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没有敌人是可耻的
可是,战国的记载是混乱的,各种关于战国的史籍放在一起,大家就会凌乱。就说苏秦和张仪这两个人,关于苏秦的记载就很矛盾,关于他死的年代就有完全不同的两种说法。如果再加上苏厉苏代的事迹掺杂其中,基本上你就弄不明白苏秦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人了。
所以,有一种说法是苏秦和张仪根本不是同时代的人,张仪比苏秦早了几十年。
每种说法都有道理,但是每种说法都没有充分的理由。史籍就是自相矛盾,结论当然也会自相矛盾。
好在,这其实不重要。
为什么说这不重要?因为苏秦和张仪不论是不是师兄弟,不论是不是同时代的人,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多少交集。
苏秦搞合纵其实就是噱头,遛了一圈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就回到了赵国、燕国和齐国。
由此可见,两人是不是同时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原本就是在两个不同的舞台上跳舞,那又何必去在意他们的档期是不是冲突呢?
如果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那就让考古学家们去做吧。而我们只讲故事,讲人生,讲世界。
苏秦和张仪被称为说客,大致,也被当成了说客的先驱。说客这个词多少有点贬义的意思,所谓的说客,就是靠自己的嘴皮子到处推销自己的所谓主张或者学说,以获得认可或者青睐,进而受到任用甚至重用。
但是,苏秦和张仪并不应该受到类似的藐视,所谓时势造英雄,其实也是英雄造时势。他们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顺应了时势,进而引导了时势。
苏秦敏锐地认识到了当时的国际形势,因而机敏地提出了联合抗秦这个概念,并且受到认可。当然,后续的工作他并没有去做,这一方面是苏秦自身性格的问题,另一方面,这也是环境限制的问题。毕竟,组织六个国家去攻打一个国家的难度是相当大的,以苏秦这样一个说客的身份去做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况且,苏秦的人生目标是享受人生,而不是伸张正义。
在概念上,张仪提出了连横,这只是承接了苏秦合纵的概念。因此,从这点来说,张仪不如苏秦。
但是,张仪的执行力远远超过苏秦,因此简单将他称为说客是不公平的。张仪帮助秦国夺取了四川、汉中、河西等地,可以说对于秦国的扩张居功至伟。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张仪冒着生命危险做卧底、出使楚国、率军出征,确实是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所以说,张仪的成功并不是靠嘴皮子忽悠出来的,而是苦干巧干拼命干出来的。
靠忽悠能辉煌一时,但是要荣耀一生,还要靠实干。这,也是苏秦和张仪的区别。
在张仪之前,秦国几乎没有外交可言,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就是战争。而张仪告诉秦国人,世界上还有外交这回事,有的事情嘴皮子比刀枪更好使。
当然,张仪的外交活动主要以欺骗为主。问题是,他总是能够成功。为什么?他有技巧,他能抓住对方的软肋。
同期的公孙衍和陈轸也都是不俗的人物,公孙衍富于正义感并且执行力强,他组织了真正的六国伐秦。陈轸的口才甚至高于张仪,只可惜时运不济。
人老珠黄,必遭嫌弃。
这,大概也是职业经理人的共同感慨。
张仪取代了公孙衍,甘茂又取代了张仪,甘茂也会被取代。世道循环,其实没有什么品德高下的问题,都是自然规律。抱怨也好,愤慨也罢,都没有意义。
所以,作为职业经理人,要随时做好搬家滚蛋的准备。
要延长自己的职业生涯,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地搞搞新概念,不停地没事找事,以证明自己的不可或缺。
张仪就是这么干的。
然而即使这样干,他终于还是不得不滚蛋。
国际关系中,搞清楚谁是自己的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是很重要的。
国家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话基本是对的。
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有永远的敌人。
这话基本上也是对的。
基本上,商业国家以共赢为目标;游牧民族以抢夺为目的;农业及资源国家以占有为目标。
所以,对于中原国家来说,齐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秦国。
当然,仇恨可以改变一切。
没有敌人是可耻的。
认不清敌人是可悲的。
把敌人当成朋友是可怕的。
对于三晋来说,他们看清楚了真正的敌人就是秦国。然而,他们还是无能为力。
六国伐秦,结果是被秦军大败。
为什么?
因为六国不过是个松散的联盟,在打仗这种冒着生命危险去干的事业中,如果没有高度的利益一致,没有高度的同仇敌忾,没有高度的协调组织,其结果一定是失败的。
人多,势众,不等于战斗力强。
对于国家来说,对于个人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从一开始到结束,都在不停地进行着。所以,要做成一件事,需要一个伟大的组织者。
三晋错就错在他们不应该对楚国、齐国和燕国抱有期望,人家凭什么要为你们卖命?谁能预见到秦国最终成了大家的终结者呢?其实以三晋的实力,如果团结一致对付秦国,虽然不能占据上风,总归还是能守住的。可是,连他们自己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又如何期望楚国齐国这样的老油条来舍己为人呢?
对于魏国和韩国来说,刀已经悬在头上。对于赵国和楚国来说,贼已经敲响了家门。对于燕国和齐国来说,一切都还很美好。
要拯救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靠自己又力不从心。那么,怎么办?
无解。
历史就像一道数学题,并不总是有正确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