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纲——来自伊斯兰教的初次音信
1 来自伊斯兰教的初次音信
科斯洛埃斯二世死后和罗马帝国同波斯最后缔结和约之前,赫拉克利乌斯在这个已经荒凉的叙利亚正在恢复秩序,他忽然接到一封奇异的书信。送信人把这封信带到了大马士革南边旷野的帝国哨所。这信是用阿拉伯文写的,即沙漠南部游牧民族所用的难解的闪米特语;赫拉克利乌斯也许只得到一份译本——译员大概是用了祈求宽恕的口气。
这是一个自称为“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的人写来的一封奇特而绚丽的挑战书。看来这个穆罕默德要求赫拉克利乌斯承认唯一真正的上帝并且去侍奉他。此外书信中所说的都不明确。
收到这封公函的事已无记载可考,大概是没有置答。这个皇帝也许耸耸肩膀,对这偶然事件一定感到好笑。
但是在忒西丰的人对这个穆罕默德知道得更多些。据说他是一个讨厌的假预言家,他曾怂恿阿拉伯南部富庶的省份也门去反抗王中之王。当时卡瓦德忙于国事。他曾篡夺他父亲科斯洛埃斯二世的皇位而把他杀害了,他正试图改组波斯的军事力量。他也接到与赫拉克利乌斯所得到的相同的一封信。这件事却使他发怒。他把信撕毁了,掷给使者并命令他滚开。
当使者回报给远在麦地那的那个污秽的小镇里的发信人时,发信人也很激怒。他大声说:“啊,真主!就这样吧,请你把他的王国夺走吧。”(628年)
2 琐罗亚斯德和摩尼
但是我们在叙述伊斯兰教在世上兴起之前,最好把7世纪黎明时亚洲的情况说得完全些。也应当用一两句话谈到萨珊朝时期波斯社会中宗教的发展。
从居鲁士之日起,祆教(琐罗亚斯德教)已胜过了尼尼微和巴比伦的古代神祇。琐罗亚斯德(Zoroaster是伊朗语“Zarathustra”[查拉苏什特拉]的希腊拼音),与佛陀一样,是雅利安人。我们一点也不知道他所生活的时代——有些学者认为他生于早到公元前1 000年左右,其他的人则认为他是与佛陀或孔子同时;我们也不清楚他出生之地或他的确切国籍。他的教导至今还保存在《阿维斯塔古经》经典中,但因这些教导在人世事务中已不再起多大作用,所以我们就不详谈它们了。善神奥马兹德,即光明、真理、爽直和太阳之神,其对立面为阿利曼,即阴私、狡猾、权谋、黑暗和黑夜之神,两者形成他的宗教的核心。当我们在历史中发现它时,它已有了宗教仪式和僧侣制度;它没有神像,但它有祭司、庙宇和祭坛,祭坛上燃着圣火,坛前举行祭祀的仪式。禁止焚毁或埋葬死者是它的显著特征之一。印度的帕西人,即最后一批的祆教徒,仍然把他们的死者放在一些空塔里,即“寂静之塔”中,让兀鹰前来吃掉。
在从阿尔达希尔开始的(227年)萨珊朝诸王时代,这个宗教就是波斯的国教:它的首领在国内的地位仅次于国王,国王严格地按古代方式被认为是神圣的或半神圣的,并且同奥马兹德有特殊的亲密关系。
但世间的宗教动荡并没有让祆教在波斯帝国享有其无可争论的独尊地位。不仅是基督教向东广为传播,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上面已提到过,而且在波斯也有新的宗派产生,把当时的新思想吸收进去。我们已说过的太阳神教,即是祆教早期一个变种或支派。它在庞培大将东征之后公元前1世纪时即已传入欧洲。它成了军人和普通人所最爱好的宗教,直到君士坦丁大帝时还继续是基督教的劲敌。太阳神是光明之神,从奥马兹德“变来的”,奇迹般地诞生的,这和基督教的三位一体说中所谓第三位是从第一位变来的极其相似。关于祆教的这一分支,我们无须多说。可是在3世纪,另一种宗教即摩尼教兴起了,现在它却值得我们注意。
摩尼教的创始人摩尼,是出身于米地亚旧都埃克巴塔纳的良家之子(216年)。他在忒西丰受过教育。他的父亲在宗教信仰上多少是带有宗派性的,所以他是在宗教议论的气氛中长大的。他忽然产生一种信念,认为他最后得到了完全的光明,这种光明是一切宗教倡导者的原动力。他不得不宣扬他的教义。242年,在萨珊朝第二个君主沙普尔一世登位时,他开始讲道了。
他的教导是一种众神混合,这是当时人心所向的特征。他宣称他不是在宣告什么新的东西。在他之前那些伟大的宗教创始者都是正确的:摩西、琐罗亚斯德、佛陀、耶稣基督——都是真正的先知,但他的任务是来澄清和圆满完成他们的不完全而混乱的教训。他用祆教的语言来达到了这个目的。他解释人生的混乱和矛盾是光明与黑暗的斗争。奥马兹德是上帝,阿利曼是撒旦。但是人是如何被创造的,他是如何从光明堕入黑暗,如何分清光明和黑暗而得到拯救的,以及耶稣在这奇异的各种宗教混合中所起的作用等等,即使我们想要解释也不可能讲得清楚。我们对这一宗教体系所关心的是历史方面而不是神学方面。
但是最富于历史兴趣的实情,是摩尼不仅往来于伊朗传播这些新的、最后他所满意的思想,而且这些新的思想也传到了突厥斯坦、印度,甚至越过山口而传到了中国。这种旅行的自由是值得注意的。这也是有趣的,因为我们由此可知突厥斯坦不再是危险的游牧民的地方,而是城市繁荣、人们已受教育并有余暇从事于神学争论的地方。
摩尼的思想以极快的速度向东西两方传播,它是整个基督教世界最有成效的异端根源几达l 000年之久。
在270年左右,摩尼回到了忒西丰,得到了许多皈依者。这件事使他同波斯国教及其僧侣发生了冲突。277年,在位的君主处摩尼以磔刑,为了某种不明的原因,还把他的尸体剥了皮,并开始对他的信徒们进行猛烈的迫害。虽然如此,但是摩尼教同景教和正统的祆教(拜火的马资达教)三者在波斯各自存在了数百年。
3 中亚细亚和印度的匈奴各族
公元5和6世纪不仅波斯而且这时的突厥斯坦和阿富汗等地,比当时英法两国的文明要先进得多,这是相当明显的。这些地区的不清楚的历史已经在前几十年澄清了,发现了大量的文献,这些文献不仅是用突厥语群的文字写成,而且用粟特语文和另一种雅利安语文写成的。这些剩存的手写本是从7世纪开始的。字母是仿自摩尼教传教士引进的阿拉米字母,许多已发现的手写本——写在羊皮纸上的被糊在窗户上代替玻璃——写得很好看,好像本笃修士的抄本一样。同大量摩尼教文献混在一起的是基督教圣经经文和佛经的译本。很多这种资料还有待研究。
丹尼森·罗斯爵士宣称,这个中亚国家在语言上和文化上主要仍然是雅利安的,它的艺术主要仍类似印度和波斯的艺术。事事都表明那些世纪在欧洲是遭受灾难和退化的世纪,从中亚向东以迄中国,比较起来还是一个进步的时代。总有一天我们要把有关在欧洲紊乱的几个黑暗世纪期间和这个地区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有联系的历史写出来。由于某种有利的气候变化,它的文明有特别精美的一面。在柏林,我们可以看见收集到的这时期突厥斯坦的壁画,使人吃惊地预先看到了13世纪法德两国的服装和设备(600年后)。例如一副纸牌上的国王、王后和杰克熟悉的形象和符号,都可以在这些漂亮的图画中看到。这里面有一种可与欧洲中世纪精神最光明时相比的丰富而美好的生活,而且出奇的相似。在这些画面里有很多的黑人和白人掺杂在一起,也有很多的红发的男人,这通常是种族混合的结果。
匈奴各族这时被称为鞑靼人和突厥人,在6世纪仍然继续不断地稳步西进到里海以北,但是这必须看作是人口的外溢而不是各个民族整个的迁徙。从多瑙河到中国边境的世界大半仍是游牧的世界,在主要的贸易通道上有乡镇和城市正在兴起。我们无须在此详述西突厥斯坦的突厥各族同他们南边的波斯人经常的冲突,即长期以来图兰人和伊朗人的争吵。我们没有听到过波斯人大举北进的事情,但是在3和4世纪阿兰人和匈奴人继续大举西迁进入欧洲心脏以前,里海以东的图兰人和里海以西的阿兰人都曾有过多次难忘的向南大举入侵。有一支游牧民族流动到波斯的东部,向南经阿富汗而朝着印度,而且这支游牧民也流动到了波斯的西北。这些游牧民的迁徙沿波斯两侧进行。我们已提到过月氏人,他们在2世纪作为印度—斯基台人最后进入印度。这些月氏人中有落后的、依然过游牧生活的一部分,则留在中亚,在突厥斯坦草原上繁殖成为哒人或白匈奴人。他们在扰乱和危害波斯300年以后,最终在470年左右随着他们同族人的脚步开始侵入印度,这是在阿提拉死后不到25年的时间。他们并没有移入印度;他们在印度往来劫掠,携带战利品归还故乡,正如后来匈奴人盘踞在多瑙河大平原并劫掠了整个欧洲一样。
我们现在回顾的700年间的印度史,被两次侵略所打断过,一次是月氏人,一次是哒人。月氏人是印度—斯基台人,正如我们说过的,他们扫荡了希腊化的统治的残迹。在月氏人,印度—斯基台人以前,还有一个人口移动的浪潮,萨迦人悉数被赶了出去;所以印度一共经历了三次外来蛮族入侵的浪潮,即公元100年左右、120年左右和470年左右。但是只有这些侵略的第二次是一种永久性的征服和定居。月氏人以印度西北边境省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并建立了一个王朝,即贵霜王朝,统治了大部分北印度,东边远及贝拿勒斯。
贵霜诸君主中最重要的是迦腻色迦[125~150年],他给北印度增加了咯什噶尔、叶尔羌和和阗,他与阿育王相似,是个伟大的精力充沛的佛教提倡者,这些征服地,这个西北边境省的大帝国,必定使印度同中国有密切而频繁的关系。
此后印度政权的分裂和结合,我们很难在这有限的篇幅中予以论述。整个印度有时像一幅百衲被似的许多邦,有时一些帝国就像笈多王朝那样拥有广大的区域。笈多帝国在4、5、6三个世纪都很繁荣,并且在它的赞助下近代印度教兴起了,也有一个伟大的文学活动时期。这些事对印度各民族的日常生活方式没有什么影响。婆罗门教坚决与佛教对峙,两种宗教并肩地一齐发达。居民群众这时的生活与现在的生活十分相似,装束、耕作和房屋建造都与现在方式大致相同。
吠哒人的侵扰之所以令人难忘并不是因为它的永久的影响,而是因为入侵者不断犯下的种种暴行。这些哒人很像阿提拉部下的匈奴人一样,处于野蛮状态;他们只知劫掠,并没有产生像贵霜君权那样的王朝;他们的首领们在西突厥斯坦保有他们的大本营。他们最有能力的首领米息腊古拉被人称为印度的阿提拉。据说,他所喜爱的一种娱乐是很浪费地把大象从险峻的地方推滚下去,来观看它们的痛苦。他的可憎的行为激起了他的藩臣——印度诸王公的反叛,因此他被推翻了(528年)。但是哒人劫掠印度的最后结束并不是出于印度人的作用,而是由于权力日盛的突厥人同波斯人联合起来破坏了乌浒河上哒人的巢穴(565年)。哒人经过这次破坏以后,很快完全溃散而混入四周居民之内,很像100年前欧洲匈奴人在阿提拉死后的溃散那样。没有中心牧地的游牧民必定会分散,别无他法。据说,现今北印度拉其普他那的拉其普特人的主要氏族就是这些白匈奴的后裔。
这些拉其普特小国中间骑士制度的发展,出奇的类似同时代的欧洲骑士之风的盛行,我们很抱歉这里必须避而不谈它的发展史。
即使很概括地来谈,我们在这里也不能追述亚历山大时代和伊斯兰教到来之间的印度艺术的发展,因为还没有人作过研究。印度雕刻和建筑受希腊化的影响是很深的,大概有艺术家,尤其是绘画家,经常来往于波斯、中亚和印度之间。佛教艺术很具有希腊风格,我们已经说过,佛教在2世纪及其后几世纪中传到了中国,把希腊化的某种优美特性带给了中国所描绘的佛陀,也普遍地带给了中国的宗教艺术。但是印度被遗弃的艺术作品有一个死敌就是印度的气候;几乎完全被忘却的朝代曾有过美丽而奢侈的生活,而他们的一切美丽的东西却很少留存下来。
这个时代的一处迷人的纪念物,可以在阿旃陀石窟的壁画里看到,这些画洞正在腐烂得看不清了。幸而还可以从印度协会看到复制的摹本。阿旃陀是在海得拉巴的阿旃陀山中,在2至7世纪之间,那里有一座佛教寺庙,其中的大厅和走廊都是岩石凿空而成的。当这时期,主要是5至6世纪,这些石窟靠各个君主和富人的捐助,由许多精巧的艺术家用绘画装饰了起来。今天我们以惊叹的眼光看到了这些遗迹,它们是那么动人的一种富丽堂皇而激发美感的宫廷生活,如果没有描绘下来,就会完全被人忘却了。绘画主题的许多情况仍有待推测,有些是关于佛陀生活和传统的画面,有些似乎是与因陀罗神有关的,有些仅仅是宫廷的日常生活。一个画面据说是代表接见科斯洛埃斯二世派来的使节的情景。这些石窟和绘画在穆罕默德时已被中国的旅行家玄奘看见过,关于玄奘,稍后我们将更多地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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