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越国灭吴
吴王夫差杀死了伍子胥,便封伯嚭为相国,接着又要为越国扩大土地,越王勾践欲擒故纵、全力推辞,吴王夫差这才作罢。越王勾践返回越国,攻灭吴国之心更加急迫。吴王夫差全不在意,只管派出大批军民去疏通向北的水陆交通。吴国世子吴友知道父王夫差正在计划与中原诸侯会盟,便想出言劝谏,又怕因此触怒父王夫差,便想了个巧妙的办法,打算以此比喻来感悟其父。
这日清晨,吴友手持弹弓,浑身湿漉漉地从后园走来。吴王夫差问他为何弄成这个样子,吴友说道:“儿刚才在后园游玩,看到大树上一只蝉迎风长鸣,十分自在悠闲,但它却不知道身后枝条上有一只螳螂蓄势待发,要将它捕捉吃掉;螳螂一心盯着蝉,却不知身后树阴中又有一只黄雀正准备用尖嘴把它啄食;黄雀一心盯着螳螂,却不知儿在后面手拉弹弓,正准备射它;儿一心盯着黄雀,却又不知身旁有道沟坎,因此失足跌入水中,浑身浸湿,被父王见笑。”
吴王夫差哈哈大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只顾贪图眼前小利,不顾身后忧患,天下可没人比你更傻了。”
吴友答道:“天下确实还有比儿更愚蠢的人,鲁国上承周公姬旦余泽,又有当前孔子施展礼仪教化,都无故遭到齐国攻打;齐国以为就此可吞食鲁国,却没想到吴国兵马倾国而出,远道千里去攻它;吴国击败齐军,以为就此可称霸天下,但想没想到越王勾践会统领越军杀入吴国,将吴国灭掉呢?愚蠢有超过吴国的吗?”
吴王夫差大怒说:“你这些话,都是伍子胥的余唾,你竟然要用这些谬论来劝阻寡人。你如果再说这样的话,就不是寡人的儿子!”吴友默然退下。
一切计划妥当,吴王夫差便命世子吴友镇守吴国,自己亲率吴军北上,向各国诸侯约定在黄池会盟,意与晋国争夺霸主之位。
吴王夫差出发前夕,做了一个梦,梦见三只黑狗冲南北嗥叫,炊甑中没有烟气冒出。醒后,吴王夫差预感不祥,便召群臣解梦。伯嚭叩头向吴王夫差祝贺说:“太妙了,大王的梦正应在了我们黄池会盟一事上。三只黑狗向南向北吠叫,是说四方归服;炊甑中没有烟气冒出,是说大王仁慈有德。可见大王此次黄池会盟实在是上承天意,妙不可言。”吴王夫差听完伯嚭的这段谀词,很是喜欢,但还是心有不安。此时公孙吴骆在旁,吴王夫差便问他如何看。吴骆道:“臣天性愚笨,无法为大王释梦占卜。城西阳山有一位异人,名叫孙胜,此人见多识广。大王心中既然犹豫惶惑,何不将他召来询问?”吴王夫差说:“你快去替寡人把他召来。”
吴骆来到阳山,孙胜听他将吴王梦中之事讲完,倒地放声大哭。他妻子在一旁笑他说:“你真是个乡野之人,一听说大王召见,竟会如此激动流涕。”孙胜仰天长叹道:“你不知道,我是因为今日要和你永别,心中悲伤,所以放声大哭。”吴骆一旁催促孙胜上车,孙胜便与他一同前去见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将梦中之事详细告诉孙胜,孙胜从容地说道:“小民知道若说真话必会被处死,但小民宁愿死也不愿欺骗大王!大王的梦是应在吴国命运一事上。三只黑狗向南向北吠叫,是指宗庙无主,且黑是阴类,大王要赴阴间黄泉;炊甑中没有烟气冒出,是指大王兵败逃奔,来不及吃上热饭。这都是亡国之兆呀。希望大王停止外出,再派相国伯嚭去冠赤膊,代大王向越王勾践请罪,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吴国平安。”
伯嚭从旁奏道:“山野村夫,心向越国,妖言惑众,请大王速下令将他处死!”
孙胜怒目圆睁,放声骂道:“你居高官,食厚禄,却不思尽忠报主,只管终日阿谀谄媚,等有朝一日越国大军灭掉吴国,看你又能逃到哪儿去!”
吴王夫差大怒道:“无知小民,竟敢胡说八道。寡人如果不将你诛杀,吴国百姓必会受你蛊惑!”当即命令武士将其处死。
孙胜仰天呼道:“上天呀上天!你可知道我死得冤枉,忠诚者有罪,无辜者被杀!我死后不愿被人埋葬入土,请把我抛在阳山之下,我要亲眼看着大王兵败国亡,追悔莫及!”
吴王夫差将孙胜杀死,派人将他的尸首抛在阳山之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让豺狼吃掉你的肉,让野火烧毁你的骨,看你还能否看到寡人!”
伯嚭上前道:“妖人已经处决,请大王率军奔赴黄池吧!”
且说越国经过十年生聚,百姓家家富裕。这时,越人都向越王勾践请求说:“从前,吴王夫差让我们的国君在诸侯之中受辱,如今我们越国也已经走上了富裕的道路,请让我们报这个仇吧!”
越王勾践辞谢说:“过去我们被吴国打败,不是百姓的过错,是寡人的过错。请大家还是不要同吴国交战吧!”
不久,越人又向越王勾践请求说:“越国百姓,都亲近我们越王,就像亲近自己的父母一样。儿子想为父母报仇,哪有敢不竭尽全力的呢?请允许我们同吴国再打一仗吧!”
越王勾践见条件成熟,便答应了大家的请求,说道:“寡人听说古代贤能的国君,不担心兵马人数不足,却担心军士不懂什么叫羞耻。现在吴王夫差有军士十万,可是吴王夫差不担心他的军士不懂得什么叫羞耻,只担心兵马人数不足。现在寡人要协助上天灭掉吴国,寡人不希望越国军士只有一般人的血气之勇,而希望越国军士能做到命令前进就共同前进,命令后退就共同后退。遵守命令时想到会得到奖赏,违反命令时想到会受到惩罚。”众人皆发誓,要遵守军纪,灭掉吴国。
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夫差离开了吴国,便率范蠡、泄庸等人,并水、陆两军四万八千人,从海道乘船袭击吴国。畴无余领前队先到吴都姑苏郊外,吴国公孙吴弥庸领兵出城迎战,公子吴地也领兵前来夹攻,畴无余失手被杀。
第二天,越王勾践率领大军来到。吴国世子吴友本想坚守待援,吴弥庸劝道:“越国一向害怕与吴军作战,现在他们远来疲惫,我们如果再打赢一阵,他们必会退走。”吴友便命吴弥庸出战,自己亲率后军接应。
越王勾践坐镇中军,亲自督战,范蠡、泄庸率左右两翼杀出,势如狂风暴雨。吴国的精兵强将都已随吴王夫差出征北方,国内留下的多是新兵,而越国兵马都是经过数年训练的精锐。吴军抵挡不住,大败逃去,吴弥庸被泄庸杀死,吴友身陷重围,被迫拔剑自杀。
越军乘胜直逼吴国都城姑苏,吴地下令紧闭城门,一面率军民把守,一面派人向吴王夫差报信。越王勾践命令越国水军屯兵太湖,陆军在城下下寨,又让范蠡率人放火焚毁姑苏台。吴军慑于越军的威势,不敢再出城交战。
却说吴王夫差来到黄池,约鲁哀公、卫出公前来,又派人去请晋定公来参加。晋定公叹道:“孔子高徒子贡所言没错。”闻听吴王夫差带兵前来,怕殃及晋国,晋定公便不敢不去,于是率赵鞅等人前往。
吴骆与赵鞅草拟盟书,结果两人因为吴、晋两国谁为盟主的事发生了争执。
各不相让时,吴地派出的密使来到,报告吴王夫差:“越军攻入吴国,世子遇难,姑苏台被焚,现已将都城姑苏包围,情况万分危急。”吴王夫差大惊。伯嚭闻听越军攻吴,不由恼羞成怒,拔剑将密使杀死。
吴王夫差责问他:“你为何将密使杀死?”
伯嚭改口道:“现在事情的真假虚实还弄不清楚,若留下他将消息泄露,晋国必会乘机攻打我们。这样一来,大王您还能安然返回吗?”
吴王夫差说:“你说得也是。但现在吴、晋两国争论不休,国内事情紧急,你看寡人是不参加盟会返回吴国,还是参加盟会、将盟主之位让给晋国呢?”
吴骆在一旁奏道:“两者都不行,不参加盟会匆匆返回,诸侯必会觉察我们的危急;参加盟会却将盟主之位让给晋国,我们以后必会受制于人。只有夺得盟主之位,才能保证平安无事。”
吴王夫差问道:“用什么计策夺得盟主之位?”
吴骆奏道:“事情紧急,请大王鸣鼓挑战,先打掉晋人的气焰。”吴王夫差准奏,当夜传下军令,命吴军午夜喂马造饭,天亮前在晋军营前列阵。
吴军列阵完毕,吴王夫差亲手擂响战鼓,军中万鼓响应,声音震天动地。晋国君臣大惊,忙派赵鞅到吴军探看。吴王夫差对赵鞅谎称:“周天子有旨,命寡人为诸侯盟主,现在晋君违抗天命,与寡人争位,拖延不休,寡人不愿两国使节往来劳累,特领军来到贵军营前,听候消息。”赵鞅回营报告晋定公:“我看吴王夫差虽然口头强硬,但神情却是忧心忡忡,也许是越国大军已攻入他们国内。如果不让他做盟主,我们必会遭到残害,但也不能白白让他,一定要使他去掉王号。”晋定公同意。于是赵鞅再次进入吴军,向吴王夫差传达晋定公的话:“大王将周天子的旨意宣布给诸侯,我国不敢不遵。但贵国本是一个侯爵,现在却号称吴王,这未免有轻视周天子之嫌。大王如果肯去掉王号,我们将听从您的号令。”吴王夫差认为晋人的话有理,于是便将兵马撤回。
吴王夫差临时自称吴公,与晋、鲁、卫三国草草举行了盟会。
盟会结束后,夫差又做起吴王,率军返回,沿途不断接到都城姑苏的告急报告。吴军知道国家被越军袭击,心胆俱裂,再加上远行疲劳,已毫无斗志。
吴王夫差率军与越国兵马相持,被越军击败。吴王夫差心中害怕,忙将伯嚭召来说:“你总说越王勾践不会背叛吴国,寡人听从了你的话才将他放回,现在你必须为寡人去向越王勾践求和。否则,伍子胥自刎用的属镂剑就赐给你了。”伯嚭来到越军营中向越王勾践叩头拜礼,求他赦免吴王夫差之罪。范蠡说道:“吴国气数未尽,我们还无力彻底攻灭它,姑且答应与它和解,反正从此吴国已难成气候了。”越王勾践便同意与吴国言和,率军返回。
再说白公胜自从吴国返回楚国,日夜不忘郑国的杀父之仇,总想加以报复。只因伍子胥是白公胜的恩人,伍子胥以前已免伐郑国,白公胜这才隐忍不发。楚昭王与越王允常之女生有一子,名芈章。楚昭王去世后,令尹芈申、左尹芈结共扶芈章继位为王,即楚惠王。白公胜自认是先世子之子,希望芈申将自己召回,同领国政,但芈申既未将他召回,又未给他加封进禄,因此他心中很是不满。这日,白公胜听说伍子胥已死,大哭之后,心里道:“我向郑国报仇的时机到了!”便派人去向令尹芈申传话:“郑国残害先世子,令尹是知道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令尹倘若可怜先世子被杀,就请派出兵马讨伐郑国,白公胜愿为先锋。”芈申推辞说:“新王刚刚即位,楚国内部未定,报仇之事以后再说吧。”白公胜以防范吴国为借口,命心腹家臣石乞训练军士,准备兵车兵器,然后再次派人向芈申请求,说自己愿率兵丁为先锋攻打郑国,芈申只好同意。
楚国尚未出师,晋国赵鞅已派兵马攻郑。却说郑国自伍子胥率兵伐郑后,依旧在晋、楚两国之间摇摆不定。见晋国来伐,郑国忙派人向楚国求援。楚国芈申率兵救郑,晋军退走,芈申与郑国订约结盟后率军返回。
白公胜闻讯,大怒说:“不伐郑反而救郑,芈申欺我太甚,我定当先杀芈申,然后发兵攻郑。”便将族人白善召来商议。
白善说:“跟随您而搞乱国政,是对大王不忠;背叛您而将您告发,是对宗族不仁。”于是弃官不做,终身以采药卖药为生。
白公胜见白善不肯前来相助,怒道:“我没有你白善就不能杀掉芈申吗?”立即将石乞召来,问他:“令尹芈申与左尹芈结各有兵丁五百,你能对付得了吗?”
石乞答道:“不能。城南有一勇士名叫宜僚,若能请到此人,可以当五百人使用。”
白公胜与石乞来到城南去见宜僚,宜僚大惊道:“公孙贵人怎会屈身到我这里来?”白公胜说:“我想与你商议一件事。”于是便将请他杀芈申一事相告。
宜僚摇头说:“令尹对楚国有功,与我无仇,我不敢听命于您。”
白公胜大怒,用剑指着宜僚的喉咙说:“你若不从,我先杀了你!”
宜僚面不改色,从容地说道:“您杀我如同除掉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何必动怒呢?”
白公胜将剑抛在地上,赞叹道:“真是勇士,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胆气。”白公胜用车将宜僚带回,待为上宾。宜僚感激白公胜的厚待,便答应助他行事。
且说吴、越两国相斗之时,白公胜以替伍子胥报仇为由,率兵攻入吴国国境,大肆掳掠,回来后又夸大其功说:“我军大败吴军,缴获了一批车仗兵器,我想亲自将它们送到国都,以壮我国军威。”芈申不知是计,满口答应。白公胜派出兵丁,出动兵车百乘,自称是从吴军手中夺来的,押送入朝献功。
楚惠王登殿接见白公胜,芈申、芈结侍立一旁。楚惠王见台阶下站立着两位壮汉,全身披挂,便问道:“他们是何人?”白公胜答道:“是臣的手下石乞、宜僚。”遂招手让两人上前。
石乞、宜僚正要登上大殿台阶,芈结忙命卫兵将他们拦住。宜僚用手一推,众卫兵东歪西倒。二人冲上大殿,石乞拔剑去砍芈申,宜僚拔剑去砍芈结。白公胜大声喝道:“众人何不齐上。”手下勇士千人手持剑戟,蜂拥而上。白公胜命人将楚惠王捆住,朝堂百官纷纷逃散。芈申被石乞生擒。芈结从殿旁拔出一根大戟,与宜僚拼斗。宜僚抛下宝剑,上前去抢大戟,芈结拾剑将宜僚的左肩砍伤,宜僚也用戟将芈结的腹部刺伤。两人搅成一团,双双死在殿下。
芈申对白公胜说:“你逃亡吴国,我惦念骨肉之情,将你召回,委以公爵之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竟要谋逆反叛?”白公胜说:“郑国杀死我的父亲,你却与郑国讲和,出兵援郑。我为父亲报仇,哪能顾念你这点儿小小的恩义?”芈申叹道:“真后悔不听沈诸梁的话!”白公胜亲手将芈申斩首,陈尸朝堂。石乞说:“不杀楚王,大事难成。”白公胜说:“他是一个小孩,又有何罪?将他废掉就行了。”下令将楚惠王看押。白公胜想立公子芈启为王,芈启坚决推辞,白公胜将芈启杀死。石乞又劝白公胜自立为王,白公胜说:“楚国还有几位公子,应当将他们尽数召来。”楚国大夫管修气愤不过,率兵丁来攻白公胜。双方激战三日,管修兵败被杀。楚惠王乘乱逃出,藏在其母的后宫中。
叶公沈诸梁听说朝中有变,连忙召集人马,星夜赶往楚国都城新郢都。沈诸梁来到郊外,百姓夹道相迎。百姓见沈诸梁未披铠甲,便说道:“您为什么不披挂甲胄?城中百姓盼您来,如赤子盼念父母。万一您被反贼伤害,我们百姓还有什么指望?”沈诸梁听从百姓所言,披上铠甲。临近新郢都,又遇上一群百姓,百姓见他身着铠甲,便说道:“您为什么要披甲将自己遮掩起来?城中百姓盼望您来,如荒年盼望粮米。若能见您一面,我们死也心甘!”沈诸梁知道百姓拥戴自己,便将甲胄脱下,让人在车上树起了一面大旗。
城中军民见沈诸梁到来,急忙打开城门,将他迎入。沈诸梁率领人马,围攻白公胜。石乞兵败,忙将白公胜扶上车,仓促逃奔。沈诸梁乘胜追击,白公胜被迫上吊自杀。石乞将白公胜的尸首掩埋,束手就擒。
沈诸梁审问石乞:“白公胜现在何处?”
石乞答道:“已经自尽。”
沈诸梁又问:“尸体埋在何处?”石乞拒不说出。
沈诸梁命人取出大鼎,点火将水烧沸,把石乞带到了鼎前。沈诸梁喝道:“你若不说,就把你活活煮烂!”
石乞自己脱掉衣服,大笑说:“大事成功,我就是朝中重臣。如果不成而被人煮死,实是理所当然。我怎能靠出卖别人的尸骨来求自己活命呢?”说罢,跳入鼎中,一会儿就被煮成一团烂肉。
沈诸梁将楚惠王迎回复位。这时陈国乘楚国内乱,发兵侵犯楚国。沈诸梁请命,率兵出战,将陈国灭亡。功成后,沈诸梁告老,返回叶地。楚国终于转危为安。
却说齐国右相田恒听说吴国被越国击败、楚国又内乱、晋国又遥远,认为自己从此外无强敌,便令其弟田逆率人围攻左相阚止,将阚止杀死。齐简公被迫出奔别国,在半路上被田恒派兵杀掉。田恒扶立齐简公之弟姜骜为君,即齐平公。从此,田恒为相国,自己独掌齐国政务。
鲁国孔子听说齐国有变,斋戒三日,沐浴后来见鲁哀公,请求出兵讨伐田恒。鲁哀公让孔子先与季、孟、叔“三桓”商议,孔子说:“告老之臣只知道鲁国有国君,不知道还有什么‘三桓’。”
齐国相国田恒害怕各国诸侯兴兵来伐,便主动将从前侵占的邻国土地归还,又将自己的家财拿出来救济贫民,齐国百姓纷纷称颂。几年后,田恒渐渐将高、国、鲍等几大家族除去,自己则把齐国土地大半割去,作为田家封地。田恒又从齐国挑出一百多名高大健美的女子,将她们藏在后屋,鼓励家族中人与她们来往偷情,生下男子七十多人。田恒想以此来增强田氏的宗族势力。
在齐国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夕,相邻的鲁国相对安静下来。
却说鲁哀公在鲁国西部围猎,叔氏的家臣钥商捕获了一只怪兽,此兽外形像鹿,头上独角,全身有鳞甲,尾像牛尾。叔氏将它杀死后,来向孔子请教。孔子看到怪兽,掉泪叹道:“这是麒麟啊,看来我要日暮途穷了!”原来,孔子的母亲徵在祈祷于尼丘山,遇到一只麒麟而生孔子。孔子见麒麟死,便认为是个不祥之兆,于是难过极了。孔子令弟子将麒麟掩埋后,心中仍旧伤感,乃取琴作歌唱道——
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唐虞,就是尧舜。孔子在说,尧舜的时候,麒麟和凤凰常常到这个世界上来游,人人都看得见。现在不是尧舜那个时候,你来干什么呢?你来有什么所求呢?麒麟哪麒麟!现在我的心里呀,真为你忧愁。
孔子修订《春秋》一书,就在西狩获麟这一年脱稿,这时孔子已七十一岁,从此不再著书。两年后,孔子染病去世,享年七十三岁。众弟子将孔子安葬在北阜的弯地,坟墓大有一顷,鸟雀不敢在周围树上栖息。鲁哀公致悼词说:“上天不善,不肯留下这位国老,让他捍卫鲁国礼仪,使寡人孤零零地忧愁成病。呜呼哀哉!尼父,寡人失去了律己的榜样。”
鲁国的槐花还未开,吴、越的樟花已经快败了。这个时候,越王勾践探听到吴王夫差自从越国退军后,继续沉溺酒色,荒废朝政,吴国连年饥荒,百姓怨气冲天,便决定再次出兵攻打吴国。
越王勾践领兵刚出都城会稽,就见路上有一只青蛙腹胀目瞪,似有怒气。越王勾践肃然起敬,把着车扶手站起。随从问道:“大王对它为何如此敬重?”越王勾践答道:“寡人看它怒目圆睁,如同一个善战的勇士,因此敬重它。”越军将士闻听此言,纷纷说道:“大王对这只青蛙都如此敬重,我等受到大王多年教导训练,难道反不如一只青蛙吗?”于是彼此相互勉励,要为国事而死。城中百姓将自己的子弟送到郊外边境,流泪告别说:“此行若不能将吴国灭掉,不要回来见我们!”越王勾践又向军中下令:“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不要出征;兄弟都在军中的,哥哥不要出征;有父母没有兄弟的,回去敬养父母;有疾病不能参战的,可以回去,由国家供应药膳。”越兵感激越王勾践仁慈有德,欢声如雷。
梧桐花比樟花晚两个月开,味道也浓得很。已经到了半夜三更了,吴王夫差和西施还未入睡。姑苏台已经被越人毁了,幸好姑苏城内的王宫中还有几棵零散的梧桐树,要不然吴王夫差和西施会更加忧愁。这时,窗外下起雨来,梧桐树,三更雨,一叶叶,一声声,这真让愁的人更愁。挨到天明,探子紧急来报:越军再次来攻。
吴王夫差慌忙调集兵马,率领吴姑曹、胥门巢等人,在钱塘江口上迎击越军。越军驻扎江南,吴军驻扎江北。越王勾践将大军分为左右两阵,范蠡指挥右军,文种指挥左军,六千越国勇士随越王勾践坐镇中军大营。
第二日黄昏时分,越王勾践下令左军沿江而上,秘密行进五里布阵,又令右军悄悄过江,只等左军与敌军交锋后上前夹攻。越王勾践要求各部准备好大鼓,作战时要把鼓声擂得山响,以此震慑敌军。
到了半夜,吴军听到鼓声大作,知道有越军来袭,于是仓皇迎战。尚未看清正面的敌人,远处又有战鼓擂响,越军分两路将吴军合围。吴王夫差大惊失色,急令吴军分兵抗击,没想到越王勾践亲自率领六千勇士,偃旗息鼓,在黑暗中冲入吴军中军大营。这时天还未大亮,吴军只觉前后左右中央都是越兵,不由斗志全消,大败逃走。越王勾践率领越军紧紧追赶,将吴军逼到了笠泽。两军再次交战,吴军又被击败,吴姑曹、胥门巢等阵亡。
吴王夫差连夜逃回都城姑苏,坚守不战。
越军乘胜追击,将吴都姑苏一围数月。城内粮草断绝,相国伯嚭托病不出。吴王夫差便让公孙吴骆肉袒负荆,跪行到越王勾践面前,代自己请罪求和说:“吴国过去在会稽得罪大王,后来送大王返回越国。如今大王兴兵伐吴,夫差也想让大王赦免一次。”越王勾践心中不忍,打算答应和解。范蠡在一旁劝阻道:“大王早起晚息,苦心经营十几年,怎能功败垂成、半途而废呢?”越王勾践于是拒不答应和解。
吴国使节往返七次,都被文种、范蠡驳回。
越王勾践下令从南门总攻,突然,门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更有飞沙走石铺天盖地而来,越军一时乱作一团。文种、范蠡见情形危急,急忙令攻城的越军停下。
这天晚上,范蠡坐在营帐中小睡,忽然梦见伍子胥飘然而来,开口向范蠡说道:“我知道越国兵马必来,临死前让我的家人把我的双眼悬挂在南门,我忠心未绝,不忍让你们从我的双眼下攻入,所以呼风唤雨将你军吓退。”范蠡醒后,将梦中之事告诉越王勾践。越王勾践便下令越军从城南移兵城东,越军刚行到东门,就见太湖水突然暴涨,波涛汹涌,把城墙冲开一个大洞,范蠡大喜道:“这是上天帮助我们灭掉吴国呀!”急令军士入城,越国兵马占领了吴国都城姑苏。屈卢神矛、步光宝剑重又回到越王勾践手中。越王勾践得到的,还有吴国的各类奇珍异宝,内有大屈宝弓,等等。
吴王夫差听说越军攻入城中,相国伯嚭已降,连忙和吴骆紧急逃奔至阳山。吴王夫差腹中饥渴难耐,命下人快快上饭。下人粮米没有、釜鼎也无,慌里慌张,见山下鲜稻刚熟,便采了一些,去掉硬壳,献给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狼吞虎咽,大口吃掉,又俯身喝了几口沟里的水。突然想起一事,便问下人:“刚才吃的是什么东西?”下人答是生稻,吴王夫差长叹道:“‘兵败逃奔,来不及吃上热饭’,孙胜的话果然应验了。”
吴骆说:“前面有深谷,可以躲避越军。”
吴王夫差木然地说道:“梦中预兆已经应验,早晚都是一死,还躲避什么!”一行人遂停在阳山。
吴王夫差对吴骆说:“寡人以前杀死孙胜,把他的尸首抛在阳山之下,不知他会不会显灵?”
吴骆说:“大王可以呼唤他的名字试试。”
吴王夫差于是大呼道:“孙胜!”山中也有回声应道:“孙胜!”三呼三应,吴王夫差心中害怕,率领一行人逃到干隧。
越王勾践率领文种、范蠡及一千兵马追来,将吴王夫差君臣重重包围。吴王夫差写下一封信简,让人用箭把它射到越军中,交给文种、范蠡。两人读道:“狡兔死而良犬烹。敌国若被攻灭,功臣也将身亡。两位大夫何不放过吴国,也给自己留下一点儿余地呢?”
文种也写信让人用箭射给吴王夫差,信中说道:“吴国有六大罪状:杀死忠臣伍子胥;杀死贤人孙胜;重用小人伯嚭;派兵攻打齐国;侵犯近邻越国;越国杀死吴国先王,吴国不思报仇,反而纵敌贻患。有这六条大罪,怎能不身死国亡?过去上天将越国赐给吴国,吴国不肯接受。现在上天又将吴国赐给越国,越国怎敢违逆天命?”
吴王夫差得信,当读到第六条罪状时,垂泪说道:“寡人不杀越王勾践,忘记先王之仇,是不孝之子,因此上天要让吴国灭亡。”
吴骆说:“臣再去向越王勾践哀求。”
吴骆来到越军营前,文种、范蠡不许他进入。
越王勾践见吴骆痛哭而去,心中不忍,便派人告诉吴王夫差:“寡人顾念昔日之情,想把你封在甬东,封邑五百家。”
吴王夫差含泪对来人道:“越国要是毁掉吴国社稷宗庙,赐给五百家又有何用?夫差孤苦,只愿一死。”
越王勾践见吴王夫差不肯归降,对文种、范蠡说:“你们为何不去将他捉来处死?”
文种、范蠡答道:“臣子不敢诛杀吴王,请大王亲自去处置他吧。”
越王勾践手握步光宝剑,来到军前,派人告诉吴王夫差:“世上没有千秋万岁之君,终归一死,吴王夫差何必非等越国动手呢?”吴王夫差长叹数声,哭道:“寡人杀害忠臣伍子胥、贤人孙胜,现在自尽已经晚了。”又对左右说道:“如果死者有知,寡人实在无脸去见伍子胥和孙胜。寡人死后,要用衣服将寡人的面目遮住。”说罢拔剑自刎而死。吴骆解下衣服,将吴王夫差的尸首盖好。旁边有树,吴骆用衣带将自己吊死在吴王夫差身旁。越王勾践命人以诸侯之礼将吴王夫差葬在阳山,又令军士每人背土一筐,堆成一座大坟。
越王勾践进入姑苏城,占据吴王宫殿,接受百官朝拜。伯嚭也站在人群中,他倚仗昔日对越王勾践有恩,脸上甚是得意。越王勾践把他叫到跟前说:“你是吴国相国,寡人怎敢委屈你?你们大王在阳山,你为何不追随他而去?”命令武士将他处死,并下令将其全家抄斩,当年越国送给伯嚭的珍宝又尽数回归越王勾践手中。越王勾践说道:“寡人以此来报答伍子胥的忠心。”
为彰显灭吴之功,越王勾践召集牛首山铸剑之人精心制作了一把宝剑,上书:“越王勾践,自作用剑”八个大字,内铸十一道同心圆,剑身布满黑色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有蓝色透明石,背面镶有绿松石。宝剑铸成后,越王勾践天天佩带在身上。
目睹伯嚭的下场和越王勾践回拢珍宝的贪心,范蠡不禁心寒。
范蠡思前想后,决定远离灾祸,于是向越王勾践道别说:“君受辱,臣当死。从前大王在会稽受辱,臣所以不死,就是为了助大王报仇雪耻。现在吴国已亡,大王倘若肯宽恕臣在会稽的不死之罪,臣愿辞官离朝,老死江湖。”
越王勾践心中感伤,泪流满面地说道:“寡人全凭你等尽力相助,才有今日成功。正想报答你的忠心,你怎么却要离寡人而去?你若肯留下,寡人愿与你共享富贵。若执意要走,寡人定将你的妻儿一并处死。”
范蠡答道:“大王可以杀臣,臣的妻儿又有何罪?他们是生是死,全由大王一人掌握,臣也顾不上许多了。”当夜,范蠡便乘小舟渡江而去,进入太湖之中。
第二日,越王勾践派人去召范蠡,范蠡早已出走。越王勾践脸上变色,向文种问道:“范蠡还可以追回来吗?”
文种答道:“范蠡为人机智,鬼神莫测,恐怕追不上了。”
文种刚离开越王勾践,就有人将一封信简送给他。文种打开一看,是范蠡的亲笔信,信上写道:“你不记得吴王夫差的话了吗?‘狡兔死而良犬烹。’越王勾践为人,长颈鸟喙,能忍辱发奋,但又天性忌妒多疑,可与他共患难,不可与他共安乐。你现在如不速速逃去,他日必遭杀身之祸。”文种看完信,便叹道:“范蠡也太多虑了。”
几日后,越王勾践率军返回越国,西施随越王勾践同行。越王夫人暗中让人把西施带出,用大石绑在她身上,沉入江中。越王夫人解释道:“这是亡国之物,留着她干什么?”
越王勾践顾念范蠡的灭吴大功,抚恤其妻儿,将百里土地封给他们母子,又让良工巧匠依照范蠡的形象面貌,铸成一座铜像,放在大殿座位旁边,如同范蠡仍旧在身边一样。范蠡从太湖入海,有一日忽然派人把其妻儿从越国带出。夫妻父子一同来到齐国,后又到陶山隐居,以饲养六畜为生,获利不菲,自号陶朱公。
越王勾践灭吴成功,不仅不封赏有功之臣,而且与老臣们也日渐疏远。此时,诸稽郢已亡;内史计倪假装疯癫,辞去官职;泄庸、苦成、皓进、皋如等人也都纷纷告老还乡;文种心念范蠡的临行之言,假托有病在身,不再上朝。
越王勾践的内侍中有人忌恨文种,便向越王勾践进谗言说:“文种自认为功高盖世,所以深切希望得到厚厚封赏。因迟迟得不到,所以对大王您心中不满,于是假病不朝。”越王勾践了解文种的才干,觉得吴国既灭,他对自己已经无用,更怕他有朝一日谋反作乱,无人能控制,因而心中想把他除掉,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
这时,鲁哀公与季、孟、叔等“三桓”矛盾日深,鲁哀公想借越军除掉“三桓”,便借拜会越王勾践之名,亲自来到越国求援。越王勾践心中顾忌文种,不肯发兵。鲁哀公更加忧郁,病死在越国,鲁国鲁悼公继位。
越王勾践对文种放心不下,某日突袭,到其家中探病。文种装出重病缠身的样子,起身迎接越王勾践。越王勾践发觉文种的破绽,从而相信内侍的谗言,于是随手解下宝剑,放在座位上,然后对文种说道:“常言说,志士仁人不怕身死,只恐抱负不得施展。您自诩有七项谋略,寡人仅仅用了其中几项,就将吴国灭掉。剩下的几项,还能干什么呢?”
文种答道:“臣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越王勾践说:“请您用这剩下的几项才干,替寡人到地下去见见吴国前人吧!”说完,登车回宫,只将宝剑留下。
文种将越王勾践留在座位上的宝剑拿起,见上面刻有“属镂”二字,便知它是当年吴王夫差赐给伍子胥自杀用的那把剑。文种见此,抚剑仰天痛哭道:“我不听范蠡的话,今日终被越王勾践所杀,我真是愚蠢啊!”接着大笑道:“伍子胥是何等忠贤!我能和他死于同一把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说完,举剑自刎而死。
越王勾践听说文种已死,心中暗喜,命人将他葬在卧龙山上,后人便改称卧龙山为种山。文种入葬一年后,海水大涨,穿过山冈,文种墓突然崩裂。有人说文种复活,随浪而去。每逢钱塘江大潮,人们就说,前面浪头是伍子胥,后面浪头就是文种。
越王勾践也学吴王夫差,率军北渡长江、淮河,与齐、晋、宋、鲁四国诸侯在舒州会盟,并派人前去向周天子进贡。这时周敬王已去世,周元王继位。周元王派人封赏越王勾践,命他为东方诸侯盟主,越王勾践接受周天子之命,各国诸侯纷纷派使节前来祝贺。楚国刚刚攻灭陈国,害怕越国的军威,也主动派人来与越国修好。越王勾践割淮西部分土地给楚国,割泗水以东土地给鲁国,割淮北部分土地给宋国,天下诸侯纷纷归附。越王勾践成为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庄王、吴王夫差之后的第七个公认的诸侯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