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楚庄王一飞冲天
话说晋国那边,听说楚军伐郑、郑国求救,晋景公便与众臣商量前去救援。意见统一后,便由荀林父为中军将,先縠为中军佐;士会为上军将,郄克为上军佐;赵朔为下军将,栾书为下军佐;赵同、赵括、赵婴为中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另有校尉魏锜、赵旃、荀首、荀罃、逢伯、鲍癸等若干人,率兵车六百乘,浩浩荡荡向郑国开进。先縠,先轸之孙,先且居之子;郄克,原中军将郄缺之子,此时,郄缺已亡,他从政多年,谨慎行事,未见失误,深得晋国上下称誉;栾书,栾盾之子,此时,栾盾也已去世;魏锜,魏犨之子、魏颗之弟;荀首,荀林父之弟;荀罃,荀首之子。胥克等大臣也已去世,胥克在世时功微德薄,被中军将郄缺罢官,胥氏开始衰落。
晋军到了黄河口,前哨探得新郑城破、郑国已降,楚军将要退回。中军将荀林父召集诸将商议:“真没想到楚军如此神速,大家看,我们是进还是退?”
士会说:“既然郑国已经投降,与楚兵交战又无理由,不如班师回国,以待时机。”荀林父认为正确,便命诸将启程。
先縠说:“不行。晋国所以能称霸诸侯,是由于军队勇敢、众将得力。现在失去了郑国这个属国,不能说是得力;有了敌人不去追逐,不能说是勇敢。如果因为我们撤退而丢掉霸主的地位,不如去死。况且晋国出动兵马不作战,听到敌人强大就退却,这不是大丈夫所为。我是不会这样干的。”说完,就率领自己的部下渡过黄河。
荀首说:“先縠危险了,如果和敌人相遇,一定失败,即使侥幸逃脱,回国后也一定遭到惩罚。”
韩厥对荀林父说:“先縠率军失陷的话,您作为最高将领,罪过就大了。失去属国、丢掉兵马,这罪过很重了,不如干脆进军。即使作战不能得胜,失败之罪也可以共担。”
荀林父点头称是,于是晋军就渡过了黄河,全部来到了郑国。
却说楚庄王即将班师回国,途中听说晋军来救郑,便对众臣说:“晋国兵马要到了,我们是回去呢?还是应战呢?”令尹蒍敖答道:“没有攻下郑国,应该同晋国交战;已经攻下郑国了,又再和晋国寻仇,还用得着吗?况且楚、晋交锋,不知谁胜,因此不如班师回国。”楚庄王点头称是,便打算在黄河边饮马后回归楚国。
大夫伍参是楚庄王新提上来的宠臣,他听说楚军要回避晋军,便赶来奏道:“郑国认为我们力量不强,所以附属晋国。如果晋军来了我军躲避,真说明我军不行了。而且晋国知道郑国已附属楚国,也必定要用兵攻郑,晋国是为救郑国而来的,我们也为救郑国而前往,为什么要退军呢?”
令尹蒍敖说:“伐完陈国,再伐郑国,楚军已经太疲劳了。如果战而不胜,就是吃了你伍参的肉,又怎能赎罪?”
伍参对蒍敖说:“如果一战而胜,就不用吃我了;如果战而不胜,我伍参的肉早被晋兵所吃,哪还能到楚人嘴里?”
伍参又对楚庄王奏道:“大王何必害怕晋国,而把郑国抛弃给晋国呢?”
楚庄王说:“寡人没有抛弃郑国呀!”
伍参说:“现在晋军来救,如果楚军离去,晋国就会轻易攻下郑国,这不是抛弃郑国是什么?”
楚庄王说:“令尹说和晋兵作战未必获胜,所以才离去。”
伍参继续奏道:“臣已经算计到了,荀林父新任中军将,威信不足以服众。中军佐先縠,倚仗家族世代功勋,刚愎自用。其他各将,各行其意,号令不一。晋军人马虽然众多,但打败它却是很容易的。而且大王身为一国之主,躲避晋国诸臣,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闻听此言,楚庄王惊讶地道:“寡人虽然不擅打仗,但也不至于败在晋国诸臣手下!寡人听你的,决心与晋军交战!”
此时,远处传来一种声音,均匀地有节奏地震荡着耳鼓。这声音不是别的,正是黄河的涛声,那是大水穿过险碛时的摩擦声,是拍打岸边蛮石时激起的声音,是水和水在一条大河里互相搓揉嬉戏的声音。
楚庄王站在滚滚黄河边上,沐浴着黄河蒸腾的气流,又一次充满了豪情。楚军饮马黄河后,不再回楚,而是等待晋国大军到来。
且说郑襄公将楚庄王送走后,还没喘口气,就探知晋军前来,心想晋国兵多将勇,一旦胜过楚军,势必来郑国讨伐郑国顺楚叛晋的罪过。郑襄公心里很难过,刚刚经受肉袒牵羊之耻,如今又是乌云压顶。天真的阴云密布,不一会儿,雷声滚滚,大雨瓢泼而下。郑襄公望见雨中墙头上的草随风摇曳,不由叹道:“多少年来,郑国就像这墙头草,为求生存,屡受强国摆布。想当年,先君郑庄公以《周易》中的厚德载物为思想,初霸诸侯,那是何等威风!可子孙们忘记祖宗训条,以至几近亡国。”不知不觉中,郑襄公流下了眼泪。此时,他突然想到当年鲁僖公为保鲁国平安耍“两面派”对付晋、楚之事,不禁自言自语道:“现在的郑国也可以学他呀!”于是,郑襄公派使节到晋军。
见到晋军众将,郑国使节说:“我们君主等待贵国援救,就像初春的麦苗期盼及时雨一般。因社稷即将危亡,才顺从楚国以求平安,救燃眉之急,实是不敢背离晋国。现今,楚国胜了郑国,因而骄横,经过长期征伐,军士疲惫。晋军如果发起攻击,我们愿意从后面跟上,去战胜楚军。”
晋军众将听完郑国使节的话后,先縠说:“打败楚国治服郑国,就在此一举了。”
栾书说:“郑国奉行其先君郑庄公的蜥蜴理念,不断变化颜色,外交反复无常,像墙头草摇摆不定,他们的话不可信。”
赵同、赵括说:“领兵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敌人,战胜敌人,得到属国。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先縠的话对呀。”
于是不等中军将荀林父同意,先縠竟与郑国使节签订了迎战楚军的协约。荀首看到先縠、赵同、赵括等人各行其是,愤愤地说:“必会自取祸乱呀。”栾书见赵同、赵括职位列六卿之下,但依仗家族威望,说话蛮横无理,内心不快,彼此有了一些隔阂。
郑襄公另外派使节前去楚军,也劝楚庄王与晋军交战。郑国这是两边挑火,坐观成败。
令尹蒍敖考虑到晋军强盛,就对楚庄王奏道:“晋人没有交战之意,不如请和,不成功,然后交兵,那么过错就在晋国了。”楚庄王认为有理,就派楚国使节到晋军。
此时,晋军已在离楚营十里处下寨。楚国使节见了晋军众将,朗声说道:“敝国因为经常来往郑国,打算教导和安定郑国,岂敢得罪晋国?请晋国各位将军们不要在郑国呆得太久了!”晋国士会答道:“以前周天子让晋国做盟主,现在郑国不遵循天子命令,因此敝国派遣我们质问郑国,岂敢劳烦楚国来迎送?我们在此恭敬地拜谢楚王了。”先縠见士会说话委婉动听,便认为是在奉承楚国,派遣赵括上前更正说:“刚才我军说法不恰当。我国君上令我们把楚王及楚军从郑国赶出去,我们没有任何理由逃避国君的命令。”
楚国使节将赵括之语回复楚庄王,楚庄王不由大怒,问众人:“哪个敢去挑战?”勇士乐伯应声而出,上前答道:“在下愿去!”楚庄王同意。于是乐伯为车左,另有勇士许伯任驭手、摄叔为车右,向晋军单车挑战。
驭手许伯驾车疾驰,迫近晋营;车左乐伯连续发射利箭,射杀晋兵十余名;车右摄叔挥舞长戟,杀死晋兵五人,一一割取左耳。三人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即驱车回返。
晋军校尉鲍癸率人追赶,乐伯左边射马,右边射人,使追兵一时不能靠近。此时箭只剩下一支,突然有麋鹿出现在前面,乐伯便将最后一箭射中麋鹿。鲍癸率众赶到三人面前。乐伯让摄叔拿着麋鹿献给他,摄叔说:“由于不到时令,上等禽兽没有出现,谨把这头麋鹿奉献给您,作为膳食。”鲍癸接过麋鹿,感叹说:“楚军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辞令,都是贤人呀!”于是鲍癸就此停住,让部下不再上前厮杀。乐伯三人顺利逃脱。
晋军魏锜见楚军单车挑战、鲍癸放走楚人,在中军大怒说:“楚人来挑战,如果晋人不回应,楚人一定会耻笑。我愿以单车,扬我晋军威风。”
赵旃说:“我愿一同前去。”
中军将荀林父闻听,对二人说:“楚国先来求和,然后挑战。你们要到楚军去,也要以议和为由,这才是礼节。”
魏锜答道:“我这就去请和。”
赵旃送魏锜登车,对他悄悄说:“你去请和,我去报复,各干各的事。”
上军将士会听说魏锜、赵旃二人讨请差事去楚营,慌忙与上军佐郄克来见中军将荀林父,意欲阻止他们。但当他们来到中军时,二人已经离去了。
士会对荀林父说:“魏锜、赵旃,自恃先世之功,没有得到重用,常常怀有怨恨之心。现在二人血气方刚,不知进退,此行必定惹怒楚军。如果楚兵猝然袭击我军,我军怎样抵御?”
郄克也说:“楚意难测,不可不备。”
此时,中军佐先縠在旁,大叫道:“郑人都来劝我们作战,我们还怕什么?况且楚人前来求和,已经是胆怯了!我们多加防备做什么?”
士会辩解说:“防备他们为好,如果这两位激怒了楚国,楚人乘机掩袭,我军也可有所准备。假如楚人没有恶意,我们撤除戒备而结盟,多些防备也没什么损害。即使是诸侯会盟,戒备也不会撤除,这是必要的警惕。”
先縠还是不同意,身为众将之首的中军将荀林父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在旁一声不吭。
士会见此,无奈退出,对副手郄克说:“荀林父没有主将应有的霸气,如果众将各行其是,恐怕我们晋军要败,我们应该自作主张。”郄克点头称是,于是上军将士会将上军做了安排,埋伏下来。中军大夫赵婴,也担心晋军失败,预先派人在黄河口准备好了船只。
再说魏锜因为不得重用,一直心怀不满,在荀林父面前说是请和,但到了楚军大营,竟是挑战。楚军校尉潘党前来迎战,魏锜见楚军人多,回头就走,潘党紧紧追上。魏锜忽然看见前面有六头麋鹿,便想起楚人射麋鹿之事,于是弯起弓来,也射倒一头麋鹿,让驭手献给潘党说:“先前承蒙贵军赠送猎物,现在恭敬地回报。”潘党笑着说:“你们想让我学鲍癸啊!如果我追杀你们,显得我楚人无礼。”也命驭手回车而返。
魏锜回营,假说道:“楚王不准讲和,定要交锋,决一雌雄。”
荀林父问:“赵旃在哪儿?”
魏锜说:“我先走的,他在后面,未曾相遇。”
荀林父说:“楚军既然不准讲和,赵旃必然吃亏。”于是派荀罃率兵车二十乘,去迎赵旃。
却说赵旃夜里来到楚营,在山坡下搭个席棚,从车中取出酒,坐下酌饮。命随从二十多人,学说楚话,四下巡走,探得口令,混入营中。有个楚兵觉得有诈,仔细盘问,那人拔剑刺伤军士。楚营中乱嚷起来,举着火把抓奸细。晋兵被捉住十多个,其余的逃出,见赵旃还坐在地上喝酒,赶忙扶起他,登上车。
楚庄王听说营中有奸细逃走,亲自驾兵车,带领右广统领屈荡等人追赶。天渐渐亮了,赵旃见楚军紧紧追来,便弃车逃入松林之中。屈荡发现,下车去追。赵旃把铠甲挂在小树上,轻身走脱。
屈荡把铠甲和车马献给楚庄王,这时潘党来到,他指着北面扬起的灰尘,对楚庄王说:“晋军大队人马杀过来了!”那扬起的灰尘正是荀罃率人前来迎接赵旃。潘党远远望见,认为是晋国大军到了。小事大报,吓得楚庄王面如土色。忽听后面鼓角喧天,楚国令尹蒍敖率兵前来接迎,楚庄王心中稍安。
楚庄王问蒍敖:“令尹怎么知道晋军要到?”
蒍敖答道:“臣并不知道,只是怕大王您轻易前进,误入晋军之中,所以先来救驾,我国大军随后就到。”
楚庄王心里彻底踏实。他向晋军方向看去,见扬尘不高,便徐徐地说道:“那不是大队人马。”
蒍敖说:“宁可我迫人,莫使人迫我。大军既然已经到齐,大王可传令,只管杀上前去。如果挫败晋国的中军,其余两军就呆不住了。”
楚庄王听从蒍敖的建议,传令公子芈婴齐带领左军攻晋国上军;公子芈侧带领右军攻晋国下军;自己亲率中军,养由基统领左广、屈荡统领右广,迎战来敌,并直捣晋国中军。
楚庄王亲自击鼓,鼓声如雷,车驰马骤,步卒随着车马,飞奔向前。荀罃率晋军没迎着赵旃,却迎上楚国大军,寡不敌众,大都被杀,荀罃被擒。
杀散晋国荀罃等人后,楚庄王率领楚军直捣晋军。晋军毫无准备,中军将荀林父听到鼓声,才要探听,楚军已是漫山遍野,在晋营外团团布满。荀林父仓皇无计,只是传令全力迎战。楚兵人人耀武,个个扬威,好像海啸山崩,天塌地陷。晋兵如大醉方醒,辨不清东南西北,被楚兵砍瓜切菜般乱杀一场。
再说晋国赵旃逃脱楚军的追击后,躲在树林边上等待晋军救援,两只脚都被乱石扎裂了。此时,晋军中军大溃败。晋军校尉逢伯与两个儿子同坐一辆兵车,往黄河边上奔逃。赵旃看到是晋军,便大喊:“车中是什么人?请把我也带上。”逢伯听出是赵旃的声音,便吩咐两个儿子:“速速前进,不许回头看。”二人不解父亲的意思,回头望去。赵旃看见是逢伯父子三人,便立即呼喊:“逢兄让我上车!”逢伯儿子对父亲说:“赵旃在后面。”逢伯大怒说:“你们既然见到了赵旃,就应该让给他坐!”吆喝两人下车。逢伯指着树林里一棵粗大的松树说:“你们不听我的话,愚蠢!就在这里收你们的尸首吧。”逢伯把缰绳交给了赵旃,赵旃登上兵车与逢伯得以逃脱。逢伯的两个儿子没车坐,跑不快,死于乱军之中。
楚庄王见晋军如此惨败,仁心又起,命楚军适可而止,只要将晋军赶走就行。晋军有兵车陷在泥坑里不能前进,楚兵便教他们抽出车前横木。没走多远,兵车盘旋不能前进,楚兵又教他们拔掉大旗,扔掉车辕头上的横木,这样才逃了出去。逃脱的晋兵转过头来对楚兵说:“谢谢各位了!说真的,我们还真没有贵国那么多的逃跑经验。”等楚兵回过神来,这辆兵车已经跑得很远了。
晋国荀林父、韩厥等人领着残兵败将,沿河而去,扔掉车马器杖无数。先縠自后面赶上,额上中了一箭,鲜血淋漓,扯块战袍包上了。荀林父说:“敢于同楚军交战的,也是这副模样吗?”走到黄河一转弯处,中军大夫赵同、赵括也到了,诉说赵婴私下备了船只,已先渡河走了,并说:“不来接应我们,这是什么道理?”荀林父说:“生死混乱之时,哪顾得上互相接应呢?”赵同、赵括怨恨在心,自此与赵婴有了隔阂。荀林父说:“我们失败已成定局,渡河回国吧。”便命先縠沿河征集船只。
只见船只都四散停在河中,一时不能聚齐。正在骚乱的时候,沿河又有无数人马纷纷赶到。中军将荀林父一看,原来是下军赵朔、栾书,被楚公子芈侧率楚国右军打败,带领着残兵败将,也从这条路而来。
中军、下军这两军一齐涌到岸边,哪一个不想急着渡河?船只更显得少了。这时,远处又是尘土飞扬。荀林父恐怕楚兵乘胜追击,便击鼓传令说:“先渡河的有赏!”于是两军人马抢夺船只,自相残杀,船上已经挤满了人,后来的人仍然附着船往上爬,于是接连不断地翻船。先縠在船上喝令军士:“再有攀船扯桨的,就用剑砍断他们的手。”各船纷纷效仿,手指被砍落在船中,犹如飞落的雨点。岸上哭声震天,山鸣谷应,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远处尘土飞扬,不是楚军,是荀首、魏锜、逢伯、赵旃、鲍癸等一伙儿晋国败军,陆续逃到。
荀首上了船,不见了儿子荀罃,便让人到岸上去喊一下。有一位军士看到荀罃被楚兵俘虏了,就告诉了荀首。荀首说:“我的儿子没回来,我不能这样回去。”便下了船,重新上岸,整理车马要杀回去。中军将荀林父阻止道:“他已落入楚军手里,你去了也没有用。”荀首说:“能抓到楚人儿子,还可以换回我的儿子。”魏锜向来和荀罃要好,愿意同荀首一起去。荀首很高兴,点起亲兵数百人,与魏锜一道杀回去,荀林父不再阻拦。
荀首平时爱护军士,很得军心,他的部下,凡是在岸上的没有不愿意去的;就是已经上了船的,听说荀首要去楚军寻找儿子,也都纷纷上岸跟着去,不惜牺牲生命。这时的锐气,比全军出征时强盛十倍。
魏锜驾驭兵车,冲向敌营。荀首每次抽箭,如果发现是利箭,就放在魏锜的箭袋里。这箭,是用晋国董泽的蒲柳做的箭杆,用青铜或铁制作的箭头。如箭杆正、箭头尖,则锋利无比。魏锜见荀首吝啬箭,便发怒道:“不去积极寻找儿子,反而爱惜蒲柳,难道董泽的蒲柳可以用完吗?”荀首说:“不得到别人的儿子,我的儿子难道可以得到吗?利箭,我是不随便使用的,我要用在关键之处。”这荀首在晋国也算数一数二的射手,带了很多利箭,直闯楚军。
楚军连尹襄老,正在抢夺晋军丢下的车马兵器,没想到晋兵突然来到,毫无防备,被荀首一支利箭射去,恰好穿透面颊,倒在车里。楚国公子芈谷臣看见襄老中箭,驰车来救。荀首又从魏锜的箭袋里拔出一支箭,从旁边看准了,射向芈谷臣,正中他的右腕。芈谷臣正在忍痛拔箭,魏锜乘机将他活捉过来,并把襄老的尸体也拉上车。荀首说:“有这两样东西,就可以换回我儿子了!楚军很强,我们撤走。”荀首、魏锜等人飞驰而回。等到楚军大队人马反应过来,想追赶也已来不及了。
且说芈婴齐率楚国左军攻打晋国上军。士会已预先做好准备,结成阵势,边战边走。芈婴齐追到一处山坡下,忽然听到鼓声大震,晋国上军佐郄克率一支伏兵杀出。芈婴齐急命将士射箭,郄克在前,左眼正中一箭。郄克是极为勇猛之人,用手将箭拔出,大喊一声,依旧向前冲去。楚军不由退却,忽见山洼里鼓声又响,旌旗如云,士会率晋军又一路伏兵杀到。芈婴齐胆战心惊,唯恐中了晋军埋伏,遂鸣金退兵。士会依险下寨,并命随行军医给郄克医眼。楚兵不敢逼近。直到楚兵全部撤退,晋国上军才整顿旌旗返回晋国。
话说楚军获胜,到了附近的郑国邲城。伍参急急求见楚庄王,上前奏道:“现在晋军犹如落水之犬,请大王速命楚军追击,不可进城。”楚庄王说:“楚国自城濮一战失利,使国家蒙受了耻辱,这一战就可以洗去从前的耻辱了。晋国和楚国最终还是要讲和的,为什么要结下深仇呢?”楚庄王下令楚军在邲城休整。晋军整整两天才渡过黄河,吵吵嚷嚷,纷乱不堪。
郑襄公知道楚国胜利了,亲自到邲城慰劳楚军,大设筵席庆贺。楚军校尉潘党请求收集晋军尸体,筑为京观,以向万世表彰武功。这京观又叫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尖塔形的土堆。楚庄王说:“‘武’这个字的意思是要‘止戈’,力求不再使用兵器。国家用武是为了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做到了这七件事才可以使子孙不忘记武功。现在寡人使两国子弟暴尸野外,是残暴;出动兵马威吓诸侯,未能戢兵;暴而不戢,也不能保大;晋国仍然存在,也不算有功;这场战争违背民众的意愿,不能说安民;自己无德还和诸侯征战,何以和众;让别国混乱以为自己的荣耀,也不丰财。七项武德,寡人一项都没有,怎么能让子孙怀念?而且古代圣王是讨伐不敬者,将罪大恶极者筑为京观,是用这种最重的惩罚来警告邪恶。这场战役中的阵亡者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君尽忠,怎么能够将他们筑为京观?”楚庄王下令将晋军阵亡者妥善埋葬。
楚庄王论功行赏,首推大夫伍参,将一把七星宝剑赐给他。令尹蒍敖叹道:“战胜晋国的大功,出自受宠的大夫伍参,我真羞死了!”忧愤而病倒。
邲之战,楚庄王一飞冲天,称霸中原。春风得意的楚庄王饮马黄河,在黄河边上祭祀了黄河之神,修建了神庙,报告了战争胜利的结果。楚庄王面向楚国放声道:“先王楚成王地下有知,如今楚国战胜晋国,终于一雪当年城濮之战的耻辱了。”随后,楚庄王率军凯旋。
战争有胜就有负,一家欢喜一家忧。晋国中军将荀林父领着残兵败将回国。面见晋景公,荀林父请求给自己处以死罪。晋景公要杀荀林父,士会劝谏道:“不行,城濮那一次战役,晋军大胜,但晋文公还心有忧愁,晋文公说:‘楚国成得臣还在,忧愁还不能算完结。困兽犹斗,何况是一国令尹呢?’等到楚国杀了成得臣,晋文公便喜形于色说:‘没有人来同晋国作对了。’成得臣自杀,是晋国的再次胜利,也是楚国的再次失败,楚国由此两世都不能强盛。现在如果杀了荀林父,按晋文公谋略论断的话,势必增加楚国的胜利,增添晋国的失败。荀林父侍奉国君,进,想着竭尽忠诚;退,想着弥补过错。这是捍卫国家安全的人,怎么能杀他?他的失败,如同日食月食,怎么会损害日月的光明呢?”晋景公听取士会的意见,只斩先縠,而不杀荀林父等有错将校。
虽然失败,晋景公不忘奖赏士会、郄克等有正确主见和为国负伤之人。晋国众将用心整顿兵马,以后的一两年里,晋人在中原似乎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