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以前广东历史概况介绍
一、唐以前历朝对岭南的统治
(一)古代先民及秦平岭南
广东古为岭南地区。古之岭南包括今广东、广西东部、越南北部和中部以至湖南部分地区。文字记载岭南之事乃春秋战国之后,正式纳入中央王朝版图则在秦朝。此前之史事主要是依据考古发现和一些传说。
据考古发现,距今十二三万年前,岭南地区就已有人类的活动。1958年8月,在粤北曲江县马坝镇出土了一个被命名为“马坝人”的头骨。据测定,“马坝人” 的生活时代距今12.9万年。1978年和1989年,在粤西封开县渔涝区河儿口村的峒中岩发现3颗人牙化石,其中2颗的结构具有较多的原始特征,是与马 坝人同一时期的人类牙齿,被命名为“峒中岩人”。
与此同时,广东各地陆续发掘文化遗址和出土石器、陶器,表明岭南地区与中原地区一样,经历了旧石器、新石器、母系氏族社会、父系氏族社会,其代表遗址是:阳春独石仔洞穴遗址、石峡文化遗址、西樵山文化遗址、陈桥村遗址等。
文字方面,《史记·五帝本纪》云:“放 兜于崇山,以变南蛮。”据考,兜乃尧之子丹朱之异称,各书谓其自投南海,乃流落于南裔,繁衍子孙。又《始兴记》云:“含洭县有尧山,尧巡狩至此,立行台 也。”含洭在今广东英德境内。虽然尧为传说中人物,所记之事未必为实,但也多少反映了三代传说时,已将岭南境列入属地。
古时岭南的居民,主要为百越中的南越族、骆越和西瓯。今广东雷州半岛一带和今广西钦、廉等南部地区为骆越人居住地区,今海南岛亦为西瓯、骆越之居地,而今 广东其他地区则为南越族分布的地区。此三族以稻作农业或渔猎捕捞为主;生产工具和武器为石器;生活用具普遍使用几何形印纹陶器;巢居或栅居;短袖不履,断 发纹身和椎髻,崇拜蛇图腾;习水善舟;喜食鱼、鳖、蛇、蚌、蛤之类。秦以前,岭南居民尚处刀耕火种阶段,社会发展水平远落后于中原地区。即使是秦以后至南 朝八百多年间,岭南的发展仍然缓慢,被中原人士认为是个野蛮的地区。
商周以后,岭南的越族及其先民,便与中原地区尤其是长江流域的百越族和吴、越、楚等国有了日趋频繁的经济文化来往。这对岭南地区早期的发展起到了较大的促 进作用。据考古发现及学者研究,早在商代,岭南已与商王朝存在有朝贡关系,朝贡物品主要为“珠玑、玳瑁、象齿、文犀、翠羽、菌鹤、短狗”等。西周建立后, 这种朝贡关系保持不变。春秋战国时期,岭南与楚、扬越、吴、越等也有一定的关系,并在一定程度上受其生产水平的影响。其中受楚国的影响为多,其时岭南有部 分地区属楚国统属。古番禺就有“楚庭”之称。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秦灭楚,以屠睢率卒分五军征岭南。其间,受到岭南越族的激烈抵抗,屠睢战死。任 嚣和赵佗统兵,卒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平定岭南。同年,秦廷在岭南设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其中南海郡北连南岭,东南临南海,西至今广西贺县,包 括今粤北、粤东、粤中和粤西的一部分,治番禺(今广州市)。这是见诸文字记载的岭南地区第一次正式划入中央王朝的管治之内。有别于普通州郡军、政、监分设 之制,岭南三郡仅设南海郡尉(首任南海尉任嚣),统辖三郡,集军政于一身。这从一个方面也反映了秦朝在岭南地区强化军事管治的需要。
(二)南越国及汉王朝对岭南的统治
秦二世三年(前207),秦朝灭亡,继而楚汉相争,中原动荡。南海郡尉任嚣临终时嘱龙川令赵佗宜兴兵绝道,自行立国。汉朝立国不久,赵佗以南海郡为基地,出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同时把象郡析为交趾、九真二郡。又在任嚣城的基础上构筑宫殿,建成城周十里的“赵佗城”。
汉高祖三年(前204),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以番禺为都。这是广东古代第一个割据政权。南越国前后共历五世(赵佗、赵眜、赵婴、赵兴、赵建德),至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被平定,存在93年。
南越国是在原秦置岭南三郡的基础上建立的,其版图与原三郡辖境大致相同。政制亦袭秦仿汉:王位世袭,对外称王,对内则称帝,有帝号,并立有太子;官制与汉 相仿,中央设有太傅、丞相、御史、内史、中尉等,地方则郡国并行,郡县设监或令,如桂林监、揭阳令等,国则是封邑,分侯、王两种,如高昌侯、苍梧秦王等。 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南越国存在的93年间,赵氏数代在岭南实行“和辑越人”的民族政策。《史记·陆贾传》载,陆贾首次到岭南游说赵佗归汉,赵佗接见他时,不戴王冠,头上理了 个典型越族装束——圆锥形的发髻。这是赵佗为了和辑当地人民,认可和接受了越族的风俗。从已经出土的南越墓葬也可以看出,当时南越国上至国王,下至各级官 吏,在饮食、丧葬、乐制等方面,都不同程度地吸收或采用了越族的例规。同时,吸收越人参政或参军,鼓励王室和官吏、士兵与越族通婚。这些措施,得到了越人 的拥护,对岭南地区的政局稳定和民族融合,推动岭南的的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史载,越人本“好相攻击”,但在赵佗的治理下,“相攻击之俗益止”。
南越国在存在的数十年间,与汉王朝的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从南越国赵氏方面,值秦末之乱和地理之辟,雄踞一方,自是不愿放弃。而汉朝廷方面,初时亦因天下 初定,内有诸王谋反,外有匈奴寇边,对岭南之事无暇顾及。局面大定,但百废待兴,对南越赵佗的割据,汉高祖刘邦只好采取承认既成事实的方针,避免兴兵动 戈,便于高祖十一年(前196)派陆贾出使南越,册封赵佗为南越王,改自立为朝廷封立,虽形式上无差异,但将南越国确定为汉朝的属国。赵佗也不愿开罪强大 的汉朝,表面上也接受了汉朝的册封,对汉称臣,且不定期朝贡,但在内部,却仍仿汉朝廷行帝制。可见汉朝与南越国的这种君臣关系是不太牢固的。
高后四年(前184),高后吕雉听信朝臣意见,禁止与南越通商,阻断对南越的铁器供应,并毁赵佗在真定的祖坟。赵佗遂称帝,起兵攻长沙。高后遣军出击,收 效不佳,始终不能越五岭。汉文帝即位后,再遣陆贾出使南越,抚慰赵佗,赵佗遂取消帝号,复向汉朝称臣,但南越国内的一切政制没有改变。
汉武帝即位后,对北方的匈奴主动进攻,大败匈奴于漠北,消除了后顾之忧;且经文、景两朝的休养生息,国力已强盛,便不满足于南越对汉名为臣服、实则割据的 现状,不断对南越施压,并收回南越国重要职位的任命权,废除南越的黥刑、劓刑,改行汉朝刑法。迫于此,南越王赵兴与其母摎氏遂有“内属”汉王朝的倾向,但 遭到以南越国丞相吕嘉为首的实权派的反对。元鼎四年(前113),汉武帝遣兵二千入越,吕嘉与其弟起兵杀赵兴及其母和三名汉使,围歼汉兵,发兵把守边关, 立术阳侯赵建德为南越王。汉武帝命路博德为伏波将军,杨仆为楼船将军,率军分路征南越,并于次年冬攻陷王都番禺,俘获赵建德和吕嘉。接着,路博德又挥师南 讨西征,至元鼎六年(前111),平定南越全境。
汉武帝平定南越后,将原南越国地分置南海、合浦、苍梧、郁林、珠崖、儋耳、交趾、日南、九真等九郡,另将今粤北部分地区并入桂阳郡。南海郡治番禺,辖番 禺、四会、中宿(今清远)、博罗、龙川、揭阳6县,除揭阳县部分地区今属福建外,其余均在今广东省境内。桂阳、苍梧、合浦、珠崖郡辖的部分县亦在今广东境 内。郡设太守,县置县令或县长,此制延用至东汉。汉武帝元封五年(前106)设13部刺史,岭南为13部之一,称交趾部,治广信。西汉末年,改部为州,称 交州,地方行政建制遂为州、郡、县三级制。
(三)三国至隋岭南地区的政局
汉末曹操、刘备、孙权争雄,东吴孙权把势力范围扩展至岭南,于建安十五年(210)任步骘为交州刺史。步骘到任后,将番禺城进行了重建,并于建安二十二年(217)把交州治所从广信迁至番禺。步骘在岭南,主要依靠以士燮为首的岭南士氏大族进行管治。
吴黄武五年(226),孙权为削弱士氏的势力,将交州一分为二,即分合浦以北为广州,交趾以南为交州。后孙权又派吕岱平定士氏的反抗,将二州复为交州。吴永安七年(264),吴第二次将交州分设为交、广二州,广州作为行政区域至此确立。
岭南在孙吴管治时期,战事较少,社会相对安定。但其时三国纷争,孙吴兵源缺乏,在取得交州后,便把岭南作为兵源之库。步骘、吕岱、陆胤等先后治交州,或击降地方士族势力,或大量征发当地人,“以充军用”。同时,大量征调岭南土产,以充财政。故此期间,岭南的发展缓慢。
咸宁五年(279),晋武帝灭吴。武帝在所有原吴之辖地实行“除其苛政,示之简易”的政策,人民的负担相对较轻,岭南地区的政局较为稳定,农业、手工业和对外贸易都得到一定的发展,番禺这时也逐渐成为主要的对外贸易港口。
晋安帝隆安三年(399),孙恩举兵反晋,败死后由其妹夫卢循领其众。元兴二年(403)卢循被晋名将刘裕击败,浮海南下,攻占广州。刘裕一时无暇南顾, 便以朝廷的名义任卢循为广州刺史。卢循较能和辑土著各族,颇得民心。而卢循信奉五斗米道,居广州7年,对道教在岭南的传播有一定的作用。义熙六年 (410),卢循听徐道覆之劝,乘刘裕北伐南燕之机,举兵北进伐晋,被刘裕回师击败,卢循战死,余众溃散。
东晋泰常二年(420),刘裕废晋,建立宋朝。至宋文帝时,“役宽务简,氓庶繁息”,社会较为安定,经济也有较大的发展。但太子刘劭弑父自立后,围绕王位 之争,屡屡发生内战,岭南亦受祸害。宋明三年(479),萧道成篡宋,建立齐朝。齐朝仅存二十余年。齐中兴二年(502),萧衍篡位建立梁朝,存24年。 齐、梁两朝,除陈霸先举兵讨平响应侯景叛乱的广州刺史元景仲外,岭南未发生重大变乱和战事。梁太平二年(557),陈霸先废梁,建立陈朝。陈太建元年 (569),广州刺史欧阳纥反,被车骑将军章昭达讨平。此次战争对广州破坏颇大。沈恪赴广州刺史任时,广州“罹兵荒,所在残破”。后主陈叔宝即位后,贪暴 荒淫,地方官员也贪若豺狼,租调征责无已,岭南人民亦深受其苦。
隋朝建立后,于开皇九年(589)灭陈。随后,由韦洸率军越大庾岭南下广州。其时,高凉俚人大首领冼夫人受高凉及附近数郡各族拥戴。冼夫人受亡陈后主之 命,起兵配合隋军,平定岭南。不久,陈朝旧将王仲宣和各地豪族起兵反隋,冼夫人先后遣其孙冯暄、冯盎率兵配合隋军平定各地豪族的叛乱,并陪同隋大臣裴矩巡 抚岭南20余州,各地豪族皆来参谒,愿接受朝廷的管治。隋朝在岭南的统治始趋巩固。
隋平岭南后,在岭南省并州县,取消郡一级建制,推行州县二级制,以州辖县。炀帝继位后,罢州置郡,以郡统县。经此两次行政改革后,今广东境内由南朝末30 余郡减少为12郡,彻底改变了州郡“民少官多,十羊九牧”的现象,减少了行政开支,提高了行政效率。同时,文帝时,一改陈末虐政繁赋之弊端,实行省刑宽 政,轻徭薄赋,减轻人民的负担。文帝还特别重视广州的海外贸易,规定“外国使人欲来京邑,所有船舶沿沂江河,任其运载,有司不得搜检”。炀帝即位初期,也 曾减免徭役。
炀帝后期,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起而造反。岭南亦受其苦,先后发生珠崖民王万昌兄弟、酋帅陈 、酋帅梁尚惠、高凉通守冼宝彻等造反。炀帝被宇文化及所杀后,天下更乱,岭南的地方官吏、汉俚豪族、农民武装等纷纷拥兵自保,并在表面上依附向南扩张的萧 铣或林士宏,形成割据局面。唐武德五年(622),唐军南下,岭南各割据势力纷纷降唐,岭南遂定。但一些豪族势力仍不断作乱,至贞观初年,岭南各豪族的叛 乱才平息。
二、岭北移民入粤及土著的逐步汉化
秦平岭南后,以谪徙民充岭南。秦始皇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 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以适遣戍”;“略定扬越……以谪徙民,与越杂处。”据载为50万人。次年将一批失职官吏徙“南越地”,可能有数万户之多。后赵佗 “求女无夫家者三万人以为士卒衣补,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这批女子与留戍三郡的秦军婚配,于岭南繁衍后代。这是见诸文字记载的中原地区向岭南第一次颇具 规模的移民。这些移民,带来了中原地区的先进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促进了岭南地区社会的发展。
南越国建立后,赵氏王朝采取“和辑越人”的政策,充许官吏、士兵与越族人通婚,吸收越族人参政,同时也尊重并在某种程度上采用越族的规制,从而推动了民族 融合的进程,部分越族人开始汉化,南越国时期也因而成为汉越文化融合的一个重要时期。从乐制、饮食、建筑、墓葬等方面,汉越文化的融合都得到了体现。如建 筑,虽然这一时期岭南仍是干栏式占主导,但已采用了和中原地区一样的某些建筑材料,如瓦当和地砖等,较之单纯用竹木为材料的干栏无疑是一次革新;墓葬形 制,不少是融汉、楚、越制于一体,随葬品中既有属汉文化的礼器如鼎、盒、壶等,也有属越文化的陶(铜)提筒和陶(铜)瓿、陶(铜)罐等;文字方面,汉字不 仅是南越国官方唯一通行的文字,而且日渐传入民间;采用的度量衡制,其标准也与中原地区基本一致。
汉末中原军阀大混战,继而魏、蜀、吴争雄,西晋末又历“永嘉之乱”,中原和江南地区战火连年。其时,岭南偏于一偶,祸乱未及,相对安定,中原和江南地区的人口大量移入岭南。此外,南迁人口中,还有一些是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当权者流放而来的官僚、士族。
这一段时期,大规模人口南迁入粤有两次高潮。第一次是东汉末中原军阀大混战时。这次南迁主要是经海路而来,不少中原人士携家带属从江东浮海至交州,其中多 是直达交趾郡投奔士燮,亦有到较近的南海郡等地的。陆路南迁的多止于荆州。第二次是西晋末至东晋初,其时中原发生“永嘉之乱”,人民流离失所,而江南和荆 州又数经战乱,于是大批中原和江南人逾岭入粤,江东也有大批百姓从海道入广州。这次流民入粤持续的时间长,数量也较前次为多,以至东晋在新置的晋康郡(治 今广东德庆县)设侨宁县,乃为岭北侨民而立;东晋末又在新置义安郡立义招县,有义招流民之意,史载此乃“昔流人营也”。
南迁入粤的人口,多数分布于南海郡及五岭南麓的晋康、始兴、义安、苍梧等郡,其中又以南海郡为多。南迁人口的入粤,使岭南许多原来荒辟之地得到开发,并形 成村落,进而立县。同时,他们还带来了较先进的农业、手工业的生产技术,有利于岭南经济生产水平的提高。一些流徙而来的士人,还在居留地讲学授徒,对岭南 地区文化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
与流人入粤的同时,岭南本地土著民族也继续汉化的进程。俚,为百越族后裔之一,主要居于岭南西部。《南州异物志》载,俚人“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 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往往别村,各有长帅,无君主,恃山险,不用王”。其时,这些俚人仍处于半农半猎的阶段,农耕为主,亦有商贾贸易,有 人口买卖。南朝时,官府对俚人一方面实行羁縻政策,招其酋帅为郡县官,一方面加以征讨,迫其归顺,终于使大多数俚人由“不宾服”到纳入郡县的管辖之下,并 由此而使得俚、汉两族接触更多,加速了俚族的汉化。但南朝至隋,同化于汉族的只是今高要及其以西若干相邻地区的俚人,而且这一部分俚人仍保留有不少原有的 习俗。粤西的俚族未汉化的仍较多。另一支越裔乌浒人与粤西俚人居地相接或杂居,经两晋及南朝后,已被称为俚人,应是有所同化。粤西还有史称为“僚”(古书 中多作“獠”)的民族,分析其风俗,与乌浒人基本相同,据学者研究,乃骆越之后裔。南朝以后,史籍中俚和乌浒之称已少见,而僚则分布甚广,此可表明至少于 六朝时僚、俚、乌浒发生过同化,同化后以僚称出现。至于居于粤北山区的莫瑶和诸蛮,汉化程度则较低。
三、豪族势力的膨胀
岭南的豪族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自东汉以来通过土地兼并而实力增强的豪强地主;一类是不宾服的俚人酋帅,通过与官府合作或出任郡县长官而实力逐渐得到增强。 这些豪族,往往拥有大量的土地,以财称雄,又拥有大量的家兵部曲,且多结交高官,甚至直通朝廷。至少自汉代起,历朝要在岭南建立统治,或地方大吏要在岭南 立足,往往必须借助豪族的支持。如东吴最初将岭南纳入势力范围,就依靠岭南豪族士氏的支持;南朝时,陈霸先起家岭南,不仅网罗一批江东寒门,而且还结识许 多“岭南酋豪”。由此可见岭南豪族势力之大。
陈朝末年,王朝对地方的控制削弱,岭南豪族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尤以粤西俚人居多的地区的豪族发展最快,其中最为强大的是汉人豪族冯氏、俚人豪族冼氏和陈时“已据南海”的宁氏,此外还有粤西的陈佛智、庞靖,粤中和粤东的冯岑翁、邓马头、王仲宣等,也是一方强豪。
隋平岭南之初,曾试图改变地方长期为豪族左右的局面,但招致了各豪族的抵制,并发生了王仲宣等反隋的事件。于是朝廷复采前代的羁糜政策,任用俚人豪族和在 少数民族为雄长的汉人豪族为州县长官,借助其势力维持朝廷在岭南的统治,保证了少数民族地区的安宁。而各豪族也籍此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冯冼家族传至冯盎 时,势力范围由高凉扩展至跨有今广东中、西部及海南,“地数千里”,俨然岭南一方霸主。而于隋官至显要的宁氏,至宁长真兄弟时,势力由宁越扩展至合浦、始 安、郁林数郡,跨今广西大部分地区及广东雷州半岛,与冯冼家族难分伯仲。
四、经济发展水平
与北方地区不同的是,秦平岭南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岭南地区的社会较为稳定。特别是自武帝平定南越国后,终汉之世,除两汉交替时有小量战事外,今广东境内都较为安定,处于休养生息的环境之中。这就为岭南的社会发展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条件,经济上获得较大的进步。
考古发现和相关文字记载表明,南越国时期,岭南地区的农业处于锄耕阶段。其时南越国几乎没有冶铁业,铁器大多靠外地输入或翻铸,铁器在当时还算是贵重的器 物,尚未得到广泛的应用,石器生产仍占有较大的比重。农业以水稻种植为主,“火耕水耨”,是较为原始、粗放的耕作。经济作物也已有较多的品种,瓜菜类有黄 瓜、冬瓜、番木瓜、葫芦、芋、香瓜等,水果类有龙眼、荔枝、桔子、蕉、梅、李、仁面、橄榄等,佐料有花椒、姜、冬青、金银花等。汉平南越后,铁器在岭南得 到较为广泛的使用,水稻生产已开始脱离“火耕水耨”的阶段,用铁犁牛耕、秧苗移植等技术,进行精耕细作,一年两造,耕作技术已达到当时的先进水平。耕作技 术的提高,使部分地区稻谷产量增加,粮食充裕,并带动了饲养业的兴旺。饲养的家畜种类有鸡、鸭、鹅、牛、羊、猪、狗等。农作物除种植水稻外,还兼种黍、 豆、芋、甘薯、薏苡、桑麻等。水果种植的种类尤多,其中以荔枝、龙眼、甘橘等最为著名,其果实远运京城,为宫中上品。捕猎和捕捞仍是重要的家庭副业。《异 物志》中所记岭南捕猎的野生禽兽达27种之多,捕捞的天然水产17种。而这仅是作者所见,实际上的品种应远不止此数。特别应提到的是珍珠的采集。粤西沿海 是当时著名的珍珠产地,采珠业也是当地非常重要的产业,有专门从事采珠的采珠户。朝廷对珍珠十分看重,产珠区的珍珠由朝廷直接统制,严禁私人夹带贩运。一 些官吏凭借权势,巧取豪夺,由此而致富。
整个汉代,岭南地区,主要是南海郡的番禺一带,手工业、造船业、商业贸易都有了长足的发展。手工业主要是制陶和铜铁冶铸。当时陶的工艺质量较前有了很大提 高,生产规模也明显增大。陶器除了广泛应用于生活外,还在丧葬和建筑中得到应用。南越国时期广东基本上没有冶铁业,但青铜冶铸却有较高的水平。《太平寰宇 记》载及考古发现,南越国曾在今广东阳春和广西北流等地采铜、冶铜,而且冶炼提纯技术较好。广东西部地区出土的铜鼓和在南越国的大型墓葬中出土的大量当地 生产的青铜器,其工艺水平相当高,不少器物相当精致。其时南越国的工匠已懂得铸铜除了用铜和锡外,还加入适量的铅,可使浇铸时减少气孔,提高铸件的硬度和 韧性。此外,漆器制造业和丝织业也有颇高的水平。南越国东南临海,不少人以渔猎为生,习水善舟,加之有一定的海上贸易,造船业相当发达。《初学记》引《南 越志》云:“昔越王建德伐木为船,其大千石,以童男女三千人牵之,既而人船俱坠于潭。”能造如此规模的船只,可见当时南越国的造船业之发达。一些南越国墓 葬出土的器物,刻绘有小船或战船的纹饰,也是南越国造船业发达的佐证。随着外贸的进一步发展,造船业也有了明显的进步。从广东出土的汉代船模来看,汉代广 东所造船只的类型和功能已较以前多样化,有农用小艇、交通船、客货船、楼船等,且船上设备齐全,表明这一时期的造船技术已有较高的水平。
这一时期,最值得提及的是商贸的繁荣和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据考古发现和有关文献记载,汉代,番禺已是岭南一都会,是对外贸易商品集散地之一。番禺地处南 海之滨,近出海口,又居东江(龙川水)、西江(郁水,别名柯江)、北江(浈水与武水于曲江汇合后之称)三江总汇之处,水上交通运输十分方便。三江运输,以 郁水为主干。南越国时,已有通过郁水与蜀贾进行商业贸易的记载,蜀地的铁器和蜀之特产枸酱,就是蜀贾通过郁水运到南越的。南越国被平定后,以番禺为中心的 沿海交通就已得到开辟,番禺成为南海诸郡的商贸活动中心。其集散的商品有岭南出产的象齿、犀角、玳瑁、珠玑、水果、丝织品、海盐等,也有来自中原地区的银 器、铜器等,吸引了岭北各地的商人前来进行贸易。随着商贸的发展,商品货币(当时的货币主要是铜钱)交换的方式取代了南越国时以物易物的方式。
与此同时,岭南与海外的贸易也得到发展,并成为汉朝与国外交往的重要通道。其时,合浦和徐闻已成为汉交州对外贸易的进出口港。汉朝廷还在徐闻设官专门管理 商业贸易,并在此囤积货物,“备其所求,与交易有利”。20世纪70年代在徐闻、合浦近海处汉墓中出土了不少琥珀、玛瑙、玻璃、水晶等,应是当时海外贸易 中从外国输入之物品。汉武帝时,首次派出船队,航行南海诸国,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就是从徐闻、合浦及日南出发的。此后,南海诸国遣使来汉,大多是经交趾 部的,其中不乏取海道而来。与此同时,汉朝还同大秦(罗马帝国)有海上商业来往,这种来往最初是通过西亚的大息国和天竺国而间接进行的。到了公元2世纪, 大秦出兵控制了波斯湾头,与汉朝实现了直接的通商,而且越来越多的取海道经徐闻、合浦或今广东境的其他地方而来,徐闻、合浦也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东方始 发港。与海外的商业贸易的发展,无疑对地方经济的进步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至汉末,徐闻和合浦作为对外贸易的主要港口已开始衰退。至孙吴时,徐闻已不见有外贸的记载;由于孙吴垄断合浦的珍珠,禁止商旅在此通行,合浦港的对外贸易 也因此而衰。汉末至吴,交州的外贸主要转移至交趾郡治龙编,九真、日南亦有一些口岸进行外贸。孙吴赤乌年间,今越南南部的林邑国占领了属汉时日南郡西卷县 的区粟城,与吴、晋交恶,时起纷争,原交州各口岸的对外贸易及航行都受到战事的严重影响,已经不适合作为对外贸易的港口。于是,番禺作为对外贸易的口岸便 应运而生。
番禺虽然很早就成为商业都会,但由于当时航海技术所限,船只只能傍海而行,(转载请保留链接 www.baikedang.com 谢谢啦!)这种航行只利于处海岸线的徐闻、合浦、龙编等地。至吴时,由于深海航行的发展, 南海诸国的船只可以跨深海由马六甲海峡以东经南沙群岛,穿过西沙群岛,再经海南岛以东抵广州高凉郡或南海郡的各口岸。两郡各口岸中,因番禺是一传统都会, 且港口优良,内河四通八达,经济腹地广阔,而成为取代徐闻、合浦、龙编的优良外贸港口。西晋时,大秦国使臣就已“来经广州”,标志着穿越西沙群岛经海南岛 以东到番禺的航线已初步开通。后秦僧人法显东晋时由狮子国回,就是乘大商船转辗抵番禺的。可见,此时已有外国商船到番禺进行贸易了。
五、文化发展状况
唐代以前,岭南的文化教育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即使是秦平岭南后,在较长的时间内,广东地区仍处于一种蒙昧的状态。
汉平南越后,朝廷在南海诸郡推行汉制,创设学校。岭南何时始创学校已难考证,只有《后汉书》记东汉初卫飒任桂阳太守,在当地“修庠序之教”,其余南海郡等 未见有创设学校之载。但西汉后期,有番禺人邓宓、浈阳人何丹在当地举秀才,出任官职,可以推知,这些地方至少在此前已有了培养人才的机构。汉平帝元年时, 王莽定地方官学制度,此时南海诸郡应有官学之创设,《后汉书》记有桂阳郡粤北诸县“修庠序之教”。私学此时则已见于史籍,主要是由南下士人创办。较为著名 的有北海郡人刘熙,往来南海、苍梧两地,教授生徒数百人。东吴会稽郡人虞翻被吴主孙权流放番禺,在虞苑讲学,门徒也有数百人。偶亦有本地人士如南海郡黄豪 开办私学的。
由于学校的开办,培养了一些人才。史载,东汉时岭南已有士子出任官职的,其中较为有名的是番禺人杨孚,于章帝朝官拜议郎。他著有《异物志》一书,是南海郡 人第一部学术著作,为后人研究汉代岭南植物、动物和矿物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稍后,晋代又有南海郡人王范举秀才,著《交广春秋》一书。此后,随着北方 士人的大量入粤以及一些官吏的倡导,岭南各州县的文化教育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但总的来说,与中原地区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
与文化教育相对落后形成对比的是,两晋及六朝时期,岭南的宗教文化却占有较为重要的地位。具体表现,一是葛洪在罗浮山著《抱朴子》内外两篇,发展和丰富了 道教的丹鼎派的理论,成为该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对后世道教发展影响巨大;二是佛教在岭南地区的传播。由于东汉中叶以后,西域与中国内地的交通不畅,外国僧 人主要是取道海路入交广地区,或再由交广北上,传播佛教,交广成为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从三国至南朝梁,外国僧人由海路至岭南的,见诸文字记载的 就有强梁娄至、迦摩罗、昙摩耶舍、求那罗拔陀、求那拔摩、杯渡、智药、菩提达摩、真谛等人。这些外国僧人在岭南或译经,或传教,使得当地佛教得到较大的发 展。六朝时期,广州兴建有佛寺19所,始兴郡11所,罗浮山4所,广州成为岭南以至整个南朝的佛教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