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齐残楚——孟尝君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1 属于: 百家争鸣


有的人有钱,却不舍得花,这种人不过是守财奴。

有的人有钱,却只会乱花,这种人不过是土豪。

有的人有权,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这种人不过是恶霸。

有的人有权,却只为自己谋福利,这种人不过是贪官。

有的人有钱,却愿意用来结交有才华的人,用来救济落难来投的人。

有的人有权,却依然能礼贤下士,平等与人交往。

这个人,就叫孟尝君。

这种人,就叫孟尝君。

作为战国四大公子之首,孟尝君树立了一个崭新的贵族形象。

田婴齐威王的儿子,基本上做事不靠谱,做人很失败。失败到什么程度?从来没去过楚国,也从来没有跟楚国打过交道,却被楚国人恨得要死。

不过,仗着自己年轻,仗着自己是齐威王的儿子,他最终排挤掉了双忌——田忌邹忌,成了齐国最有权势的人。

后来,田婴被封为薛公。

田婴有个爱好,喜欢逛国家大妓院。当然,很多人都有这个爱好。

但是田婴不仅喜欢逛,还喜欢赎人。喜欢上了谁,就直接赎回来,也不管什么风尘不风尘,失足不失足,喜欢最重要。

就这样,田婴的女人很多,孩子自然也很多,一共有四十多个儿子。当然,保不住其中有别人的种。不过对于田家的传统来说,这不算吃亏,算赚了。

田婴有一个贱妾,也是在国家大妓院赎回来的。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可考了,就叫酸菜吧。

酸菜怀了孩子,高高兴兴来找田婴,心想母以子贵,自己有了田家的孩子,从此地位也该上升了。

“什么时候怀上的?”田婴轻描淡写地问。孩子多了,他早就麻木了。

酸菜一听,以为田婴怀疑这个孩子是别人的,急忙解释:“这不才一个多月嘛,我可是三个月前就跟你了啊!”

田婴没答话,掰着指头不知道算什么,算了一阵,这才说话。

“这孩子不能要,打了。”田婴面无表情地说。

“为……为什么?”酸菜傻了眼,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别废话,让你打你就打。”田婴不肯解释,抬屁股走了。

话说,那年头能打胎吗?

能,国家大妓院有祖传秘方。要是没这个秘方,国家大妓院早就成幼儿园了。

酸菜不甘心哪,一来,这肚子里是自己的孩子,当娘的谁舍得打掉啊!二来,这田婴把自己赎回来没几天就玩腻了,这次要是打了,今后找谁怀去?隔壁老王?田婴家整条街就没有姓王的。三来,当初被田婴赎身的时候,那是多么骄傲,姐妹们是多么羡慕,一个个都说“酸菜嫁入豪门了”。如今再回去找人打胎,面子往哪里放?

虽然不甘心,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没办法,酸菜叫了辆车,启程去临淄的国家大妓院了。

姐妹们看见酸菜回来,一个个欢天喜地,都来巴结。可是当知道她是来打胎的,一个个就变了一张脸。

“哎哟,我以为跟了个大款,从此就吃香喝辣过阔太太的生活了,看来全不是啊,连孩子都不让你生,那不等于还是把你当妓女吗?”

“哎哟,没有孩子,老了谁养你啊?”

“哎哟,那男人花得很,现在碰都不碰你了吧?从前天天吃荤,现在整天吃素,还不如回来呢!”

“哎哟……”

一阵“哎哟”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听得酸菜既心酸又恼火。

好不容易,负责打胎的师傅来了。

“哎哟,酸菜?”打胎师傅有点惊讶,还从来没有被赎身出去的姑娘回来打胎的。

“嗯。”

“哎哟,为什么要打胎啊?”打胎师傅问。

酸菜哭了,满怀的委屈,说不出话来。

打胎师傅倒是个好人,见酸菜哭得伤心,不再追问了。

“哎哟,你可要想好啊,据我的记录,你已经打过三次胎了,加上这次,估计这辈子就怀不上孩子了。”打胎师傅提醒说。这是他职业道德的一个部分。

“啊?真的?”酸菜停止了哭泣,抬头望着打胎师傅,满是惊讶。

“哎哟,骗你干什么,听说过大数据吗?我这可是有根据的。”打胎师傅的业务很精熟,他的结论都是通过统计分析得出的。

“我不打了。”这一刻,酸菜突然下定了决心。

酸菜没有再回薛,而是留在了临淄,就在国家大妓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住。她有些积蓄,足够她用到把孩子生下来。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转年的五月份,酸菜生下了一个男婴。

酸菜高兴啊,自己终于有孩子了。

酸菜把孩子抱到国家大妓院,姐妹们都替她高兴,同时也嫉妒和伤心。因为,姐妹们没有生孩子的权利。也正因为如此,姐妹们决定把这孩子当成大家所有人的孩子。

从那之后,酸菜一个人抚养孩子,在国家大妓院旁开了个杂货铺,专门做客人们的生意。而姐妹们也都愿意资助她,条件是她要经常带孩子去看望她们。

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难是难点,但是还过得去。

孩子的名字是请一个相面师傅给起的,名叫田文。酸菜的姐妹们都很喜欢田文,这孩子嘴甜,看见谁都叫姑娘。这孩子懂事,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讲条件。这些姐妹们都没有孩子,就都将田文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姐妹们都很有钱,却没有什么机会花钱,所以大家都很大方,经常私下里给田文钱。

就这样,田文在妓院里长大,见惯了秋月春风。

“脱了裤子,都一个鸟样。”这是田文从姑娘们那里听来的,他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后来经常挂在嘴上。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惯用语:鸟大个事。

眼看着时光荏苒,田文十五岁了。十五年间,田文都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酸菜一直没有告诉他,酸菜的姐妹们也都瞒着他,以至于田文后来坚信自己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嫖客的儿子。

“孩子,你知道你爹是谁吗?”这一天,酸菜对儿子说。她觉得是时候让儿子知道真相了。

“嫖客?”田文脱口而出,说完,感觉有些唐突了。

“你说得对,就是一个嫖客,可是,他不是一般的嫖客,而是齐国第一嫖客。”酸菜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自豪。

“那究竟是谁?”

“薛公田婴。”酸菜说完,看田文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孩子,你听娘说……”

酸菜把事情的来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田文。

“娘,我要去找我爹。”田文听完,急切地提了出来。

“傻孩子,当初你爹根本不让生你,如今你去找他,那不是找死吗?”酸菜阻止。

“我都长这么大了,难道他还会杀了我?”田文坚持。

“这可不好说。”

“杀就杀,鸟大个事。”田文说。

其实在心里他是这样说的:“不就是个嫖客吗?我见多了。”

看着儿子坚持,酸菜心软了,她决定冒个险。

酸菜带着田文来到了薛,一切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挺亲切的。

离开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人认识酸菜了。酸菜来到田婴府上求见田婴,说是带着田婴的儿子来见,结果被当场轰了出来。

“快滚远点吧,每天都有十几个认爹的,以为我家薛公这么好骗啊?”守门的没客气,一边赶人一边骂。

酸菜倒是知道田婴家的各种臭规矩,不认识的人确实是进不去的。

没办法,酸菜就暂时住在薛地,每天在田婴家门口转悠,看看能不能遇上个认识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五天工夫,酸菜还真遇上了一个熟人。

“哎哟,这不是萝卜皮吗?”酸菜遇上的人叫萝卜皮,是当初国家大妓院的姐妹,两人关系还不错,前后脚被田婴赎回来的。后来在田家,两人走动也比较多。

萝卜皮现在早就不叫萝卜皮了,所以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认识。

“哎哟,酸菜,怎么是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萝卜皮算是他乡遇故人,也很惊喜。

两人聊了一阵,各诉衷肠。

原来,萝卜皮在田家混得不错,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地位上升,基本排名在前二十之内了。萝卜皮听了酸菜的经历,忍不住一阵唏嘘。

“妹妹,别担心,我带你去见薛公,就这一两天吧。”萝卜皮答应帮忙,当下问了酸菜住在哪里,让她耐心等待。

别说,萝卜皮还真够意思,她找了个田婴心情好的时候,把酸菜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说酸菜生了孩子,只说酸菜在外多年,想要回来见您。至于为什么要见您,据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说。

田婴记性不错,还记得酸菜,也还记得当初酸菜怀孕的事情。

话说这些年来,田婴渐渐地老了,去国家大妓院的次数越来越少,待在薛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老,田婴有了一个烦心事,那就是继承人的问题。儿子虽然多,可是成器的一个也没有。自己已经很差了,儿子们比自己还差。

酸菜来见田婴的时候,带着田文。

“你就是酸菜?”田婴第一眼没认出酸菜。十五年过去了,酸菜从姑娘变成了黄脸婆,一个女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我是酸菜,老了,你不认识我了。”看见田婴也老了很多,酸菜忍不住一时心酸,落下泪来。

田婴倒没什么感觉,身边的女人多了,老的年轻的都有,一个酸菜变成黄脸婆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田婴没有理会酸菜,却发现酸菜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年,个头不高。

“哎,这孩子是谁?”田婴问。

“是您的儿子。”

“我的儿子?”田婴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酸菜还是把儿子给生了下来,他愣了愣,接着问,“几月份的生日啊?”

“五月初五。”

田婴啪地一拍几案,大怒。

“混账,当时不是让你打掉吗?为什么要生下来?”田婴的脸色很难看,声音也大起来。

酸菜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她担心田婴会杀了田文。

田文脸不变色心不跳,来到母亲的前面。

“我想问问,为什么不能把我生下来?”田文问,语气沉稳,毫不害怕。

“为什么?我告诉你,五月生的孩子克父母你不知道吗?男孩子克父亲,女孩子克母亲。”田婴大声说着,不过他发现田文并不害怕之后,他的气焰竟然没有那么高了。

“怎么个克法?”

“男孩子长到户那么高的时候,父亲就要死。”

户是什么?

原来,现在所说的门在古代分为门和户,二者的区别是门是两扇,户是一扇。一般的人家,有门无户或者有户无门。而豪门大族不同,正门都是两扇大门,但是平时不开,除非来了有身份的人物才启用大门。大门一旁的墙上开一扇小门,就是户。户一般不高,专门给家里的人在平时出入用。

田文笑了。

“你笑什么?”田婴问。

“真是鸟大个事。我想问个问题,人的寿命,是取决于天呢,还是取决于户?”田文问出第一个问题。

田婴傻眼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田文自问自答了。

“如果是取决于天,那还担心什么呢?如果是取决于户,把户修高一点不就行了?再者说了,您老人家看看我这身材,能长到户那么高吗?”田文一边说,一边比画。

田婴发了半天愣,然后他也笑了。为什么笑了?因为田文个子小脑袋大,一眼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个头。通常,长得矮的人怕别人说自己矮,可是田文却拿来自嘲。

田婴这时候想起了晏婴,那也是个小个子,可是是个了不起的小个子。想到这里,田婴忍不住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小个子。

“儿子,你叫什么?”

“田文。”

田婴又盯着田文看了一阵,突然转头问酸菜:“怎么这小子长这么矬?”

“随他舅舅。”酸菜说。其实,田文根本没有舅舅。

“我以为随我舅舅呢!”

田婴多了一个儿子,这其实不算新闻,因为田婴随时都可能多一个儿子。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个儿子不是一般寻常的儿子,这是一个在妓院里长大的儿子。

田文成了田家的公子,与其他公子享受同样的待遇,母亲酸菜自然也就恢复了田婴老婆的身份。自然,她现在也不叫酸菜了。

田文很大方,而且很机敏,当一个人见识过各色嫖客之后,他一定是一个机敏的人。

所以,田文很快就和兄弟们混熟了,并且成为兄弟们的核心。他不仅大方,而且办法多,还会讲黄段子。

田文不仅和兄弟们打得火热,与父亲的门客们也混得很开心。

田婴养了很多门客,他们都是各国的士,有的很有才能,有的纯属滥竽充数。田文喜欢和他们一起混,从他们那里了解天下的事情,得到更多的智慧。

可是,田文发现,父亲对这些门客们并不好,他们的吃住条件通常都很差,除非特别受到父亲赏识的那些人。

门客们的情绪普遍很低,甚至有人口出怨言。

田文决定要为门客们争取利益,于是他来找田婴。

“父亲,我想问一个问题。”田文说。

“什么问题?”

“儿子的儿子叫什么?”

“孙子啊!”

“孙子的孙子呢?”

“玄孙。”

“玄孙的玄孙呢?”

“不知道。”

“父亲您担任两任齐王的相国,现在家里富可敌国,可是却没有一个贤能的人帮您操持家业。您的女人们吃香喝辣,全身名牌,可是您的门客只能勉强度日,吃糠咽菜。请问,您这么多财产,难道要留给玄孙的玄孙吗?如果您的手下没有贤能的人为您卖命,您觉得您的财产能够留到您玄孙的玄孙那时候吗?”田文一番话说得很明白,您现在对自己的门客这么吝啬,您的财产是保不住的。

“哦。”田婴此时不能不对田文另眼相看了,这小子比自己大气,比自己有远见,“好,从今天开始,这个家交给你来管了。”

从那之后,田家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了田文。

田文首先改善了门客们的待遇,除了整体提高之外,还按照才能区别对待,才能最高者待遇甚至超过了夫人。

门客们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了,田家变得生机勃勃。

田文还负责处理对外事务。

田婴被封为薛公,这不是普通的分封,而是裂土分封。也就是说,薛可以独立地进行外交,属于诸侯。

因此,田家与诸侯之间都有联络,往来宾客不断。

田文非常善于迎来送往,宾客们都很喜欢他,都愿意在田婴的面前夸赞田文,有的甚至直截了当建议田婴立田文为继承人。

终于,田婴接受了大家的建议。

田文,现在成了田婴的太子

当田婴去世之后,田文继任了薛公,同时被封为孟尝君。

战国第一公子出世了。

下面,我们就以孟尝君来称呼他。

孟尝君现在成了薛的老大,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对于成长在妓院里的孟尝君来说,他对世界上的事情已经看得非常透彻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无论你穿成怎样,无论你吃的怎样,无论你学问怎样,无论你权势怎样,脱了裤子,都是一个鸟样。

孟尝君见识过太多的嫖客,所以在他眼里,人与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两样。在国家大妓院里,妓女们只把客人分成两类:大方的和吝啬的。而对于孟尝君来说,他觉得强盗也好,先生也好,农夫也好,商人也好,公子哥也好,其实谁也不比谁强多少。换句话说,其实大家都差不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也都有自己的短处。

所以,孟尝君喜欢看人的长处,如果一时看不到,他也相信这个人一定有自己的长处。

正因为如此,孟尝君的朋友很多,而且各色人等都有。

按照《史记》的记载:“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

孟尝君招致天下各国的士人和罪犯,对他们都很好,待遇一视同仁。所以,孟尝君门客最多的时候有数千名住在家里,孟尝君和他们吃同样的饭菜。

每次孟尝君和门客交谈的时候,屏风后面都有人做记录,主要记载对话的内容。如果客人说到家里有困难,孟尝君就会问他住在哪里。等交谈完毕之后,孟尝君就会派人按照地址前去慰问。

所以,人人都很感念孟尝君,都认为孟尝君对自己最好。

曾经有一次来了一个新门客,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光线不好,认为自己的饭食比别人的差,所以放下碗就告辞要走。

“先生为何告辞?”孟尝君急忙问。

“哼,为什么看人下菜碟?为什么我吃得比别人差?”客人很不满地说。他觉得自己受骗了。

“没有啊,你看看我的。”孟尝君把自己的碗端过来给客人看。

客人仔细看,发现孟尝君吃的和自己一样。

“你还可以看看别人的。”孟尝君说。

客人又看了几个人的,发现大家都一样。

客人傻眼了。

客人惭愧了。

“我……我……我太不要脸了,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没脸活下去了。”客人大声说着,说完,拔剑自刎。

每一个从孟尝君家离开的人,每一个去过孟尝君家的人,每一个见过孟尝君的人,都会说他的好话。每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都以认识孟尝君为荣。

所以,孟尝君的名气越来越大。

终于,齐宣王任命孟尝君为齐国相国了。

两年后,齐宣王驾崩,齐湣王登基,继续任用孟尝君为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