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代——公子重耳
狐偃是什么人?是狐突的儿子。狐突是什么人?是北翟大名鼎鼎的老狐狸。当初两个女儿被抢,狐突就发现了问题,什么问题?北翟都是一帮傻蛋,没文化素质低,迟早会被晋国灭掉。怎么办?狐突的问题实际上跟舟之侨和宫之奇是一个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然就有同样的选择。于是,狐突索性率领全家投奔女婿了。
晋国人也知道狐突的才能,再说还是献公的老丈人,因此也混得不错。后来有了两个外孙重耳和夷吾。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遇上岔路口,总是要做出选择。为了在晋国世世代代过好日子,狐突决定去辅佐申生,那是个好孩子。
“爹,申生不行,太弱,我觉得重耳不错,大气,你老人家为什么不帮重耳?”狐偃那时候问老爹,他的性格像老爹,聪明也像老爹,当年在北翟,就是著名的神童。
“孩子,狡兔三窟知道不?”狐突说,这个成语不是他发明的,但是意思是这么个意思,“我去帮申生,你跟你哥哥帮重耳,今后不论谁当国君,咱们不都还能过好日子吗?”
“那,夷吾呢?这小子够狠,保不定他能当国君。”狐偃问。夷吾也是他的外甥,也是狐突的外孙。
“别管他,那兔崽子是个白眼狼,靠不住。”狐突说。
就这样,父子分工,各守一边。
现在,话题扯回来。
开完会,狐偃回到自己家中,就总觉得不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左思右想,突然醒悟过来:对了,逃命没有最快,只有尽快啊。杀手可不是上班族,每天准时上下班,他们是随时会到的。
想到这里,狐偃抓起剑来,叫上哥哥狐毛。兄弟俩不敢耽搁,急急忙忙来找重耳。
来到公子府,看门的说公子可能还在休息,这段时间没有外人来过。狐偃稍微放心一点,照例,狐偃来是不用通报的,因此二狐直接进去,也不用人带路,快到重耳卧房的时候,就听见重耳哈哈大笑。狐偃心中一个咯噔,他知道出事了,因为重耳的笑声听得出来十分勉强。
等到狐偃看见勃鞮,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幸亏来得及时,晚来一步,重耳就“被自杀”了。那样的话,十多年的辛苦耕耘就都泡汤了。
“勃鞮,不是说好了明天来吗?你这么早来干什么?啊?”狐偃说话了,听那口气,在斥责勃鞮。狐偃这样做,第一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第二,要试探对方的反应,好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我,我,是骊姬夫人催我早出发的。”勃鞮果然被狐偃的气势镇住了,尽管武功高强,但是身为太监,平时被使唤惯了,容易被吓唬住,不过勃鞮立即觉得有点没面子,提高了嗓音问:“你是什么人?敢如此说话?”
就这两句话,狐偃已经知道该怎样对付他了。狐突曾经对他说过,对付聪明人,要利诱;对付缺心眼的,要欺骗。勃鞮显然属于缺心眼那一类,狐偃决定激怒他。
“我是谁,我儿子知道。”狐偃说。
“你,你是狐偃?”勃鞮猜测,狐偃的大名他自然知道,出门的时候,二五还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狐偃的诡计。到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可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就吃亏了。
狐偃一听,自己没看错,这小子确实缺心眼。
“你说对了。不过,你是谁,你儿子就不知道。”狐偃接着说。
“为什么?”勃鞮紧跟着问了一句,问完就发现上当了。为什么?他是个太监,怎么能有儿子?重耳忍不住笑了出来,舅舅也太坏了。
勃鞮看见重耳笑他,禁不住恼火起来,憋红了脸。
“狐偃,我奉了国君的命令来让公子自杀,你若是阻拦,连你也杀了。”勃鞮一边说,一边将左手中的药瓶放回怀里,似乎要动手。
狐偃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手。不过看这样子,他还有些犹豫。既然如此,再激激他。
“你牛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昆仑大侠?说杀谁就杀谁?”狐偃作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顺口编了一个昆仑大侠。
“昆仑大侠?昆仑大侠是谁?”果然,勃鞮对昆仑大侠产生了兴趣,按照狐偃的说法,昆仑大侠不是比自己还要厉害?
“谁?天下武功第一高手。不服啊?看见我身边这个人了吗?昆仑大侠的师弟,昆仑季子是也,天下第二高手。”
“咦,那我呢?”勃鞮问。
“你?你要赢得了昆仑季子,就是天下第一,赢不了,就是天下第三。”
“那好,我们比划比划。”勃鞮蠢蠢欲动了,不过他看了看重耳,还有点犹豫。
“别看了,我给你保证,你要是赢了,公子就让你杀了;你要是输了,那就滚蛋。”狐偃趁热打铁,要让勃鞮出手。
“你发誓。”
“我发誓。”
古人发誓是很严肃的,所以,这一次勃鞮彻底放心了。
恶斗第一高手
勃鞮的剑向狐毛刺来,剑势之凌厉,狐家兄弟见所未见。狐毛使出全力接了第一招,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勃鞮手下走不了十招。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招之后,勃鞮就知道狐毛的功力了,他算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是,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个时候,勃鞮也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回头看重耳,重耳可不是傻瓜,已经迈开步子逃命了。
勃鞮正要去追,狐偃的剑已经过来,没办法,只好接招。
“狐偃,你说话不算数。”勃鞮质问狐偃。
“我说话算数,可是腿在他身上,他要跑,我有什么办法?”狐偃回答。他可以不回答,可是他想拖住勃鞮。
以二敌一,狐家兄弟还是攻少守多,更糟糕的是,勃鞮竟然能够一边与狐家兄弟斗,一边去追重耳。最糟糕的是,勃鞮竟然就追上了重耳。
别看重耳年轻,可是公子哥儿毕竟平时锻炼少,他跑不快。跑出不到十步,被勃鞮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衣服,重耳急了,使劲去挣,无奈勃鞮抓得结实,就是不松手。重耳正在慌张,狐毛追了上来,劈头一剑,勃鞮用剑去格,刚刚格开,狐偃的剑又到了,勃鞮急忙低头,剑就从头上擦过去。狐偃剑势一变,顺势下压,只听“噗”一声,恰好将重耳的衣服切开,勃鞮手中只剩下一块布,重耳撒丫子就跑。
就这样,重耳在前面跑,勃鞮在后面追,二狐左一剑右一剑,逼得勃鞮跑跑停停。重耳也是慌不择路,一路跑,竟然跑到了死路。前面是院墙,后面是勃鞮追来,怎么办?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跟狗没什么两样。
墙有一人多高,重耳蹦了两蹦,手抓不到墙檐。眼看勃鞮上来了,重耳真急了,拼尽全力向上一蹿,竟然抓住了墙檐,可惜的是,重耳没力气了,怎么也撑不上去。
这个时候,狐偃也急了,眼看着重耳在墙上干挣,这要被勃鞮追上,一剑捅穿屁眼,那可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你咬住他。”狐偃对狐毛说了一句,然后什么也不顾,直接向重耳奔去,脚下一用力,飞身上墙,手一撑,已经到了墙上,之后一把抓住重耳的领子,就拎了上去。不等重耳站稳,一把推到院墙外面。之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因为他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勃鞮的人,他要保护重耳。
说时迟,那时快,勃鞮被狐毛挡了一下,但还是冲到了墙边,眼看狐偃把重耳拉上去,这回轮到勃鞮急了,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杀公子了,一剑劈了过去。
这一剑贴着重耳的屁股,重重劈在墙上,生生劈下来两块砖。勃鞮也要纵身上墙,可是身后狐毛的剑又上来了。
勃鞮很恼火,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生生被狐偃和这个昆仑季子给搅了,看来,只能先杀了这个昆仑季子,再去追重耳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勃鞮下手可就是十二分的功力了。连环三剑出去,狐毛就乱了手脚,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扛着。十个回合,勃鞮判断得不错,狐毛也就只能抵挡十个回合。十个回合结束的时候,勃鞮一脚将狐毛踢翻在地,手腕一翻,就要结束狐毛的性命。
“去死吧!”就在这个时候,勃鞮听到一声暴喝,打雷一般从身后传来,随后就是风声。勃鞮叫声“不好”,急忙低头,后脑一阵清风过去,还没来得及抬头,屁股上已经被踢了一脚,勃鞮一个滚翻出去,足有两三丈之外才停住,然后跳将起来,回头再看。
“唉。”勃鞮叹了一口气。
院子里多了三个人,不用猜,都是重耳的兄弟,他们是魏犨、先轸和狐射姑,魏犨手持一条大铁棍,另外两人都是使剑。刚才就是魏犨横扫了一棍,大棍走空之后,一脚把勃鞮踹出几丈远。
勃鞮认识魏犨,因为整个晋国,使棍的就是魏犨一个人。那年头,有身份的人都用剑,只有魏犨觉得剑太轻,像玩具,因此用棍。魏犨的大棍在晋国一带也是十分闻名的,单从力量来说,没有人是魏犨的对手。
看见魏犨在这里,勃鞮只能自认倒霉,一个魏犨就不好对付了,何况他还有两个兄弟。
“你们对付他,我去看看公子。”狐毛从地上爬起来,魏犨几个人来了,他放心了。说完,狐毛纵身也上了墙,追赶重耳去了。
现在,以三敌一。魏犨本来就不服气勃鞮,现在自己人数占优,更加底气十足。
“臭太监!”魏犨在动手之前,先骂起来。
“你,你怎么骂人?”勃鞮尖着嗓子回了一句。
“骂你,老子还打你呢。”魏犨说着,大棍就挥了上来。
勃鞮的脸色气得铁青,也不说话,也顾不上对方人多势众,挥剑而上。一时间,四个人战在一起。
这一回勃鞮算是找了个苦差事,虽然自己武功高强,可是对面的三个也非善类,魏犨的大棍带着呼呼的风声,勃鞮的剑根本不敢碰,而先轸和狐射姑都是一流的高手,比狐毛只强不弱。三大高手围攻,勃鞮被打得浑身流汗,险象环生。
可气的是,这三位一边打,还一边损人。
“嘿,老兄,你叫什么名字?”狐射姑问勃鞮。
勃鞮瞪他一眼,没说话,他这时候哪里还有精力说话。
“他姓勃,叫勃鞮。”魏犨说。他以为狐射姑真不知道,心说开会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要说,还是先轸和狐射姑是好朋友。
“对了,这人姓勃,名鞮,字不起,哈哈哈哈。”先轸说,还有工夫笑。
“那不是勃不起?哈哈哈哈。”狐射姑也发出坏笑。
重耳的这帮小弟中,黄段子一般都是狐射姑和先轸创造的,不过,一般都是先轸说出来,毕竟有父亲在,狐射姑还要扮扮深沉。
勃鞮被狐射姑和先轸取笑,气得直翻白眼。高手比武,最忌讳心浮气躁,勃鞮无意之中上了哥三个的当,一时气愤填胸,剑法散乱。三十多个回合过去,只听得“嘡”的一声,勃鞮的剑还是被魏犨的棍给找到了,当时握不住剑,那把剑直接飞上天去。勃鞮一愣,被先轸一脚踢翻在地。紧接着,被踏上了三只脚。
“我数三二一,数到一,咱们一起剁了他。”狐射姑的主意多,能多坏有多坏。“三,二……”
数到二的时候,勃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狐射姑没有数一,他故意在拖延时间。等到他准备数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数不了了,狐偃来了。
“刀下留人。”狐偃的声音,于是,三个人都不敢下手了。
“这个死太监太可恶,为什么不杀了他?”魏犨问。
“此人虽然可恶,怎么说也是晋侯派来的,如果杀了他,那就真是对抗国君了。算了,让他走。”狐偃的大局观那是没得说,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不能杀。
勃鞮战战兢兢爬起来,转身要走,狐偃又说:“勃鞮,你把从公子身上割下来的那块布带走,就说公子逃命,追赶不及,只割下衣袂复命。”
勃鞮一听,这个办法挺好,也算是部分完成了任务,回去也有个台阶可以下。别说,狐偃这人还不错,我得罪他,他还帮我想办法。于是,勃鞮捡起那块布,急急忙忙回绛城去了。
勃鞮前脚走,狐偃随后宣布:“立即动身,逃往北翟,魏犨、先轸等人保护公子,此地留下狐射姑和管家壶叔,收拾家当,随后赶来。”
车辆早已经准备好,公子重耳、赵衰、狐毛、栾枝等人已经在城外等候,狐偃带着魏犨和先轸前去会合,之后一同上路。第二天,狐射姑与壶叔押着车仗,随后赶到。
《史记》记载:“献公二十二年(前655年),献公使宦者勃鞮促杀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斩其衣袂。重耳遂奔翟,翟,其母国也。”
勃鞮狼狈逃回,硬着头皮去见献公。就说重耳闻风逃走,差点追上,结果切了衣角回来。
“嗯,知道了。”献公没说啥,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事。
献公不关心,可是骊姬关心啊。
骊姬把勃鞮叫到自己房间里,一顿臭骂。最后说了:“你这没用的东西,暂时放过你,要是人家景连完成了任务回来,对不起,你自己把那毒药喝了吧。”
勃鞮很郁闷,他知道骊姬说话是算数的。怎么办?祈祷,祈祷景连杀不了夷吾。
祈祷有用吗?祈祷没用吗?
两天之后,有人来向献公报告:“报告主公,景连死了。”
“嗯,知道了。”献公还是没有说啥,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事。其实,不是不关心,而是献公早就预料到了所有的结果。
勃鞮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吃药了。可是,他也很纳闷,为什么景连会死呢?夷吾的手下根本就没有高手啊。
景连出马
景连的身手与勃鞮相比,是差了一个档次的。但是,他依然是天下一流的高手。景连知道,重耳手下太多武林高手,自己去了基本上就是白给。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自己被派去让重耳“被自杀”,立马卷铺盖就逃,有多远逃多远。可是,他的运气不错,因为他被派去杀夷吾,而夷吾的手下没有高手。
景连高高兴兴上路了,一路上,他在替自己庆幸的同时,还在对勃鞮幸灾乐祸。“该死的勃鞮,能活着回来就算他运气好。”
幸灾乐祸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往往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幸灾乐祸者最终往往是倒霉者。
来到屈城,景连大大咧咧就到了公子府,以他的身手,他认为自己可以横趟公子府。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公子府守门的一听是献公派来的特使,连通报也不用,直接带着景连就进去了。景连一看,挺顺利。
后面一直都这么顺利,夷吾正在跟师父郤(音细)芮喝茶呢,看见景连来,一问,说是父亲派来的,当时就看座。
“景大人,什么事?”夷吾挺客气,还一边让手下再上一个茶杯,倒满了茶,“哎,大老远的,辛苦了,喝杯茶,这是我专门派人从楚国买回来的,味道不错。”
景连一看,人家这么客气,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茶接过来,闻了闻,长个心眼,没喝。
“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不好意思了,我来就是奉了公子君父的命令,请您自杀的。”话说得客气,好像请人吃饭一样。
“噢?”夷吾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然后叹了一口气,“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郤芮在一旁,也是干瞪眼,半晌才说:“公子啊,你的性命都是君父给的,君父要你死,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你等着,我给你找绳子去,早死早托生,你死了,我也跟着你死。”
说完,郤芮就要起身去找绳子。
景连一看,这师徒两个爽啊,不仅深明大义,而且绝不拖泥带水。真想不到,这一趟的功劳来得这么容易。
“别介,用绳子多没档次啊,我随身带了剧毒来,也是楚国进口的,据说是十多种蛇毒合成的。化在水里喝,保证喝下去就死,一点不难受。”景连拦住郤芮,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递给他。
在这里,景连是长了个心眼的,他也担心郤芮以找绳子为借口,出去搬救兵。
郤芮接过瓷瓶,很高兴,说:“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够两个人用吗?”
“别说两个人,全家用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