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纲——印度的莫卧儿帝国
1505年,一个土库曼的小酋长名叫巴贝尔,他是帖木儿的后代,因而也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在几年的战争和几次暂时的胜利后——一时曾据有撒马尔罕——他被迫和少数跟随者逃过兴都库什来到了阿富汗。在那里他的队伍增大了,自立为喀布尔的主人。他纠合了一支军队,积聚了枪炮,然后宣称他有权占有旁遮普,因为帖木儿在107年前曾征服过这个地方。他获得成功并推进到旁遮普境外。印度正处于分裂状态,很愿意欢迎任何能给予和平与秩序的能干的入侵者。经过多次胜负变化后,巴贝尔和德里的苏丹会战于该镇北10英里的帕尼帕特(1525年),虽然他只有2.5万人,但拥有枪炮用来对抗1 000头战象和四倍于他的兵力——顺便一提,这两个数字是他本人的估计——他获得了全胜。他不再自称喀布尔王,而采用了印度斯坦皇帝的称号。他写道:“这是一个和我们家乡完全不同的世界。”它更美好、更肥沃,总之更富饶。他的征服远达孟加拉,但在l530年他过早的逝世,把蒙古征服的浪潮拦截了25年之久,只在他的孙子阿克巴登位以后,这股浪潮才又掀了起来。阿克巴征服了整个印度,远至贝腊尔,他的曾孙奥朗则布(1658~1707年)实际上是整个半岛的主人。巴贝尔的这个伟大的王朝(1526~1530年)父子相继有六代之久,即胡马雍(1530~1556年)、阿克巴(1556~1605年)、杰罕吉尔(1605~1627年)、沙杰罕(1628~1658年)和奥朗则布(1658~l707年)。这个“莫卧儿(即蒙古)王朝”标志着迄今为止的印度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阿克巴,也许仅次于阿育王,是印度最伟大的君主之一,并且是接近于伟人形象的少数皇室人物之一。
对阿克巴,我们必须给予对查理曼或君士坦丁大帝那样的特殊的注意。他是历史枢纽之一。他在印度的巩固和组织工作上的许多业绩至今还存在着。当英国人做了莫卧儿皇帝的继承者时,他们把他的工作接收了过来并继续下去。的确,英国君主使用过莫卧儿皇帝的称号“印度的恺撒”,作为他的印度称号。成吉思汗后裔在俄罗斯、整个西亚和中亚以及在中国的所有庞大行政机构,早就瓦解了,并让位给其他形式的政府。他们的这些政府的确只不过是收税的政府,是一个征收岁赋来供养统治者的中央机构的体系,像南俄罗斯的金帐汗国,或是像在喀喇和林或北京的帝都。他们不管人民的生活和思想,也不关心人民怎样生活——只要他们纳贡就行。因此,在几个世纪的臣服后,一个基督教的莫斯科和基辅,一个伊斯兰教什叶派的波斯和一个十足的中国人的中国又从蒙古人的淹没下站了起来。但是阿克巴建立了一个新印度。他至少给了印度的王公们和各统治阶级稍微一点共同利益的模糊想法。如果印度这时不只是一个装着一堆支离分裂的小邦和种族的破布口袋,没有成为随时来自北方的任何侵略者的俘获品的话,这主要是阿克巴的功绩。
他特具的品质是他的宽宏大量。他竭力使各种有才干的人,不管是什么种族或宗教,都能为印度生活的公共事务出力。他的本能是真正政治家所具有的综合的本能。他的帝国既不是一个穆斯林的也不是一个蒙古人的帝国,它也不是拉其普特人或雅利安人或达罗毗荼人或印度教徒的帝国,它也不是高贵种姓或卑贱种姓的帝国,它将要成为印度人的帝国。“当他在接受训练的年月里曾有许多机会注意到那些信印度教的王公们的优良品质:忠实、虔诚,时常还有高尚的灵魂。由于他们信奉婆罗贺摩[或梵天],阿克巴的穆斯林朝臣却认为他们精神上是永劫不复的。他注意到这些人和跟这些人想法相同的人,在他的臣民中是广大的多数。进一步,他注意到他们中间许多人和那些最可信赖的人,虽然从世俗观点看来信奉了宫廷的宗教显然可以得到很多好处,但却还是抱住他们自己的信仰不放。因此他深思熟虑的头脑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理论,即因为他这个征服者、统治者碰巧生来是个伊斯兰教徒,伊斯兰教的教义对全人类说就都是真理。逐渐地他的思想在一句话里表达了出来:‘在我自己受指导前,为什么要宣称我有权指导人呢?’并且,当他倾听了别的教义和别的信条,他老老实实的怀疑变得更明确了,他日常注意到宗派主义,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宗教,都是极其褊狭的,他越来越坚持对一切宗教宽容的原则。”
埃米尔·施米特博士说:“他是一个逃亡皇帝的儿子,诞生于沙漠之中,在名义上的幽禁中长大,从青年时代起就懂得人生艰苦的一面。他生就一副刚强的体格,又加强锻炼,准备承担重负。他酷爱体育锻炼,热衷于狩猎,特别喜好捕捉野马或象,或砍死猛虎这类强烈的刺激。有一次为了必须劝说周德普尔的罗放弃他的迫使寡媳登上火葬柴堆的意图,阿克巴在两天里飞马疾驰了220英里的路程。在作战中他表现出极度的勇敢。在战役的危险关头他亲率士卒上阵,而把较轻松的结束战争的任务留给他的将领们。在每次胜利中,他对待被征服者表示了人道,断然反对任何残忍的行为。他没有那些使社会分离和制造不和的一切偏见,对信仰其他宗教的人宽容相待,对别的种族,不论印度教徒或达罗毗荼人,无所偏袒,他显然是个具有雄才,能把他的国内交讧的成分结合成一个坚强繁荣的整体的人。
“他认真地致力于和平的工作。一切娱乐都有节制,需要很少的睡眠,惯于极为精确地分配他的时间,所以在完成他的国务之后,还有余暇来专心于科学及艺术。为他在法提普尔-西克里所建的首都增添声色的知名人士和学者们同时都是他的朋友;每逢星期四的夜晚就集约这些人在一起交换思想,讨论哲学。他最亲密的朋友是一位有学问的自由思想家的两个儿子,天资聪颖的法伊齐和阿布耳·法兹尔兄弟。哥哥是一个著名的印度教文学的学者;在他的帮助和指导下,阿克巴把最重要的梵文著作译成了波斯文。另一方面,法兹尔是阿克巴特别亲密的朋友,他是一个将军、政治家和组织者。阿克巴王国内部组织的团结主要归功于他的活动。”
像查理曼和唐太宗一样,阿克巴也涉猎宗教,他曾和耶稣会传教十进行过长时间的讨论,而且记录在案。
(这就是经常在法提普尔—西克里宫中集会的那个圈子的人物的品质——这些建筑现仍屹立在印度的阳光下,但已楼空人逝,寂寞凄凉。法提普尔—西克里,像阿姆巴尔城那样,现在已是一座死城。几年前一个英国官员的孩子在它的一条冷静的街道上被豹子咬死了。)
阿克巴,像所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物一样,生活局限于他的时代和时代的思想圈子里。而一个在印度进行统治的土库曼人,肯定对欧洲一千年来费力学得的东西很多是不知道的。他对欧洲民众意识的成长毫无所知;对教会在西方一直苦心经营所取得的广泛教育的可能性,所知甚少或毫无所知。要知道这些,同基督教传教士偶然进行一些争论是不够的。伊斯兰教的教养和他的天赋使他明白,在印度这样一个大国只有依靠宗教基础上的共同思想才能团结起来,但是关于这样一种团结怎样能得自普遍设立学校、出版廉价的书籍和创设既有组织又有自由思想的大学制度和知识体系——这些事近代国家也还在摸索之中——对他来说是不可能有的,正如他不可能有轮船或飞机的知识一样。他最熟悉的伊斯兰教的形式是个土耳其逊尼派的褊狭和极为不宽容的形式。而在当地居民中穆斯林只占少数。的确,他所面临的问题和君士坦丁大帝所遇到的问题很相像。但它还具有它自身所特具的种种困难。他的尝试从来没有超出过以宣称“只有一个上帝,皇帝是他的摄政者”来代替“只有一个上帝,穆罕默德是他的使者”,以使伊斯兰教能有更广泛的号召力。印度是个宗教的万花筒,他想这种提法才有可能成为印度的各种不同信仰的一个共同的纲领。怀着这种信念,他采用了从波斯祆教徒(帕西人)那里借来的一种简单仪式——在印度祆教那时还存在,至今还有。然而,这种新的国教随着他的逝世而告终,因为它在他周围的人民的心中并没有扎下根。
世人逐渐理解到组织一个有生气的国家的必不可少的因素是组织起一种教育。阿克巴从来不懂得这一点。他的左右也没有这样一批人会向他提出这种思想或帮他实现这种思想。在印度,穆斯林教师与其说是教师不如说是极其顽固的保守者;他们不愿意印度有个共同的思想,而只想在伊斯兰教中有个共同的不容忍异教的思想。在印度教徒里垄断教导的婆罗门具有世袭特权的一切自负和懒散。然而,阿克巴虽则没有给印度制订出普遍的教育方案,他却设立了若干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学校。
莫卧儿人的艺术和建筑的遗物仍很丰富,当人们以不加限制的词句谈到印度艺术时,他们心目中总是指这个伟大时期。这时期的绘画精巧美丽,在风格和质量上和同时代的波斯作品很接近。
印度在建筑上总是输入高度发展的方法的种子,然后在上面强加上它自己的修饰和琢磨。只是在希腊化的[指亚历山大大帝]侵入后,石建筑物才盛行起来,阿育王时代迸发出来的印度塔、纪念柱和其他建筑物到处都显示出波斯和希腊化的艺术家的存在。佛教艺术在西北边疆犍陀罗地区遗存下来的始自公元头四个世纪的那样惊人的文物也是强烈地希腊化了的。人们在建筑物的正面可以看到标准的科林斯式的圆柱。
只是在笈多王朝和公元5和6世纪时,印度的建筑和雕刻才变成显然是印度教的风格,具有它自己的特点和尊严。从南方来的达罗毗荼人的影响抑制了垂直线条的流行,而用地平形的线脚和层层的金字塔形式使建筑物稳固起来。卡纳腊克的黑金字塔是穆斯林入侵以前最优美最独特的印度教寺庙之一。
穆斯林的征服带进了萨拉森风格的主要形式:尖塔、尖顶的拱。在这新的基础上,印度加上了精巧的雕刻、窗饰花纹和穿孔的屏风。阿默达巴德的大清真寺(15世纪)是印度清真寺中最华美的一座,但一切这种莫卧儿建筑中最壮丽和最典型的样板也许是沙杰罕(1627~1658年)为其妻所建造的泰姬陵。这壮丽的建筑是意大利的建筑师和工人跟印度人一起合作建成的。
- 西方通史——教派大分裂之征兆:教会统一的终结
- 西方通史——个体对抗机构:早期基督教开始自我世俗化
- 西方通史——未能实现的世界霸权:帝国的危机与衰落
- 西方通史——封建制度和早期民族国家的形成:二元精神
- 西方通史——“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市民阶层的出现
- 西方通史——神权与王权之争:教宗革命及其后果
- 西方通史——基督教化与十字军东征
- 西方通史——帝国传承:帝国的神话
- 西方通史——两位皇帝,一位教宗
- 西方通史——一个上帝,一个皇帝
- 西方通史——早期基督教:宗教的熔炉
- 西方通史——一神教作为文化革命:西方之东方起源
- 世界史纲——王侯的新教和人民的新教
- 世界史纲——纸是怎样解放了人类的思想的
- 世界史纲——大瘟疫和共产主义的萌芽
- 世界史纲——欧洲开始为自己思考
- 世界史纲——基督教和普及教育
- 世界史纲——吉卜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