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七雄—— 合纵连横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1 属于: 百家争鸣


魏国的转变

事实证明,惠施的到来,对于魏惠王和惠施自己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他给魏惠王提的第一条建议就是:认清形势,摆正自己的位置,去向齐威王认个错。

陵惨败后,魏国在东方已经完全被齐国压住,不再具有跟齐国对抗的本钱,所以必须调整政策,承认自己不再是一流大国,向齐、楚这种真正的大国服软,甚至归附他们,心甘情愿地当小弟。

魏惠王心里恨极了齐威王,一度想倾尽全国兵力去拼命,以报杀子之仇,但他终究还是保持了理智,向现实低头。

在强大的武力威慑面前,一切仇恨都只能自己暗暗咽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

他接受了惠施的建议,卑躬屈膝,穿着下臣的服装,亲自去向齐威王赔罪。百年来威震天下的魏国终于拜倒在齐国脚下,从此正式告别强国行列,沦落为二流国家。

齐国从来就不是个野心很大的国家,所以对于魏惠王表现出来的诚意欣然接受,两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不共戴天的仇敌变成了邦交友好国,魏国也终于成功摆脱了被各国围攻的局面。

之后几年,通过惠施和田婴的撮合,魏、齐两国多次会盟。魏惠王每次都表现出极度的谦卑,齐威王对于魏国这种顺从的态度也很满意,两国走得越来越近。

终于在公元前334年,两国再次在徐州会盟,向国际社会发布了一条惊人的消息:两国互相承认对方为“王”!史称“徐州相王”。

也就是说,齐国承认魏惠王称王的事实,同时齐威王自己也称王,魏国也承认这个事实。(““威王”和“惠王”都是称王以后才有的称呼,本书为了表述方便,一开始就这样称呼他们。”)

中原两个核心国家终于正式握手言和,并且携手抛弃周天子,结成盟友。

这件事也可以这样解释:齐威王自己想称王,但担心跟几年前的魏惠王一样,在称王后成为各国共同的靶子,所以把魏惠王拉上,两国共同犯错,也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为什么齐威王如此谨慎?背后的真相可能是:前几年的马陵之战中,齐国也受伤很重,国力同样出现了明显下降。或者说,中原各国都已经在持续多年的战乱中被削弱了,不再具备称霸的实力,只能抱团取暖。

当然最受伤的还是洛邑那边的周显王。

西周初年的时候,周成王亲自给齐国颁发特权,指定他们为国际警察,可以代天子行权,讨伐有罪的诸侯。现在齐国带头犯罪,公然推翻君臣等级关系,这象征着周王室已经彻底被诸侯们抛弃了,以后人人都可以称王,周王不再有天下至尊的地位,成了小小的洛邑里面的一个土财主。

对于这种局面,周显王无可奈何。说起来他跟齐威王还是老冤家。当初他爹周烈王驾崩,诸侯们都去洛邑吊唁,只有齐威王到得最迟,刚刚登基、血气方刚的周显王派人去齐国责备威王,威王直接甩出“你妈×××”的国骂,使者灰溜溜地逃回成周,把一场丧事闹成了国际笑话。

现在齐威王又搞称王这一出戏,正是旧恨添新仇。但周显王能怎么样呢?只能含羞忍辱咽下这枚苦果,甚至还送礼物到徐州去,“恭贺”齐威王。

如此颠倒伦常,当年孔子担忧的“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终于成为了现实。

但有一个人可不答应这事。

中原集体沉沦

在所有国家里面,楚国是第一个称王的,在他们眼里,自己是跟周王并列的、天下地位最高的两人之一。现在人人都敢随便称王,楚王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诸侯?

楚威王为这件事气得跳脚,吃不下、睡不好。前几年魏惠王称王的时候,正赶上楚宣王病逝,楚威王登基,所以楚国没来得及去教训他们,这次齐国称王就正好撞枪口上了。

第二年楚威王就点齐兵马直扑齐国,赵国、燕国也趁火打劫,共同出兵攻打齐国。

齐威王自己也不争气,马陵之战过后不久就听信邹忌的挑拨,迫害田忌,田忌只好逃到楚国去。田忌一走,孙膑可能跟着也受到冷落,从此湮没无闻,同时马陵之战的主帅田朌也被雪藏,改用了不得人心的申缚。

齐国的军事实力因此大打折扣。

据说田忌逃到楚国以后,跟楚威王谈起齐国的将领们,曾这样评论:如果齐国用申缚为将的话,楚国只要发兵五万人,可以立即取他们上将首级;如果齐国用田居为将,楚国出动三十万人,可以跟他们打成平手;如果齐国用田朌为将的话,即使楚威王亲自领兵,发动四海之内的兵马全体出动,也仅能身免而已。

现在齐国偏偏用申缚为将,楚威王身边又有一个对齐国内部情况知根知底的田忌在,齐国怎么能赢?

三国兵马来攻,齐国根本无法抵挡,很快败下阵来,尤其是徐州之战,被楚国杀得很惨,只好向三国投降。

楚威王不好直接针对齐威王,就声称徐州相王是田婴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命令齐国立即驱逐田婴。

田婴是齐威王的小儿子,听说楚威王正在四处追杀自己,非常恐惧,赶忙派说客去楚国,劝楚威王说:“齐国这次徐州大败,是因为田婴任用申缚而不用田朌,要是驱逐了田婴,田朌肯定马上重新被起用,要打齐国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当然是楚国很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楚威王听了这番话,才打消了驱逐田婴的念头。

但这样一折腾,齐国的脸面早已经全部丢光了。

齐威王称王不过几个月,就遭到如此严重的羞辱,父子二人都灰头土脸,这个“王”称得还有什么意思?更别提争霸主之位了,想都别想。

但这一切其实早在惠施的算计之中。

当初齐、楚两大国共同压制魏国,魏国败下来以后,却只是卑躬屈膝地巴结齐国,完全无视楚国的存在,这是一种高明的挑拨伎俩。

特别是“徐州相王”,一顶高帽子给齐威王戴得晕乎乎的,忘乎所以,更加引起了楚威王的不满,这才引来楚国的大打出手。

至于楚国为什么只打齐国而放过魏国呢?

史书上记载,国际知名的纵横家公孙衍(yǎn)曾经向魏惠王献计“阳与齐而阴结楚”,就是说,对齐国的卑躬屈膝只是表面上的,魏国真正投靠的国家其实是楚国!

所以也不排除楚国一直就是魏国的后台老板,“徐州相王”那一场表演,是楚魏合伙在套路齐国。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没有明确的证据。

不管怎么说,齐国也被人从一流强国的宝座上挑落下来,跟魏国成了难兄难弟。

魏惠王用惠施和公孙衍的计谋,曲线救国,不仅摆脱了被大国围攻的危险局面,更把齐国拖下水,间接报了马陵之战的仇。

从宏观的格局来看,三晋和齐国打来打去这么多年,互相算计,终于耗尽了彼此的国力,中原国家集体沉沦,携手离开国际舞台的中央,把那个位置让给了后来居上的秦国和楚国。

雕阴之战

魏国尽管成功解除了东部的威胁,但对于西方迅猛崛起的秦国依旧无可奈何。经过诛杀商鞅的短暂内乱以后,秦国重新抖擞精神,再度在河西地区对魏国发起进攻。

魏国现在虽然可以把大部分兵力派去防御西部,但这时双方的力量对比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魏国根本没有能力阻挡秦军的前进。

公元前333年,纵横家公孙衍来到秦国,被秦惠文王任命为大良造。

纵横家们是那个年代一种奇特的存在,他们具有魔鬼般的智慧,看穿世事,洞悉人心,善于利用三寸不烂之舌煽风点火,挑起或者平息国家之间的纷争;他们对各国局势有极其深刻的了解,能四两拨千斤,巧妙地引导国际局势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他们如同鬼魅一般在列国之间游走,时而相秦,时而助魏,过两天可能又成了齐王的座上宾,或者楚王的阶下囚,你甚至猜不透他们真正帮助的是哪个国家。

只有一点:只要他们走过的国家,必定狂风骤起,雷雨大作,形势发生剧烈的改变。

总之——他们玩弄天下于鼓掌之中。

这些人基本没有国家观念,哪国可以接纳自己的观点,可以赐给自己荣华富贵,他们就去哪国,对于他们来说,帮助敌国进攻自己的祖国也只是家常便饭。

公孙衍就是纵横家里的一个佼佼者。

他是跟商鞅一样能文能武的绝顶人才,他的辅佐使秦国如添翼。而且他本来是魏国阴晋人,长期在魏国生活,对魏国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可以提出一些有针对性的打击策略。

他担任大良造以后,立即带兵展开了对魏国的新一轮进攻——雕阴之战。

当时魏国在河西的土地主要有:北部的上郡,有重要城市雕阴;中部的西河郡,这是争夺河西的主战场,总部在少梁,拱卫着河东的魏国主体部分;以及黄河拐弯以后,南部的上洛地区,这里有重要的崤函通道,扼守着秦国的生命线;另外在黄河拐弯的凸起部位,黄河与华山中间,还有最重要的阴晋城,牢牢卡在秦国通向中原的道路上。阴晋背后是焦、陕两座小城,以及上洛地区。

公元前331年,秦军绕过魏国重兵把守的西河郡,两路出击,公孙衍向北攻打雕阴;秦惠文王的弟弟樗(chū)里疾向南攻打阴晋。

两座城池直线距离超过四百余里,同时攻击两地,会让魏国无法互相照应,给军队调集带来巨大困难,而且魏军也吃不准秦军进攻的重点在哪里。

商鞅变法以后秦军的战斗力有惊人的提升,早已超过名动天下的魏武卒。

秦国整个国家都在围着军队运转,把战场上的胜负摆到了最高位置。对于秦国的平民来说,“立军功”基本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而战场上不出力的话,会面临非常严重的惩罚。因此,战场上的秦军,人人争先,个个拼命,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是恐怖的。

秦军的统帅方面,公孙衍和樗里疾都是称雄于当世的奇才,他们联手出击,基本天下无敌。

再加上有秦国强大的国力做后盾,后方补给与增援的部队源源不绝,数万雄兵以雷霆万钧之势推向东方,这一股钢铁洪流推到哪里,哪里便地裂山崩,无解!

对于魏国来说,这场战争只是无谓的抵抗。

魏国守卫河西的将领是老将贾。他有舍身为国之心,也有正确的判断和决策,他认为雕阴是这场战争的关键,把主力调去全力防守雕阴。他猜得很对,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会失效。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或者说,只是一场屠杀。史书上只冷冷地记着,秦国“虏龙贾,斩首八万,取雕阴”。

名动天下的魏武卒在这一战被彻底打残,魏国在河西地区的军事力量遭遇毁灭性打击,从此无法再恢复,也无法再防御上郡与西河郡,整个黄河以西已经是秦国的囊中物。

南部战线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樗里疾没有一直猛攻阴晋,而是绕到阴晋后方,沿着黄河推进,拿下了焦邑、曲沃等城池,把阴晋变成了一座孤城。上洛之地因此接近沦陷,并且直接威胁河东地区,魏国西部疆土全线告急!

秦国要地不要人,每占领一座城池,就赶走或者杀光当地民众,然后让秦人来居住,把这片土地纳入秦国境内,就这样一口口地咬掉魏国身上的肉。

魏国人不仅身体被打垮了,精神也已崩溃,忘记了自己曾经气吞山河的豪迈。他们放弃一切抵抗,颤巍巍地匍匐在秦师脚下。

这只是开始,从此以后,如狼似虎的秦师就成了三晋儿女的噩梦,他们这一代人,和他们的子孙几代人,注定都要倒在秦师的屠刀之下,以整个民族的鲜血祭奠大秦帝国的军魂,这是无可摆脱的命运。

魏国放弃抵抗,他们主动割让公孙衍的家乡阴晋给秦国,希望换来秦国的原谅。

阴晋是扼守河西与上洛之地的战略要地,当年吴起正是在这里以五万魏武卒大败五十万秦军,创造了战争史上一个惊人的神话。谁想到,无数热血战士以生命换来的土地,现在却要作为贡品用来换取敌人的怜悯。

但秦王会答应吗?

这时,一个奇人来到秦国,使得秦、魏两国之间的关系,乃至于天下局势,出现了奇妙的转折。

张仪相秦

张仪也是魏国人,据说他也是鬼谷子学生,钻研纵横之术。

当时纵横家们都游走在各国之间,哪国能任用自己,就替哪国服务,张仪也曾去过楚国、赵国等很多国家,试着推行自己的主张,但都没有得到赏识,只有东周国的昭文君特别欣赏他。

东周国跟周王室关系密切,可以说是周王室的左膀右臂。虽然这时候的周王室已经毫无存在感了,连带着西周国和东周国也都夹在大国中间受气,但昭文君却是个胸怀天下的雄主,一心想重振周室。

张仪经过东周国的时候,昭文君试着挽留他,但这样的小地方当然留不住张仪。昭文君于是恳切地对他说:以后如果没有遇到赏识你的人,可以再回我这边来,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并资助他一大笔金钱,帮助张仪踏上了西去秦国的路。

昭文君的知遇之恩,张仪一生都铭记在心。后来他在秦国发达以后,力劝秦王礼遇昭文君,甚至让秦王拜昭文君为师。

张仪刚到秦国的时候,可能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想看看自己的观点能不能得到秦王的首肯。只要秦王略微点一点头,以后荣华富贵基本就不用愁了。

他敏锐地看到了当时秦国存在的问题——雕阴之战,秦国把魏国彻底打残,一时威震天下,人人畏惧,看起来已经无敌了,收复河西甚至吞掉整个魏国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在这风光下面却暗藏危机:魏国上上下下都已经被吓坏了,惊慌失措,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极度的恐惧中疯狂乱舞,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不会放过。

那么魏国有没有救命稻草呢?

有!

南方的楚国依然强大,东方的齐国也勉强可以依靠,如果继续把魏国往绝路上逼,他们可能会抛弃一切国家利益,不计后果地投入楚国或者齐国的怀抱,那么秦国面对的就不再是势单力孤的魏国,而是东方各国的联合体。

这是秦国最怕的局面——合纵。

合者,集天下之力。纵者,由南及北,由北至南。山东六国联合抵抗强秦,是为合纵。

秦国虽然强大,但还没有达到可以独战山东六国的程度,甚至魏、楚联合都够秦国喝一壶的。

这种局面其实已经隐隐地出现了。

前几年“徐州相王”就是魏、齐联合的某种预演。而魏国可能私底下还在投靠楚国,只是因为当时秦国逼得还不够紧,魏、齐、楚都还各自做着称霸的美梦,所以没能成功联合起来。

现在不同了,魏国已经处在亡国边缘,不排除采取一切手段自保,这时候就千万要防范他们跟齐、楚联合了。

魏、齐、楚一旦联合,就会对其他国家形成压倒优势,燕、赵、韩加入他们就是迟早的事,天下绝大部分的土地和人口都在他们手上,那么刚刚崛起的秦国凭什么挡住他们呢?

秦国真正面临的危险就在于此。

要防范这种局面,就要适度放松对魏国的压制,反正他们以后也绝对没有能力单独挑战秦国,不如先养着,以后再杀。

更进一步,最好把魏国拉拢过来做自己的打手,让他们替自己去攻打山东五国。魏国胜,则山东五国被削弱;魏国败,秦国正好趁机去给他收尸。秦国自己一点力气都不用出,坐看他们自相残杀,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秦国应对合纵的方案——连横。

连者,弱结好于强。横者,东来西往,强弱互通。由纵横家出面,说服东方国家投靠西方的秦国,是为连横。

连横一旦结成,秦国不仅能避免被围攻的可能,更可以遥控东方局势,让东方的代言人替自己打天下,自己以逸待劳地积蓄力量,只有必须出手的时候才出手,而一旦出手,则将令敌人无法阻挡。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态,大佬该有的样子!

张仪揣着这一套“连横”的方案去面见秦惠文王,舌灿莲花,一席话说得秦王心花怒放,当即决定任他为相。

在蛰伏了多年以后,张仪终于凭自己的才干得到了君王的认可,而且一步登天,直接登上了权力的最高峰。

这就是纵横天下,气吞万里的战国时代!只要你有纵横之才,能够说得动君王,可以瞬间从一介布衣变为朝廷重臣,甚至呼风唤雨、权倾天下。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这个时代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传说。

连横初显锋芒

张仪给秦惠文王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减缓侵略魏国的脚步,劝说他们投靠自己。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张仪亲自去游说魏惠王。

他向魏惠王说明利害关系:魏国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都没有能力再防守河西了,何不干脆把河西献给秦国,不仅扔掉烫手的山芋,也换来西部的和平。

作为奖赏,秦国会从军事上资助魏国,帮助他们去攻打楚国,失去的河西土地,可以用楚国那边抢来的土地弥补。实际上,魏国前些年的确从楚国手里抢来不少土地,连首都大梁都是从楚国手上抢的,那可是天下最丰腴的土地!

这样算来,魏国并不会损失太多土地,还能凭空多个大靠山,何乐不为?

而如果魏国敢不答应的话,秦国就跟楚国联合攻打魏国,魏国的亡国之祸近在眼前!

魏惠王还能怎么选择呢?张仪给的这些理由他一条都无法反驳,况且河西几乎已经捏在秦国的手心,要夺过去只需要手上轻微加把而已。

魏惠王无可奈何。

公元前330年,魏国把自己手中仅剩的河西土地献给秦国。

公元前329年,魏国把上洛之地献给秦国。

公元前328年,魏国把上郡土地献给秦国。

至此,秦国丢失了三百年的河西之地全部回归,甚至本来属于晋国的土地也纳入囊中,秦人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崤函通道也完全落入秦国的掌控之下。秦国的疆域扩张到了黄河岸边,地缘劣势由此扭转,从此再也没人能卡住秦国的脖子,反倒是秦师随时可以冲出函谷关掳掠中原。中原门户洞开,东部各国开始暴露在秦国的兵锋之下。

秦国的军事力量已经达到了空前强大的状态,超过了春秋以来的任何一届霸主,即使是晋国重生也无法阻挡秦师东进了!

同一年,秦国大军渡过黄河,打入魏国河东郡,夺取汾阴、皮氏两座小城,然后从皮氏城以及附近掳走上万民众,加上夺来的百辆战车,一起还给魏国,说:“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奖励,去打楚国吧。”

秦国用这种方式兑现张仪“帮助魏国攻打楚国”的承诺。

魏国能怎么样呢?只好拿着秦国“赠送”的这些兵源和战车去袭击楚国,在陉山大败楚军。

这是“连横”政策的第一次实践,秦国不费一兵一卒,仅仅靠张仪的策略便夺到大片土地,可以说尝尽了甜头。

惠文王因此对张仪也更加信任,决定坚定不移地把连横政策继续推行下去。

任用张仪,标志着秦国的对外政策发生重大转变,从依靠蛮力攻城略地,转换到凭借巧劲玩转列国。从此以后,秦国不仅在武力上无敌,在外交策略上也开始领先各国。

更进一步说,从连横开始,秦国的目光才放得长远了,不再局限于“收回河西故地”“打通崤函通道”这种小打小闹的把戏,而是真正有了一套吞并天下的国家发展战略,并且坚定地照着这个计划走了下去。

张仪这种奇才,一旦上位,任谁也防不住他,他在秦国朝廷里纵横捭阖,把同样才高八斗的公孙衍挤得无处容身,只好逃回老家魏国去,在东方实践自己的“合纵”计划,跟张仪死磕。

各怀鬼胎的山东六国

战国时代的纵横家们多是随行就市,他们几乎都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哪一套能够说动君王,就按哪一套去执行。

公孙衍是纵横家中最顶级的人才之一,嗅觉之敏锐当然也是一流的。现在张仪已经把持了秦国国政,强行向山东六国推行连横,这本来是公孙衍的失败,不过换一个角度看,也是一次新的机会——现在去山东六国推行合纵肯定有市场。

他果断出击,找到山东六国的君主们,凭三寸不烂之舌,努力说动他们联合起来对抗秦国,从此,“合纵”就像燎原的烈火,在山东各国滚滚燃烧起来。

处在抗秦第一线的魏国成为了合纵与连横角力的主战场。

山东六国里面,就数魏国最不坚定,一直三心二意的。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他们才是秦国东侵最直接的受害者,秦师的威猛和恐怖他们有切身的体会。

“合纵抗秦”意味着魏国正式成为两大集团冲突的前沿阵地,其他国家或许可以躲在后面象征性地出点人力物力,魏国却是没地方可躲的。

他们的国土将成为战争中心,他们的士兵将为了六国共同的利益浴血奋战,这是魏国人不愿答应的。

所以,魏国自然成了合纵联盟里面最弱的一环。

秦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把魏国作为突破重点,采取又拉又打的策略。

公元前329年,在张仪的游说下,秦国成功挑起了魏、楚的陉山之战。

公元前327年,秦国把刚刚占领不久的焦、曲沃两座城池还给魏国,三年后,秦国又发兵占领黄河边的陕城,把城里居民全部赶到魏国一边去。

秦国如同戏弄小孩一样,想抢就抢,想还就还,魏国无可奈何,反而还要感激秦国的不杀之恩。

陕城已经远远深入到东方,加上前几年已经占领的汾阴、皮氏等地,秦国实际上全面控制了黄河天堑,并且把河东郡置于自己的手掌之中,整个魏国西部,基本上处于养肥了再杀的状态。

到了这一步,魏国还敢参与合纵吗?所以魏国转眼又成为连横的主要节点之一。

在秦国的玩弄之下,魏国方寸大乱,对东方各国时而打,时而和,甚至跟赵、韩两兄弟都频频开战,三晋之间跳,几乎又回到了魏惠王早期四面出击的混乱状态。

还好有惠施和公孙衍在。他们一直强烈坚持跟齐国修好,不断推动魏惠王跟齐威王会盟,还把太子嗣派到齐国去当人质,所以两国之间继续保持着徐州相王过后的亲密关系,甚至联手去攻打赵国,夺了赵国一些土地。

对于楚国,魏国也尽量不得罪,把公子高派去当人质。

因此,魏国才没有重回当年被围攻的恶劣处境,这是魏国外交政策唯一成功的地方。

在张仪等人的筹划下,连横政策终于在公元前325年取得重大成果。

那一年夏天,秦国对外发布公告,正式宣布秦君要称王。

称王仪式得有人来捧场,否则就很尴尬了,所以秦国拉来魏惠王和韩宣王,照着徐州相王的做法,玩了一把三国“相王”的把戏。

会上,秦、魏、韩三国君主互相称王,当然,主题是秦国称王。

战国七雄里的三个聚在一起称王,其他国家只能干瞪眼,谁也没法反对,所以这次秦国称王基本没遇到任何障碍,比起当年魏惠王、齐威王称王以后马上被人打的局面,高下立判。

称王只是目的之一,秦国这次会盟更是为了高调向天下宣示:魏国和韩国已经被秦国收服,所谓“合纵”的事情,东方六国想一想就是啦,不要当真。

为了说明这一点,据说秦国在会上做了一件更离谱的事情——在张仪的谋划下,相王仪式结束后,秦王、魏王、韩王登上同一辆车,魏惠王当车夫,韩宣王当车右,共同为秦惠文王驾车跑了一圈。

这一下子,秦惠文王蜚声国际,挣足了脸面,同时,魏、韩两国的脸被丢尽了,明确沦为了秦国的小弟。

这是秦国在外交上的重大胜利。

秦国这样一搅和,东方各国方寸大乱,刚刚组建的合纵联盟如鸟兽散,各国重新回到勾心斗角的状态,例如齐国和赵国这对老冤家就公然开打。

三国相王过后,“称王”的风潮席卷各国,魏、韩两国大概觉得还不过瘾,索性玩个更大的,于是又发起了“五国相王”。

公元前323年,由魏国公孙衍发起,魏、韩、赵、燕、中山,五国国君会盟,约定互相称王。

魏、韩刚刚跟秦国连横,转身又跟燕、赵合纵,可见他们夹在大国中间确实压力很大,外交上根本无所谓连横还是合纵,基本属于有大腿就抱,毫无节操。

魏、韩这种态度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无论连横还是合纵,都很难长久维持,总会不停地建立又不停地破裂,国际局势也就一直飘忽不定。

“五国相王”给齐威王造成很大刺激,他发现自己前几年的“徐州相王”已经成了笑话,现在大家都在玩“相王”的把戏,他辛辛苦苦争来的“王位”有什么意思?

更让他肝火旺的是,五国明确把他孤立在一边,剩下的秦、楚都是霸主级的大国,丢下一个齐国自己跟自己玩,这个滋味当然很不好受。

所以齐威王发誓要破坏五国联盟。

但五国联合,势力太大,齐国不好直接攻击他们,只好找其中最弱的中山国下手。

齐国声称:大家都是万乘之国,只有中山国是千乘之国,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这些国家并立?强烈要求取消中山国的王号。

齐国断绝跟中山国的来往,并且计划割地贿赂燕、赵两国,三国共同去讨伐中山国。

可是燕、赵两国也不傻,很明显齐国针对中山国只是借口,目的其实是要破坏五国联盟,所以燕、赵一口回绝了齐国的请求。

齐威王看到五国联盟铁板一块,无可奈何,只好先忍下这口气。

到这一步为止,合纵再一次压倒连横,扳回一局。

再说魏国那边,他们的麻烦还没结束。

这几年,他们一方面竭尽全力跟齐国交好,另一方面丢掉一切尊严投靠秦国,再有就是拉起五国联盟的旗号,把三面的危机都化解了。作为一直被各国围攻的国家,他们的求生欲真的是非常强烈。

但命运总是残忍的,即使已经如此努力,魏国还是不能保证安全,就在五国相王的这一年,楚怀王发兵大规模进攻魏国。

楚怀王的霸主梦

公元前329年,楚威王病逝,楚怀王登基。

大概国际社会广为流传的“纵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给楚国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楚怀王从执政起,就把自己国家看作唯一能跟秦国平起平坐的超级大国。他的执政思路很明确,就是跟秦国争夺天下霸权。

楚国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远离中原战乱中心,除了偶尔跟魏、韩掐架以外,基本都能保持和平,所以国力一直稳步增长。特别是在齐国跟三晋两败俱伤以后,楚国的强大就更加凸显出来了。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拥有天下最广阔的土地,人口众多,资源丰富,战略纵深相当可观,因此当年即使被魏国抢走了一些土地,也能很快恢复元气。

楚威王本身也是颇有作为的雄主。当年齐威王称王,他马上发动徐州之战,打得齐国灰头土脸,颜面尽失,楚国也因此压倒齐国,奠定了天下第二强国的地位。

除此以外,威王在对巴国的战争中也取得丰硕的成果,抢到大量土地,甚至攻占了巴国首都江州。楚威王后期,巴国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到这时为止,楚国在跟秦国争夺巴蜀地区的竞争中楚国也暂时取得先手。

楚怀王登基的时候,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

怀王当政初期,励精图治,任用屈原等贤臣,又恢复了吴起当年的一些法令,国力得到进一步增强。

秦国当然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直接打压楚国的时机还不成熟,而且也没有合适的理由。于是秦王便采用张仪连横的计谋,挑拨魏国去找楚国的麻烦。

早在楚怀王刚刚登基的时候,秦国就说服魏惠王趁他们政权交接的时机发起陉山之战,大败楚军,给了楚怀王一个下马威。

楚怀王一直记着这个仇。五国相王过后,齐威王那边暴跳如雷,齐、魏关系出现裂痕(“五国相王是魏国发起的”)。楚怀王立即趁机派柱国将军昭阳攻入魏国,在襄陵大败魏军,占领了魏国八座城池,甚至对魏惠王施压,要他把在楚国当人质的公子高立为太子,这样以后就会出现一个亲楚的魏国政府。

楚国这一系列组合拳可以说相当狠辣,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全部考虑到了,在魏国外交凯歌高奏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棒,也好让东方各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但是公子高的竞争对手太子嗣还在齐国。打败魏国以后,楚怀王不肯罢休,想顺势去打齐国,彻底解决魏国的太子人选问题,同时确立楚国对于齐国的优势地位。

这时候纵横家陈轸(zhěn)正好被秦王派去出使齐国,齐威王向他求助,陈轸胸有成竹地说:“别担心,我去说服昭阳,让他们退兵。”

陈轸跟张仪一样拥有魔鬼般的智慧,他到楚国军营里求见昭阳,对这个楚国大将说:“请问将军,按照楚国的规定,立下重大军功的人会得到什么奖励?”

昭阳说:“官封上柱国,爵为上执珪。”“上柱国”是最高军事统帅,“上执珪”是最高的爵位,昭阳现在就是上柱国。

陈轸又问:“比这更高的呢?”

昭阳想了想说:“那只有令尹了。”“令尹”是楚国最高官职,相当于相国。

陈轸说:“现在楚国已经有令尹了,楚王不可能立两个令尹,还能怎么封赏您?在下为将军打个比方——

“楚国有个人在祠堂里祭祀祖先,赏赐了一壶酒给门客们喝。门客们拿着酒壶商量道:‘这酒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喝,不如我们每个人在地上画一条,先画完的人喝。’于是大家开始在地上画蛇。其中一个人最先画完,他看到别人都还差得远,就想‘时间还早,不如给这蛇画上脚’,于是接着画。不想后面画完的人过来抢酒壶,两人争起来,后面那人说‘蛇本来没有脚,谁让你给它画上脚?’,结果最早画完的这人反而没喝到酒。

“将军现在位极人臣,攻打魏国又立下大功,已经够了,再打败齐国楚王也没法赏赐你,反而引起楚王的猜忌,招来祸患,正是画蛇添足。将军何不适可而止,卖个人情给齐国,齐王必然对您心存感激,以后定有好处。这才是‘持满之术’呀。”

陈轸对世事人情看得太透了,这番话直击人性的弱点,一下便说动了昭阳。

昭阳果然找个借口对楚怀王说不能打齐国,接着便撤走了军队。陈轸仅仅依靠三寸不烂之舌,便为齐国退掉了数万敌军。

陈轸为什么要帮齐国呢?他本来是齐国人,也许是在为自己的祖国考虑,也许仅仅是想卖个人情,给自己多留条退路——毕竟现在在秦国朝廷里他跟张仪斗得很凶,张仪一直在秦王跟前诋毁陈轸,而陈轸每次都能靠自己的如簧巧舌成功化解危机,但这样下去,两人总有一个会败下来,所以陈轸给自己留条退路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楚国来说,则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打压齐国的机会。从此再也无法压制齐国,山东六国出现了齐、楚并列的局面。

对于魏国继承人的干涉也半途而废,公子高最终没能被立为太子,在齐国为人质的太子嗣保住了太子之位,后来继位为魏襄王。在同一时期,齐威王过世,齐宣王登基,延续以前的政策,齐、魏两国继续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尽管如此,楚国的强大还是不可撼动的。这点从秦国对楚国的态度上也看得出来。

前面说过,秦国为了破解合纵,首先对魏国又拉又打,让魏国始终不能全心全意投入合纵阵营。

第二步,就是想办法离间齐、楚和三晋。因为目前直接受到秦国压迫的只有三晋,齐、楚两国暂时还有安全感。

而另一方面,齐宣王和楚怀王在对待秦国的态度上,表现出极度的自私狭隘,白白浪费了自己强大的国力。

之战

公元前320年前后,秦国与东方合纵联盟的矛盾达到高潮,终于引爆了一场“世界大战”。

这几年,山东六国一直在合纵与连横之间摇摆不定,张仪、公孙衍、陈轸等纵横家也在各国之间频繁活动,希望达成自己的目标。

处在风暴中心的魏国成为合纵与连横较量的主战场。

自从收服魏国以后,秦国就多次派张仪去魏惠王那边游说,试图干涉魏国的对外政策,最后干脆派张仪去魏国为相,张仪同时成为了秦国和魏国的相国。

两个半敌对的国家,竟然用同一个人来辅政,这样奇特的现象恐怕只有在战国时代才会出现。

更离奇的是,张仪最大的对手公孙衍也同时在魏国为相,于是出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国际上连横与合纵的头目在同一个朝廷里当同事——魏国既是连横的一个主要节点,又是合纵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这两人都是心狠手辣的阴谋家,他们考虑的根本不是魏国的利益,而是能否实现自己的个人目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拳打脚踢,吃相相当难看。

头脑清醒、一直主张对外和解的惠施却受到排挤,甚至可能是受到了政治迫害,而被赶出了魏国,到楚国寻求避难。楚怀王不肯收他,最后他只好流落到自己的老家宋国。

于是魏国的对外政策更加激进,在合纵与连横之间快速摇摆。

出现这些现象是因为魏惠王老糊涂了吗?有可能,但也可以这样解释:

齐、楚两个大国在这一过程中表现出极端的自私和短视。他们没有受到秦国的直接威胁,反正天塌下来有三晋扛着,所以他们总想着让三晋去挡刀子;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怕三晋彻底倒向秦国,到时候秦国就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因此又希望三晋能多扛一会儿。

具体到齐、楚两大国,又略有不同。

楚国表现出来的主要是愚蠢——这来自于楚怀王本人的愚蠢,主要特点是好骗,谁都能挑拨他,一点就着。

而齐国更多的是自私和阴险,成天想着在东方国家内部窝里斗——典型的例子:当齐威王看到魏国衰落、赵国渐渐要成为三晋的领袖时,就放过魏国,一直揪着赵国不放,时不时去敲打一下赵国。

有这样两个不靠谱的大国在,山东六国的合纵始终就是一个笑话。

对于三晋,特别是魏国来说,既然你们三个大国都给脸不要脸,那我索性也不管什么合纵连横了,谁来威胁我我就投靠谁,走一步看一步。

这也就可以理解魏惠王为什么同时任用张仪和公孙衍了。

魏惠王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有他在,还能镇得住这两个人,魏国这艘大船虽然摇摇晃晃,还不至于一头撞到冰山上。

公元前319年,一辈子为国殚精竭虑却没能挽救国家的魏惠王病逝,太子嗣继位,是为魏襄王。

这一下就翻天了。张仪和公孙衍公开撕破脸,最终公孙衍胜出,把张仪赶回秦国主子那边,顺便又把惠施招回来,对国际宣布:“那个恶心的家伙被赶跑了,现在我们全心全意地实行合纵!”

被张仪拖延了这么多年,合纵的黄花菜都凉了,为了重新唤起大家的热情,公孙衍他们决定干一票大的——合纵联盟组成国际联军,攻打秦国!

魏襄王这小伙子并不了解他爹这么多年走钢丝的良苦用心,魏国朝廷上下也没人能阻止合纵派的狂妄,只能任由公孙衍这拨人奔走列国,牵线搭桥,最终推举楚国为纵约长,组织起魏、赵、韩、楚、燕五国联军,共同杀向秦国。

这时候齐国当政的是齐宣王,延续一贯阴险的做派,躲着看热闹。

而楚国有大国的实力却丝毫没有大国的心态,依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可能因为楚怀王的妹妹芈八子嫁给了秦惠文王(“芈八子的具体身份有争议”),秦、楚两国算亲家,所以他们出工不出力。

燕国本来就是昏昏欲睡的老大帝国,离得又远,对这次战争也不太上心。

所以五国联军实际上主要是魏、赵、韩三国联军。

这是几十年来晋家三兄弟跟秦国的第一次正面对决,当年三兄弟联手天下无敌,可惜时移世易,现在的三晋早已不是当年的三晋,现在的秦国也不是当年的秦国了。

五国联军来到函谷关前叫阵。联军这边的将领是魏国的公孙衍、赵国的公子渴、韩国的太子奂。

秦国派名将樗里疾迎战。

双方在函谷关对峙几个月,互相试探兵力,都不肯展开决战,就这么相持不下。

不过公孙衍实际上是有备而来的,他暗地里派人去联络秦国北方的义渠国,请他们偷袭秦国关中地区。义渠国是秦国的老对手,一直跟他们纠纷不断,听说要打秦国,当然一口答应。

又据说,当年公孙衍在魏国见到来访的义渠国君,告诉他:“我们两国相距太远,以后联络肯定不方便,但请你记住一件事——如果秦国对你们保持军事压力,说明他们国内安定无事;如果秦国送上礼物讨好你们,说明他们遇到大麻烦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懂的。”

这次五国联军讨伐秦国,秦国为了稳定后方,果然派人送珠宝美女给义渠国,义渠王看到这情景,马上知道公孙衍说的话应验了,于是派出大军直奔关中,响应五国联军,偷袭秦国。

公孙衍的算盘打得非常精。他用五国联军在函谷关拖住秦军主力,然后让义渠军队去偷袭秦国后方,两个战场相隔一千里,秦国必定顾此失彼,很有可能会被迫撤走函谷关的兵力去回防西部边界。那时五国联军一拥而入,直扑关中平原,跟义渠国两头夹击,秦国的麻烦就大了。

这种安排从战术上来说是正确的,然而公孙衍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五国联军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内部一点都不齐心,特别是楚国这个老大哥,从头到尾都在打退堂鼓,严重干扰了军心。

义渠国确实出兵了,在李帛大败秦军,一度让秦国左右为难。

但各怀鬼胎的五国联军面对樗里疾的守军,竟是完全没机会,根本闯不进函谷关,无法进入关中跟义渠军会合。

义渠的国力跟秦国不在一个档次,依靠偷袭勉强得手,后劲却接不上,等秦国缓过劲来以后便开始反击,义渠军队又被赶回老家去了。

公元前317年,西部战场已经平定,樗里疾带领秦军冲出函谷关,直扑关外的五国联军。

五国联军仓皇逃窜,秦军一路追击五百余里,直追到位于韩国腹地的修鱼,这里已经逼近魏国的大梁,是三晋的核心部位,不能再退。

这时候却突然传来齐国出兵攻打赵、魏的消息,三晋联军都懵了——齐国这根搅屎棍不仅不帮助合纵联盟,反而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想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三晋。

齐国跟宋国组成联军,打到观泽,大败赵、魏联军,这对西方战线上的三晋联军的士气造成了沉重打击。

于是在齐、楚两个大国齐心协力地拆台之下,五国联军里面仅剩的三晋联军彻底崩溃,在修鱼遭到惨烈的大屠杀,被斩首八万余人!

第一次合纵失败

这时候雕阴之战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刚刚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三晋儿女跟他们的父辈一样,又一次倒在了秦军的屠刀之下,这是他们无可避免的宿命。

损失最惨重的是韩国,他们这么多年没有经历大战,国力保存得相当好,又有强弓劲弩,自以为可以跟大国掰手腕了,不料却在修鱼之战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将领也被活捉,多年积累的实力自信烟消云散。

另一边,刚刚开始崛起的赵国也挨了当头一棒,痛定思痛的赵武灵王开始思考强国策略。

修鱼之战使三晋看清楚了齐、楚的真面目,合纵国家之间的信任感荡然无存,所谓的合纵联盟自然也就各奔东西了。

之后几年,秦国乘胜追击,不断打击三晋:在岸门大败韩军,极度恐慌的韩人只好把太子仓送到秦国,乞求原谅;秦军又占领魏国的曲沃,魏襄王终于认识到东方各国的不靠谱,彻底倒向秦国,心甘情愿地变成了秦国的马前卒。

公孙衍本人也受到沉重打击。最受魏襄王宠幸的田需一直看公孙衍不顺眼,想方设法诋毁他,这次更是把合纵攻秦失败的责任全部归咎到他身上。

公孙衍找襄王辩解,襄王只说:“田需是我的股肱之臣,我不会为你疏远他的,不过我也会管住他,让他别妨碍你的计划。”

看到襄王这种和稀泥的态度,公孙衍知道自己在魏国没前途了。只好离开,但他一走,岂不是便宜了田需那帮人?于是他想出个损招——

他去齐国找田婴商量合纵的事。田婴是齐国的温和派,一直都乐于跟魏国和好,于是两人决定重新弥合魏、齐的关系,公孙衍还很热情地请求田婴派个亲信去魏国为相,说这样更加方便两国的合作。

田婴就把自己的儿子田文派去魏国辅佐魏襄王。田文背靠的是齐国,魏国朝廷里哪有人哪敢惹他?田需一伙人哭笑不得,走了个公孙衍,来个更霸道的田文,自己还是没法上位,他们这才知道了公孙衍的手段之厉害。

不过田文的到来对于魏国来说绝对是个福音,他的才能可能不及公孙衍,但威望和号召力则远远超过后者,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孟尝君。作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之贤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下一阶段的合纵行动就得靠他来主持了。

公孙衍败光了魏国的家底,又跑到韩国做官,想在韩国继续发动合纵行动。秦惠文王听说以后暴跳如雷,立即点起兵马准备攻打韩国,不活捉公孙衍誓不罢休。

不曾想这时候南方传来一个大消息——蜀地大乱,蜀国和苴(chá)国同时来请求支援,攻打韩国的计划就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