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崎(志贺直哉)
医生值班,没有作好准备,以至到达医院后不能立即动手术,所以还特地托人先打电话询问等等。在神态不清的状况下尚能出色地操心着最要紧的事,以至事后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次受的伤是否是致命的,也曾是我的一个疑问。虽然想到是否是致命的这个问题,却一点也不感到死的恐怖,这也使我觉得不可思议。我问身边的朋友:“是不是致命伤?医生说了什么?”对方回答:“据说不是致命的。”听到这话,自己的精神马上就振足起来。由于兴奋,我变得非常快活。要是听说是致命伤,自己又将如何呢?这个问题自己一时都难以想象,也许我会灰心丧气起来的吧。然而我还是觉得自己对于死,大概不会如平时想的那样恐怖。而且还感到即使人家那样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会有救的,会作某种努力的,这和老鼠的作为没有多少区别。又转念想,要是今天受重伤,又该怎样对待?想到自己仍不会有多大变化,就采取“顺其自然”(6)的态度,因为心里所希望的,肯定不会立即影响到实际状况,而且这两方面互相影响不影响,都是无所谓的(7)。我这样想,因为这是无能为力的事。
这事发生以后没有过几天,一个傍晚,我独自出了镇,沿着小河,拾阶而上。在山阴铁路的隧道前一越过路基,路面就变得更加狭窄、更加陡峻,水流也跟着变急,四周杳无人烟。有好几次想该回去了,但总想到达前边所能看到的新目标,拐了一个又一个弯,一直朝前走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暮色茫茫,皮肤感到空气都冰凉冰凉的。万籁无声,使我情不自禁地不安起来。只见路边有棵大桑树,伸向路对面的树枝上有一片桑叶,以相同的节奏,呼啦哈啦地响着。没有风,除了流水,万籁俱寂,只有这一片叶子呼啦呼啦地迅速翻动着。我疑惑不解地思索起来。我既害怕,然而多少又有些好奇心,便走到树底下,仰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感到有一股风徐徐吹来。这时,刚才还在动的树叶却不再动了。我知道其中奥妙,记得自己由于某种原因,早就知道这种现象。
天色越来越昏暗。走着走着,随时都能看到前面还有转弯处。正要返回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旁边的水流,发现对河斜靠着岸,露出水面约半张草荐大小的一块石头上,有个小黑点。原来是只蝾螈,身上还湿漉漉的,毛色倒还算不错。头朝下,从倾斜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流水。蝾螈身上滴下的水直往黑色的乾石上淌。小水流已有一寸左右长。我漫不经心地蹲下身子,观察起蝾螈来。从方才起,我也不再腻烦蝾螈了。对蜥蜴还有些好感。昆虫中我最讨厌壁虎。对蝾螈,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大约十年前,我在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