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家里的那些事儿
努尔哈赤为加强汗权,同其胞弟舒尔哈齐发生了权力与财富之争。
早在努尔哈赤起兵之初,舒尔哈齐处于其副手的地位。在明史书中,往往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并称。舒尔哈齐曾以建州卫都督等身份,多次进京"朝贡",这在他兄弟五人中,除其长兄努尔哈赤外是仅见的。
另从朝鲜史籍中,也能反映出舒尔哈齐的显贵地位。如申忠一到费阿拉所绘建州首领住家图录仅二幅,即《木栅内奴酋家图》和《外城内小酋家图》。他所见舒尔哈齐"体胖壮大,面白而方,耳穿银环,服色与其兄一样"。
朝鲜和明朝的史籍记载,都说明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曾是主副配合、相辅相成的。
但是,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之间的矛盾,在万历二十三年(1595)已见端倪。申忠一见舒尔哈齐家里"凡百器具,不及其兄远矣";舒尔哈齐也向申忠一力言:"日后你佥使若有送礼,则不可高下于我兄弟。"这表露出舒尔哈齐对已获权位与财货的不满。尔后,万历二十七年(1599)建州兵征哈达时,努尔哈赤在哈达城下当众怒斥舒尔哈齐,他们之间的裂痕加深。万历三十五年(1607),努尔哈赤以舒尔哈齐在乌碣岩之役作战不力,命将其二将常书、纳奇布论死,后依舒尔哈齐恳请,二将免死,罚常书银百两,夺纳奇布所属牛录。自此,努尔哈赤"不遣舒尔哈齐将兵",削夺其兵权。万历三十七年(1609)三月,舒尔哈齐被夺去兵权后,郁闷不乐,常出怨言,认为活着还不如死了好,遂移居黑扯木。努尔哈赤命收回其弟舒尔哈齐贝勒的财产阿哈,杀了他的儿子阿布什,又将他的部将武尔坤吊在树上以火烧死。同年,明辽东巡按熊廷弼行"间速酋以断其手足"之策。万历三十九年(1611)八月十九日,舒尔哈齐贝勒死。
舒尔哈齐死后,汗位之争的焦点移向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
褚英,母佟佳氏,万历八年(1580)生。他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率兵,征安楚拉库路,被赐号洪巴图鲁;万历三十五年(1607)在乌碣岩之战中立功,被赐号阿尔哈图土门;翌年,又偕贝勒阿敏等攻乌拉、克宜罕阿麟城。旋因居长,屡有军功,被努尔哈赤授命执掌国政。褚英柄政后,因年纪轻、资历浅、心胸褊狭、操切过急,受到"四贝勒""五大臣"内外两方面的反对。"四贝勒"即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他们各为旗主贝勒,握军队、拥权势、厚财帛、领部民,建州又无立嫡以长的历史传统,不满于褚英当嗣子、主国政的地位,于是争取同"五大臣"联合,倾轧褚英。"五大臣"即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里、安费扬古。他们早年追随努尔哈赤,威望高、权势重、历战阵、建殊勋。
努尔哈赤嗣子褚英对这些"柱石"和"元勋"缺乏谦恭之态,想趁父汗在世时逐渐削夺他们的财富和权力,以便巩固储位。这促使他们经过密议之后,联合向努尔哈赤告发褚英。努尔哈赤让他们每人写一份文书呈送。他们各写文书、联合控告褚英的"罪状"是:第一,使"四贝勒""五大臣"彼此不睦;第二,声称要索取诸弟的财物、马匹;第三,曾言:"我即位后,将诛杀与我为恶的诸弟、诸大臣。"
努尔哈赤在权衡长子褚英与"四贝勒""五大臣"两方力量对比之后,断然疏褚英。尔后两次耀兵乌拉,努尔哈赤没有派褚英出征,让他留居在家中。"褚英意不自得,焚表告天自诉,乃坐诅咒"之罪,万历四十一年(1613)三月二十六日,被幽禁在高墙之中。万历四十三年(1615)八月二十二日,努尔哈赤下令将长子褚英处死,当时褚英年仅36岁。
内闱丑闻
褚英被囚死后,后金"建储"之争更为剧烈。这主要在四大贝勒中的代善和皇太极之间进行明争与暗斗。代善与皇太极,以序齿言,褚英已死,代善居长,皇太极为弟行;以武力言,代善独拥二旗,为皇太极掌一旗所不及;以才德言,代善宽厚得众心,皇太极则威厉使人畏惮。努尔哈赤自然决定让代善继褚英执掌国政。代善因被赐号古英巴图鲁,朝鲜史籍称他贵盈哥。《建州闻见录》记载,努尔哈赤死后,"则贵盈哥必代其父"。努尔哈赤说过:"俟我百年之后,我的诸幼子和大福晋交给大阿哥收养。"大阿哥即大贝勒代善,大福晋是努尔哈赤的大妃乌拉纳喇氏阿巴亥。努尔哈赤将爱妃大福晋和诸心肝幼子托给代善, 即预定他日后袭受汗位。代善性宽柔、孚众望,军功多、权势大,自协助父汗主持国政后,凡努尔哈赤不在时,一些重大军机便先报告给他。然而,代善也有其弱点。随着代善的权位日重,他同其父汗及其弟皇太极的矛盾便趋向激化。
代善同努尔哈赤、皇太极之间的矛盾,以德因泽的告讦而爆发。《满文老档》记载,万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三月,小福晋德因泽向后金汗告发道:"大福晋两次备佳肴送给大贝勒,大贝勒受而食之。一次备佳肴送给四贝勒,四贝勒受而未食。大福晋一天二三次派人去大贝勒家,大约商议要事。大福晋有二三次在深夜出宫院。"努尔哈赤派扈尔汉、额尔德尼、雅荪和莽阿图四大臣去调查,后查明告发属实。而诸贝勒大臣在汗的家里宴会、集议国事时,大福晋饰金佩珠、锦缎妆扮,倾视大贝勒。诸贝勒大臣虽内心不满,却因惧怕大贝勒和大福晋而不敢向汗报告。努尔哈赤对大贝勒同大福晋的暧昧关系极为愤慨,但他既不愿加罪于儿子,又不愿家丑外扬,便借口大福晋窃藏金帛,勒令离弃。小福晋德因泽因告讦有功,被升为与努尔哈赤同桌共食。或言德因泽告讦之谋出自皇太极。皇太极借大贝勒与大福晋的阴私,施一箭双雕之计,即使大福晋被废,又使大贝勒声名狼藉,并离间了努尔哈赤与代善的父子之情,为他后来夺取汗位准备了重要条件。
大汗去世
后金汗努尔哈赤于天命十一年(1626)正月宁远兵败,遭受起兵以来最重大的挫折。他自称"朕心倦惰",心情沮丧,悒悒不自得,郁郁思往事。他在昼夜殚思,稽省治策的失措、后金的困难、诸申的烦苦、忠奸的倒衡、臣吏的怠绌、子嗣的继任等问题。努尔哈赤既在思索宁远之败的教训,又在筹虑身后军国的大计。但百思不得其解,陷于苦闷之中。
努尔哈赤为掩饰宁远兵败的惭闷,重振士气,把将士的不满引向蒙古。以其背弃"若征明与之同征,和则与之同和"的盟誓,兴师问罪。四月初四日,他率领诸贝勒大臣统兵西渡辽河。前锋军射死蒙古喀尔喀巴林部叶赫巴图鲁幼子囊努克。努尔哈赤派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以及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等统兵往西拉木伦河,获胜而归。五月二十一日,蒙古科尔沁奥巴贝勒来沈阳,他出城十里升帐迎接。但后金汗努尔哈赤这两次重大军政活动,《满文老档》缺载。看来,这时努尔哈赤或伤创未愈,或患病在身,抑或兼而有之。 劳师远袭和奥巴归服,这都不能排解努尔哈赤因宁远兵败而潜郁在心灵深处的悲苦。久经疆场、攻无不克的后金汗,竟然会输给初历战阵、婴城孤守的袁崇焕?努尔哈赤思索、惭赧、痛苦、焦躁,食不甘味,寝不安眠、肝郁不舒、积愤成疾。努尔哈赤创伤未愈,痈疽突发。他于七月二十三日往清河汤泉沐养,八月初一日,派二贝勒阿敏杀牛烧纸,祈祷神佑,但毫无效果,病势危重,寻乘船顺太子河回沈阳。
天启六年即天命十一年(1626)八月十一日,后金汗努尔哈赤在由清河返回途中,至沈阳东四十里的鸡堡死去。《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
(七月)癸巳(二十三日),上不豫,幸清河坐汤。八月庚子朔,丙午(初七日),上大渐,欲还京,乘舟顺太子河而下。使人召大妃来迎,入浑河。大妃至,溯流至鸡堡,距沈阳城四十里。庚戌(十一日),未刻,上崩。在位凡十一年,年六十有八。
大妃纳喇氏见努尔哈赤死去,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群臣抬着努尔哈赤灵柩至沈阳宫中。努尔哈赤的尸骨未寒,就发生汗位继嗣之争。
时四大贝勒为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为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阿敏和济尔哈朗为舒尔哈齐子,属于旁支,不能争位。莽古尔泰性鲁钝,或言曾弑其母继妃富察氏,也不能争位。承嗣汗位鼎争者主要是皇太极、代善和纳喇氏所出的多尔衮。大福晋纳喇氏是努尔哈赤晚年的宠妃,为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生母。努尔哈赤死时,多尔衮15岁,多铎13岁,因受父汗偏爱,两人领有正白、镶白二旗,又有其37岁正当盛年的生母纳喇氏控制于上,势力强大。这自为皇太极等所难容。诸王以"遗言"为由,迫令纳喇氏殉死:
后饶丰姿,然心怀嫉妒。每致帝不悦,虽有机变,终为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后为国乱,预遗言于诸王曰:"俟吾终,必令殉之。"诸王以帝遗言告后,后支吾不从。诸王曰:"先帝有命,虽欲不从,不可得也。"后遂服礼衣,尽以珠宝饰之,哀谓诸王曰:"吾自十二岁事先帝,丰衣美食,已二十六年。吾不忍离,故相从于地下。吾二幼子多尔衮、多铎,当恩养之。"诸王泣而对曰:"二幼弟,吾等若不恩养,是忘父也。岂有不恩养之理!"于是,后于十二日,辛亥,辰时,自尽。寿三十七。乃与帝同柩。
就这样,大福晋纳喇氏成为后金汗位争夺的牺牲品。同时殉葬的还有二庶妃阿济根和德因泽。
纳喇氏死后,多尔衮与多铎年少,失去依恃,无力争夺汗位。汗位的争继主要在皇太极与代善二人之间角逐。代善虽为大贝勒,但性情"宽柔",先已失宠,并被削夺一旗,无力与皇太极抗争。他在努尔哈赤生前,因恐皇太极图己,曾跪在其父面前泣诉。这说明代善在与皇太极争夺嗣位时已居下风。四贝勒皇太极兼领镶黄、正黄二旗,"奢得众心",将卒精锐,"智勇俱全",战功独多,又得到其兄正红旗旗主贝勒代善的退让,遂得继嗣父汗以登大位,但是,汗权的执行形式是四大贝勒共同听政。他们并坐议政,实行贵族共治,暂未形成君主专制。
努尔哈赤死后,梓宫暂安于沈阳城内。皇太极即位后,命诸贝勒大臣选择墓地,营建山陵。崇祯二年即天聪三年(1629)二月十三日,清明节,努尔哈赤的梓宫葬于沈阳东石嘴头山,后改名为天柱山,是为福陵,又称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