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风马牛不相及



这年，北狄人进攻邢国，气焰嚣张。齐国上卿管仲对齐桓公奏道：“自从孤竹、令支被灭后，北狄残余又去侵占邢国。这些北狄好比豺狼，是不会知足的；华夏各国互相亲近，是不能抛弃的。安逸等于毒药，是不能怀恋的。《诗经》说，谁不想着清闲在家？但竹简上有军令在。这竹简上的军令，就是同仇敌忾、忧患与共。我们应该按照《诗经》所说，救援邢国。”齐桓公点头称好，便令管仲联合宋、曹等国救邢。当齐、宋、曹兵马到达时，邢国百姓如见亲人，纷纷前来投奔，北狄很快被打退。

邢国还未恢复家园，北狄又来第二次洗劫。齐国便会同宋、曹两国，帮助邢国把都城迁到夷仪（在今山东省聊城西南）。这里靠近齐国，较为安全。邢国人高兴地说：“我们迁进新都城，好像回到了温暖的家。”邢国人为了表示对齐桓公的谢意，奉献了他们最好的菜——驴肉火烧。

齐桓公品尝驴肉火烧后，对易牙说：“山珍海味，寡人都吃腻了，只是没吃过人肉。你如此会做菜，可知道怎么烹制人肉吗？味道又是如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易牙回家后就把自己儿子杀了，做成一道午膳，献给齐桓公。齐桓公见这盘肉鲜嫩无比，从未吃过，便问易牙：“此系何肉？”易牙恭敬地奏道：“这是下臣儿子之肉，献于君上尝鲜。”齐桓公听后感叹不已，认为易牙爱他胜过亲骨肉，从此齐桓公更加宠信易牙。

岁月不饶人，转眼间齐桓公已经是白发翁了。岁数虽大了，但纳妾的嗜好不变，齐桓公又娶蔡穆侯之女蔡姬。

此时，蔡国原国君蔡哀侯在楚国为奴已死去多年。在他的坟墓上，无意中长出几株芍药花。他本是喜好芍药花之人，可却因芍药花而遇祸。

这天，齐桓公和蔡姬在临淄湖中坐船游览，蔡姬年轻、好动，故意摇动游船，使齐桓公摇来晃去。齐桓公岁数大，害怕，脸色都变了，叫她别摇，蔡姬不听。齐桓公很生气，就把她送回蔡国，但并没有断绝婚姻。

蔡姬回国后，既生气又糊涂的蔡穆侯就把蔡姬改嫁了。齐桓公闻听后，异常恼怒。

第二年春季，齐桓公率领鲁、宋、陈、卫、郑、许、曹等诸国联军进攻蔡国。摆在蔡穆侯面前的只有一条可选之路——道歉和投降。

齐、鲁等联军没有战事，个个欢喜，但都觉得似乎有什么欠缺。

这日，齐桓公大摆宴席，宴请各国诸侯、将军。

郑国将军是大夫申侯，他善于察言观色、投机取巧。他原为楚国大夫，当年在楚文王面前恩宠有加。虽然申侯红极一时，但楚文王脑子清醒，明白谗谄面谀、贪财贪货的申侯会患及楚国。却说楚文王在踖陵把黄国兵马打败，箭伤愈来愈重、即将死去的时候，就给申侯玉璧一对，让他离开楚国。楚文王对他说：“以前，有许多大臣对你有意见，寡人一直保护着你。寡人死后，他们肯定要找你的麻烦。现在，寡人快不行了，你赶快离开楚国，找个可以依托的地方去安生吧。”申侯哭着离开楚文王，投奔到郑国。凭着他的乖巧献媚，很快受到郑文公的宠信，做了郑国的大夫。此时，申侯见联军无事可做，便想劝齐桓公出兵伐楚，一是由于郑国弃楚投齐后，楚国不断威胁郑国，伐楚可讨好郑文公；二是伐楚可消灭那些嫉恨过自己的人。申侯向齐桓公举觯敬酒，然后说道：“南方荆蛮自立为王，且屡屡进犯中原，请盟主率兵讨伐之。”

蔡国与楚国仇恨未解，此时蔡穆侯也站起来劝道：“自周平王东迁以来，楚已灭国六十，现一步步向中原推进，目前距离周之王都洛阳，只不过二百余里，郑、蔡等国深受其害，请盟主肩担道义。”

亲自带兵前来的宋桓公说道：“中原危机，已经迫在眉睫，盟主当率军伐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为中原华夏盟主，齐桓公必须带领各国诸侯去阻止强楚对中原的入侵，灭灭楚国的嚣张气焰，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中原华夏当务之急。齐桓公当即决定，挥师伐楚。

这天夜里，齐国上卿管仲密奏齐桓公：“楚国地方千里，带甲十万，乃是一个庞然大物，非北狄可比，非联军所能震撼。此次伐楚，当见好就收。”齐桓公说：“仲父所言甚是。”便有了应付心理。

齐、鲁等国联军顺势南下，夺得楚国边境城邑召陵。

却说齐桓公气势旺盛、横行中原时，楚国在这十余年间无太多的心思外顾，只是专心致力于自己的建设。与齐国相比，楚国暂时落后了。如今，楚成王早已长大成人。他身材魁梧，斗志十足，但是面对这位赫赫威名的华夏霸主，面对齐、鲁等国联军压境，楚成王和令尹斗子文也感到其势难挡，思虑再三，便派大夫屈完前去谈判。

屈完见到齐桓公就问：“你们住在北海之边，我们住在汉水之畔，相隔千里，风马牛不相及。这次你们到我们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上卿管仲在齐桓公身旁，生怕齐桓公说出教训楚国称王的理由，不好收场，便抢着替齐桓公答道：“早在周初，周天子就赋予了齐国先君姜太公代天子征伐无道诸侯的特权，规定东至大海，西至黄河，南至楚国，北至孤竹，全都是征讨范围。现在，你们不向周王进贡用于祭祀滤酒的包茅，公然违反周礼。还有周昭王南征，至今未回，这事也与你们有关。我们现在兴师来到这里，正是为了问罪你们。”

屈完答道：“多年没有进贡包茅，确实是我们的过错。至于周昭王南征未回，则与我们无关，你们去打听好了。”原来在三百五十年前，周朝天子周昭王攻掠四方，经过南土时，不幸溺死，这就是“昭王南征而不复”。齐桓公见楚国大夫屈完的态度不软不硬，就命令大军就地驻扎下来。

南北两军相峙，从春季到夏季，一直持续半年。召陵这个地方，位于南北交界，既有樟树，又有槐树，樟花落完，槐花又落。楚国又派大夫屈完和齐桓公、上卿管仲谈判。屈完说：“你们尝你们的槐花香甜，我们闻我们的樟花芬芳，何苦让杀声罩住这美好的一切呢？”齐桓公、管仲早就无意打仗，只是想显示霸主的威风。见屈完说话有理并且动听，便见好就收。双方议和、罢战。

谈判完毕，齐桓公请楚国大夫屈完与他同车观看齐、鲁等国联军。齐桓公对屈完说：“指挥这样威武的兵马去打仗，什么样的敌人能抵抗得了？指挥这样的兵马去攻城略地，什么样的城池攻克不下呢？”屈完沉静地说：“一个国家，若用德来安抚天下诸侯，谁敢不服从呢？如果只凭武力，那么我们楚国可以把方城山当城，把汉水当池，城这么高，池这么深，贵国的兵再多，恐怕也无济于事。”屈完回答得委婉有力，齐桓公一时无语，只好哈哈一笑了之。

南北军事对峙体面结束，齐、鲁等国联军准备回返。陈国大夫辕涛涂心里嘀咕：“联军打道回府，必定要经过陈、郑两国，数万大军的供应吃住，那可不是一笔小开支，再说大军过境，必将扰民。”想到此，辕涛涂便私下对郑国大夫申侯说：“如果大军从陈、郑回途，陈、郑两国就要提供粮食等资费，耗费必大，我们两国都是小国，承受不起啊。我们不如劝说盟主从东边取道回国，让徐国和莒国来承担军用所需。”申侯说：“你的意见很好，为我们两个国家着想，就这样办吧。”申侯嘴上支持，心里却想：如果把辕涛涂的小算盘告诉齐桓公，则自己必能博得齐桓公的厚爱。

第二天，陈国大夫辕涛涂对齐桓公道：“盟主北伐北狄，南征荆蛮，威信立于天下。如果率诸侯之兵，取道于东夷，则东方诸夷，肯定拥戴盟主您。”齐桓公一下豪气满怀，当即同意了辕涛涂的意见。

闻听陈国大夫辕涛涂的建议被采纳，郑国大夫申侯求见齐桓公，申侯说道：“我听说盟主要从东边取道回国，在我看来，这可是个危险的想法。联军自春季出征，现已到了秋季，兵马已经很疲惫了。如果取道陈、郑两国，则联军的粮草会有保障。如果取道东方，假如受到东夷的抵抗，则联军的粮草保障就成了问题。辕涛涂自恤其国，并非善计，盟主要认真考虑啊。”齐桓公猛然醒悟，当即下令把辕涛涂拘禁起来。

陈国人闻听辕涛涂受难，赶快找能工巧匠制作铜盘一件，送于齐桓公。这铜盘浅腹、双耳、圈足，口饰穷曲纹，圈足饰蝉纹，盘内刻有齐桓公的辉煌业绩。齐桓公见此盘，甚是高兴，便答应陈国人的求情，赦免了辕涛涂。

郑国大夫申侯果真得到齐桓公的感谢。齐桓公让郑文公把郑国虎牢之地赏给申侯，作为封邑。

陈国大夫辕涛涂怨恨郑国申侯出卖了他，便决意设计报复申侯。他把愤恨埋在心底，装作不知底细，继续和以往一样笑嘻嘻地劝申侯在所赐封邑修城：“你把城墙筑得高大，名声就远扬，子孙后代永远享福。”申侯不幸中计，将虎牢城墙筑得美观高大。

话说齐、鲁等国联军兵退，楚成王就后悔了。后悔什么？后悔楚国答应了齐国提出的向周王室进贡包茅的要求。大夫屈完劝谏楚成王：“大王说话要算数，这样才能在天下树立自己的威信。不管怎么说，周天子仍是天下共主。楚国不朝，齐国不就独享这一政治资源吗？如果楚国借此机会和周王室重修旧好，那么楚国就可以在政治上和齐国平起平坐，一争高下。”听完屈完的分析，楚成王觉得是个好机会，但他还有疑问，便对屈完说道：“楚国已经称王三代，现今给周王进贡，称呼该怎么写？”屈完答道：“大王干脆去了爵位，直接说是远臣不就得了。”楚成王点头称好，便派屈完前往洛阳，进贡十车包茅和龟甲、珍珠、兽角、象牙等楚国特产。

周惠王见到楚国大夫屈完，大喜说道：“楚国很早就不朝贡了，如今悔过改正，朝拜天子，当可喜可贺也！”周惠王命人大摆宴席，款待屈完和群臣。末了，周惠王对屈完说道：“传寡人旨意，命楚国镇守南方，勿侵中原！”屈完谢恩而去。

镇守南方，勿侵中原，这只能是周惠王的幻想。楚国处心积虑，为的就是称霸中原，只是当前能力有限，总是被中原诸国挡在南方，不得进展而已。楚国的屈完刚走，齐国报捷的隰朋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