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简史—— 1918 “任何人都无权再让战士们多流一滴血”
福煦再次读了1918年7月末诸将领分发给各部队的日常训令。
自1914年8月以来,他和他的将领及部队们从未感到如此充满活力,对胜利胸有成竹。
福煦却不是一个沾沾自喜之人。
福煦想起了尼维尔将军,想起了因为他的冒险进攻而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兵牺牲。
福煦不愿轻易许诺,不敢保证协约国军队能在1918年末之前取胜。
他宁愿相信更有可能在1919年取胜。出于天性谨慎,悲观主义者贝当则加了一句:"1919年末。"
福煦在其司令部召见了贝当、英国陆军元帅黑格以及美国将军潘兴——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一百万"美国大兵"的统帅——给他们打气说不管是在军备方面还是兵员方面,协约国军队都要胜过德军。
法、英、美总司令齐聚于联军总司令福煦元帅的司令部。自左至右,贝当元帅(法国),爵士道格拉斯·黑格元帅(英国),福煦元帅和潘兴将军(美国)。
日益攀升的战俘数量也表明德国士兵发生了变化,一场又一场没有取得决定性战果的进攻已经使他们精疲力竭。
与之相反,自1918年一系列战役开始起,由于得到了"友军"的支援,联军方面士气日益高涨,局势一片大好。
虽然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努力,敌军还是没能实现对他们来说必不可少的目标。而联军方面,日益高涨的士气鼓舞人心,并在不断加强。
"转入进攻的时刻已然来临。"福煦再次强调,并发给三位总司令一份《陈情书》。《陈情书》由福煦亲自指导监督,由其副官魏刚 (1) 执笔写就。
8月8日,英国第四军和法国第一军发起进攻,敌军只进行了有限抵抗。
敌军后撤十多公里,25000人被俘。成编制的部队缴械投降!
朝着对手阵地结队而行的德国士兵无视试图阻拦他们的军官,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战斗了4年。而对于更年轻的新兵来说,他们没有时间去锻炼磨砺。
他们会在失败中得到训练。
此日晚上,鲁登道夫将军写道:
"8月8日是德军的哀悼日。考虑到后备部队的现状以及寻求原本能够巩固我方优势的战略方法,它标志着我方军事力量的衰落,并浇灭了我的希望。"
1918年8月13日,就荷兰女王试图调停战争的努力,鲁登道夫向外交国务秘书、参谋部成员的辛慈 (2) 建议立即采取行动,挽救德军仅剩的力量。
福煦觉察到德军士气低落,于是下令扩大作战区域。
8月20日,联军开始行动。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敌军便丢失了它在前四个月内所攻占的所有土地。
德国人抛弃了"兴登堡防线" (3) ,这是一条集堡垒、据点、混凝土战壕为一体的防线,旨在阻止联军的进攻。
在大后方建立一条"赫尔曼防线"(ligne Hermann)的企图化为泡影。
摆在德国人面前的选择只有两条:签订停战协议——亦即被征服的和平,抑或眼睁睁看着联军自1914年来第一次攻入帝国境内而回天乏术。
在看过8月8日——"德军哀悼日"——报告之后,威廉二世重复着鲁登道夫所写的"德军哀悼日"几个字,怅然若失之情表露无遗:"我看需要你提交一份战果总结。我们的力量已达到极限,需要结束战争。"
然而在8月13日和14日于斯帕 (4) 帝国最高司令部(Grand Quartier imp érial)召开的会议上,却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德国人依然期望着联军的进攻被阻止,甚至溃败瘫痪,到那时再开始进行谈判。
福煦再次断言:"敌军已完全失去战争控制权和军队士气。"
他将攻占位于默兹山谷的圣米勒耶城 (5) 的重任交给美军。
潘兴率领的部队在两天内便实现了作战目标,俘虏13 250名德军,缴获460门火炮!
很明显,联军得胜的时间看起来要比福煦预测的早。
有可能在1918年末之前就会发生。
8月23日,普恩加莱和乔治·克列孟梭分别巡访了福煦和贝当的司令部。
他们将法兰西元帅权杖交到福煦手中,并授予贝当军功奖章。
谁会怀疑这一仪式所预示的胜利?
对下一场胜利充满信心,这在众议院和参议院营造了一种源自于热枕、激情和炽热爱国主义的氛围。
众议院议长保罗·德沙内尔于9月5日向"战胜德军、使法兰西超越自我并拯救人类大家庭的光荣的军队"表达了"脉脉柔情、崇高敬意和无尽感激"之意。
在向凯旋之士致敬的时候,克列孟梭博得了阵阵掌声。"我们的战士们、我们伟大的战士们、人类文明的战士们……正在驱除鞑虏。这一使命将一直持续到我们伟大事业的完全胜利;为了这一伟大事业,高尚的法国人抛头颅,洒热血……
以法兰西和协约国人民的意愿为名,我们所有人都希望这是一场人类的胜利。这一使命崇高光荣。
向即将归来、劳苦功高的人们致敬。"
9月17日,参议院,乔治·克列孟梭发表了一次振奋参议员人心的讲话。
克列孟梭嗓音微微颤抖。
他提及:"日耳曼人对虚假胜利甚嚣尘上的宣传正反映出其内心的恐惧……自古至今劫掠成性的侵略者蜂拥麇集于我国领土上,重操旧业……荒蛮时代的暴行重现,只是为了满足酒气熏天的野蛮人那肮脏的快感;男人、孩子被迫为奴,这就是世人所目睹的,这暴行他们永世难忘……我们只求和平,只求公正的和平……前进,祖国的孩子们,去解救邪恶力量终极暴怒之下受压迫的民族,完成旷世大业。向洁白无瑕的胜利前进。
法兰西全国以及整个有思想的人类与我们同在!"
自1918年10月25日起,福煦在其位于桑利斯 (6) 的司令部召集美英法军队将领,讨论并敲定停战协议的军事条件。
10月31日,巴黎,在威尔逊总统特使豪斯上校的房间里召开了第一次协约国政府首脑会议。
威尔逊总统及其友人兼顾问,豪斯上校
豪斯上校向福煦提出一个问题,即就后者所见,是继续进行战争还是缔结停战协议更可取,福煦回答到:
"我并不是为了作战而作战。如果通过停战协议能达到我们所希望的施加于德国的条件,那我也就满足了。
目标一旦达到,任何人都无权再让战士们多流一滴血。"
(1) 马克西姆·魏刚(Maxime Weygand,1867~1965年),法国陆军上将。一战时以参谋长身份追随福煦,二战初期时任法军总司令,后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维希法国的国防部长。
(2) 辛慈(Paul von Hintze,1864~1941年),德国外交官,曾任德国驻华公使(1914年~1917年)和德国外交部部长(1918年7~10月)。
(3) 兴登堡防线(la ligne Hindenburg),亦称齐格菲防线,是德国在一战中于法国东北部边境修建的庞大防御系统。工程的建设期为1916年至1917年,德国人动用了俄罗斯俘虏作为劳工。防线从朗斯延展至凡尔登。
(4) 斯帕(Spa),位于比利时列日省东部阿登地区,因水疗而闻名世界。
(5) 圣米勒耶(Saint-Mihiel)是法国默兹省的一个市镇,此处指1918年9月美军和法军在此实施的对德进攻战,即著名的圣米勒耶突出部战役。
(6) 桑利斯(Senlis),位于法国东北部瓦兹省的一个市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