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沮(西默农)
鲍特玉家的两位老小姐自出生以来就一直住在父母留给她们的这所房子里,如今已有六十五年了。(姐姐至少有六十五岁,因为妹妹已经六十二岁了。)长久以来,房子里的一切陈设都丝毫没有改变:柜台上放着称和装糖的盒子;货架上的食品杂货散发着桂皮和香草的气味;甚至连喝茶用的小桌子也放在原来的地方。在一个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油桶,大桶里装的是煤油,小桶里装的是食用油。再往里边有三张桌子,左边的一张,由于用的时间太久,已经褪了颜色。桌子两侧摆着没有靠背的椅子……
左侧的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二、三岁的女人。她挺着肚子,腰间系着一条围裙,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站在那里看着警长梅格雷。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说。
“我是来作调查的。您一定是这家的邻居吧?”
“我叫玛丽·拉考尔,铁匠的妻子……”
梅格雷看见挂着的那盏煤油灯,不知道这个小村庄里没有电灯。
没有人邀请他,梅格雷就进了里屋。这里一片昏暗。幸亏有两根正在燃烧的木柴,借着这一点亮光,梅格雷看见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很厚的褥子,红色鸭绒被鼓鼓囊囊的象个大球。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婆,一动不动,脸色灰暗而呆滞,只有那双眼睛证明她还活着。
“她总也不说话吗?”梅格雷问玛丽·拉考尔。
“不说。”玛丽用手势作了回答。
梅格雷耸耸肩膀,然后坐在一把藤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材料……
案件发生在四、五天以前,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轰动的地方。鲍特玉姐妹二人同住在店铺里,为了攒钱,过着十分节俭的日子。在这个村子里,她们还有三处房屋。她俩因为吝啬而出了名。
星期五夜里,邻居们的确曾经听见了什么动静,可是并没有引起注意和不安。星期六拂晓,一个农民从这里经过,发现一间屋子的窗户大开着,他走近一看,大喊起“救命”来。
窗户旁边,穿着睡衣的安梅丽·鲍特玉躺在血泊中,她的妹妹玛格丽特·鲍特玉面朝墙躺在床上,胸部被砍了三刀,右面颊被砍裂,一只眼睛上也有刀伤。
安梅丽当时没有死,她推开窗户想去报警,可就在这个时候,由于失血过多而晕倒在地。她的十一道伤痕都不算太严重,而且这些伤痕都在肩部和右侧。
五屉柜的第二个抽屉开着,在那些散乱的衣物上边,人们找到了一个发霉变绿的皮夹子,想必姐妹俩在这里面珍藏着各种证件和票据。在地上找到了一个存折,一些产权证书,房屋租约和各种各样的发票。
奥尔良地方有关部门对这个案子已经作了调查。梅格雷不仅有详细的现场平面图,而且还有照片和审讯记录。
死者玛格丽特在出事后两天就被埋葬了。至于安梅丽,当人们要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拼命地用手抓住床单,死也不肯走,她的眼神似乎在命令人们:把她留在家里。
法医断定安梅丽身体的主要器官没有受到伤害。她突然沉默不语,一定是因为受了惊吓。她已经五天没开口了。虽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可是她在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现在也是这样,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警长梅格雷。
在奥尔良检察总署作了调查以后的三小时,一个男人被捕了。一切迹象表明他就是凶手。这个人叫马尔赛,是已经死去的玛格丽特的私生子。玛格丽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村里人都说,他先在一个公爵家里当仆人,后来在树林里靠砍柴过日子。他住在芦邦底池塘旁边,离他母亲家有十公里。过去那里是一个农场,现在农场已经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