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纪《海潮叹》鉴赏

【原文】：

飓风激潮潮怒来，高如云山声似雷。沿海人家数千里，鸡犬草木同时死。南场尸漂北场路，一半先随落潮去。产业荡尽水烟深，阴雨飒飒鬼号呼。堤边几人魂乍醒，只愁征课促残生。敛钱堕泪送总催，代往运司陈此情。总催醉饱入官舍，身作难民泣阶下。述异告灾谁见怜?体肥反遭官长骂。

【原文作者】：吴嘉纪

【原文出处】：据康熙刊本《陋轩诗》

【鉴赏】：

据《康熙重修中十场志》中记载：“康熙四年(1665年)七月三日，飓风大作，折木拔树，涌起海潮，高数丈，漂没场庐舍，淹死灶丁男妇老幼几万人。凡三昼夜风始息，草木咸枯死。盖百余年来未有之灾也。”诗人家住东台县南的安丰场(即东淘)，地处海滨，他亲眼目睹了这场特大灾难，遂提笔赋诗，叙写其事。

这首七言古诗，前八句写这场暴风给沿海居民带来的灾难。先从飓风狂潮来势的迅猛起笔。“怒”字展现出恶浪冲天的场面，“高如云山声似雷”则进一步写出它的凶猛无情，海涛翻滚，大有天塌地陷之势。这场百年不遇的飓风给沿海居民带来了极其深重的灾难。风息潮退后，鸡犬未留，草木皆死，人死无数。尸体漂出数十里之远，有半数葬身鱼腹，其状惨不忍睹。“产业”二句写出了灾民们无家无业的凄凉景象。

诗的后八句写沉重的赋税给盐民带来的苦难。当侥幸逃生的人们从恶梦般的现实中清醒过来时，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毁掉的家业，而是“只愁征课促残生”。为求日后的生存，他们只得含泪凑钱送给总催，请他去长官那里要求减免今年的盐税。“总催醉饱入官舍，身作难民泣阶下”二句是说，总催拿着钱去吃个醉饱，然后装作难民似的跑到长官面前哭诉，他绝口不谈民生疾苦，却大讲自己如何遭难。他万没想到自己会挨上一顿臭骂，因为忽视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身体过于肥胖的人是不宜充当难民的。作者用他的犀利之笔对统治阶级的这条走狗作了极为辛辣的讽刺。

本篇是诗人的代表作，不但是因为它记录了这场特大灾难，而且在反映民生疾苦、揭露阶级矛盾方面，也达到了相当的深度。诗句通俗达雅，行文流畅易读，显示出一大诗家的深厚功底。读罢全诗，那些使人伤心欲绝的咏叹仿佛犹在耳畔，无怪有人说吴诗“跌宕似杜(甫)，隽永似刘(禹锡)”(王尔纲《名家诗永》)，观其诗作，真是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