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秦——屁股决定脑袋
恰好这个时候西周君搞合纵,邀请天下诸侯攻打秦国,于是蔡泽率领秦军攻打西周,直接灭掉了西周,抢回了九鼎。当然,西周人民扶老携幼,逃去了东周。所以历史上,蔡泽就只有一件功劳:东收周室。
干完这件事,蔡泽的内心开始矛盾了。
周王室虽然衰落,可是真正干掉周王室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何况自己本身就是周文王的后代,这种挖祖坟的事情还是很伤身体的。
这个时候,很多人在暗中诋毁蔡泽,主要原因是蔡泽一步登天当了丞相,大家都不服气。原本,类似张仪、甘茂、范雎等人,都是先当一段时期的客卿,立了功劳显示了能力才升为丞相的,如今蔡泽只当了几天客卿就晋升为丞相,这确实有些不公平。
恰好此时范雎去世,蔡泽心里更是没底。
怎么办?保命要紧,别挡了别人的路,辞职吧!
于是,蔡泽辞去了丞相的职务。
算起了,蔡泽干了不到一年。
不过,纲成君的封号和封邑保留,可以回家过小日子了。
七
范雎辞职回家对秦昭王的心理打击其实很大,他一直很依赖范雎,骤然失去,就感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如今蔡泽也辞职了,更是感觉无聊。再加上人老了,有时会有些反思。
“唉,这人也是,打来打去杀来杀去的,最后还不是一蹬腿什么也没有了,和平万岁吧!”秦昭王这个时候想起和平来了,于是决定搞一个和平大会。
秦昭王给各国发去了邀请函,邀请各国国君前来咸阳参加和平大会,共同描绘美好明天,保证不会扣押任何人。
秦国发出邀请,就好像大灰狼请兔子吃饭一样。发邀请的时候保不定大灰狼真的下定决心吃素了,可是到了宴会的时候,谁知道大灰狼是不是又想吃肉了呢?
所以,诸侯尽管不得不响应,但是纷纷找借口说本国的王没法去,只能派出相国级别的官员。只有韩国紧挨着秦国,韩王实在不敢得罪秦王,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而魏王犹豫来犹豫去,最终魏王还是不敢去,就这样耽误了时间,魏国相国赶到咸阳的时候人家都散场了。
“给脸不要脸,打丫的。”秦昭王有点不高兴了,和平大会你都敢迟到,那就不给你和平。
于是,秦军出动,夺取了魏国的虞。魏国急忙赔礼道歉,恰好秦国实际上也正缺兵少将,于是两国再次握手言欢,实现和平。
大灰狼牙疼暂时吃素了,兔子们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于是,东边国家自己就干起来了。
先是楚国趁机吞并了鲁国,国力有些恢复。
随后燕国想要趁赵国长平之战后没喘过气来的机会攻打赵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已经回国担任相国的廉颇率领赵军击败,燕军主将栗腹被杀,赵军反而攻占燕国的城池,包围了燕国首都,最终燕国割地求和了事。
魏国也没闲着,一面帮助赵国攻打燕国,一面吞并了卫国的大部分地盘,并且攻取了被秦国占领的陶。现在,天下最富有的卫、陶两地基本上都是魏国的了。
齐国还在享受中,被魏国和楚国分别夺取了几座城池,愣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顺便发几个讣告。
赵国前任相国、赵国国君的儿子、战国四大公子之一平原君赵胜因病医治无效去世,终年五十五岁。赵胜的一生,是抗击秦国侵略的一生。赵胜的一生,是为赵国富强而奋斗的一生。赵胜是赵家人的杰出代表。赵胜的去世,是赵国人民的重大损失。
对于赵胜的去世,各国纷纷表示哀悼。
齐国太后、齐国人民的伟大母亲君王后不幸因病去世,终年五十三岁。君王后是一个伟大的和平主义者,爱好和平,拒绝战争,给齐国人民带来了长达四十年的和平。君王后去世后,齐国人民和秦国人民表示极大的哀悼。
秦昭王五十六年,秦昭王终于驾崩了,终年七十五岁。
玩了一辈子战争,刚刚想要玩和平,死了。
在秦国的历史上,秦昭王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从秦孝公开始,秦国实现了大翻身。秦孝公开始对魏国实施攻打,其成果实际上是报仇雪恨。秦惠王开始对魏国进行纵深攻打,夺取了魏国西部,极大地削弱了魏国,同时攻取了巴蜀,秦国实力大增。
秦武王则对韩国开始了攻打,但是在位时间短,这种攻打是很有限的。
真正摧残东边六国的,不是别人,就是秦昭王。
在秦昭王在位期间,韩国西部被吃掉,西周被吃掉,楚国西部连同楚国首都郢都被吃掉,赵军四十五万主力被吃掉,太原被吃掉,赵国西部实际上已经在秦国囊中,齐国和燕国都被灭国一次。
基本上,在秦昭王驾崩的时候,秦国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并且各国的有生力量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就是收割了。
秦昭王驾崩后,安国君继位,就是秦孝文王。秦孝文王此时已经五十三岁,身体不好。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秦孝文王守孝一年,随后正式登基。登基后仅三天,秦孝文王驾崩。
三天干瘾。
太子子楚继位,就是秦庄襄王。这一年,秦庄襄王三十二岁。
秦庄襄王即位后,大赦天下,任命吕不韦为丞相,封文信侯,食邑为蓝田十二县。
出手大方,吕不韦喜欢。
同时,秦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自己的亲娘为夏太后。华阳夫人的姐姐有两个孩子,秦庄襄王封他们为昌平君和昌文君。
“哈哈哈哈!老子现在是天下第一了!”子楚开怀大笑。回想三十二年来,老娘不得宠,自己被派往赵国当人质,跟没娘的孩子一样,后来巴结上了华阳夫人,还要看人家脸色行事,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如今,屈辱的人生总算过去了,自己当主人的时代来临了,能不高兴吗?
“相父,现在秦国是我们的了,天下都是我们的了,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了,哈哈哈哈!”秦庄襄王对吕不韦说。秦庄襄王从内心里感谢吕不韦,没有吕不韦,自己现在还在邯郸的小院子里打发时间呢,所以他把吕不韦比作自己的姜太公,称他为“相父”。
“大王,这一天终于盼到了,我也高兴啊!”吕不韦也是由衷的高兴,这笔投资值,太值了。
“相父,你是个商人,你说说,这天下之中,哪里是最富有的地方?哪里是商业中心?”
“依我看,这天下之中有三大商业中心,一个是卫国的楚丘,一个是宋国的陶,一个是周的洛邑。这三处不相上下,都是富可敌国的地方。”吕不韦说,这三个地方他都去过,都是商业大都市。
“那好,如今咱们话事了,咱们说是谁就是谁。相父,为了表达寡人对你的感激之情,寡人决定把洛邑送给你。”秦庄襄王说完大笑。
“洛邑?”吕不韦没反应过来,而且这洛邑也不是秦国的。
“没错,相父,你就率领秦军占领洛邑,灭掉东周,那地盘就属于你了。”原来,秦昭王灭掉了西周,却没有灭掉东周。如果灭掉东周,周朝就彻底没有了。
“这个……”吕不韦有些犹豫,这生意实在太大了,不敢想啊!
“相父,你看看你,还像个商人。告诉你,我们秦国是最大的强盗,第一不讲理,第二什么都靠抢。别不好意思下手。”秦庄襄王说。
吕不韦笑了笑,他决定接受秦庄襄王的这份大礼了。
不久,吕不韦亲率秦军攻占了洛邑。
从此,周朝的最后香火灭绝了。
而秦庄襄王说话算数,将洛邑封给了吕不韦。
只是,大量的洛邑百姓逃往韩国和魏国了。
八
“现在,我们可以攻占韩国的成皋和荥阳了。”秦庄襄王又有了新的计划。根据这个计划,秦军经过洛邑继续向西,攻占成皋和荥阳(今河南省荥阳市),这样,秦国将南与韩国首都新郑交界,东与魏国首都大梁交界,直接威胁两国的心腹地带。
吕不韦很吃惊,他是个商人,他觉得一个人还是应该信守承诺的。
“大王,记得先王的先王曾经与各国商定,五十年内不发动战争啊!”吕不韦指的是秦昭王的和平大会。
“我们秦国要是说话算数,哪有今天啊!”
“可是,我记得大王在从赵国回来的路上还在谴责战争,呼吁和平呢!”
“相父,此一时彼一时啊!在赵国的时候,我是真的憎恨战争。可是回到秦国,我就觉得战争真是个好东西。没有战争,咱们秦国哪有那么多宝物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去打吧,不打仗他们就不能升官发财,也不高兴啊!不就死几个人吗?人不是总要死的吗?”
吕不韦半天没有说话,他惊讶于环境对人的影响。他毫不怀疑当初那个子异是真的厌恶战争充满人性的。可是回到咸阳这些年来,环境无疑改变了他,他变得冷血贪婪,贪得无厌而失去人性。
再想一想,当年秦惠王做太子的时候也反对商鞅暴政,可是真正当上了秦王,却保留了暴政,频繁对外发动战争。当年秦昭王也是在燕国长大,按理说应该认同东方的价值观,可是回到秦国当上了秦王,对东方诸国的战争却变本加厉,毫不客气。
“看来,屁股决定脑袋,这话一点也没有错啊!”吕不韦暗中感慨。
秦庄襄王决定的事情,吕不韦自然无法改变。
蒙骜当年曾经护送秦庄襄王回来,秦庄襄王与他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因此继位后开始重用蒙骜,此次就以蒙骜为主帅攻取成皋和荥阳。
韩国完全没有抵抗力,蒙骜轻松夺取了这两处地方。
本质上说,吕不韦是个商人,而不是说客或者政客,他有他的原则。
他不喜欢战争。商人通常都不喜欢战争。商人喜欢通过交易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只有强盗才靠抢夺。
而现在看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特别是对于秦国来说,没有战争就没有秦国,就像没有猎杀就没有狼一样。对于没有商业可言的秦国来说,没有了战争,就没有了一切。
“我所能做的,也许就是减少战争的损失了。”吕不韦反复分析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有了这样的想法,吕不韦决心让秦庄襄王作一些改变。
“大王,如今周朝天子已经被我们灭了,而天下如果没有天子的话就一定会大乱,就一定会恃强凌弱,互相攻伐,不得休息。”吕不韦对秦庄襄王说。
“嗯,有道理。”秦庄襄王点点头,心说这个恃强凌弱的不就是我们吗?
“当今天下就是这样的状况,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痛苦的生活。大王您要成为天子的话,一定要顺应百姓的呼声,让百姓看到生活的希望。所以,就算出兵,我们要出义兵,我们的口号是要替他们除暴君,把他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嗯,相父说得对。”秦庄襄王心中有些想笑,这世上最大的暴君不就是秦王吗?不过,整个口号倒也不错。
“所以,要尽量避免杀戮,避免无谓的斩首,避免骚扰百姓。”吕不韦终于提出了具体的要求,这是他前面这番话的目的所在。
秦庄襄王笑了出来,他突然觉得吕不韦有些天真。
不管怎样,秦庄襄王还是采纳了吕不韦的建议,严令不得乱砍头乱杀人,尤其是降卒不能杀,百姓不能杀。
所以,我们注意到,在吕不韦担任丞相之后,《史记》记载的秦国与东方诸国的战争中,只有秦军攻占卷和桓齮攻占赵国平阳这两次战争记载了斩首数目,其余各场战争均没有斩首数据。
轻松拿下成皋和荥阳,让秦庄襄王更有信心了。现在,他要向赵国开刀了。在赵国这么多年,也算是受了些委屈,现在要报仇了。
顺便要说说的是,秦庄襄王刚登基的时候,赵国人曾经非常友好地把他的老婆蝴蝶和儿子赵政送到了咸阳,以示友好。
秦庄襄王是真的爱蝴蝶的,所以立即立她为王后,儿子赵政改回嬴姓,立为太子。
老婆孩子都说了不少赵国的坏话,所以秦庄襄王更恨赵国了。
秦军兵分两路,北路蒙骜领军,攻打榆次、新城、晋阳,南路王龁领军,攻打上党。
秦庄襄王的目的是将赵国切成东西两段,一旦成功,则赵国的西段将不战而归属于秦国。
蒙骜率领的北路军进展顺利,一举夺得包括榆次、新城、晋阳在内的三十七座城池,秦国在这里置太原郡。
南路军王龁进展也很顺利,拿下了上党。
此后,南北两路军合并,以蒙骜为主帅,攻打魏国首都大梁。
魏国无力对抗,只能死守大梁。
死守的同时,魏安釐王派出使者四处求援。可是这个时候,每个国家都惧怕秦国,竟然无人出兵相救。
这个时候,有人给魏安釐王出了个主意:“大王,各国之所以不肯救援,在于没有信心击退秦军。之所以没有信心,在于没有人能担当主帅。信陵君现在正在邯郸,如果他肯出马,凭着他的人望,各国一定愿意出兵。”
办法是个好办法,其实魏安釐王早就已经想到了,之所以没有去请信陵君,在于信陵君窃符救赵让魏安釐王十分恼火,不仅将如姬打入冷宫,封了朱亥的猪肉铺,还说了很多对信陵君不满意的话,信陵君后来留在邯郸,魏安釐王也就假装不知道,别说请他回国,就是平常的问候也没有一句。这么说吧,兄弟两个之间有了芥蒂。
现在形势危急,魏安釐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只能派人去请老弟回国救急。
那么,信陵君现在怎么样?肯不肯救魏国呢?
信陵君在邯郸过得不错,赵王也给了他一块封邑,也封他为信陵君。在邯郸,信陵君继续养士,规模比从前还大。每个邯郸人见了信陵君都是充满感激的眼神,这让信陵君感觉有些得意。
后来一个门客对信陵君说:“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
大致意思就是,一个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忘记的,有些事情是必须忘记的。别人帮助了你,你不能忘记;你帮助了别人,你应该忘记。虽然你救了赵国,可是偷了魏国的兵符,杀了魏国的宿将。如果你骄傲自得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
信陵君于是不敢再骄傲,恢复了从前的谦恭和平和。
信陵君知道邯郸有两个贤人,一个叫毛公,一个叫薛公,不过这俩哥们的职业不太好,毛公是个职业赌徒,薛公是卖豆浆的。信陵君想见他们二人,结果哥俩都不肯见。于是,信陵君干脆打听到他们的住处,徒步去找他们,与他们相谈甚欢,成为朋友。
平原君听说后,对夫人说:“我以前以为你老弟是个天下无双的公子,没想到如今跟这些下三滥的人交往,唉,品位不高啊!”
结果,夫人把这原话学给了信陵君。
“姐姐,我以前听说姐夫是天下贤公子,所以冒死来救赵国。姐夫说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姐夫养士只不过是炫富而已,根本不是为了与贤人交往。我在大梁的时候,就听说这两个人非常了不起,到了邯郸,就千方百计找他们。说实话,我跟他们一交往,发现真是名不虚传,我跟着他们学习,还怕他们嫌弃我呢!如今姐夫竟然瞧不起他们,算了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明天就走,去楚国了。”信陵君非常恼火,对平原君的印象一落千丈,决定要走。
平原君知道信陵君要走,哪里肯放。一来是信陵君在这里可以震慑秦国,二来要是信陵君一怒而去,只怕自己这个姐夫的名声就完蛋了。
所以,平原君急忙赔礼道歉,全力挽留。信陵君看在平原君认错以及姐姐的面子上,留了下来。
只是从那以后,平原君的门客多半转投了信陵君,新来的门客也都投奔信陵君而不投奔平原君。好在,平原君也是个宽厚的人,并不在意。
此时,平原君已经去世。
魏安釐王的使者来到,请求信陵君回国救急。
“我不回去。”信陵君当场拒绝了。
此后,魏国使者不断,信陵君一概拒绝,甚至下令:任何人不得为魏国使者通报,否则处死。
这下,没有门客敢劝说信陵君了。
门客们闭嘴了,朋友则还可以说。
毛公和薛公结伴而来。
“公子,您之所以名闻天下,不就是因为您是魏国的公子吗?没有了魏国,您算什么呢?再者说,如果秦军攻破大梁,焚烧魏国祖庙,羞辱您的祖先,您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呢?”朋友就是朋友,说话直截了当,无所畏惧。
信陵君脸色大变。
“两位先生,我魏无忌没有结交错你们,关键时刻你们点醒了我。”信陵君二话没说,立即备车南下,驰援祖国。
兄弟相见,抱头痛哭。
魏安釐王立即任命信陵君为上将军,统领魏国军队。
信陵君则立即派遣门客前往各国求救。各国听说信陵君挂帅,果然踊跃出兵,除了齐国,其余韩、楚、赵、燕四国军队齐集大梁,听从信陵君指挥。
又是一场大战。
又是联军大胜。
蒙骜带领着秦军败逃,一路逃回函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