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智慧:"关系"有何关系?
所以,老子接着说,所谓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不说善,就不会有不善,如果有善,就当然会有不善,又例如"高下相倾":大家想想看,我们为什 么只是一味地比较高低,比较有跟没有?其实我们都在高低的关系之中,在前后的关系里一个声音出去,就有一个回音回来,这就好像双胞胎、连体婴,前后相随, 前后也是一种关系,所以我常跟学生说,如果你觉得你个子不高,别人说:"你怎么长这样矮?"你要说:"我跟你一样有高度,请你把'高'字念大声一点!"你 不能说我一百五十公分叫矮,一百八十公分叫高,我们是共享着高矮的关系,只是你在那一端,我在这一头,我们是同在一个世界里,同在一个关系里,也同在一种 价值观念里。
我们都想跟别人发生一种美好的关系,但"发生关系"可不容易,特别是在以前,交个女朋友,要跑到女生宿舍登记为"访 客",而舍监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会问:"你哪一系的学生?你跟她什么关系?"而什么关系,我们可爱的大学生竟在关系栏写下"尚未发生"四个字。其实,"尚 未发生"也是一种关系,所以,你不要说我们可以断绝什么关系,你断绝什么关系也是一种关系,因为处于"断绝关系"的状态,这也是一种关系。因此,父子关系 哪里能断?
你不要以为道家就是要我们从这人间一去不回头,庄子说天下有两大戒律:其一是子之爱亲,儿女爱他的父母,这是命。我们能够 选择父母,而做父母的能够选择儿女吗?来就来了,难怪黎巴嫩的诗人――纪伯伦,讲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天下的父母,你们要记得,你们的孩子不是从你们而 生,而是经过你们而生。"孩子不属于父母,父母只是造化的工具。所以,我们对子女没有主导权,同样,我们对我们的父母也该这样,这个关系是命,不能被破 坏。
在关于基因工程的讨论中,念哲学的跟念科学的在对话,念科学的说:"你们怎么那么紧张,哪里有基因决定论?基因工程还在发展之 中。"而念哲学的就说:"如果你们提倡优生理论,到时候就有人会刻意选择某一类型的孩子,而忘了最重要的不是在选择孩子,而是选择你和孩子的关系,那亲子 关系是绝不能被破坏的。"
当时,我就提出庄子的一句话――"子之爱亲,命也",在这亲子关系中,不用科技介入,也不需人为的加工。
另外一个戒律也是不能改变的――就是"臣之事君"。臣子去效忠自己的君主,这个关系现在已转化成属下对上司的阶层关系。
庄子接着说,天地之间,无适而非君也,因为人需要活在人世间。
曾经有一个学生跟我说:"老师你说道让我们超越,甚至超越是非,那我们又何必讲是非,我为所欲为,说不定我杀人放火,这也是道。"我说:"千万别开玩 笑,无论如何你始终是个人,我们说超越是非,还说我们可以跳过什么,只是说我们要转个角度,换个立场。"就像有人说台湾社会出现一个问题――只有立场,没 有是非。
我们大家都要有立场,但有立场还是要有是非,庄子讲的就是:面对是非,要两行其道,要两全其美,人家说是说非,一定有他的道 理,我们尊重他,而你自己也有你的是非,庄子于是说:"以此明彼,以彼明此。"我们必须要了解我们是处在各种对立关系之中,对立关系是要我们互相尊重,我 用"我"说别人,那个我是他,他以"他"的我,说我这个我,这个我又是"他",这样不就平衡了吗?就对等了吗?这又是一种关系。
所 以,有人说道家蛮消极的,但我想提出一个问题:你说消极,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说是消极?表示你已预设了一个积极的立场。我今天说我比较保守,是因为有人 认为我不够进取,但是,你的进取是因为你有你的价值观,说不定你是要赚大钱,要去取得什么样的地位。同理,道家一心回归自然,其间有原则,有理想;
当然,要实现这些理想,必须尊重原则,而且要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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