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简史—— 1914年5月~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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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勒斯的直觉和焦虑在1914年这个春天,有谁能和他一起分担?
巴黎季方兴未艾。一切都会好的,如果人们相信“大新闻媒体”所说的。和平街,它让人惊叹。
“大珠宝商的商店在电灯的映照下好像热闹非凡,它们的光彩吸引着优雅的人群。在皮裘大衣、帽子羽饰、完美的丝绸帽子和吸引人的珍珠项链间,存在着某种一致性。”一名专栏记者写道。“机动车沿着人行道停放。从那儿经过的,唯有着装入时的女郎和衣着无比精致的男子。狗也如愿以偿地被精致装扮一番,让人们明白它们是昂贵的物件。”
这些优雅的人们在剧院里再度相逢。几年来,剧院里一直进行着“俄国季”的项目。人们为伟大的协约国的天才鼓掌,人们纷纷拥在俄国大使伊斯沃尔斯基身边。这群人时常出游于布洛涅森林公园、同类的沙龙,不久后,他们还将去参加剧场的化妆舞会。
“狂欢会上一切的幻想都在尽情享受。人们在那儿重又恢复了中断多年的传统。”
大新闻媒体为此感到高兴。
维维亚尼的这个新内阁,除了政府总理和一名部长外,其余都是激进社会党,有谁对此感兴趣呢?卡约无法成为其中一员。他的妻子一直被关押在圣拉扎尔,她不久后就要受到刑事法院的传讯。
这是一个平庸的内阁。不过维维亚尼没有掩盖他“将不会同意直接废止三年兵役条款,更糟糕的是,亦不会赞成进行使该条款无法实施的间接废止行为的。”
“对青年预备役和后备部队组织有关法案进行投票是不够的。”维维亚尼这样总结说:“我宣布1915年10月,如果我还在职,我不会让那些到达服兵役年龄的青年在国旗下退伍。”
社会党的失望与愤怒很快在这个绚烂的春天为人们所遗忘。
军备竞赛、战争的威胁、还有巴尔干半岛再度面临紧张的局势?
报纸将那些令人心安的报道放在大标题里。
一支庞大的英国舰队在德国基尔港口得到了接待。
人们想要相信,英德海军敌对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英国舰队的船员们受到了热烈欢迎。
一切都很好。
卢浮宫被盗窃的《蒙娜丽莎》画像也由意大利人佩鲁贾完璧归赵。尽管佩鲁贾曾希望《蒙娜丽莎》能重回佛罗伦萨。人们关注对这起盗窃案的诉讼,并希望能对他进行宽大处理。
一切都很好。
德国最高权威参观了莱比锡博览会上的法国馆,德国媒体也赞扬法国的产品。
文章强调了春季潮流,描述了时装设计师保罗·波烈在巴黎举行的大型接待会。专栏记者们向法式的“高雅品位”、巴黎人的优雅风格、披风、高跟鞋和叠裙致意。
《画报》周刊被高价拍卖。其中一本主册主要描绘了“清晨乘火车到来的巴黎城郊的小姑娘们”。
“她们来了,在8、9点钟的时候,她们的轻盈的队伍穿过大厅,她们的队伍的出现为大厅不意地呈现了女性优雅的美妙景象。这些勤劳的姑娘们起的很早,不过却是为了花时间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在这儿,人们才最好地理解了巴黎时尚小潮流那简单而不引人注目的魅力,那无需昂贵布料或珍贵香水的魅力……”
一切都很好。
十万民众欢迎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和玛丽王后来到巴黎。皇室一行在一个重骑兵团的簇拥下宿在了爱丽舍宫。英王偕同王后在万森纳参加了阅兵式。乔治五世接见了所有大使。在法国总统的陪伴下,他去了市政厅。人们为如此融洽的外交关系感到十分高兴。
一切都很好。
雷蒙·普恩加莱能够去度假了。人们拍到神态放松、微笑着的他和他的夫人在连接海畔埃滋村 (1) 和博略绿荫步道的棕榈树间走来走去。
一切都很好。
这都是真的吗?
人们说着,普恩加莱将自己的假期延长了两周,准备在七月出访俄国。
在离开巴黎去海畔埃滋村之前,他再度读了法国驻德大使儒勒·康本所写的报告。
儒勒·康本证实了威廉二世和冯·毛奇将军一直对着他们的交谈者重复他们早已向比利时国王吐露过的事情:“由于法国处理不当,欧洲的政治形势非常严峻。德国皇帝和德国参谋部长认为同这个国家的战争不可避免,而且即将到来。”
威廉二世曾痛斥:“在众议院投票通过三年兵役条款后,法国人民复仇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带有倾略性……比利时国王竭尽全力消除这一错误的判断……”
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
这一消息并没有走漏一点风声。然而,1914年5月底,内行的新闻媒体却独独对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顾问-即豪斯上校完成欧洲访问这一事件表示了关注。
不过,豪斯上校并不曾隐瞒他此行的目的:建议欧洲各强国签订一份协议,为军备竞赛画上休止符。
6月1日,豪斯上校在波茨坦见到了德国皇帝威廉二世。
6月9日,他在巴黎同普恩加莱总统见面。然而当时,维维亚尼还未能组阁成功。因此,这次会晤的交谈非常短暂而无用。
6月17日,豪斯上校在伦敦受到接见。在英国大臣面前,豪斯阐述了一套国际合作的方案。人们认真地听了他的详述。
他向美国总统指出各国都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欧洲国家承诺进行国际合作。
这些国家都继续执行各自的军备政策。
6月20日,维维亚尼政府向众议院提议举债8.05亿,其中6亿将特别用于国防,2亿用于平定摩洛哥的相关军费。
议员们通过了这几项开支的提议。有谁敢拒绝呢?
报刊几乎每日都在叙述那些“深入并控制了摩洛哥”的法国军队所进行的英勇行动。
法国驻摩洛哥将军利奥泰每日都要收获一箩筐的恭维话。在去摩洛哥之时,他在马德里遇到了阿方索十三世。
记者们的羽毛笔因得意而颤抖着。
人们称颂这位“高贵的将军”,颂扬军队的英雄气概、夸耀阅兵式,渲染这个或那个摩洛哥部落的归顺。
法国爱国者和民族主义者庆祝这个“新的法兰西”,这个抹去1870年战败耻辱并成为一个强大帝国的“新法兰西”。
人们对一出名为《伪君子》的“音乐戏剧”在柏林艺术家剧院 (2) 所获的成功感到愤慨,该戏剧讲述的是法国外籍军团的情况。
戏剧上演了遭到“伪君子”侵袭的德国籍的外籍军团士兵,试图叛逃并追捕粗暴的军官,后者毫不犹豫地打击叛逃者的共犯-随军食堂女管理员。
“通过报纸、书籍、布告、发言,”人们在法国媒体上读到,“通过所有他们能够利用的传播手段,德国人以一种有技巧性的执拗继续着他们充满仇恨的推广行动,反对法国外籍军团……抵制这些对他们的领导和他们所服务的国家表现出依恋的士兵。”
因此,在这两个国家之间,尽管它们表面上关系有所缓和,但局势却是一触即发。
画有《我的村庄》的阿尔萨斯漫画家汉希被追捕,并在科尔马法院开庭审理其案件时,群情激愤。汉希因“辱骂”罪名被传讯到法庭,他还将在莱比锡以叛国罪名受审。当人们得知这一切时,群情激愤。
人们回击的方式,便是赞扬法俄协约,称赞沙皇战争部长索孔林诺夫的话语。索孔林诺夫将军曾清清楚楚地说出“俄国期待和平,然而它也并不畏惧战争”,来回应德国媒体的一些文章。
饶勒斯在众议院遭到严厉地批判,并被他人孤立。他宣布社会党人不会投票赞成为总统支付40万法郎的7月俄国之行的借款。
饶勒斯给出的理由是,授予杜马,即俄国议会的权力并不能确保一份有效的控制权。这些理由引起了抗议。
“但您掺和进了俄国的内政!”人们向他喊道。巴黎社会党议员瓦杨,吼叫着:“对于三年兵役条款,我们应该感谢的竟是沙皇尼古拉二世!”
众议院内也是愤慨之情,维维亚尼如此回答:“众议院中无人能够质疑我们同俄国的协约所获得的许多令人高兴的结果。”
这笔40万法郎的借款投票最终获得通过(428票对106票)。尽管四、五月份他们在选举运动中取得了成功,他们如今在猜测反对法国对外政策者将遭到的隔绝举措。
社会舆论支持政府不断扩张的军备政策。
十几艘战舰都在建造中。报道中将德国舰队(40艘侦察舰和216艘鱼雷艇)与法国舰队(10艘侦察舰和150艘鱼雷艇)做了个对比,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绝对有必要修改并扩大我们海军的建造计划。”
军队要配备“装甲”战机,战机上要配有机关枪、大炮。它们的任务是在“飞行炮兵”的操控下,打击德国齐柏林飞艇。
同时,对人们精神进行“军事化”也在进行中。譬如,带着军乐在居民区进行的军队阅兵式,从比亚里茨出发,途经图卢兹和利摩日,到达巴黎的军事马队袭击活动。德·贝尔特黑希·德·曼迪特上尉在这场活动中获胜。
人们强调军队的“社会”角色。军队团结了贵族阶层,坦白地说,更多的是君主主义者。军队军官和共和国精英大多来自这个阶层,他们都有手持武器捍卫祖国的愿望。
“一个周日的清晨6时,在乌尔姆街上的第45号房,一扇小门打开了,”一名记者如是讲述着,“在周日的拂晓,一些幽灵溜了进去。他们打扮得像个步兵,穿着红色的长裤、蓝色的军大衣,头戴法国军帽。他们背着枪支。军官指挥着他们,士官们管教着他们。”
“这并非人们在那儿新设立的军营。他们是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学生,他们来这儿训练。”
巴黎高等师范学校进行军事训练,以求师范生能以少尉的军阶进入他们的军团。唯有一件事让这名描述该创举的记者感到遗憾:
“我们需要将一个世纪以来装饰学校三角楣的雕画小作改变。在爱好和平的文科和理科两位缪斯女神之中,我们至少还可以加上头戴钢盔的密涅瓦女神!”
缺乏象征。
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沉溺于做战争的准备,不过人们却不愿看到战争的临近。如何想象得出一场由一个冲突引起的大屠杀?如何想象被摧毁的城市的模样,尤其在1914年这个史无前例的轻快、温和而安宁的春天?
在法国,比起聆听6月20日由莫拉斯的亲近者,年轻的历史学家雅克·潘威尔进行的会议报告,人们更喜欢在这个6月庆祝唐·培里侬酿造出香槟两百周年纪念日。
“在德国,有两种派别。”他说道:“一派是认为时间会为德意志帝国服务的政治家,他们认为法国正慢慢腐朽没落,每年都输掉一场战役;另一派则比较急不可耐,以各个将军们为例,他们表明厌倦‘朝着看不到输赢结果的方向努力’。有的人想要一叶一叶地吃掉法国百合,有的人希望一口就将法国百合吞下。后者的势力与日俱增。俾斯麦曾说过:‘让法国人在他们自己的汤汁中烧煮吧。’问题在于了解,俾斯麦的继任们是否认为,我们不能达到适合做成烤肉的烧制程度。”
在法国,每当那些赞同潘威尔分析的民族主义者、爱国主义者,他们能够聚集的时候,便聚在一起祝福他们的祖国。
他们在斯特拉斯堡市的雕塑前,在协和广场发誓许诺。在圣女贞德节那天,他们列队游行。1914年6月,他们在圣但尼大教堂前的广场上庆祝法王腓力二世于1214年取得布汶战役胜利700周年!
然而,深层民意则怀疑民族主义者曲解了现实情况,如果人们坚持要采取捍卫祖国的举措。
总是那么清醒的饶勒斯,他也认为战争的威胁可以被排除,认为这只是个圈套。
1914年6月27日,他在准备着第二天,也就是1914年6月28日要刊登在《人道报》上的文章。
“当下,最最严重的问题便是外国劳动力问题。”他这样写道。“我们应该保护这一百二十万外国劳工,让他们不受行政与警察的专制所欺压。”
饶勒斯还补充认为,人们应该谴责那些将舆论引向“歧途”的民族主义者。
9
饶勒斯对1914年6月末的形势作了错误判断。
最主要的问题,是战争的威胁,也是各国政府作出的选择,他们选择继续并加速进行军备竞赛。
而这些并不是社会党领袖所写的那些“歧途”。也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民族主义者意欲使人们忘记社会问题,想让这些问题消失在战争的“血浴”之中。
饶勒斯被他的“国际主义”遮蔽了双目。
他对人性有那么大的信心,他不想看到人们在民族主义的控制下,因为他们认为自己遭受了侮辱、压迫,认为他们的爱国主义受到了压制,认为他们对民族的渴望被镇压,认为他们被关在了“人民的监狱”之中,而准备选择暴力、行凶、还有战争。
为了从这牢笼中自我解放,他们准备杀戮和迎接死亡。
19岁的塞尔维亚学生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尽管身体虚弱,他的双眼却闪耀着爱国热情的光芒。他被迫生活在波斯尼亚。这个省份是在1908年才被奥匈帝国所兼并。
弗兰茨·斐迪南大公
萨拉热窝,这个加夫里若·普林西普热爱着的城市,变成了波斯尼亚的首府。
具有反抗精神且坚定的普林西普加入了一个民族主义者协会-“波斯尼亚青年”。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所有的塞尔维亚人都成为塞尔维亚王国的属民,组成一个大塞尔维亚国。而贝尔格莱德将成为这个大王国的首都。
在塞尔维亚王国,塞尔维亚政府和军队情报部门早已开始给“波斯尼亚青年”提供支持。这些被剥夺了民族国家的塞尔维亚人,变成了奥匈帝国这个“人民的监狱”的属民。
塞尔维亚军队参谋部的情报处处长,代号为蜜蜂的迪米特里耶维奇上校创立了“联合或死亡”协会。协会的目标在于利用暴力手段,促进这个大塞尔维亚王国的诞生。
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同“联合或死亡”协会(又称“黑手社”)有来往。
他需要武器,于是塞尔维亚军官便给他提供武器;他招募一些想要行动、打击奥匈帝国核心的年轻人,那些处在“人民的监狱”中的斯拉夫人。
加夫里若·普林西普打听到奥匈帝国皇储弗兰茨·斐迪南大公将来到波斯尼亚参加奥匈帝国军队的演习。
弗兰茨·斐迪南将携其妻霍恩贝格女公爵苏菲在萨拉热窝停留。
对于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和他的同僚而言,军队检察长弗兰茨·斐迪南大公的身份首先是皇储。
杀死皇储,正是他们心目中所想的打击奥匈帝国核心的举动。
因为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于1848年登上皇位,如今已是一个84岁高龄的老者,尽管他意志坚强,却饱尝病痛和哀伤的折磨。其子鲁道夫自杀而死。他的弟弟马克西米连,因试图依仗拿破仑三世的帮助统治墨西哥,却遭到墨西哥人枪决。
正是因此,皇帝的侄子弗兰茨·斐迪南大公才能成为奥匈帝国的皇储。1914年,他已经51岁了。这个强大的人物的种种提议让塞尔维亚人十分担忧。
不喜匈牙利人的大公希望在奥匈帝国内,给予塞尔维亚人一些权力,以此来平衡“匈奴人”的权力,这些匈牙利人中的“无赖”。
弗兰茨·斐迪南非常清楚奥匈帝国中的塞尔维亚人,比如加夫里若·普林西普,他们幻想看到围绕着塞尔维亚王国诞生一个大塞尔维亚国,这个国家的中心和首都将是贝尔格莱德。
不过大公反对弗兰茨·约瑟夫一世近臣的提议,后者希望粉碎塞尔维亚王国的未来。弗兰茨·斐迪南因此反对参谋部长、康拉德·冯·赫岑多夫将军和外交部长贝希托尔德伯爵的计划。
1914年6月12日,弗兰茨·斐迪南接待了他妻子(一位捷克的小贵族)那边的朋友,德国皇帝威廉二世。
弗兰茨·斐迪南向威廉二世陈述了他的计划,告诉他匈牙利人想要在奥匈帝国增加自身影响力的意图将他激怒到何种程度。
他反复对威廉二世说明,他反对所有对塞尔维亚王国发动的战争。
他不惜一切代价,只期待和平。
“假设我们发动了对塞尔维亚的战争。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赢得第一局。”他说道,“但接下来呢?整个欧洲都将臭骂我们,指责我们是那打破世界和平的人。上帝提防着,不愿让我们兼并塞尔维亚,这个债台高筑、满是弑君者和流氓的王国。”
他希望,弗兰茨·斐迪南如是说,在他继承皇位后(鉴于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如今的病情,相信不久后他便可登基),在打算实施扩张政策前,在自家整肃纪律,能在身后拥有所有人民的支持。
威廉二世表示赞同弗兰茨·斐迪南大公的话语,并祝愿大公这项政策取得成功。接着,他宣布他将在这个刚刚开始的平静的夏天,到基尔参加波罗的海上赛船比赛。
至于弗兰茨·斐迪南,他将作为军队检察长,参加在波斯尼亚进行的奥匈帝国军队演习。
1914年6月28日,他将正式访问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
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和他的同伴们就在那儿等着他。
他们发出了《公开猎杀令》。
他们想要,他们也必须杀死奥匈帝国的皇储,弗兰茨·斐迪南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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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由不到10个人组成的团体,确切地说有7个成员。
这场阴谋的核心人物是加夫里若·普林西普,而他住在萨拉热窝的一个朋友达尼洛·伊里奇则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与招募者。另一个态度决绝的成员叫内德科·沙布里诺维奇。
他们手中握有迪米特里耶维奇上校的其中一位副官提供的手枪与炸弹。这位名叫谭克维克的上尉同时还是“黑手社”的创始人。
与此同时,谭克维克还给了他们一些含氰胶囊,一旦被皇家卫队抓获,他们将不得不立马吞下。
1914年6月27日,这些毫无经验的热血青年沿着第二天皇家车队将取道的路线一路徘徊。
街边建筑物的墙面上、贯穿萨拉热窝的米里雅茨河的河堤边,大公夫妇的肖像随处可见。阿贝勒码头边上的房子还被装饰上了花环。
突然,在这个6月27日的周六,伴随着一阵喧闹,一些行人突然小跑起来,向一小伙人鼓掌——原来,斐迪南大公和他的夫人决定在第二天的迎接仪式前逛逛这座城市。
人们欢呼着,因为萨拉热窝的居民里只有一小部分塞尔维亚人,其他则多为克罗地亚人、穆斯林人以及其他的一些民族——他们知道这位王储身怀改革的意愿。
这一热烈的响应并没有扰乱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及其年轻同伙的心智。恰好相反,人群的反应与他们的决定形成的反差让他们兴奋异常。
他们已经是英雄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迪米特里耶维奇上校(蜜蜂)对这一桩谋杀如若成功将带来的后果一下子警觉起来。之前的他仅仅期望这一事件可以成为一个警告,甚至只是一个幌子……他于是向塞尔维亚位于华沙的大使提出了警告。后者与波斯尼亚总督见面后隐晦地提及了斐迪南大公有遭袭的风险。
然而,塞尔维亚大使在提及遭袭可能性以外没再多言。波斯尼亚总督则料想:塞尔维亚人许是担心这次出访将成为萨拉热窝人民应允加入帝国的标志吧。
就这样,大使在没有泄露那些“波斯尼亚青年”的情况下离开了。
一切都太晚了,现在没人可以阻挡那几个年轻人。
加夫里若·普林西普以及他的同伙拒绝了“黑手社”要求他们中止计划的命令。
这一回将是“他们”的计划,他们的牺牲。
一旦成功,这一事件将改变奥匈帝国的历史甚至让塞尔维亚国家的建立成为可能。
6月28日星期天,他们行动了。
内德科·沙布里诺维奇向沿米里亚茨河的车队投掷了炸弹。车队共有6辆车组成,大公所在的车辆绕过了爆炸装置,紧随的那一辆却未能幸免——炸弹在其脚下引爆了,炸伤了车上的官员及部分围观的群众。显然,刺杀失败了:大公及其夫人安然无恙。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沙布里诺维奇已经吞下了含氰胶囊并打算投河自尽。人们抓住了他并试图施暴,警察不得不从人群中把他拖了出来。
弗朗茨·斐迪南在市政厅表达了他的愤怒:“市长先生,我以朋友的身份来到这里,却有人向我投掷炸弹!”之后,在几句礼仪性的发言后,他决定陪伴伤员们到医院去。
车队再次出发了。
司机们弄错了路线,在离开了河堤后进入了一条街道,又停下,开始慢慢地往后倒车——车队就这样来到了席勒咖啡馆面前。这个下午暴风降至,而此时的加夫里若·普林西普就坐在这家咖啡馆摆放在街道边的桌子旁。
如命中注定一般,那辆车就在几米开外。普林西普掏出手枪,射了两枪。旁人扑向了他并开始打他,警察把他拖了出来。
他没有瞄准便开了两枪。
第一枪击中了大公夫人的腹部,第二枪则划破了大公的颈部以及他的颈静脉。
两人都已遇害——他们的身体纠缠着,沾染着彼此的鲜血。
加夫里若·普林西普被逮捕
(1) 译者注:Èze-sur-Mer
(2) 译者注:K ünstler Theater de Ber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