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纳·马哈福兹)
第二天清晨,他一直没合眼,听见轻轻的叩门声,一个声音在门外格格作响:
“阿姆鲁先生,醒醒。”
如果有一个借口把这一天抹掉是多么好呀,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想法,对自己说:“那纯粹是发疯。”他喊道:
“我醒了,温姆·赛姆阿!”
他坐在客厅里的小餐桌旁,见到装焖豆的盘子、茶碗和烤面包,便伸手端着茶碗,说道:
“我有茶就够了!”
那位脸上总是只有一种表情的老妇,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说:
“人是铁,饭是钢……”
令人惊骇的情景依然留在他的脑海里,在折磨着他,紧紧追赶着他。他尽力逃避那丝毫不留情面地推搡着他的力量。他忘了科纳克酒和巧克力糖,只有在房间里的阴影里才能想起来。
他穿上衣服,离开屋子,感到头晕目眩。在穿过吉萨金字塔旁的库巴大街时,他买了份《晨报》,自言自语地说:“还没被发现。”他终于坐在部里的办公桌旁,紧跟着他进来的是主任。办公室里除了一个桌子以外,所有的桌子都有人。他鬼鬼崇崇地瞧着屋角的那张空桌子。开始工作了,还不时地睥睨一眼。假如他得以幸免,将要长期为她感到悲伤,而现在没有时间悲伤。主任问道:
“卢特菲娅女士没有来,她没请假吗?”
主任没有听到回答,便接着说:
“女职员总是没完没了地请假……”
主任的话引起一阵幸灾乐祸和奉承他的笑声。阿姆鲁没笑,在心里问道:你瞧,谁也没发现他默默地与那张空桌子交换的眼色吗?只要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那他马上就会栽倒在地。要是有人在金字塔路拐角处看见过他俩在一起呢?他在她家里扔下的科纳克白兰地酒瓶和巧克力糖盒,会泄露什么秘密呢?在侦探魔鬼面前,一切东西都会开口,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忘掉别的事情可能并不困难。不留神的缄默不语会给人们留下印象。也可能侦探们会陷入圈套,而对真正的凶手视而不见。
主任的声音又传到他耳中,他正铿锵有力地发着命令:
“阿姆鲁先生,我将把有关卢特菲娅女士的内部急件转给你。”
为什么偏偏要转给他呢?是因为他是新来的职员呢,还是在这后面有什么名堂呢?这个主任矮小狡猾,常常私下考察。难道这真有什么别的意思吗?阿姆鲁在同事们的每张脸上都溜了一眼,想看出点蛛丝马迹,但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切都平静如常。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凶手呢,害怕有什么用?在听到一个彬彬有礼的询问的声音时,他与精神不集中和注意力分散作斗争:
“卢特菲娅是在这里办公吗?”
一个职员答道:
“是的,不过她今天没有来。”
他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来访者。这人是个瘦削高个的青年,皮肤黝黑,身着绿上衣,灰长裤,听到答复后,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谁也没问他为什么来,他也没说为什么找她。随着他的消失,阿姆鲁也把他忘得精光。他久久地思索着,各种恐怖的念头纷至沓来,那具尸体恐怕已经第一千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到在见到她的尸体时,自己发疯似的逃跑了。他沉浸在思索之中,不知道在关于白皮鞋的谈话开始多久之后才清醒过来。他心惊肉跳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人说道:
“那种白鞋很少有人穿。”
另一个说,那双鞋使他吃惊。第一个人又说,由于微不足道的理由,鞋弄得很脏,难以刷干净,再加上鞋面也难擦亮。阿姆鲁打了一个寒战,问道:
“这鞋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人回答他:
“我们看到那个打听卢特菲娅的青年穿着一双白鞋,咖啡色点,古典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