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吴国政变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1 属于: 百家争鸣


伍子胥和芈胜继续往前走,不久便到了吴国国都梅里。此时吴国国君是吴王僚,当吴王夷昧身患重病时,他重申父兄之命,要公子吴季札接替王位。吴季札再度拒绝道:“臣不接受君位,早就讲明了。荣华富贵对臣来说,就像微风从耳边吹过,有什么可爱的?”说完就逃避到边邑延陵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遂奉夷昧的嫡长子吴僚为王。公子吴光,善于用兵,吴王僚就任用他为将军。

且说吴光看到吴季札不愿继位,心里就想:按照轮回,自己年纪最长,该做吴王了。可吴王僚并不谦让。为此,吴光心里不服气,暗怀除掉吴王僚之意。他请一位名叫被离的相士,留心寻访豪杰,将来辅助自己。

伍子胥与芈胜来到梅里后,没想到这座都城又小又破,街市上人来车往,乱乱哄哄。两人身在异乡,举目无亲。伍子胥把芈胜藏在郊外,自己光着脚、披散着头发、抹脏了脸,手里拿着一根竹箫,在街市上,背靠着大樟树吹奏,想学“姜太公”。此时的伍子胥心里想——

伍子胥啊伍子胥!跋涉宋郑身无依,千辛万苦凄复悲!父仇何时能报?

这箫声便随着伍子胥的心情传出去,有点儿低沉和悲哀。伍子胥又恨起自己来,心里念道——

伍子胥啊伍子胥!昭关一度变白发,千惊万恐凄复悲!兄仇何时能报?

这箫声立刻变得仓促和悲怆起来。吹了一会儿,伍子胥不禁对自己的逃亡经历感伤起来——

伍子胥啊伍子胥!芦苇渡口溧阳河,千生万死到这里,家仇何时能报?

这箫声又变得呜咽和凄凉起来。伍子胥吹得动情,可惜街市上没有一个听得懂的。

这天,伍子胥又在梅里街市上吹箫,恰好被离出来,老远就听见箫声凄凉悲切,不由得心里一动。再一细听,稍微明白点儿意思。等他跑过来见到伍子胥,大吃一惊说:“我相过的人多了,还从没见过这种相貌的人!”于是就请伍子胥登堂入室,还请伍子胥上座。伍子胥一再谦让,被离说:“我听说楚国杀了忠臣伍奢,他的儿子伍子胥逃往别国,大概就是你吧?”伍子胥犹犹豫豫没有回答。被离又说:“我不是要害你的人,我看你的相貌非比寻常,想帮你找个能够让你富贵、实现你心中愿望的地方。”伍子胥禁不住眼眶湿润,就同被离说了实话。

这时候,早有人将被离发现奇才之事报告给吴王僚。吴王僚当即叫被离领着伍子胥晋见。被离一面派人偷偷告诉吴光;一面让伍子胥洗澡换衣,一同上朝,拜见吴王僚。吴王僚看伍子胥相貌奇特,就和他认真交谈。谈了一个时辰,吴王僚知晓伍子胥的冤屈,知道他才能卓著,便准备授予他大夫官职,可伍子胥一时不愿剪发,吴王僚便临时作罢。伍子胥与吴王僚交谈,每每说到父兄冤仇,伍子胥便咬牙切齿。吴王僚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感动,答应为他发兵报仇。

且说吴光接到被离的密报,有心要收留伍子胥,便去拜见吴王僚道:“臣听说从楚国逃来的伍子胥被大王看中,大王认为这个人怎样?”

吴王僚说:“有才能而且重孝道。”

吴光说:“怎么见得呢?”

吴王僚说:“伍子胥非常豪壮,和寡人谈论治国大事,没有不中肯的,这就是他的才能;想起父兄的冤仇,没有一刻忘记报仇,极力恳求寡人发兵,这是他的孝道。”

吴光说:“大王您答应帮他报仇了?”

吴王僚说:“寡人被他感动,已经答应他了。”

吴光劝阻道:“我们吴国是千乘大国,不应该为一个普通人兴师动众。如果为伍子胥发兵,就是把匹夫之恨看得比国家的耻辱还重要。打胜了可以为他出气,打败了我们就要受辱,千万不能这样做!”吴王僚觉得有道理,就收回了伐楚的决定。

伍子胥听说吴光入朝劝阻发兵伐楚,就对吴王僚奏道:“公子吴光心里有鬼,却拿国家荣辱来说话。”吴王僚不明白伍子胥话中之意,不再像初时那样热情。伍子胥想起专诸之语,便不再寄希望于吴王僚。吴王僚赐给伍子胥一百亩阳山田地。伍子胥和芈胜就在那儿种地维持生计。

吴光知道伍子胥到了阳山,就暗中去见他,赠送了不少米面布匹绸缎。伍子胥明白吴光的用心,想起专诸对他的赞美,便不再愤恨吴光,转而想结交他。

吴光一心想聚集人才,就问伍子胥:“您从楚国走到吴国,见没见过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才?”

伍子胥说:“我算什么!我见过有个叫专诸的人,真是位勇士!”

吴光说:“我想求您把专诸介绍给我。”

伍子胥说:“专诸所住之地离这儿不远,我上去找他,明天一早就去见您。”

吴光说:“既然是勇士,我应当现在就去登门拜访,怎么能叫他求见我呢?”说完就和伍子胥同坐一辆车,直奔专诸家。

专诸正在街上磨刀,准备帮别人杀,看见乱哄哄地来了一队车马,正要避开,伍子胥在车上对他喊道:“贤弟,愚兄在这里呢。”专诸赶忙放下刀,等伍子胥下车。伍子胥指着吴光说:“这位是吴国公子,敬慕贤弟你是个英雄,专门来拜访,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可不能推辞啊。”专诸知道对面的公子是吴光,便说道:“我这个寒街陋巷的草民,有何德能,惊动您的大驾?”说着请吴光到家里说话。

草屋太矮,只能低着头进去。吴光先见了礼,说明自己敬慕的心意。专诸还礼致谢。吴光让人送上珍珠、绸缎作为见面礼,专诸再三推辞。伍子胥在旁边极力劝说,专诸这才收下。从此,专诸就投在吴光门下。吴光派人每天送米面菜肉,每月送绸缎布匹,还不时问专诸母亲需要点儿什么。专诸非常感激他。

一日,专诸去见公子吴光,对他说:“我是个村野百姓,承蒙公子的尽心照顾,没什么可报答的,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请尽管吩咐,我万死不辞。”吴光就叫家仆们退出去,对他说了想刺杀吴王僚的打算。

专诸说:“吴王夷昧死后,他的儿子按理可以继位,公子有什么理由害他呢?”

吴光就详细讲了祖父的遗命,以及兄弟相传的事,然后说:“季札既然已经决定不即位,就应该把王位归还给我。吴王僚凭什么为王?现在我的力量不足以夺回王位,因此想靠有力量的人帮助我。”

专诸说:“为什么不让近臣好好对吴王僚说,把前王的遗命告诉他,让他自己退位?何必非要暗地派人刺杀他?”

吴光说:“吴王僚贪婪成性,不愿退让,倘若和他说了,反会激起他害我的心思。我和吴王僚誓不两立,只能这样干了!”

专诸说:“公子的话确实有理,只是我有老母在堂,不敢现在就把性命交给您。”

吴光说:“我也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但是除了你没人能办成这件事。事情如果成功了,你的母亲孩子,就是我的母亲孩子,我一定会尽心养育,怎么敢辜负你呢?”

一时二人无语。专诸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凡事都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计划周全。比如鱼在深渊里游得好好的,怎么会到渔翁的手里呢?就因为渔翁用香饵引诱它。要刺杀吴王僚,必须先投他所好,才能接近他。不知道吴王僚喜欢什么?”

吴光说:“喜欢美食。”

专诸又问:“美食中最喜欢什么?”

吴光说:“最喜欢吃红烧鱼。”

专诸说:“我要暂时离开一些日子。”

吴光问:“你要去哪儿?”

专诸说:“我要去学烹饪,才可以接近吴王僚。”于是就去太湖学做红烧鱼。

三个月以后,凡是吃过专诸做的红烧鱼的人,没有不说好的。吴光就把专诸藏在自己的府里。

这天,公子吴光把伍子胥叫来。在密室里,吴光说:“专诸已经精通烹调的技术了,可是怎么才能接近吴王僚呢?”

伍子胥已明白吴光想刺杀吴王僚,就说:“天边鸿鹄之所以不好捉到,是因为它有翅膀。想要捉住鸿鹄,一定要先把它的翅膀去掉。我听说吴王僚的儿子吴庆忌,筋骨就像青铜一样结实,手能抓住飞鸟,拳能打死猛兽,有万夫不当之勇。吴王僚有吴庆忌寸步不离,恐怕难以动手,更何况他的同母兄弟吴掩余、吴烛庸掌握着兵权,我们就是有擒之勇也无济于事。公子您要想除掉吴王僚,一定先要除掉这三个人。不然,即使杀了吴王僚,您能踏踏实实地坐在王位上吗?”

吴光沉思半晌,恍然大悟说:“你说得太对了。不如你先回阳山,以后我们有机会再商量吧。”

且说楚国先世子芈建的母亲搬到了郧阳居住。太师费无极已知晓伍子胥到了吴国,怕芈建母亲给伍子胥做内应,就劝楚平王把她也杀掉。芈建母亲听到消息,暗地派人去向吴国求救。吴王僚便派吴光去郧阳接芈建母亲。走到父,楚国大夫蒍越率兵拦截,并飞报郢都。楚平王派令尹阳匄率大军,同时召集陈、蔡、胡、沈、许、顿六国的兵马,胡、沈两国分别是国君胡髡、沈逞亲自带兵前来。胡、沈、陈的兵马在右边扎营,顿、许、蔡的兵马在左边扎营,阳匄与蒍越率楚军居中。

公子吴光也飞报吴王僚,吴王僚和吴掩余率大军一万、罪犯三千,前来助战。两边还没开战,楚国令尹阳匄暴病而亡,蒍越就代其统领众军。吴光对吴王僚奏道:“楚国刚死了主将,兵马已经丧失了士气。跟着来的诸侯虽然不少,但都是些小国,而且全是因为害怕楚国,不得已才来的。胡、沈两国国君,年纪小不会打仗。陈、顿、许、蔡几国早就厌烦了楚国的发号施令,心里不服,出战不会卖力。七国一同打仗但不是一条心,另外蒍越职位不高没有威信。我们如果分兵先打胡、沈、陈三国,他们一定会逃跑。这三国的兵马一乱,楚军必然震惊畏惧,就可以出兵把他们全部击溃。请大王先用老弱残兵引诱敌人,让精兵在后面准备出击。”吴王僚同意了吴光之计,把军队分成三部,自己亲率中军,吴光在左,吴掩余在右,饱食后严阵以待。先派那三千罪犯,去胡乱冲击楚军右翼的胡、沈、陈三国兵马。

此时正是七月晦日,也就是这月的最后一天,兵家都忌讳这天打仗,因此胡、沈、陈三国都没做打仗准备。听说吴军杀来,急忙出营迎战。吴国罪犯本来就没受过训练,一会儿跑一会儿停,三国的兵马以为吴军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就彼此争功,追杀罪犯,队形全乱。乘此机会,吴光率左军突然出击,吴掩余也率右军杀到,胡、沈二君胡髡、沈逞慌忙夺路而逃,两人好像飞禽入网,跑也没处跑,都让吴军擒获。胡、沈、陈三国军士死伤无数,生擒数百。吴光命将胡、沈二君胡髡、沈逞斩首,却把被俘军士释放,让他们去告诉楚军左翼的顿、许、蔡三国兵马:“胡、沈二君被杀死了!”顿、许、蔡三国将士,吓得胆战心惊,不敢出战,各寻逃路。吴王僚带着吴国大军,像泰山压顶一样冲了过来。楚国中军还没有摆开作战阵势,就被冲垮了一半。吴军全力围攻,只杀得楚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楚国蒍越被打得大败,逃了五十里才脱险。吴国公子吴光直入郧阳,迎接楚国先世子芈建的母亲。

再说楚国蒍越清点残兵败将,所剩不到一半,闻听吴光孤军去郧阳,便连夜赶去迎击。等楚军到了郧阳,吴军已经离开两天了。蒍越知道追不上,仰天长叹道:“我奉命把守昭关,却不能抓到伍子胥,这是无功;丧失了七国兵马,跑了先世子芈建的母亲,这是有罪。没立一个功劳却犯了大罪,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楚王?”于是自缢而亡。

楚平王听到吴军来势凶猛,心里十分害怕,因阳匄已亡,就命囊瓦为令尹。囊瓦奏道:“郢都城池狭小,不如在东边再修一座大城。”楚平王同意。

新城修好以后,比旧城高七尺,周围增加二十多里,因为旧城在纪山南面,就把它改名叫纪南城,新城仍然叫郢都,楚国把国都迁到了这里。楚国又在西面修了一座城,好像新城的右臂,因为此地盛产麦子,便取名麦城。三座城池的形状像“品”字,联络有序,楚人都夸囊瓦有功,只有司马沈尹戌笑着说:“令尹囊瓦不专修德政,却无故大兴土木,如果吴军杀到,就是有十座郢都又有什么用处?”

囊瓦要洗雪楚国鸡父之战的耻辱,就大造战船、操练水军。三个月后,水军训练有素,囊瓦就率领船队,顺着长江直逼吴国疆界,耀武扬威一番后返回。吴光听到楚军压境,连夜带兵赶来救援,等到了边境,囊瓦却已回去了。

恰在此时,楚国一少女与吴国一女子抢摘边界桑叶,二人情急之下吵骂起来;两家人闻听,各带家族之人互相攻杀;两国守军接报,也来现场争斗。吴光还在边境,闻听吴国军民有伤亡,一怒之下,率领吴军征伐楚国,攻克居巢、钟离二城而还。

楚平王听到居巢、钟离两座城池被攻破,大惊失色,从此得了心病,久治不愈。后来病势沉重,就把令尹囊瓦和公子芈申、芈结叫到床前,把世子芈珍托付给他们三人,当晚就咽了气。

这公子芈申、芈结是世子芈珍的兄长。令尹囊瓦对左尹伯子恶说:“世子芈珍年纪还小,而且他的母亲孟嬴原是聘给先世子芈建的,不如芈申有威信。芈申是长子,而且为人正直宽厚,我们不如改立芈申。如果立长子芈申,就会名正言顺;如果选立正直宽厚的君主,就会有利于国家治理,这样楚国就有依靠了。”伯子恶深以为是。

伯子恶与芈申谈及囊瓦的谋划,话还没说完,芈申就气愤地道:“要是废了世子芈珍,就等于宣扬先王的丑事。芈珍是孟嬴所生,她已经立为夫人,还能说世子不是嫡出吗?放弃嫡传就会失去人心,国内国外都会厌恶。囊瓦这样说,他是不是疯了?再这样说,我一定杀了他!”囊瓦害怕,就侍奉世子芈珍主持楚平王丧事,并继承王位,这就是楚昭王。囊瓦仍然做令尹,伯子恶仍然为左尹,提鄢将师为右尹。太师费无极因为是楚昭王的师傅,所以和三人共同执掌国政。芈结为制衡费无极,便向楚昭王提及斗成然之冤,楚昭王便任其子斗辛、斗巢为大夫。

却说楚国先世子芈建的母亲到了吴国,吴王僚送给她一座宅院,让芈胜侍奉她。郑定公闻听吴国将芈建母亲接到了吴国,赶紧派人将芈胜母亲送来。伍子胥听说楚平王已亡,捶胸顿足,大哭了一场。吴光很奇怪,就问他:“楚平王是你的仇人,听到他死的消息,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呢?”伍子胥说:“我哭的不是楚平王,是恨我不能亲手砍下他的脑袋,以洗雪我的仇恨。”吴光明白后,跟着他一起叹气。

伍子胥恨自己不能亲手杀掉楚平王,他一连三个夜晚睡不着,心里想出一个主意,就对吴光说:“公子要办大事,还没有找到机会吗?”

吴光说:“我白天晚上都在想,就是找不到机会。”

伍子胥说:“如今楚平王刚死,朝廷里没有能干的大臣,公子何不禀告吴王僚,趁楚国丧葬混乱之机,发兵伐楚,然后乘机图谋大事?”

吴光说:“要是吴王僚派我当领兵将军,那可怎么办?”

伍子胥说:“公子假装从车上摔下来伤了脚,吴王僚就不会派您去了。然后您再推荐吴掩余、吴烛庸当将军,再让公子庆忌联络郑、卫两国,一块进攻楚国。这样一来,就可以支走吴王僚的三大依靠,那时想除掉被孤立的吴王僚就轻松多了。”

吴光想了想,又问:“把三大依靠支走,但延陵的季札还在,能让我得逞吗?”

伍子胥说:“可用取得晋国支持为由,请吴王僚派季札出使晋国。等他回国时,您的大位已定,他还能再把您给废了?”

吴光感激地下拜说:“我能得到伍子胥,实在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

第二天,公子吴光就劝吴王僚乘机伐楚,吴王僚很高兴地应允了。吴光奏道:“这事本来应该是臣前去效劳,怎奈臣一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把脚摔坏了,正在医治,不能担此重任。”

吴王僚问:“那谁可以当将军呢?”

吴光奏道:“这样的大事,只有亲信的人才能担当,大王自己挑吧。”

吴王僚说:“掩余、烛庸行吗?”

吴光说:“正合适。”他又奏道:“要想伐楚成功,还要取得与楚国对立的晋国、郑国、卫国等国家的支持。请派公子季札去晋国出使,派公子庆忌去招集郑国、卫国兵马,联合起来进攻楚国,这样霸业就有希望了。”吴王僚很高兴,就派吴掩余、吴烛庸率兵伐楚,吴季札去晋国出使,唯独不派吴庆忌出去。

单说吴掩余、吴烛庸领兵两万,水陆并进,围攻楚国潜邑。楚昭王刚刚继位,年纪还小,新郢都接到潜邑告急,满朝官员一个个惊慌失措。公子芈申奏道:“吴军乘人之危,前来进攻,要是不出战,只能说明我们软弱可欺,勾起他们打进来的野心。依臣看,大王应该火速命令司马沈尹戌率步兵一万援救潜邑,再派左尹伯子恶率水军一万,顺流而下,截断吴军的退路,如此的话,吴国兵马肯定会被打败。”楚昭王听从芈申的建议,就派二人从水陆两路前去救援。

吴掩余、吴烛庸正在围攻潜邑,忽探子来报:“楚国沈尹戌率援兵到了。”两人大吃一惊,忙把兵马分成两处,一半攻城,一半迎敌。沈尹戌率军挖壕筑垒、坚壁清野、拒不出战,另外派人四下里把砍柴挑水的小路全用石头给堵上。吴掩余、吴烛庸吃了一惊,正在揣测楚军的用意时,忽然探子又来报:“楚国伯子恶领着水军从后面截住了江口。”吴军明白了,楚军要围而歼之,于是更是惊恐不安。此时已是进退两难,一面和楚军相持,一面派人回国求救。

公子吴光向吴王僚奏道:“臣从前说过要招集郑、卫兵马,正是为了对付这种局面,现在再派人去,还不算晚。”吴王僚就派吴庆忌去郑、卫两国联络兵马。此时,四大夺权障碍都被调开了,吴光暗暗高兴。

伍子胥对吴光说:“公子有锋利的匕首吗?想用专诸,正是需要匕首的时候。”

吴光说:“吴、越两国好剑,多出铸剑大师。当年,越王允常被吴国战败后,为了求和,让铸剑大师欧冶子造了三把宝剑献给吴国,第一把叫湛庐,第二把叫胜邪,第三把叫鱼肠。鱼肠说是剑,其实是把匕首,形状虽然又短又细,可是削铁如泥。先王把它赐给了我,至今还像宝贝一样藏在我的床头,以防万一。这把剑这几天彻夜发光,像是自己要从剑鞘里跳出来,难道它是想喝吴王僚的血吗?”于是取出鱼肠剑让伍子胥看,伍子胥禁不住连声夸赞。

公子吴光当即请来专诸,把剑交给他。专诸没等吴光开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勇气十足地说道:“吴王僚一定能被我杀掉。现在,他身边的几个亲信都已被支走,势单力孤,只能听我们摆布了。生死大事,我不敢自己做主,等我告诉老母,才能听您的。”

专诸回到家,见到母亲,还没说话,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母亲问:“诸儿为了什么事这么伤心?难道是公子吴光想用你吗?我们全家受公子吴光的养育之恩,就应该报答他。人在天地间,动则思礼,行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困疚。忠孝怎么能两全?你赶紧去,不要惦记我!你要是能为公子吴光把事情办成,名传后世,我就是死了也值得。”专诸还是不停地掉眼泪。母亲说:“我现在想喝干净的泉水,你去给我找点儿来吧。”专诸就出门去找泉水,等他回到家,一看母亲不在堂屋,就问妻子,妻子答道:“婆婆刚才说有点儿困倦,想关上门躺一会儿,还不让我去打扰她。”专诸心里一震,赶忙打开窗户跳进去,只见母亲已经自缢而亡。专诸大哭了一场,把母亲的尸体收殓,又对妻子说:“我受公子吴光大恩,一直不敢豁出命来报答,全是因为有老母在堂。如今母亲已经亡故,我马上就要去为公子吴光办件急事。如果我死了,你们母子一定会受到公子吴光的照顾,不要挂念我。”

专诸交代完了,就去见吴光,把母亲自尽之事相告。吴光心里十分难过,掉了眼泪,亲自去祭拜了一番。

第二天,公子吴光与专诸商量刺杀吴王僚一事。专诸说:“公子何不请吴王僚来赴宴?他要是肯来,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吴光听从专诸的意见,当即前去拜见吴王僚道:“我家有位厨师,专门去太湖学做红烧鱼,味道好极了,请大王您屈尊到臣那儿去尝尝!”

吴王僚非常喜欢吃红烧鱼,于是笑呵呵地答应道:“明天就去你府上,你可别太破费了。”

公子吴光回到府上,就把武士埋伏在密室里,又让伍子胥率领百名勇士,在府外埋伏,然后热热闹闹地置办宴会。

第二天一早,公子吴光亲自前去请吴王僚。此时,吴王僚有点儿心惊肉跳,不禁多起心来,想辞不便,想去又有点儿担心。他到后宫对自己的母亲吴国太夫人说:“公子吴光请寡人去赴宴,母亲您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太夫人说:“公子吴光的脸上常常带着怨恨,这回请你,肯定没打好主意,干脆别去了!”

吴王僚说:“不去就显得生分,只要严加防范,又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贴身穿了三层兽皮做的铠甲,又多带卫兵,从王宫一直到吴光府,街道全部站满。

公子吴光在前面领路,吴王僚乘车来到其府上。吴王僚坐好后,吴光一旁侍候。吴王僚的亲信卫兵布满了堂上堂下。大门、台阶、里门、座席上,都是吴王僚的卫兵。个个手持长戟,佩带长剑,不离吴王僚左右。

厨师上每一道菜,都要先在台阶下面,让吴王僚的卫兵从头到脚搜查一遍,然后跪在地上托着盘子往前走,两旁数名卫兵握着宝剑跟着一起送上。厨师往桌上放菜,连眼皮也不敢抬,放好了再跪着走出来。

公子吴光举起铜觯敬酒,忽然腿一软,异常痛苦地向吴王僚奏道:“臣的脚伤又犯了,疼得要命,必须用布缠紧,才能止疼。请大王稍微坐一会儿,臣把脚缠好就出来。”吴王僚说:“请自便。”吴光就一步一拐地走进内室,转了个弯,藏进密室里。

一会儿,专诸报告:“要上红烧鱼了。”吴王僚的卫兵把他浑身上下搜查了一番,哪知道,这把鱼肠剑已经暗藏在鱼肚里了。卫兵们夹着专诸跪行到吴王僚的桌前。专诸双手托着鱼盘往下放,突然从鱼肚里抽出鱼肠剑,对准吴王僚的胸脯猛刺过去。这一刺,专诸使出了全身力气,一下子就把三层兽皮铠甲都给穿透了,剑尖从后背露了出来。吴王僚大叫一声,当即没了气息。卫兵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剑戟齐下,顿时把专诸剁成了肉泥,厅堂里乱作一团。

公子吴光在密室里知道大事已成,就把自己的武士全放出来,两下里好一场混战。这一边知道专诸得手,加了十倍威风;那一边看见吴王僚被刺,减了三分锐气。结果吴王僚的卫兵一半被杀,一半逃走。街道上的卫兵,也都被伍子胥领着勇士们杀得四散奔逃。

公子吴光乘车上朝,把众官召集起来,先把吴王僚违背先王遗训,没有立吴季札为王的罪行,向他们讲述了一遍,接着向全国百姓宣布:“并不是公子吴光贪图王位,实是因为吴王僚不讲仁义。现在由公子吴光暂理国政,等公子季札回国,再拥戴他称王。”吴光命人把吴王僚安葬,又亲自厚葬专诸,封专诸之子专毅为大夫。因伍子胥一时不愿剪发,吴光便拜伍子胥为客卿,以贵宾之礼相待。因为举荐伍子胥有功,被离被吴光拜为大夫。封赏完毕,吴光命人开仓放粮,救济穷苦百姓,国内逐渐安定下来。

公子吴光提防吴庆忌,派探子暗中监视,自己亲率大军,驻扎在江边等待。吴庆忌回来的路上,听说国内政变、父王被杀,急忙掉转车头就逃。吴光率军紧追不舍,命令手下一齐放箭。吴庆忌一一用手接住飞箭,连根毫毛也没伤到。吴光知道捉不住吴庆忌,就命边境严加戒备,然后返回国都梅里。

过了几天,吴季札从晋国回来,知道吴王僚已死,就直奔吴王僚墓,穿上丧服,回报完成任务的经过,然后痛哭了一番。吴光亲到墓地来见吴季札,要拥戴他称王。吴季札说:“你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一步,又何必再让给别人?只要国家和百姓平安无事,谁当大王我都没意见。”吴光也就不再勉强他,当天即位吴王,改名阖闾,立吴终累为世子。吴国王宫珍藏的湛庐、胜邪等宝剑,此时尽归吴王阖闾所有。吴季札耻于争权夺利,就在延陵养老,世人都很崇敬他。

再说吴掩余、吴烛庸被困在潜邑,久不见救兵,便琢磨着脱身之法。忽然听到吴光杀吴王僚自立,两人便放声大哭。

吴掩余对吴烛庸说:“吴光既然杀死大王篡取王位,一定容不下咱们俩。要是投奔楚国,又怕楚国杀害我们。现在真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呀!”

吴烛庸说:“老这么困守着,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半夜偷偷逃出去,投奔个小国,以后再作打算。”

吴掩余说:“楚军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就像小鸟飞进了笼子,怎么逃得了?”

吴烛庸说:“我有个主意,可以传令部下,就说明天要和楚军决战,到了半夜,咱们俩换上便服偷偷逃走,楚军一定不会防备。”

吴掩余同意。吴军将士听到命令,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吴掩余、吴烛庸和几个心腹,扮成哨马探子,半夜逃出了营寨。吴掩余投奔了徐国,吴烛庸投奔了钟吾国(在今江苏宿迁东北)。

第二天清晨,吴军将士找不着主将,立刻大乱,都去抢船往吴国跑,丢下了不少没来得及跑的军士和铠甲兵器。这可便宜了楚国兵马,楚军众将士都要求乘着吴国内乱,一鼓作气攻打吴国,伯子恶说:“吴国乘我们有丧事来进攻就是不讲仁义,我们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于是就和沈尹戌一块儿撤兵回朝,献上俘虏和兵器。

楚昭王重赏楚军将士。伯子恶身为左尹,位高权重,获赏最多,俘获的吴国兵器一半给了他。以后遇到事,楚昭王都找伯子恶商议,对他特别敬重。伯子恶在朝中一红,费无极就嫉恨,担心他与自己争夺令尹之位。费无极日夜思考,心生一计,决心要害伯子恶。

费无极心里清楚:伯子恶与鄢将师一个为左尹,一个为右尹,权力相近,内心互不服气,可以利用鄢将师。费无极便秘密找鄢将师结盟,合力算计伯子恶,二人一拍即合。

费无极开始离间令尹囊瓦与左尹伯子恶的关系。他欺骗囊瓦道:“伯子恶想请您去赴宴,托我来探探您的口风,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

囊瓦说:“他要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费无极又去对伯子恶说:“令尹囊瓦跟我说,他想到你家和你一块儿喝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就让我来问问你。”

伯子恶不知道这是个圈套,爽快地答道:“我是令尹下属,他要是肯屈尊到我家来,实在是我的荣幸!明天我就准备薄酒侍候,麻烦您去打个招呼。”

费无极说:“你要招待令尹,拿什么表示敬意呢?”

伯子恶说:“不知道令尹喜欢什么?”

费无极说:“令尹曾担任车右,乃是我军最精悍的勇士。勇士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坚固的盔甲和锋利的兵器。他之所以要到你家来喝酒,就是因为俘获吴国的那些战利品一半给了你,因此他想到你这儿看看。你可以把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我帮你挑挑。”伯子恶信以为真,就把楚平王赏赐的以及家里收藏的兵器甲胄,都取出来让费无极看。

费无极从中挑出盔甲、兵器各五十件,然后对伯子恶说道:“你把这些都用布帘挡上,放在门后。令尹来了,肯定爱不释手,到时你再送给他。”伯子恶非常兴奋,就按费无极所说,安了布帘,把兵器盔甲放在后面。然后置办宴会,托费无极去请囊瓦。

囊瓦刚要动身,费无极说:“人心隔肚皮。我先替您去他府上察看一下,然后您再去。”没过多久,费无极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囊瓦说:“我差点儿把您给害了。伯子恶今天请您,可没安好心,他要对您下毒手呀!我刚才看见他把兵器都藏在门帘后面,您要是去了,肯定要遭殃!”

囊瓦惊讶道:“伯子恶一向和我相处很好,哪会这样呢?”

费无极编造说:“他现在仗着大王的宠信,想代替您做令尹,而且我还听说他私通吴国,援救潜邑那一仗,本来众将士都要趁势去攻打吴国,但伯子恶暗地里接受了吴国的贿赂,借口乘人之危不义,强迫众人班师回朝。吴国趁我们办丧事发兵,我们也趁他们内乱发兵,正好一报还一报,他凭什么阻拦?要不是收了吴国的贿赂,他怎么肯不听从众将士的意见、轻易就撤军回来?伯子恶要是得了势,我们楚国的命运可就悬了!”

囊瓦还是有点儿不信,就让手下人前去察看。很快,手下人回来报告说:“门帘里面果真有许多盔甲、兵器。”囊瓦大怒,马上派人把右尹鄢将师请来,把左尹伯子恶要谋害他的事说了一遍。鄢将师已与费无极秘密结盟,便添油加醋说:“伯子恶和宋国投奔楚国的华亥、向宁、华登、张匄等人结成死党,想独揽大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囊瓦说:“外国的混账还敢在我们这儿捣乱!看来伯子恶真是用心险恶,我要亲手把他杀了!”当即禀告了楚昭王。楚昭王年纪还小,一切听从令尹囊瓦。囊瓦得到同意后,命鄢将师领着人马去攻打伯子恶。直到此时,伯子恶才明白上了费无极的当,长叹一口气,拔剑自刎。他的儿子伯嚭,乘乱逃出城去。

伯子恶死了,囊瓦又下令烧毁他的府宅,不料军士没有一个响应的。囊瓦更加生气,下令道:“谁要是不烧,就和伯子恶同罪!”众人都知道伯子恶是个忠臣,谁愿意把他的家给烧了?最后被囊瓦逼得没办法,各人手里拿了一把稻草,扔在伯子恶府的院墙外面。囊瓦无奈,只好亲率家仆,把前后门都堵上,然后点起火来。可怜左尹伯子恶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连伯子恶的尸首都给烧没了。囊瓦把伯子恶家来个满门抄斩,接着把华亥、向宁、华登、张匄等人也都抓起来,说他们通吴谋反,也都给杀了。国人没有不说他们冤枉的。

几天后,楚国令尹囊瓦乘着月色,半夜上了楼,听见街上有人唱歌,歌词听得很清楚——

可怜伯子恶,忠被诛,身既死,骨无余。 楚国无君,惟费与鄢,令尹木偶,为人作恶。 天若有知,报应立显。

囊瓦听后,又惊又怒,急忙令人去察看,没见唱歌人,但见百姓住宅里,家家点着祭神的香火,问他们:“你们祭的是什么神?”百姓答道:“楚国忠臣伯子恶,他没犯罪却被冤杀,我们都盼望他能到上天那儿去告状。”手下人回来报告给囊瓦。囊瓦便去询问朝中几位官员。

公子芈申说:“我了解伯子恶,他不可能私通吴国。”囊瓦不由心里异常后悔和难过。

司马沈尹戌心直口快,对囊瓦愤愤地说道:“我与伯子恶一起在潜邑与吴对敌,他有没有投吴,我还不清楚吗?现在国人都在骂你呢!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个费无极,是楚国小人,一贯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以前教唆先王乱伦,逼着世子芈建死在国外,还冤杀伍奢父子,现在又和鄢将师狼狈为奸,陷害伯子恶,殃及华亥、向宁、华登、张匄等人。百姓对这两个人已经恨之入骨了。现在大家又都说你纵容他们为恶,骂声已经遍及全国。你还像个仁者吗?你身为令尹,却纵小人而失民心。将来楚国一旦有事,敌人从外面进攻,百姓在里面造反,你这个位子还坐得住吗?与其听信小人的坏话祸及自身,不如除掉小人保全自己,你掂量着办吧!”

囊瓦听了这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对沈尹戌说:“这都是我的过错。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除掉这两个国贼!”

沈尹戌说:“这是国家的需要,我哪能不帮忙呢!”

沈尹戌当即派人四处对百姓说:“杀害左尹伯子恶,都是费无极、鄢将师二人出的主意,令尹囊瓦已经发觉了他们的阴谋,现在就去讨伐他们,有良心的都可以来!”话还没说完,百姓争先恐后拿着棍棒往前跑。

囊瓦一看民意不可违,就下令军士将费无极、鄢将师擒获,当众宣布他们俩的罪行,然后押往闹市斩首。百姓没等囊瓦发话,就举着火把将他们两家全给烧了,把同伙之人也全给杀了。至此,百姓对囊瓦的骂声才停止,囊瓦从此更加专心修缮国政,对付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