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简史—— 1917 “生死时刻,光明磊落”
1917年11月13日。
保罗·潘勒韦政府变成了少数派。
这是自1914年8月以来,第一个被倒阁的政府。
社会党议员们支持潘勒韦,他们喊道:"打倒克列孟梭!共和国万岁!"
众议员富兰克林·布庸 (1) 受到共和国总统的接见,并与其共忆布尔什维克在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的胜利,以及列宁不惜一切代价和德国和解的决心。他总结道:
"克列孟梭出任部长,这无异于是一场内战。"
乔治·克列孟梭
普恩加莱却反驳说:"在我看来,克列孟梭是众望所归,因为他愿意在战争和司法事务上坚持到底;在此情况下,我无权仅仅是因为他对我个人的态度而将其排除在外。此外,我们是要在卡约和克列孟梭之间做出选择,那么,我意已决。"
11月14日,普恩加莱接见了克列孟梭。现在只剩下"咨询"一下参议院的两个委员会主席、军队首脑和外长。
而克列孟梭知道,普恩加莱是在试探他,他吐露:
"我想要拥有多数,我也一定会拥有多数;如果不是左派,那就是右派……总而言之,我是一个老牌雅各宾派 (2) !"
普恩加莱在他的《日记》里写道:"他羽翼已丰,一意孤行的冲动在增长,他的才智完好无损。然而他的健康?他的意志?我越来越感到冒险的危险。可爱国者的舆论却站在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边,如果我不任命他,那么他传奇般的力量必将削弱另一个政府。不管怎样,会谈是热情洋溢的——他认为应当以等待美国人到来的方式进行战争,在他们到来之前,则要养精蓄锐,避免消耗……我并未向他提出任何条件,但我告诉他,将来还会和他重新会谈……"
翌日,11月15日,一位共和国总统府军事专员告知克列孟梭,普恩加莱总统于15点等待与其会面。克列孟梭"有些喘息,感冒得很严重,但却活力四射,精神焕发",在约定的时间走进了普恩加莱的办公室。
普恩加莱向其宣布任命他为部长会议主席,并明确到:"我会对你知无不言,畅所欲言,并直率地给出我的观点。然后,你将根据自己的职责做出决定。"
对此,克列孟梭回答说:
"若是没有前来拜会您,我是不会做出任何决定的。"
克列孟梭在数小时内便组建了他的政府:十四位部长和九位次长。其中有九位激进-社会党部长,一位共和-社会党部长和两位左派共和党部长。
社会党人决定投票反对政府,温和的或右派报刊——如《巴黎回声报》《高卢人报》《费加罗报》——却支持政府。每个人都明白,这个政府归于一个名字:克列孟梭。
1917年11月20日,"老虎"登上了众议院的讲坛,他将以坚毅果敢的嗓音宣读部长就职宣言。
人们都知道,克列孟梭不是一个喜欢隐藏其意图的人。
对他以及对法兰西来说,"生死时刻,光明磊落"的时刻已然到来。
"先生们,
我们决定入阁,并将加倍努力,以期收获最大的能量,来领导这场战争。
怀揣着全面战争的共同信念,今天我们展现在你们面前。我们希望,你们展现出来的对我们的信任,同样也是对你们自己的信任。这是一个对美德的号召,而这一美德曾在历史上将我们塑造成为法国人。法国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晰地感到,她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是如此强烈,践行人类良知的理想与日俱增,在诸公民和全体有能力自我解放的民族之间订立更多权利的决心是那么坚定。为公正而战,这是自开战以来各届政府的共同口号,而我们将坚决维护这一昭知天下的计划。
我们拥有战绩辉煌的虎贲之士,他们在久经磨难淬炼的军官领导下、在无上忠诚的激励下,斩获威名,光宗耀祖……
那些被我们强制投入战斗的法国人,他们同样也有权自由支配我们。他们不希望我们的想法与他们的背道而驰,不希望我们的行动对他们来说异常陌生。不容置疑,我们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为了在荣耀中滴血的法兰西;太多,为了最为精彩的凯旋权力。唯一一个简单的义务——与战友生死相伴,同甘共苦,并肩作战。放弃一切与祖国无关的东西。仅仅作为一个法国人而存在的时刻已经到来,并且我们满怀自豪地告诉自己,如此足矣。前线的权利和后方的义务,如今已混为一体。全国已成为一个大军区。(……)
作为诸多理想的决斗场,我们亲爱的法兰西已为人类所有的一切受尽了磨难。……法兰西的灵魂力量屹立不倒,正是这一力量驱使我们的民众辛勤工作,就像舍身战斗一样。(……)
我们也曾有过失误,但是既往不咎,我们所能做的,仅剩弥补失误。
唉!遗憾的是竟也存在针对法国的罪恶,这要求我们立即采取惩治措施。在你们面前,在所有要求公正的国家面前,我们许下诺言,我们会依照法律的威严,匡扶正义。不管是个人的言论还是政治热情的煽动,都不能使我们偏离义务,或使我们超越它。在战斗前线,太多的侵权行为最终以法国士兵白白流更多的鲜血而终结。懦弱也逃脱不了干系。我们将勇往直前,也会避免暴虎冯河。所有因此而被指控的人都会被送至军事委员会。而在法庭上的战士与正在厮杀的士兵依然团结一心。和平宣传越多,德国人的阴谋也就越多。我们决不接受叛变和心怀异志,只能将战争进行到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们的军队也绝不能腹背受敌。正义来临之时,我们的国家将得到保卫。"
克列孟梭停顿了一下,以便喘口气。
"会有那么一天,从巴黎直至最不知名的乡村,狂风般的喝彩声会迎接凯旋的旗纛,它在血泪中扭动,被弹片扯碎,而这则是毅魄归来最为壮丽的显圣。到那时,就该我们踵武前贤,去展现法兰西民族最为卓越的一面。为了义无反顾的决心,我要求诸位先生们拿出自己的毅力。"
克列孟梭紧抓着议会讲台,此刻,富有节律、经久不息的掌声在议会半圆大厅里鸣响。
走廊里,众议员们正在答记者问。克列孟梭的支持者重拾"老虎"之牙慧。
他明确了决胜的意志,"为公正而战……""那些被我们强制投入战斗的法国人,他们同样有权自由支配我们……"
民众为演讲结尾对未来胜利的展望而感到兴奋不已。"而这则是毅魄归来最为壮丽的显圣。到那时,就该我们踵武前贤,去展现法兰西民族最为卓越的一面……"
社会党议员们却拒绝被这种抒情诗般的激情所左右。
他们已准备好向克列孟梭投反对票。
而在随后召开的、克列孟梭也参与其中的辩论中,他们将对此进行解释。
然后,就是投票。
(1) 富兰克林·布庸(Franklin Bouillon,1870~1937年),法国政治家,激进社会党中的右翼成员,敌视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与土耳其国父凯末尔为挚友。
(2) 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雅各宾派以激进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