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中原的初霸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1 属于: 百家争鸣


又是一年槐花香,蜂蝶照常绕。郑庄公与宋国公子子冯在新郑的一棵大槐树下探讨。

郑庄公问子冯:“任何一个国家,因为利益或者观点的争执,必有两派或者多派。现在宋国掌权者是孔父嘉,已升为掌管军事的司,请问与其对立的是谁?”

冯道:“是华父督,目前是掌管宫廷事务的太宰。因为权势相争,二人素来不睦。”

郑庄公想考验子冯,便小声问他:“如果寡人率军去宋,扶你担任国君,你看怎样?”

子冯摇了摇头说:“不可以的,目前宋国遵从周礼的修德进贤,是攻不克的,除非发生大的动荡。我现在只求在郑国过个平安生活。”

郑庄公听后哈哈大笑说:“要是寡人之弟叔段像你这样安分守己就好了。”

子冯说:“我听说,这些年,公子叔段到卫国去求救,可总是得不到卫君的支持。”

郑庄公意味深长地说:“是呀,郑国人都不支持他,卫国怎么会支持他呢?除非卫国风气变了,所以这些年来,寡人对他毫不在意。”

说风风来,说雨雨下。正当二人提起卫国时,探子来报:“卫国变天了。”郑庄公非常惊诧,探子便细细说起卫国的事——

卫庄公有好几个儿子,分别是卫完、卫晋、州吁,另外还有两个儿子,岁数尚小。卫州吁是卫庄公与婢女生下的,从小就好斗。卫庄公溺爱他,任其胡作非为。

卫国上卿石碏看不下去了,就劝谏卫庄公:“宠爱孩子,不能太过。如果超过限度,就会让孩子产生骄奢淫逸的不良性情。一个人有了骄奢淫逸的不良性情,就会产生邪恶的念头,而有了邪恶的念头就可能做出邪恶的事情来。做父母的真要喜欢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教他行义。”

卫庄公问:“什么是义呢?”

石碏说:“义有六顺六逆。六顺是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逆是贱克贵、少欺长、远间亲、新碍旧、小侮大、淫破义。我们做父母的一定要教导孩子去做六顺的事,绝不能让孩子去做六逆的事。君上要想传位给州吁,就应该立他为世子。如若不然,就应严加管束,且莫对公子州吁放任自流而让其在以后酿成灾祸。”

卫庄公听完石碏的话,哼哼哈哈,没把这当回事。

等卫庄公去世,世子卫完继位,即卫桓公。此时,公子卫州吁已成为一名危险人物了。眼光独具的石碏,仿佛看到了卫州吁即将祸国殃民,不想招惹是非的他告老还乡。石碏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儿子石厚,因为石厚追随在卫州吁左右,如果卫州吁是祸源,儿子也会为祸所害。因此,石碏要求儿子石厚离开卫州吁,但石厚不听。

石厚对父亲说:“您常说‘义’字,我觉得为主人尽忠便是义,因此我不能离开公子州吁。”

石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果孩子们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做父母的也应该大义灭亲。”

在卫桓公即位的第二年,公子卫州吁更加桀骜不驯,竟赶着马车冲进集市,造成十几个平民伤亡,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并影响到宫廷形象。卫桓公闻报后,对卫州吁严加训斥,取消了他的公子特权。卫州吁与石厚等人出奔国外。

过了几年,不甘流浪的卫州吁收聚在外的卫国狂徒,乘卫桓公前去拜见周桓王之机,与石厚合谋,袭杀了卫桓公,对外称得暴病而亡。卫州吁宣布当上国君,封石厚为大夫。卫桓公的弟弟卫晋为了保命,赶紧逃往邢国(在今河北邢台)而去。

听完探子汇报,郑庄公说:“州吁狂妄无知,必会接连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你马上再去卫国,留心那儿的行动。”探子当即返回卫国。

且说卫州吁的所作所为,不被得知真相的卫国臣民接受。有人在石厚父亲石碏的府宅上书写一个“杀”字,意指石厚助纣为虐,理应当杀,石碏看见后心情异常沉重。

却说屡屡碰壁、心灰意冷的郑国公子姬叔段正要离开卫国时,忽闻卫国变天,立即重燃信心,拜见卫州吁。姬叔段说:“郑君寤生不仁不孝,请卫国发兵攻打郑国,如果我能依照天命,登上君位,我必定以五城相送卫国。”卫州吁是篡位之人,与阴谋叛乱的姬叔段有共鸣之处,且卫州吁从小好斗,闻听姬叔段建议,他心里便想:攻打郑国,一来可以显摆自己的能耐;二来可以借耀武扬威压服那些国内反对自己的人;三来可以扩张领土。有此三得,何乐不为?想到这,卫州吁便对姬叔段说:“好,寡人听你的。”此时,石厚在旁,向卫州吁谏道:“依目前势力,卫国不是郑国的对手,要攻打郑国必须联合其他国家。”石厚接着说:“宋国公子子冯在郑国,宋君必会对其时刻提防,如果派人向当今宋君晓以利害,宋国必出兵攻郑。陈国和蔡国是小国,向来惧怕我卫国,并依附周王室,现郑、周关系紧张,如对两小国恩威并施,其必同意出兵。”姬叔段见卫国答应,欣喜异常,也献计说:“当今鲁国,国君一切听信于大夫姬羽父。姬羽父好财,如果送重礼贿赂姬羽父,则鲁国一定会帮助我们。”卫州吁乐得合不拢嘴了,当天就派使节到宋、鲁、陈、蔡四国去联合,请求发兵相助。卫州吁还向四国承诺,用卫国的税赋来做军费,胜利后则平分郑国战利品。

石厚、姬叔段谋划确实得当。公元前719年,卫、宋、陈、蔡和鲁共五个诸侯国一起征伐郑国。他们打出了“伸张正义、扶段即位”的口号。大军浩浩荡荡,围住了郑国都城新郑东门。此时,探子早将详情报告给郑庄公。

在这敌众我寡、生死存亡的关头,郑庄公召集众臣商议退敌之策。众臣聚集一堂,议论纷纷,有人主和,有人主战。郑庄公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五国来犯,各怀鬼胎。卫国名义上是帮助叔段,实际上是新君即位,国内形势不稳,转移国内矛盾和舆论焦点;陈国和蔡国是小国,是卫国硬拉着来凑热闹的,不值一提,再说这两个国家与郑国没有仇怨;探报说,鲁国来攻打郑国是因为大夫姬羽父得到了卫国贿赂,出师无名,军士必不尽力;至于宋国攻打郑国,则是因为宋国的公子子冯在郑国避难,宋君害怕郑国支持子冯回国夺取君位。如此看来,这五国联军来侵,我们不必惧怕,可分而化之。”郑庄公当即安排将宋国子冯移居郑国南面的长葛。结果,宋国兵马就立即移兵长葛了。这下,郑国都城新郑的危机缓解了许多。

郑庄公想到了祭足当年说起的蜥蜴的特性三:“断尾。许多蜥蜴能在紧急关头将尾部自断,当捕食者在注意不停扭动的断尾时,蜥蜴得以逃脱。”郑庄公意识到要让五国撤兵,必须学蜥蜴断尾,这断尾就是有意识的小败。

郑庄公便命公子姬吕率军出东门,单找卫军挑战。陈、蔡、鲁三国军队登上壁垒,袖手旁观。郑国派去的人,都是老弱之兵,没几个回合,便佯装大败,退入都城。有几个跑得慢的,便成了卫军的俘虏。这几名军士是郑国特意安排做俘虏的。卫军向他们说道:“我们来征伐郑国,是帮助你们郑国公子叔段登上君位,赶走囚母虐弟的郑君的,你们可投奔到叔段门下。”令卫军想不到的是,那几个郑国俘虏说道:“郑国国君深得民心,并与母亲情深意长、融融泄泄,一时传为佳话,并非你们所言。如果公子叔段引兵来犯,不用说城中军民,就是其母也会诛杀他的。”听到这几个人所言,卫军立即明白被新君卫州吁蒙骗了,立刻兵无斗志,军心已然涣散,郑国俘虏乘机逃脱。大夫石厚发现军情异动后,便劝卫州吁见好就收,立即回国。卫州吁听信石厚的计策,便命军士收割了郑国新郑附近的稻子,收兵回国。郑军发现后,也不干涉,任其胡为。

陈、蔡、鲁三国见卫国尾、言而无信,便在气愤之中各自回国。围住长葛的宋军见四个盟国都已撤兵,仅仅一个宋国难以与郑国相敌,也只好撤兵回国。仅仅五天时间,这场战争危机便宣告解除,郑庄公的分化计大功告成。

郑国公子姬叔段见卫州吁等人不成气候,便悄悄离开卫军,不久忧郁而死。却说卫军返回路上,卫州吁听到百姓在远处唱歌道——

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相斗,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阳

卫州吁闻歌后,大惊道:“这不是刁民要上告周天子,来鞭挞寡人吗?”心中大为不悦。为除晦气、扬军威,卫州吁令军士敲锣打鼓,但鼓不振、锣不响。卫州吁忙问手下何故,石厚奏道:“军心不稳、民心不服呢!”卫州吁又问应对计策,石厚奏道:“臣父石碏,为官数十年,素有威信。君上可请臣父入朝,帮君上您出谋划策,以稳军心民心。”卫州吁听后很高兴,当即命人携礼去问候卫国老臣石碏,同时请他入朝议事。石碏借口年老体衰,坚辞不去。卫州吁便命石厚亲自回家去请。

石厚即将回家的消息传来,石碏反复想一个问题:自己服侍卫庄公二十余年,虽其有时不听自己劝谏,但君臣关系融洽。自己时时劝卫庄公行义,但自己是否事事行义呢?对卫州吁、石厚等人犯上弑君,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个行动呢?深思熟虑后,一生倡导行义的石碏心中已然定下一个信念,胸中已然有了一个谋划。

石厚行跪拜之礼后,石碏对石厚说:“新君为什么想见我?”

石厚说:“只因军民不服。”

石碏说:“凡是诸侯即位,都要经过周王室的认可才会被天下所承认。新君如果能够前去晋见周天子,得到他亲赐的诸侯信物,那百姓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石厚说:“父亲的话很对。可周天子会理会新君吗?怎样去晋见周天子才好呢?”

石碏说:“陈国与卫国一直关系和睦,且陈国国君始终忠顺周王室,如果新君能够亲自去陈国,劝说陈国国君一起晋见周天子,那必会如愿以偿。”

石厚把父亲石碏的话转告卫州吁。卫州吁非常高兴,第二日便备好重礼,命石厚随行,往陈国进发。

陈国建都宛丘(在今河南省淮阳附近),国君妫姓陈氏。中华人文始祖太昊伏羲就曾经在此活动,后炎帝神农继都宛丘,易名为陈,陈由此始。陈国在郑国的东南方,大约二百里,离卫国大约四百里。此时的陈国国君,是陈桓公。陈国的主要官员是大夫子针,与石碏有深交。石碏派人携密信前往陈国,托子针转交给陈桓公。信简中写道——

宛丘是始祖伏羲之古都。数千年前,伏羲根据天地间阴阳变化之理,创造了八卦,以八种简单却寓意深刻的符号来概括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伏羲模仿自然界中的蜘蛛结网而制成网罟,用于捕打猎;伏羲创造了文字,结束了结绳记事的历史;伏羲发明了瑟,创作了《驾辨》曲子;伏羲还开创了文化。伏羲的活动标志着华夏文明的起始。

卫国狭小,如今不幸发生了弑君大祸。石碏年老体衰,力不从心,有愧先君。现在卫州吁和石厚即将到达贵国,他们就是弑君之人,恳请贵国在始祖伏羲的庇护下,在太昊伏羲陵前,将他们抓住正法,以正君臣纲常,以清华夏文明。

陈桓公看完信简,问大夫子针:“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子针奏道:“弑君犯上,大逆不道,这是周王室东迁以来诸侯国首例。我们必须帮助卫国匡扶正义,况且卫州吁对我们威逼利诱,让我们结怨郑国。这种不讲信义之人,当除。”陈桓公点头说好,便派人布置妥当。

卫州吁和石厚到了陈国,陈桓公派弟弟陈佗出城迎接,陈佗说:“我们君上将于明天在太昊伏羲陵前和各位相见。”卫州吁见陈国待他既尊敬又热情,喜出望外,嘴上直夸:“生姜还是老的辣,老臣石碏的主意不错。”

第二天,石厚先到,见太昊伏羲陵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陵!”不由大吃一惊,问陈国大夫子针:“立这块牌子是什么意思?”子针说:“这是先祖的遗训。”石厚这才放心。一会儿,卫州吁也到了,石厚把他扶下车,领着他站在来宾位置。两边列队迎接宾客的陈国官员,将他们请进太昊伏羲陵。卫州吁整理好穿戴,正要鞠躬行礼,已经站在陈桓公旁边的子针大声喝道:“将弑君贼州吁、石厚拿下。”话音未落,太昊伏羲陵内预先埋伏的武士一拥而上,把二人给捆了。与卫州吁一起来的卫国随从,还在陵外等候。这时有人来将石碏的密信宣读了一遍,他们立即明白卫州吁、石厚已经难逃惩罚了,于是一哄而散。

陈桓公正要下令将二人杀掉,大夫子针谏道:“这二人,一个是卫国国君,一个是卫国宿臣石碏之子,如在陈国国都宛丘将其灭掉,恐怕招惹是非,不如让卫国来处置他们。”陈桓公说:“你说得对,幸亏你提醒寡人。寡人现在觉得,即使卫人杀掉州吁,也不应在宛丘,这样可避嫌。”陈桓公便命人把卫州吁押出宛丘。大夫子针派人连夜去向卫国石碏报信。

石碏是卫国老臣,朝中官员多是他的亲友和昔日部下。石碏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把陈国大夫子针的信简宣读了一遍,众官员如梦初醒,齐声说道:“州吁、石厚如何处理,全凭您老做主。”石碏说:“两个逆贼都犯了滔天大罪,只有处以极刑,才能告慰先君灵魂。”负责刑罚的卫国右宰丑说:“对于州吁,人人当擒而诛之。我没有什么才能,只有满腔的愤怒。处死州吁,我去监斩。”石碏点头说好。此时有人献媚道:“首恶州吁理应正法,但石厚只是从恶,应该从轻发落。”石碏听了这话,一字一顿、大义凛然地说道:“州吁的罪恶,少不了逆子石厚的帮助,理应当斩。如果不这样,老夫哪有脸面去见我的先君和我的祖先?”石碏家臣獳肩说:“主子不必发怒,我愿意去执行您的命令。”于是,石碏就派右宰丑、獳羊肩分别去监斩卫州吁和石厚。同时,准备车马仪仗,到邢国去迎接公子卫晋回国。

右宰丑到陈国后,先向陈桓公、大夫子针等道谢,然后到卫州吁关押处将其押往刑场。卫州吁一看见右宰丑就大声叫喊:“你是寡人的臣子,怎么敢来杀寡人?”右宰丑说道:“卫国已有臣杀君的先例,我只不过是在效仿他!”卫州吁听后无言,认罪服刑。獳羊肩去监斩石厚,石厚说:“我是该死。只求把我押上囚车,去见我父亲一面,然后你们再把我杀了。”獳羊肩说:“我就是奉了令尊的命令来杀你的。你要是真想念令尊,就让我提着你的头去见他吧!”说完拔剑把石厚斩了。

公子卫晋从邢国回到卫国,登上君位,这就是卫宣公。卫宣公尊封石碏为国老,并派人携重礼去陈国致谢。自此,卫国和陈国越来越亲近和睦了。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在郑国的练兵场上,郑庄公率军一起歌唱《九歌》中激昂的一篇。自从郑庄公分化瓦解五国兵马后,难压心中怒火,便命将士日夜操练,准备反攻来犯之敌。过了几月,郑庄公得报说卫州吁已被斩于陈国,卫国另立新君。郑庄公便说:“州吁干的事,与新君没关系。可进攻我们的还有四国,其中宋国最可恶,我们一定要去讨伐它。”话音刚落,宋国公子子冯从长葛回到新郑,拜见郑庄公。子冯哭着向郑庄公说:“宋国想杀我,君上您一定要保护我呀!”郑庄公抚慰了半天,让他住在馆舍里。

第二天,郑庄公把众臣召来,商议讨伐宋国。大夫祭足奏道:“前些日子,五国结盟,联合来犯,要是现在我们单去伐宋,其他四国势必协助宋国,这仗不见得稳操胜券。根据各国形势,臣看不如先派人到陈国去讲和,再用重礼去结交鲁国。如果鲁、陈都跟我们和好,那么宋国就势单力孤了。”郑庄公听从祭足的意见,派使节分头行动。

郑国使节来到陈国,陈桓公并不当回事儿,弟弟陈佗谏道:“与睦邻友好,乃是安邦之道,我们不应该拒绝。”陈桓公说:“郑国狡诈,难以让人相信,说不定这讲和还是个陷阱。”于是拒绝接见郑国使节。

使节回报郑庄公,郑庄公气冲冲地说:“陈国所依靠的,无非是宋国和卫国。卫国内乱刚刚平定,自顾不暇。待寡人先去攻打宋国,再去讨伐陈国,以雪前耻。”

大夫祭足谏道:“君上莫急。陈国不接见使节,是眼中无我郑国。我们不妨炫耀一下武力,让其知道我们的存在,说不定陈国还会主动来谈呢。”

郑庄公点头说妙,便派边境军士假装出猎,侵入陈国境内,掠走男女边民及物品一百多车。

陈桓公闻报,猛然惊醒,这才知道自己是小国,根本不是郑国的对手,要想求安定,必须改善与郑国的关系。他当即召来众臣商议,弟弟陈佗奏道:“此前郑国遣使来访,我们不妨予以回访,臣想只要态度诚恳,必能结成友好睦邻。”众臣都说此法最妥,陈桓公便依计而行,派陈佗出访郑国。

郑庄公隆重接待陈国公子陈佗,他先向陈佗道歉说:“寡人管理将士不严,致使他们纪律松散,误入陈境。寡人已对他们严加训斥。你来了,我们将陈国的人口物资全部奉还,另送陈国粮食百车以示谢罪。愿郑、陈永结友好,互不侵犯。”宴会结束后,郑国世子姬忽亲送陈佗与百车粮食至陈国。陈国公子陈佗又将姬忽送回郑国。自此,陈、郑关系和好。

鲁国大夫姬羽父好财,接到郑国重礼后,便多次在鲁隐公面前替郑国说好话,主张鲁、郑结好,两国关系遂趋善。

郑庄公对大夫祭足说:“陈国的事情解决了,鲁国也声言与寡人结好,伐宋的事可以办了吧?”

祭足说:“宋国爵尊国大,连周天子都以宾客之礼对待,目前不可轻易前去讨伐,要等时机到来。”

郑庄公虽然心急如焚,但知道祭足说的话极有分量。在这二十多年里,祭足一直和他讲《周易》,其中就经常提到蜥蜴的一项特性:“蜥蜴静静地趴在黄土上,那不是打盹儿,而是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等候最佳攻击时间的到来。”

在这等候攻击的时间里,郑庄公听信大夫祭足的谋略,与相距甚远、位于东海边上的齐国结为同盟。这齐国,国都临淄,国君乃是周朝开国功臣姜太公后裔,此时国君是齐僖公。

郑、齐两位国君在石门会面。

郑庄公赞美道:“齐国先君姜太公半生寒微,怀才不遇,四处漂泊,但他隐忍负重,察风云,候时机,垂钓渭水,八十岁时终遇明主,辅佐周武王灭商兴周,功推第一。”

齐僖公也称赞郑庄公道:“郑国虽起步晚,但发展快,寡人常常听说您善学习、重亲情,今日相见恨晚呢!”两人很投缘,遂杀宰羊,把牲畜的血涂在嘴唇上,也就是歃血为盟,结为兄弟。郑庄公年长齐僖公几岁,齐僖公以兄事郑庄公,二人说好有事互相关照。

宴会中,齐僖公问:“世子姬忽娶妻了吗?”

郑庄公答道:“还没呢。”

齐僖公说:“寡人有个心爱的女儿,虽然还不到出嫁的年龄,但也可提前婚配。如果兄长您不嫌弃,等寡人这个女儿长大后就给姬忽做妻子吧!”

郑庄公连声道谢。

回国以后,郑庄公就对世子姬忽说起了这事。姬忽答道:“婚姻应该是门当户对。现在郑国是伯爵,国小爵低;齐国是侯爵,国大爵高,孩儿不敢高攀。”

郑庄公说:“提亲的是齐国,并不是我们有意高攀,再说和齐国结亲,遇事还可以有个帮靠,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姬忽答道:“大丈夫志在自强,怎么能仰仗裙带关系呢?”

郑庄公眉开眼笑,他喜欢儿子有志气,也就不再勉强了。

齐国使节到郑国来,听说世子姬忽不愿结这门亲,就回国报告了齐僖公。齐僖公欣赏郑庄公雄才大略,难免爱屋及乌,对郑国世子姬忽不识抬举之举不但不生气,反而赞叹说:“郑国世子真称得上谦谦君子啊。好在寡人女儿岁数还小,这婚事等以后再说吧。”

寒冷的北风吹来,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映衬着无云的蓝天,寂寥开阔。这年冬季到了,按周礼,各国诸侯应该献冬礼了。在周朝,四季去见周天子的礼仪是不同的。春天见周王用朝的礼仪,夏天用宗的礼仪,秋天用觐的礼仪,冬天用遇的礼仪。虽然周王室威信一年不如一年,但经过五国来犯之痛的郑国意识到与周王室结好意义重大,于是郑国备下厚礼,郑庄公和大夫祭足一起去洛阳拜见周桓王。

周公姬黑肩知道周桓王怨恨郑国,也明白郑国目前不可讨伐,既然这样,就应该深藏怨恨,以礼对待郑国。于是,姬黑肩就去劝谏周桓王善待郑庄公,借此勉励诸侯。周桓王口头答应,但见到郑庄公时,又想起了郑国抢夺麦、稻的事,气便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地向郑庄公说道:“郑国今年收成如何?”郑庄公答道:“托大王的洪福,今年风调雨顺。”周桓王说:“这就好,如此的话,温邑的麦子,洛阳近处的稻子,本王就可以留着自己吃了,哈哈。”周王室大臣们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姬黑肩笑不起来,他用眼睛瞪着周桓王,但周桓王没看见。郑庄公见周桓王话里带刺儿,心想即使说一大堆好话也不能让周、郑关系转好,于是便不再多言,拜辞周桓王退出宫外。周桓王既不设宴款待,也不按周礼回赠,只叫人送去十车稻谷,再次讥笑郑庄公。

郑庄公大怒,正欲派人将十车稻谷退还,大夫祭足谏道:“天子赐赠,无论贵贱,都叫天宠。君上要是不接受,势必让其他诸侯国看出郑与周有了新隔阂。如果各国诸侯看不起郑国,那势必影响到郑国的威信和切身利益。”君臣二人正在合议着,周公姬黑肩过来了。他带来了两车彩缎,还殷勤地和郑庄公聊起天来。姬黑肩笑着说:“洛阳的北面是黄河,新郑的北面也是黄河,等到了春天,我在黄河里放上几朵芍药花,用不了两天,君就收到了。”芍药花形状妩媚,花色艳丽,故世人用形容美好容貌的“婥约”之谐音,命名为“芍药”。用芍药赠人,本是表达深情厚谊。郑庄公笑着说:“我们都是姬姓人家、黄河子孙,应当友好相处呢!”二人都哈哈大笑。

周公姬黑肩离开后,郑庄公问大夫祭足:“黑肩来这儿是什么用意?”

祭足答道:“他知道周天子在接见君上时有欠缺,所以特意赶来弥补不足。臣觉得,周公黑肩送来的两车彩缎,正好有用处。”

郑庄公问:“有什么用?”

祭足奏道:“君上您这次来朝见周天子,诸侯没有不知道的。现在我们把黑肩送来的彩缎,分成十份放在十辆稻谷车上。出洛阳时,就说是周天子所赐,另说周王室久不见宋国朝贡,君上亲承王命,率兵讨之。以此号召列国,让他们跟着我们发兵,有不响应的,就说是抗命。宋国虽然是大国,又怎么抵挡得了天子之命和群而讨之呢?”

郑庄公高兴地一拍祭足的肩膀,赞叹道:“夫子真是足智多谋!讨伐宋国的时机终于来了!”

郑庄公离开洛阳,便一路假借王命,到处宣扬宋国不守臣节的罪状,听到的无不信以为真。这话一直传到了宋国,宋殇公又惊又怕,派人秘密联络各国,以求破解这突然而来的战争危机。郑庄公闻听宋国行动后,便问祭足。祭足奏道:“君上可用周天子之命转告列国,约定时间一起伐宋。在各诸侯国中,齐国一定会响应我们。鲁国与齐国土地相连,世代联姻,齐君要干的事,鲁君一定不会反对。另外,鲁国主政大夫姬羽父接受了我们的重礼,必会向鲁君献计,摒弃前嫌,响应郑国。蔡、卫、许等国,有的虽不一定响应,但也当传令,这样才算得上是公讨。”郑庄公依计而行。郑、齐有盟约,齐僖公依约而行,让其弟姜仲年为将军,出兵车三百乘。郑使去鲁国,说好胜利后夺得的宋国土地,与鲁国平分。姬羽父贪得无厌,听了这话,欣然同意。鲁隐公便让姬羽父为将军,出兵车二百乘,前来助郑。郑庄公行使周朝卿士权力,调动了周王室兵马,另亲率郑国将士,前去讨伐宋国,齐军、鲁军如约会合。联军多路齐下,势如破竹。

宋殇公闻听联军入境,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把司马孔父嘉找来商议,孔父嘉奏道:“臣曾派人到洛阳打听消息,并没听说周天子有伐宋之命。由此看来,郑国乃是假传王命,擅自调动周朝兵马,连齐、鲁两国也被蒙骗了。事到如今,除了向周王室投诉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来犯之敌不战而退。”

宋殇公认真地倾听,孔父嘉接着奏道:“郑国假传王命,拉拢列国,除齐、鲁外,其他各国均作壁上观,这其中不乏支持我们的国家。分析起来,陈国与郑国讲和,它既不会支持我们,也不敢得罪郑国。蔡、卫等国曾与我们一起讨伐郑国,现今可以重温旧情。我们应该联络它们,一同应对郑国。当前郑国大军来宋,国内一定空虚。君上可派使节向卫国告急,请卫国轻兵袭郑,那么,郑军必然回兵自救,宋国危机便可破解。”

宋殇公说:“此计甚好,还请你亲自去一趟。”

孔父嘉答道:“臣这就动身前去卫国。”

宋国司马孔父嘉连夜来到卫国,将宋国珍藏的蟠虺纹曲铜鼎送给卫宣公。这蟠虺纹曲铜鼎,用黄铜制作,近一人高,上面饰着两只弯曲虺蛇,当属天下工艺极品。卫宣公抚摸着蟠虺纹曲铜鼎,极为高兴,当即同意出兵袭击郑国,派右宰丑同孔父嘉从小道出其不意,率军直逼郑国都城新郑。

见宋、卫联军来到,郑国世子姬忽和大夫祭足急忙传令守城。宋、卫联军急攻数日,未见效果。孔父嘉对右宰丑说:“凡是袭击,就应乘其不备,见好就收。要是这样耗下去,郑国大军回救,我们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了。不如借道戴国,安全撤回。我想,我们离郑之时也就是郑离宋之际。”右宰丑听从他的话,派人去向戴国(在今河南省兰考县)借道。这戴国刚刚受封立国,当前是第三任国君戴叔庆父,他判断失误,以为宋、卫联军要来袭击戴国,便令人关上城门,严加防守。孔父嘉、右宰丑十分恼怒,便在离戴城十里的地方扎营,轮番派兵攻城。戴国将士拼死固守,与宋、卫联军互有伤亡。孔父嘉见又成僵局,便急忙派人前往蔡国搬兵相助。

这时候郑庄公率联军攻克了宋国郜城、防城等地,正要将矛头指向宋都睢阳时,郑国世子姬忽的告急信简送到了郑庄公手中。郑庄公看完信简,立刻传令撤兵。齐国姜仲年、鲁国姬羽父等亲自来见郑庄公,不解地问:“我们正在乘胜进取,为何让我们撤兵呢?”郑庄公老成持重,神色泰然地说道:“寡人奉天子之命讨宋,仰仗两国的兵威接连胜利,对宋国的惩罚已经到位了。已经夺取的郜城、防城,齐国和鲁国可以各得一座。”姜仲年说:“齐国出力微薄,不敢接受城池。”姜仲年一再谦让,郑庄公便对姬羽父说:“既然齐国不肯接受,那么这两座城都送给鲁国吧。”爱财的姬羽父并不推辞,拱手连声道谢。

郑庄公唯恐新郑有失,急急撤兵回赶。走到半路,又接到世子姬忽的信简,大意是都城新郑已经解围,宋、卫兵马移兵攻打戴国去了。郑庄公微微一笑道:“看来孔父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前宋国自顾不暇,哪还敢另惹是非?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于是命令公子姬吕、公孙姬子都以及大夫颍考叔高渠弥等四位臣僚各率一支兵马,分头向戴国秘密进发。这高渠弥人高力大、诡计多端,被郑庄公发现是个人才后加以重用,目前担任郑国大夫。

且说宋、卫联军攻打戴国,又请了蔡军前来助战,满指望很快就攻下戴城,但却没一点儿进展,忽听有人来报:“郑国派公子姬吕领兵救戴,目前已经进城了!”孔父嘉说:“戴国本来唾手可得,想不到郑兵来助,这可如何是好?”右宰丑说:“戴国既然来了援军,必然会有新举动,我们先观察一下城里的动静,再考虑对策。”两位将军正说话间,忽见戴国城墙上人头攒动,一下子插满了郑军旗号。姬吕全身披挂,站在城楼上高声喊道:“多谢各位将军的帮助,我郑军已经取下戴城了!”原来这是郑庄公听从高渠弥的计谋,派姬吕假装领兵救戴,其实是借机占领戴城。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拿下。戴叔庆父领着家眷,逃亡而去。

宋国孔父嘉、卫国右宰丑见郑军白白占了戴城,肺都要气炸了,齐声说道:“我们和郑国誓不两立!”正说着,郑军自戴城派人送来战书。孔父嘉、右宰丑当即批下回文,约好第二天决战。

这天夜晚,宋、卫、蔡三军按时休息。半夜里,突然火光冲天,喊声四起,原来是郑国公孙姬子都及大夫颍考叔听从大夫高渠弥的建议,一起领兵来袭。宋国孔父嘉等人只知明天决战,哪儿料到今夜来袭。宋、卫、蔡三军乱作一团,右宰丑阵亡,孔父嘉侥幸逃走。三国车马军士,多被郑军俘获。

天上阴云密布,逃出去的孔父嘉愤愤地向部下说道:“从古至今,战争都有礼节。我们周礼中的军礼规定,不打无约之战,不追逃跑将领,不杀花甲老人,不击受伤军士。如今这规矩被郑国破坏了,可恼呀!”逃走路上,孔父嘉又在思索: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宁,可有些小人为了获取私利,去刻意破坏这礼,郑庄公及其手下将士就是这破坏礼的小人呀!

战争就是冷酷无情,那边懊丧,这边就欢庆。郑军高奏凯歌,满载而归。郑庄公大摆宴席,款待众将士。大家轮番敬酒,郑庄公面有喜色,举起酒觯说:“寡人依赖祖宗神灵,依仗各位死战,故威名远扬。大家说,寡人与各国诸侯相比,当处何等位置?”将士们听了这话,一齐称郑庄公为诸侯之霸。这霸,就是诸侯之长,当周天子威势衰弱时,强国之主就想充当领头人。郑庄公听了,非常高兴。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大夫颍考叔默不作声。郑庄公睁大眼睛瞅着他,颍考叔奏道:“君上不可洋洋得意!如今君上假传王命,讨伐宋国,但除齐、鲁两国外,各国均未响应,相反蔡、卫两国反而帮着宋国攻打我们郑国,所以请君上认真反思。”郑庄公见颍考叔直言相谏,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你说得对。宋、卫、蔡三军遭创,已经受到惩罚。现在寡人想去对那些没有响应的诸侯兴师问罪,你看先去哪国合适?”颍考叔奏道:“许国挨着郑国,君上应该给它加上一个违抗天子之命的罪名,然后,再联合齐、鲁两国兵马一起攻打。在攻打许国前,君上还应讨伐一个小国就是盛国。盛国邻近齐、鲁。郑、齐、鲁三军攻下盛国后,盛国土地、人口归齐、鲁所有。三军攻下许国后,土地、人口归我们郑国所有。”郑庄公连声说好。

第二天,郑庄公即派使节把向盛、许两国兴师问罪的计划告诉齐、鲁两君。两国满口答应,齐国派姜仲年、鲁国派姬羽父带兵伐盛,郑国派公子姬吕率兵助战。三国兵马不费什么力气,就轻松攻下了盛国(在今山东省宁阳一带)。齐、鲁两国非常欢喜。

郑国公子姬吕胜利归国,行至途中,突得急病而亡。郑庄公异常悲痛,厚恤他的家属。姬吕是郑国上卿,郑庄公想用大夫高渠弥来接任,世子姬忽暗地里劝谏道:“高渠弥奸诈而凶狠,不能重用。”当时,姬忽兄弟姬亹在旁。郑庄公认为姬忽言之有理,便任命祭足为上卿,接替姬吕的职位,又任命高渠弥为亚卿,帮助祭足主持朝政。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徒。

一位美貌少女行走在扶苏树和荷花池之间,用歌声诉说她的思念和惆怅。这个“子都”就是指公孙姬子都。姬子都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相貌英俊,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这位唱歌少女闻听姬子都前来狩猎,便步行几十里路来见他。没想到不但没见上姬子都,连一个军士影儿也没看到。苦苦等候的少女,在失望之余遇到了一个轻狂之徒上前调戏,少女费了好大才摆脱纠缠。内心哀怨的少女便在山路上边走边唱。

公孙姬子都在哪儿?他正在加紧训练军士,准备攻打许国呢,哪还顾得上狩猎!到了快要出征的时候,郑庄公率众臣祭告祖先和神灵,然后聚集众臣,检阅兵马。郑庄公命人制作了一面蝥弧大旗,这蝥弧大旗为自己专用。按周礼,旗是有讲究的,天子的旗上画着太阳和月亮,诸侯的旗上画着龙,将士的旗上画着和虎。各种旗子不能乱用,蝥弧就是龙的一种。

郑庄公命人将蝥弧大旗立在一辆镶铜兵车上,这大旗加上旗杆足有三人重。郑庄公传令:“谁能手持大旗像平时走路那样,就任命谁当先锋,并把这辆镶铜兵车赐给他!”话音未落,队列中走出一员战将,黑脸膛、蜷曲胡、浓眉大眼,众人一看,乃是新任命的大夫瑕叔盈。瑕叔盈仅用一只手就拔起旗杆,向前三步,退后三步,然后放回车中,将士们齐声喝彩。瑕叔盈大喊一声:“驭手在哪里?把我的车驱走。”没等瑕叔盈将车取走,大夫颍考叔走出队列,大声说道:“拿着旗子走步不威风,看我把旗子挥舞起来。”只见颍考叔手擘大旗,左旋右转,呼呼直响,观看的人都惊呆了。郑庄公大喜说:“真是一位勇士!把车赐给他,让他当先锋。”话还没说完,队列中又走出一位青年,正是公孙姬子都,他指着颍考叔大喝一声:“你能舞旗,难道我就不会舞?把兵车留下!”颍考叔见姬子都来势汹汹,干脆一手把旗,一手挟车,飞也似的跑开了。姬子都有力无处使,心中气愤,拿起旁边的戈就要追赶,被郑庄公拦下。

这公孙姬子都艺高貌美,加之又是公族之人,平日里人们对他既尊敬又羡慕,众多郑国少女更是把姬子都当成梦中的情人和内心向往的约会对象。众人的宠爱,使姬子都养成了骄横的习性,常与颍考叔等人争功。这次争夺兵车,姬子都对颍考叔的怨气更重了。

郑庄公何等英明,他明白士气可激不可伤,于是在众将士面前重重夸奖三位战将,并另赐瑕叔盈、公孙姬子都各一驾车马。颍考叔与瑕叔盈、姬子都各自谢恩而返。

公元前712年,郑庄公以许国不听周天子号令为由,约齐国、鲁国联合攻打,相约谁先攻陷许国都城,谁就主持分割许国土地。为感激郑国帮助齐、鲁伐盛,齐僖公、鲁隐公亲率兵马前来。一心想得到许国土地的郑庄公率兵伐许,直抵许国都城许城(在今河南省许昌)。这许国是被周朝分封的姜姓诸侯国之一,此时国君是许庄公。许庄公率领将士、百姓死守城池,怎奈郑、齐、鲁三国兵将三面夹击,破城只是迟早之事。

许国都城许城被围的第三日午后,在郑国将士的猛攻之下,大夫颍考叔手执郑庄公蝥弧大旗,不避矛矢,奋力登上许国城墙。然而未等站稳,突然一支箭从背后飞来,颍考叔大叫一声,从城头跌下。原来,平素与之不和的姬子都嫉妒他夺了头功,就在城下暗施冷箭。

大夫颍考叔刚跌下城头,大夫瑕叔盈立即冲上去,接过郑庄公的蝥弧大旗重又跃上城头,大呼:“兄弟们,快冲啊!”郑国将士见象征郑庄公权威的蝥弧大旗插上许国城墙,个个奋勇当先。许城打开了一个缺口。许庄公见大势已去,便率军民突围逃离,不知所终。

郑庄公、齐僖公、鲁隐公一同进入许国宫殿,合议许地处置问题。齐僖公与郑庄公是盟友,笑哈哈地说:“攻宋伐盛,贵国大公无私,这种精神值得愚弟学习。至于许地,还是全送给贵国为好。”鲁隐公见齐僖公如此说,也随声附和。郑庄公正谦让间,原许国大夫百里领着一个小孩闯进来。百里跪着哭道:“许国虽然没有响应周卿士之命,但罪不至于灭国,请三位上国之君酌情发落。”许国大夫百里为人忠厚、正直无私,不只在许国就是在各国也素有盛名。郑、齐、鲁三君动了恻隐之心。郑庄公说:“百里大夫请起,这个小孩是谁?”百里答道:“这是许君之弟姜新臣。”郑庄公接着说:“许叔姜新臣聪明伶俐。”郑庄公虽有霸占许国之意,但又怕失德,遭各诸侯干涉,只好说:“许国民安国泰,遵命周室,是寡人之盼。只恐许叔姜新臣年幼,不能治理国务,因此寡人要派人来帮助他。请大夫百里奉许叔姜新臣居许地之东;寡人派郑国公孙姬获居许地之西。你们看这样如何?”齐、鲁两君点头称好。大夫百里也只好接受,同姜新臣拜谢了三位国君。

三位国君率部各自回国。这姬获乃郑桓公之孙,名义上是帮助许庄公之弟姜新臣,实际上是监视。

郑国大军得胜回朝后,郑庄公赏赐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军人。郑庄公想起正直勇猛的大夫颍考叔,特为其隆重举办葬礼。葬礼结束后,郑庄公没有离开颍考叔墓。他对众将士说:“颍考叔是在登上城墙那一刻被箭射死的,他面向敌军,背对他的兄弟,可射死他的箭是从后心穿过。大家说,颍考叔是死于敌人之手,还是死于自家人之手?”众将士鸦雀无声。郑庄公大声说:“《经》中的《板》说:‘上天眼睛很明亮,随你出入共来往。上天眼睛很明亮,随你一道去游逛。’如果寡人不替上天主持公道,为颍考叔申冤,寡人怎能领导郑国、统率郑军?”众将士皆低着头。郑庄公问大夫瑕叔盈:“你是继颍考叔之后第二个冲上城墙的,你说颍考叔死于谁之手?”大夫瑕叔盈低头奏道:“臣只顾向前冲,确实没有看到是谁射箭。”郑庄公问其他将士,众人皆说不详。郑庄公大声说:“明戟易躲,暗箭难防,颍考叔死在自家人的手中。如果不找出凶手,寡人怎能安慰颍考叔在天之灵?”

人们遇事不决,便会求教巫师。这巫师由来已久,帝的时候,为了给百姓生产食盐,舜就让一个儿子到巫咸做了酋长。他带领巫咸人把卤土蒸煮,使盐析出。在蒸煮过程中,举行祭祀,伴有表演,附有祈祷。当白色结晶的食盐生产出来时,人们便认为是巫术的结果,自此有了巫师。周朝巫师不仅在民间吃香,而且在廷堂之上也有官职。郑庄公叫来巫师,让他施展法术,诅咒那个射死颍考叔的人。

巫师拿来一只鸡,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活生生的鸡立刻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任你怎么去摸它、抓它、吓唬它,它都不会动弹。巫师对着众将士说道:“请各位从定鸡旁边一一走过,用眼看鸡眼,如果鸡眼睁开,那么他就是射死颍考叔之人。”众人皆目瞪口呆,对巫师之法术和定鸡之神气深信不疑。其实,巫师心里清楚,如果懂得鸡的生理特点,任何一只鸡都会让它成为定鸡。

巫术巫术,信则灵,不信则无,但那时的人哪有不信的?巫师一说,众人依次走过,唯独一人异常惊恐,这人正是公孙姬子都。他一睁眼,就仿佛看到颍考叔伸出大手来索要他的命;一闭眼,就仿佛看到已经逝去的郑桓公、郑武公等先君责骂他无德无义,杀害对郑国有功之人。姬子都血管越来越膨胀,最后大喊一声,冲出队列,拔剑自杀。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郑庄公异常镇静,此时他已经明白是谁杀害颍考叔了。但他不能把这事挑明,挑明了就会辱没郑国宫廷形象。郑庄公便将追查凶手之事搁置不提,安排人以公孙礼节安葬姬子都,对其家属也不再株连。

公孙姬子都下葬这一天,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前来,主动要求陪葬。此时,天下流行殉葬。为保证死者亡魂冥福,贵族往往以活人陪葬,陪葬者多是死者的妻妾、家仆、奴隶。这主动要求陪葬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暗暗爱慕姬子都的唱歌少女。少女想,生前不能为姬子都之妻,死后就与他相伴吧,于是前来。上卿祭足虽然明白其中微妙,但也禁不住问瑕叔盈:“相貌、人品,究竟谁轻谁重?”瑕叔盈答道:“我是一介武夫,只知向前冲杀,不知女人的心思。”祭足忍不住笑起来。

为了纪念颍考叔,郑庄公命人在他的老家颍谷修了一座庙。这座庙就是颍大夫庙,又叫纯孝庙。庙宇修成后,郑庄公亲率百官前去祭祀。众人皆感叹郑庄公之德,效命郑国之心更加强烈。

从颍谷返回新郑途中,郑庄公忽闻息国(在今河南省息县)来犯。这息国离新郑近五百里,国君姬姓。当年郑庄公假借周天子之命号令各国讨伐宋国时,唯独没有遣使去息国。郑庄公说:“这息国国小兵微,可有可无,就算了吧。”没想到这话传到了息国息君裘耳朵里。他异常气愤,命将士日夜操练,择日攻打郑国,以凸显息国的地位。

公元前712年,息国向郑国发动了战争。可息军太薄弱,不到一天时间,郑庄公便指挥郑军轻松地打败了息军的进犯。上卿祭足对此感叹道:“息国一不考虑自己的德行如何;二不估量自己的力量大小;三不联络亲息仇郑的国家一起征伐;四不把伐郑道理讲明。有此四条错误,出师征伐,哪能不遭失败呢?有此不自量力的息君,息国灭亡之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