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齐威王回头
齐威王有点儿像当年的楚庄王,每天吃、喝、玩、乐,不把国事搁在心上。楚庄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齐威王一连九年不飞不鸣。在这九年中,韩国、赵国、魏国时常来犯齐国,齐威王也不着急,打了败仗也无所谓。如果有人劝谏,齐威王便十分恼火。
一天,有个名叫邹忌的齐国人,自称是高明的琴师,走进王宫,对内侍说:“听说大王爱弹琴,我特地前来拜见,为大王抚琴。”内侍禀报齐威王,齐威王很兴奋,立即召见邹忌。
邹忌走进内宫,站在一侧,聆听齐威王弹琴。一曲毕,邹忌连声称赞道:“好琴艺呀,好琴艺!”
齐威王不等邹忌的称赞声落地,忙问道:“寡人的琴艺好在哪里?”
邹忌躬身一拜道:“我听大王从那大弦弹出来的声音十分庄重,就像一位明君的形象;我听大王从那小弦弹出来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明朗,就像一位贤相的形象。大王运用的指法十分精湛纯熟,弹出来的个个音符都十分和谐动听,该深沉的深沉,该舒展的舒展,既灵活多变,又相互协调,就像一个国家正确的政令一样。听到这悦耳的琴声,怎能不令我叫好呢?”
邹忌接着说道:“弹琴和治理国家一样,必须专心致志。几根琴弦,好似君臣之道,大弦音似春风浩荡,犹如君也;小弦音如山涧溪水,像是臣也。应该弹哪根弦就认真地去弹,不应该弹的弦就不要弹,这如同国家政令一样,弦与弦配合协调,就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这正如君臣各尽其责,才能国富民强、政通人和。弹琴和治国的道理一样呀!”
齐威王高兴地说:“你的乐理说到寡人的心坎里,寡人弹完一曲了,请你弹奏一下吧。”
邹忌于是走到琴前,两手轻轻舞动,但只摆出弹琴的架势,并没真的去弹。齐威王见邹忌如此,不解地问道:“你为何只摆空架子,而不去真弹琴呢?难道你欺君不成?”
邹忌答道:“我以弹琴为业,当然要悉心研究弹琴技法。大王以治理国家为要务,怎么可以不好好研究治国大计呢?这就和我抚琴不弹、摆空架子一样。抚琴不弹,就不能使大王您心情舒畅。大王您有国家不治理,也就不能使百姓心满意足。这个道理,请大王三思。”齐威王立刻醒悟,命人赐座。
齐威王和邹忌谈起治国强军的大业。邹忌指着琴弦说:“大王您可以从选贤任能、兴利除弊、不近声色、整顿兵马、关心百姓这五个方面协调着手,只要用心做下去,何愁齐国这张大琴不奏出妙曲呢?”齐威王很兴奋。
又是一年槐花香,蜂蝶照常绕,清清的槐花香味飘进了齐国宫殿。齐威王召集众臣,举行仪式,将工匠精心制作的相印交付邹忌,邹忌正式成为齐国相国。此时,各国诸侯、臣僚、显贵都刻印以为凭证,诸侯多用玉制章,臣僚、显贵多用铜制章,齐国相印便是用铜制作的。邹忌做相国后,用心辅佐齐威王。齐威王一反九年的常态,用心治理国家,不久便把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全国百姓都说他是个英明的君主。齐威王非常得意,但邹忌的心里却有了一些担忧。
邹忌身高八尺有余,形体标准、容貌俊美。一天早晨,邹忌穿戴好衣帽,对他妻子说:“我同城北徐生比,谁俊呢?”
他妻子说:“夫俊极了,徐生哪里比得上您呢!”
城北的徐生,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会比徐生还俊,就又问他的妾:“我同徐生比,谁俊?”
妾说:“徐生怎么能比得上您呢!”
过了一天,有客人前来,邹忌同他坐着闲聊,又问客人:“我同徐生比,谁俊美?”
客人说:“徐生不如您俊美。”
又过了一天,徐生来了,邹忌仔细看他,觉得自己不如徐生俊美,再照镜子看看自己,更是觉得自己与徐生相差甚远。这天晚上,邹忌躺着想这件事,忽然大悟。
第二天,邹忌上朝拜见齐威王,奏道:“臣确实知道自己不如徐生俊美。可是臣的妻子偏爱我,臣的妾害怕我,臣的客人有求于我,他们都说臣比徐生俊美。如今齐国有方圆千里的疆土和一百二十座城池,宫中的嫔妾、内侍没有谁不偏爱大王您的,朝中的大臣没有谁不害怕您的,全国范围内的人没有谁不有求于您的。由此看来,大王您如果不加辨别,会受蒙蔽很深呢!”齐威王说:“对呀!”于是下令全国:“大小官吏、百姓能够当面指责寡人过错的,受上等奖赏;书面劝谏寡人的,受中等奖赏;能够在公共处所批评议论寡人的过失并能传到寡人耳朵里的,受下等奖赏。”命令刚下达,许多大臣都来进谏,宫殿前的人多得像赶集一样。几个月以后,还不时有人前来进谏。一年以后,即使有人想进谏,也很难找出问题了。
燕、赵、韩、魏等国听说了这件事,都派使节到齐国来朝见齐威王。齐威王叹道:“这就是传说的所谓在朝廷上战胜别国吧。”
齐威王听取邹忌的建议,细心查问各地官吏。这时候,朝廷里众臣说,各地官吏中,最好的是阿城大夫义嘉,最坏的要数即墨大夫固得司了。齐威王怕受蒙蔽,暗地里派人到阿城和即墨去实地调查。
过了不久,齐威王把阿城大夫义嘉和即墨大夫固得司召回来。朝廷里众臣想,一定是义嘉受赏、固得司受罚。大殿上放着一口大鼎,烧着满满的一鼎开水,众臣都静悄悄地站着,替固得司捏着一把汗。
齐威王对即墨大夫固得司说:“自从你到了即墨,天天有人告你,说你怎么怎么不好。寡人就派人到即墨去调查。他们到了那边,瞧见地里长着绿油油的庄稼,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你治理即墨的功劳。你一心一意办事,不跟朝中的官员联络,也不送礼给这些人,他们就天天说你坏话。像你这种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不吹牛、不拍马的官吏,我们齐国能找得出几个呢?今天寡人特意叫你来,就是要奖赏你!”那些给即墨大夫固得司说坏话的人,都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的,脊梁骨冒着凉气,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齐威王回头对阿城大夫义嘉说:“自从你到了阿城,天天有人夸奖你,说你怎么怎么能干。寡人就派人到阿城去调查。他们到了那边,瞧见庄稼地里长满了野草,百姓面黄肌瘦,连话都不敢说,只是暗地里叹气,这都是你治理阿城的罪恶!你欺压百姓,捞取钱财,还接连不断地给朝中的官员送礼,请他们替你说好话,他们就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像你这种贪官污吏,要是再不惩办,齐国还成个体统吗?”阿城大夫义嘉吓得战战兢兢。齐威王怒道:“来人,把他扔到鼎里去!”两旁武士抬起义嘉,就把他扔到大鼎里去了。那些曾受过阿城大夫义嘉好处的人,就像自己马上也要被扔到大鼎里一样,战战兢兢,汗珠直冒,提心吊胆地站在那儿。
齐威王对那些颠倒是非的众臣说:“寡人在宫里,怎么知道外边的事情?靠的是你们,你们就是寡人的耳朵、寡人的眼睛。可是你们贪赃受贿,昧着良心,把坏的说成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这不是比堵住寡人的耳朵、蒙住寡人的眼睛更可怕吗?寡人要你们这些臣下干什么?把你们都给煮了!”十几位朝臣吓得跪倒在地,直磕响头,苦苦哀求。齐威王挥挥手说:“从今以后,只要你们改正了,寡人就不再计较,都退下吧。”自此,齐国正本清源,风顺气畅。
“布谷、布谷……”杜鹃鸟在啼叫着。冬去春来,又到春播的时候了,齐国大地一片繁忙,黍、稷、粟、禾等谷苗依次长出。齐威王与邹忌到田间察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正在谈笑间,边吏紧急来报:“越王无疆带领五万越军攻打齐国。”却说越王勾践称霸后,不久去世。一百年里,越国虽然灭亡了郯国等小国,但总体平平淡淡。等到越王无疆即位后,便想与各国争胜,于是率军来攻打齐国。邹忌对齐威王奏道:“越王无疆这个人,一心想逞强,但却没有自己的主见。今天率军来攻齐,其实并没什么深仇大恨。依臣看,用一张利嘴就可以将越王无疆说退。”于是,齐威王派邹忌游说越王无疆退兵。
邹忌到了越军营中,拜见越王无疆道:“大王您来攻打齐国,是无谋的表现,就像眼睛,虽然能见到毫毛但却见不到自己的睫毛。”越王无疆不免发怒,但却想问个明白。邹忌继续说道:“当年,吴国打败了楚国,越国灭亡了吴国,可见越国的威势在楚国之上。这楚国盛产粮食、木材,且与越国水土相近。大王您不去攻打楚国,而来侵犯齐国,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越王无疆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听邹忌如此一说,便放弃齐国转而攻打楚国。
悠悠岁月无数事,三言两语几笔过。却说楚肃王在位时,灭了许国;楚肃王无子,传弟楚宣王;楚宣王亡后又传楚威王。越王无疆来攻打楚国时,楚威王在位,当即发兵迎敌。当年吴起在楚国改革,见效甚巨,现在余威不减。楚军大败越军,杀死了越王无疆,并把原来吴、越的土地全部攻下。越国因此分崩离析,剩下的残余力量服服帖帖地向楚国朝贡,大屈宝弓等奇珍异宝重又回到了楚国。
却说扁鹊离开齐国,数年后去了魏国。此时,魏武侯已经病逝,魏武侯之子魏婴继位。他学习齐国,改称魏王,即魏惠王。
一日,魏惠王突然昏厥,半日不醒,鼻息微弱,像死去一样。魏国王宫十分惊惶,连忙进行祈福消灾。恰巧扁鹊到了,问明了详细情况,便认为魏惠王患的是一种突然昏倒不省人事的尸厥症,于是进行诊治。他让弟子磨研针石,刺百会穴,又做了药力能入体五分的熨药。不到一刻工夫,魏惠王竟然坐了起来,和平常并无两样。扁鹊继续给他调补阴阳,两天以后,魏惠王完全恢复了健康。从此,天下人传言扁鹊能起死回生,但扁鹊却说,他并不能救活死人,只不过能把应当活的人的病治愈罢了。
此时魏国相国是公叔痤,商文已亡。魏惠王病好后,公叔痤病倒了,人寿天定,扁鹊也没办法治好。魏惠王亲自到他府中看望,问及身后之事。公叔痤说:“臣的门客卫鞅,虽然年少,但有奇才,愿大王让此人主持魏国国政。”这卫鞅是卫国公族后裔,年少时喜好刑名之学,专门研究以法治国,受李悝、吴起等人影响很大。公叔痤向魏惠王举荐自己的门客卫鞅,但魏惠王不认识此人,便不置可否。公叔痤又屏去左右的人,向魏惠王进言说:“大王如果不用卫鞅,必杀之,不要令他出境。”公叔痤预感到,像卫鞅这样的人才,若被别国起用,对魏国绝不会有好处。
魏惠王走后,公叔痤又觉得对不起卫鞅,马上派人找来卫鞅,告诉他这件事的原委,说自己极力推荐他继任相国,但魏惠王不答应,本着先君后臣的原则,才建议魏惠王杀他。公叔痤圆通老练,此时对卫鞅说:“你赶快逃命吧。”卫鞅的见识比公叔痤高明,心里想:魏惠王既然不用自己,又怎么会杀自己呢?所以并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