如汹涌的波涛,翻腾不已。
他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茫茫天际,急切期待着战鹰的返航。尽管这次突击不是一种毫无希望的冒险,但确实是蕴含着极大危险,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难以估量。
1940年11月12日1时12分,雷达荧光屏上相继出现了一个个尖头信号。雷达兵大声报告:飞机归来。不一会儿,飞行甲板上开始忙碌起来,第一波次的11架飞机相继降落。
2时整,第二波次的7架飞机也开始降落。只有威廉森和第二波的一架飞机没有回来,袭击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2日晨,当绚丽的霞光映照大地时,塔兰托港已失去了往日秀丽的姿色。映入人们眼帘的不再是碧波帆影,而是满目创伤。水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油迹,中弹的舰艇还冒着浓烟,救援艇只往来穿梭,港岸堤旁人声嘈杂,人们在呼喊着、哀号着……
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里卡迪将军正在主持召开紧急会议,查明遭袭击的原因,以便向上司汇报。他脸上那惯常的骄矜之色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英国人只出动了20架飞机,耗用8枚鱼雷和少量炸弹,就在短短65分钟内,击沉、击伤意大利战列舰3艘、巡洋舰两艘、辅助舰两艘,使意大利舰队折兵一半。损失之巨,甚至超过了日德兰海战中被歼德国舰只的总和!
塔兰托一战,坎皮奥尼吓破了胆。他赶紧下令意大利舰队放弃塔兰托港北撤,把地中海中部的制海权拱手让给了坎宁安。
空袭塔兰托使在北非作战的英军时来运转。大约有一个月的光景,坎宁安舰队攻击意大利运送补给的船只连连得手,英国满载军需物资的船队,也平安开抵埃及。英军在给养充足的情况下发起反攻,将元气大伤的意大利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博伊德没有像以往胜利后那样狂欢。他在牵挂着他最得力的部下威廉森。
威廉森并没有死,他受伤被捕,当了战俘。1943年意大利停战前,他又被转送到德国。直至1945年德国投降,他才获得自由。他们再次相会时,是在大战结束后的伦敦。博伊德把一枚女王亲授的“优异服务勋章”挂在威廉森胸前:“我替你保管了5年,就是那个令人难忘的塔兰托之夜,使你获得了它!”
英国皇家海军在塔兰托港的胜利,使海军中的有识之士认识到海上空中力量的重要性,并开始注重发展使用航空母舰。以坎宁安上将为代表的英军将领,通过20世纪30年代几次演习和实战,敏锐察觉到航空母舰及其舰载机对于海军决定性的作用,遂大胆决定以舰载航空兵为主力,突击停泊在港口内的意军舰队。
这在当时是极为先进的创想,并开创了舰载航空兵攻击停泊在港口舰队的成功战例。这一仗的胜利,实际上是先进军事观念和理论的胜利,意大利海军根本没有料到英军会采取这种没有先例的方式实施突击。
尽管意军有防空火力配置,但部署很不完善,加之又没有心理准备,被英军区区20架老式双翼机打了个落花流水!
从军事理论上讲,塔兰托之战开创了以航母舰载机袭击敌方海军基地,并取得完全胜利的先河,它证明了航母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地位,揭示了舰载机在现代海战中的决定性作用。
电讯将舰载机袭击军港的战况传向世界各地,远在地球另外一边的东京,为歼灭美国舰队而苦寻良策的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眼睛为之一亮。
这一胜利也为日本正在紧张筹划中的偷袭珍珠港计划提供了绝佳的实例,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随即指示驻意大利的海军武官全方位搜集一切相关情报。
一年后,震惊世界的偷袭珍珠港简直就像是突击塔兰托的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