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敦儒《好事近》鉴赏

【原文】：

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原文作者】：朱敦儒

【原文出处】：(据《彊村丛书》本《樵歌》)

【鉴赏】：

“南渡”以后不久，南宋统治集团即以打击迫害抗战派和向金人屈膝求和的无耻行径换取了自身的苟安地位。一些逃避现实的士大夫文人，也开始在江浙一带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中寻觅到了自己安身立命的生活乐园和精神归宿。这样，描绘隐士生涯和歌颂隐逸情致的词篇，就一时大盛，朱敦儒的这首《好事近》，即是其典型之作。

据《澄怀录》的记述：朱敦儒是隐居嘉禾(今浙江嘉兴)，“室中悬琴、筑、阮咸(乐器名)之类，檐间有珍禽”，每日泛舟于烟波湖中，正是好一派神仙般的生活，于是便产生了那种颇富“神仙风致”(宋人黄升评语，见《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一)的“渔父”词。从这些作品的消极逃世的思想倾向(特别与不久前北宋亡国的历史背景相比照)来看，其情趣未必足道：但从它们的艺术境界来看，却仍有可以称道之处。故而此类隐逸词篇还应在宋代词苑中占据一席位置。

此词从“出世”写起：“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摇首”者，亦即杜诗“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诗)中间的“掉头”，它形象地表现了自己对于嚣扰尘世的轻蔑与否定态度。“醒醉更无时节”，则表达了自己摆脱束缚、放浪形骸之外的悠然之趣。这开头两句，就描绘了一个跳出红尘、无拘无束的隐士形象。接下两句“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明显融合着前人诗词中塑造的渔父形象(如张志和《渔父》词“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如柳宗元《江雪诗》词“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又加以作者的再创造。它们既描摹了这位烟波钓徒的外在形貌，又展示了他那超尘脱俗的内心世界。合而言之，这上片中的四句就概括地交代了自己作为一个渔父的生活志趣和生活面貌。

下片则截取了渔父生涯中的一个片断加以描绘。“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这里呈现的画面，其基本特点是个“静”字：风已定，钓丝是闲垂着的，就连水也是静的，故而天上的新月与湖中的月影相互映照；而就在这幅静谧的画面中忽又出现了一点忽明忽暗的孤鸿之影，使这“千里水天一色”的宁静背景倏忽之间变得活动起来，从而充入了活力和生机——这四句全是从这位渔父的眼中观察得来的，它又反过来使我们得以深窥其心灵世界：他的精神境界是风平浪静，表里澄澈的；而那“缥缈孤鸿影”(苏轼《卜算子》)的形象，也可视作他“幽人独往来”(同上)生涯的象征性写照。故而，这下片中的四句，又对上片所写的渔父志趣作了具体和形象的勾勒。这样一来，一个飘逸萧闲、忘情世俗的隐士高人型的渔父，就在一片烟波浩淼、澄澈晶莹的山水画中栩栩如生地端现在读者眼前了。虽然观其主题思想，仍不过是东坡“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的翻版，然因其隐逸出世的人生理想，另又披上了一件精致优美的艺术外衣，所以读来也觉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