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弗·埃·西兰佩)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17-06-07 属于: 经典短篇小说

性格倔强的伊达在这种场合也气得浑身发颤,有点支持不住,但还是把话说完了:“你心里自然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你是逃脱不了的。”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满面涨得通红的伊瓦利咆哮着说。接着说话的是女主人,她一个接一个地几乎将伊达和伊达的亲族、伊达的证人和证人的亲族、伊达的律师、市镇儿童保护督察员和他们的亲族,最后连皮埃蒂莱自己的律师和所有的律师都骂遍了。

“何况,你知道吗,锯木厂是玛尔塔的,伊瓦利一个钱也没有……”

“是罗,锯木厂是我玛尔塔的,谁也别想从我玛尔塔手里夺走一文钱!”

从声调中听得出来,玛尔塔认准这是最好的时机,干脆将大伙对她的疑虑挑个明白。这一语双关的话涵意很多。大伙都知道,玛尔塔已有出嫁的打算,身上萌生出年青人雄心勃勃的创业精神,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财产。现在问题的焦点已不是伊达,也不是她死去的孩子,更不是重病缠身的老庄园主。他仿佛仍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在倾听着他们的谈话,准备作出最后有份量的结论。但是他还没开口,伊瓦利就以喃喃的、惯有的那种恶狠狠声调对玛尔塔说道:

“老天爷,可别坑我呀,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吗?”

当问题一涉及到锯木厂,伊达已被撂到一边。在外面消磨一夜、喝得醉醺醺的伊瓦利已摆出拼命的架势。这时女主人开腔了。她张口就把伊达臭骂一通,最后大声吼道:

“你给我滚,骚货!”

“别……别走,现在你可不能走呀!”这时心地善良、将来当家肯定会守住这份家产但未必能发家的马尔蒂呐呐地喊道,“爸爸,你现在可不能……”

这时大伙的视线才转向床上,望着庄园主说什么来着?屋里顿时出现一片寂静。

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因为老庄园主已停止了呼吸。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三个月内将按照法律程序更加详尽地讨论皮埃蒂莱庄园的财产。那时的争论将比这次更加激·烈,因为这次他们以为老庄园主躺在那儿听着他们的争论吧。他确实是躺在那儿,但什么也没听到!将来争论的焦点是:是否应该按照那个微不足道的价钱将锯木厂分给玛尔塔,同时再平均分给她一份遗产。那样,她将真正成为世上少有的拥有万贯家产的姑娘!

至于孩子的赡养费,那孩子活着的几个月以及分娩和丧葬的费用——至少其中一部分,理所当然应由伊瓦利偿付,哪怕告到国王面前,也无济于事,因为证据确凿。假如他说没钱,那么可以宣布破产,而后再诉诸法庭解决。

【鉴赏】:

《遗产》这个题目,顾名思义大约是叙述为了争夺家产继承权而发生纠纷的故事。果然,这篇小说的内容是芬兰农村里一户靠着勤勉发家的土财主由于钱财瓜葛而要打官司,弄得晚年郁郁寡欢、含憾而终。这一类题材在各国的文学作品中相当多,而且往往是以悲剧来结束的。对簿公堂、兴讼攻讦者有之;兄弟阋墙,手足成仇者有之;甚至弑父鸩母、骨肉相残者亦并不罕见。一言以蔽之,有些人为了几个钱财,什么坏事也干得出来。然而《遗产》的故事都没有那么凄惨激烈,从一开头就说清楚是个“滑稽悲剧”,既然是滑稽,则悲剧何来?名日悲剧,又怎么能够滑稽?小说的作者却说这个概念一点也不矛盾,并且可以列举事实以资证明。那么这个事实是不是滑稽的悲剧呢?

确乎如此,对于皮埃蒂莱庄园主人来说是个悲剧,几十年创家立业终于发家致富,这是他们必需攒留下来的。他的庄园新屋建造起来,仅仅管了人家一顿吃喝,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花,而老佃农要几根破屋上折下来的木头,他也不舍得。然而儿子伊瓦利的不肖终于使他不得不破财了,打官司要钱、聘请律师要钱、雇用伪证要钱、更倒霉的是他败诉了,而且要支付被伊瓦利玩弄的伊达4万马克。按照他息上加息的计算法是10万马克。这个打击对于悭吝成性的庄园主来说未免太沉重了。他颓然倒下,等待末日来临。然而他还不死心,出自农民的侥幸心理,他产生了“假如那个孩子死了呢?”的念头。他言而中之,那个孩子真的死了。这一来岂不是可以消弭了大祸而否极泰来吗?因为事情的根源就是原先庄园的女雇工伊达和二东家伊瓦利偷情而怀了他的孩子。正是由于这孩子的出现,老庄园主才煞费苦心地作了巧妙安排,现在却触发了伊瓦利和玛尔塔兄妹之间锯木厂继承权之争,当他弥留之际,就在他病榻之前,“为了清理家财而高兴得心花怒放”的儿子女儿仍在争吵不休,他停止了呼吸,真是机关算尽,未能保住性命,至于万贯家财那更无法管了。因为有了这个孩子,闹得庄园主全家寝食不安,而这个孩子的死却未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闹出了新的矛盾。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们都浑浑噩噩,自以为得计,其可悲、可笑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