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孟尝君田文
且说苏秦联络六国合纵抗秦时,秦国西北外患义渠蠢蠢欲动,发动大兵压境。这义渠常常与秦国相斗,秦国劳神费力,也奈何不了它。两头受敌,秦国君臣忧虑不安。秦宣太后不愧是女中豪杰,自有女性独有的怀柔策略,思谋再三,她写信一封,派人送给义渠首领甘烈——
当年秦国先君秦穆公称霸西戎,周襄王送铜鼓以示祝贺。今秦国在德行上不如先君秦穆公,故引起义渠的不满。义渠是西戎后起之秀,疆域与秦国相当。两国是华夏西部的两位兄弟,自当友好相处。我知道义渠民族刚强勇猛,宁死不屈,这正是义渠能够强盛的原因。我虽是一个寡妇人家,但也想向您领略英雄气概。现今特请您来咸阳做客,我一定会尽兄嫂之情。
义渠由于长年征伐,女多男少,因此义渠规定,兄长死后,弟弟可以娶嫂为妻。义渠首领甘烈今见秦宣太后信简中有“兄嫂之情”,便想入非非,命大军返回,自己率亲兵来到咸阳。秦宣太后让其长期在咸阳居住,并以优厚的生活拉拢、腐蚀他。
西北边患消除后,秦宣太后便与魏冉商议以连横来拆解东方六国合纵。魏冉说:“六国之中,数齐国最强,齐国众臣之中,孟尝君田文势力最大。如果派遣秦国一名公子去与齐国交换田文为臣,则一方面与齐国取得友好关系,另一方面将齐国顶梁柱拆掉,可谓一举双得。”
秦宣太后问:“孟尝君为人怎样?”
魏冉说:“田文在他父亲田婴活着的时候,就主持家政,接待门客。门客聚之如云,诸侯都敬慕他,要求田婴让他做爵位继承人。等到田文继承田婴的爵位后,门客更加多了,他们穿衣吃饭都和田文一样。由于供给太大,以致为此耗尽产业。”
秦宣太后说:“新鲜!”便让秦昭襄王派弟弟泾阳君嬴芾到齐国去,并捎话说:“愿意换孟尝君到秦国,使秦王见上一面,以慰思念之情。”
泾阳君嬴芾到了齐国,恰好苏秦也来到齐国。齐国宫殿里,热闹非凡。苏秦首先拜见齐闵王,哭着说:“我在燕国虽贵为相国,但处处受人排挤。合纵六国中,属齐国最强。今借出使之名,来到齐国,想归到大王麾下,为齐国效力。”
齐闵王高兴地说:“你身为纵约长,好比挂六国相印,今日独来齐国出计献力,实是齐国的荣幸。”便将苏秦留下,让他享受客卿待遇。嬴芾将秦国之意禀告齐闵王,齐闵王与众臣商议。匡章奏道:“秦国送来泾阳君嬴芾为人质,欲见孟尝君,这是要与齐国友好。孟尝君不去,就会失去秦国的欢心!”苏秦在旁,与田文坐在一起,他想挑拨齐、秦两国的关系,便私下对田文说:“秦国是虎狼之国,楚怀王都不能返回,何况孟尝君您了!如果扣住您不放,我不知道您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田文便不想去秦国。匡章又对齐闵王奏道:“派孟尝君去秦而留住秦国的人质,还是不信任秦国。大王不如以礼送泾阳君嬴芾回国,再派孟尝君去秦国答谢。这样秦王一定会听信孟尝君的话,更加有利于齐、秦两国的关系。”齐闵王点头同意,对嬴芾说:“寡人派相国田文去贵国回访,听从秦王的教诲,怎么敢让您为人质呢?”田文想拒绝,但见这种外交场合不妥,便忍住不发。
齐闵王回到后宫,孟尝君田文急忙前去求见。齐闵王知道田文想说什么,便先开口道:“你是怕死吗?”
田文羞愧地摇头说:“不是。”
田文反问齐闵王:“大王为什么对匡章言听计从呢?”
齐闵王说道:“先王曾经说过:‘匡章连死去的父亲都不敢欺骗,又怎么敢欺骗寡人这个活着的君主呢?’”
此时田文恍然大悟,他记起了匡章的一件事——
匡章母亲有过错,被匡章父亲杀死,埋于马圈之下。匡章出征,齐宣王对他说:“如果齐军得胜,就要为你母亲更葬。”匡章奏道:“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没有在生前对臣交代更葬母亲的事,臣如果这么做,不等于是欺骗死去的父亲吗?”齐宣王很高兴,他放心地对齐国众臣说:“匡章连死去的父亲都不敢欺骗,又怎么敢欺骗寡人这个活着的君主呢?”匡章对父亲是愚爱,对齐国是至忠。这件事,齐闵王知道,田文也知道。
孟尝君田文知道此次不去秦国不行,此时的他想起了苏秦的劝告,一时对前途感到渺茫。田文想在出使前,裁去自己门下大部分无才、少才的门客。田文把这些门客召集在一起说:“我此次前去秦国,如同羊入虎口,恐怕难以回还。现今发给你们每人齐国刀币百枚,各自求生去吧。”众门客依依不舍,但田文此意坚决。门客之中,有人与稷下学宫辩士鲁仲连相好,便请他规劝田文。
鲁仲连拜见田文,向其说道:“水中潜伏,猿猴不如鱼鳖;深山钻洞,骐骥不如狐狸;耕种田地,曹刿不如农夫。因此说,物取其所长,避其所短,即使尧、舜亦有所不及。人各有所长,各有其短,用人的关键在于用其长而不用其短。自己不会用人,反而说对方无才并遗弃对方,这叫不肖。”田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等鲁仲连走后,田文不再驱逐门客。
此时,秦国泾阳君嬴芾前来辞别,孟尝君田文亲自到府门迎接,盛宴款待。田文知道自己此次去秦国,必是危险重重,如果能得到嬴芾的帮助、关照,自己便会有一线希望。这田文对嬴芾格外热情。嬴芾临走时,田文送给他“冰纨”“绮绣”“纯丽”等齐国特产高档丝织品以及各种腌制海鱼、巨形鱼骨饰品。一直居住在华夏西部的嬴芾很喜欢这些礼品,内心感激田文。
选定良辰吉日,孟尝君田文带着一千名门客,乘着一百辆车,西行来到咸阳。秦昭襄王走下台阶欢迎,与他握手,述说自己的仰慕之情。田文有一件狐白裘,毛长两寸,像雪一样洁白,价值千金,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件。田文把它作为见面礼,送给秦昭襄王。
秦昭襄王捧着这件狐白裘入宫,向他宠幸的燕姬夸耀。秦昭襄王说:“狐白就是狐腋下的一片白毛,产于赵国代郡。代郡就是原来的代国。当年,齐国管仲设计,高价收购狐白,降服了代国。这狐白实是非常难觅,几千人花上一两年时间也不一定凑成一张。寡人穿的这件狐白裘,可以说是无价之宝。”这时天气还暖和,秦昭襄王把狐白裘交给内侍,吩咐仔细珍藏,等候穿用。
孟尝君田文在秦国受到厚待。见田文言谈不俗,秦昭襄王对他越发喜欢。秦国右丞相樗里疾嫉妒田文的贤能,担心他夺走自己的权力,便对秦国公孙嬴奭说:“田文,齐国贤能之人,筹划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如果他在秦国为齐国办事,那么秦国就危险了。”嬴奭想想也是,便以此话劝谏秦昭襄王。秦昭襄王拿这些话问樗里疾,樗里疾答道:“公孙嬴奭说得很对呀!”秦昭襄王又问:“那么让他回去吗?”樗里疾答道:“孟尝君在秦国住了一个多月,他的门客有一千人,把秦国的大小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让他们回到齐国,终究会对秦国不利,不如杀掉他。”秦昭襄王一时被樗里疾迷惑,便下令把田文囚禁在馆舍之中。
泾阳君嬴芾听到秦昭襄王的计谋,就私下会见田文,如实相告。田文非常害怕,问嬴芾该如何办。嬴芾答道:“大王还没有作最后决定。我知道宫中有一个燕姬,大王最为喜欢,对她言听计从。如果您带有齐国珍宝,我替您献给燕姬,求她向大王进言,放您回国,那样就可以免除灾祸了。”田文拿出玉璧两对,托嬴芾献给燕姬。
嬴芾找到燕姬,说出此番来意,并将玉璧送上。燕姬说:“我不想要玉璧,我特别喜欢狐白裘,如果得到这件宝贝,我将不惜一言向大王求情。”嬴芾回来,说与田文听。田文叹口气说:“天下只有一件狐白裘,我已献给秦王了,哪里还能得到?”
嬴芾走后,田文遍问门客:“有谁能得到狐白裘?”众人全都束手无策。此时,一名矮个门客说:“我能得到。”田文问:“您有什么办法?”那人答道:“我能学狗盗。”田文无奈,笑着让他去了。这名门客当天夜里,装扮成狗样,发出狗叫声,从狗洞中潜入秦王内宫。宫中内侍以为是狗,一点儿也没怀疑。那人等仓库内侍睡熟后,取出他身上的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了狐白裘。然后顺着狗洞出来,把狐白裘献给田文。
孟尝君田文托嬴芾把狐白裘转献给燕姬,燕姬十分高兴。当晚与秦昭襄王饮酒,高兴时,燕姬说:“妾听说齐国孟尝君是天下最有名的贤人,他本是齐国相国,不想来秦国。是秦国把他请来的,不重用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他呢?如果真这么做,妾担心天下贤士,都要远远离开秦国了。”嬴芾说得对,秦昭襄王对燕姬言听计从。此时,秦昭襄王夸奖燕姬虽然是女子,但却见识不凡。第二天,未等上朝,秦昭襄王便下令解除对田文的囚禁,发给通行文书,放他回齐国。
孟尝君田文不敢有一丝松懈,谁也不辞别,立即驱车回赶。田文向众门客说道:“我侥幸靠燕姬的一句话,得以脱离虎口。万一秦王后悔,我的性命就完了。”门客之中有人擅长伪造文书,把通行文书中田文的名字改掉,一行人飞驰而去。到了函谷关,正是半夜时分,关门早已锁上。函谷关开门,常规是鸡鸣时才开。田文担心后有追兵,正与众门客惶惶不安之际,忽然听到门客队伍中传出鸡叫之声。田文感到奇怪,仔细一看,却是门客中有一个人在学鸡叫。这人学得很像,引起周围村庄的群鸡都跟着叫了起来。函谷关关吏以为天亮了,就起来检验通行文书,开关放行。田文一伙儿快马加鞭,飞奔而去。出了秦国境地,田文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几位有功的门客说道:“我能够脱离虎口,多亏你们鸡鸣狗盗之力呀!”几个人很高兴,但大多数门客羞愧无功。
且说樗里疾闻听秦昭襄王放田文回国,立即赶入宫中,紧急求见秦昭襄王。樗里疾奏道:“大王即使不杀田文,也应该留下他做人质,为什么让他走了呢?”秦昭襄王始觉后悔,立即派公孙嬴奭率军飞驰追赶田文。一直追到了函谷关,也没见田文一行。嬴奭要登记簿查看,没有田文之人。嬴奭说:“难道道路不熟,还没赶到?”等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嬴奭述说田文的相貌和门客、车马数量。关吏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昨天早上出关的就是了。”嬴奭问:“还能追上吗?”关吏答道:“他们急驰而去,不可能追上了,现在估计到了赵国了。”嬴奭只得回去向秦昭襄王报告。秦昭襄王叹息道:“孟尝君有鬼神不测的机智,果然是天下最有名的贤士!”
数日后,管理仓库的内侍报告秦昭襄王,狐白裘不知何时离开柜子,到了燕姬手中。秦昭襄王询问原因,才知被田文门客偷走,又叹道:“孟尝君门下,什么人才也有啊,秦国无人可比。”秦昭襄王把狐白裘赐给燕姬,也不去怪罪仓库内侍。
话说孟尝君田文从秦国逃出,经过赵国,平原君赵胜出城三十里相迎,极其恭敬。赵人平素就听说田文的大名,只是少有人见到,现在听说田文前来,争相观看。他们见田文身材短小、相貌普通,就笑着说:“以前仰慕孟尝君,以为他魁武伟岸,生有异相。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渺小的男人罢了!”许多人都嘻笑起来。当天夜里,凡是讥笑田文的人都丢了脑袋,原来是那些羞愧无功的田文门客所为。赵胜心里清楚,也不敢追问。
再说齐闵王派孟尝君田文去了秦国,就像失去左右手一样。齐闵王担心田文被秦国所杀,又怕田文被秦国重用,每日心神不定。等到听说田文逃回来了,非常高兴,仍拜他为相国。田文回到齐国,全力支持苏秦合纵。
经此一劫,孟尝君田文手下门客更多了。田文不再把门客同样对待,而是把客舍分为三等:上等的叫代舍,中等的叫幸舍,下等的叫传舍。代舍是供有一定名望或有特殊地位的上等门客居住,可以吃肉乘车;幸舍是供有一定才能的中等门客居住,只吃肉不坐车;传舍只供应普通饭食,管饱,供一般门客居住,出入随其自便。狗盗门客、鸡鸣门客和伪造通行文书门客因为有功,都住在代舍之中。
田文在薛地的收入,并不够手下门客供给。田文不得已就拿出钱在薛地放贷,每年收一次利息,用来贴补养士费用。
一天,一位高大汉子穿着破衣,趿着草鞋,自称是齐国人冯谖,求见孟尝君田文。田文与他见礼后问道:“先生来到这里,有什么教导我吗?”冯谖答道:“我听说您好士,不分贵贱,所以不揣浅陋,前来投奔。”田文就让他住在传舍中。
十多天后,田文向传舍长问道:“新来的门客冯谖在干什么?”传舍长答道:“冯谖十分穷贫,身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把剑,又没有剑囊,用草绳系在腰间。每天吃完饭,就弹着剑唱道:‘长剑啊,我们回去吧,饭中连鱼都没有!’”田文笑着说:“他嫌我的饭太简陋了。”就让他住在幸舍中,吃鱼吃肉。
过了十多天,幸舍长报告说:“冯谖仍然弹剑唱歌,只是歌词不一样了,这次唱道:‘长剑啊,我们回去吧,出去都没有车坐!’”田文说:“他要做我的上等客人呢,这人一定有特殊才能。”便安排他住在代舍之中。
又过了十多天后,代舍长前来报告,冯谖复弹其剑唱道:“长剑呀,我们回去吧,无以养家。”田文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客人为什么如此贪求,没完没了呢?”转念一想:孟子曾说,仁者无敌。于是,田文说:“我应该继续善待他。他家里有什么人?”代舍长答道:“有个老母。”田文便资其家用,不使他母亲穷困,冯谖从此没有再唱。
到了年底,孟尝君田文问手下:“谁能为我到薛地收债?”代舍长答道:“冯谖没有其他才能,似乎诚实可信,可以让他去试试。”田文请来冯谖,交代收债的事。冯谖并不推辞,乘车来到薛地。
薛地居民有一万户,大多数都借贷,听说孟尝君田文派上等门客来征收利息,便自觉前来交纳,冯谖很快收到齐国刀币十万。冯谖把这些钱大都买了牛肉和酒,然后贴出告示:“凡是欠孟尝君钱财的人,不论能否偿还,明天都要前来。”百姓听说有酒肉犒劳,按期来到。
冯谖用酒食招待大家,众人欣喜不已。冯谖在一旁察言观色,从服饰、面色、神态、说话来了解众人的贫富情况。吃完饭,冯谖拿出债书与众人合对。凡是有一定实力、以后定会偿还的人,冯谖与其定好归还日期;对于贫穷不能偿还的,冯谖命左右拿火来,把一捆捆债书全部烧掉。冯谖对众人说:“孟尝君之所以把钱借给大家,是担心你们无法生活,而不是为了求得点点小利。他的门客有数千人,俸禄不够,所以不得已才征收利息。现在有能力偿还的,重新订好归还日期;无力偿还的,将债书烧掉,免除还债。”薛地百姓磕头高呼:“孟尝君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早有人将冯谖之举报告给田文。田文十分恼怒,派人催促冯谖回来。冯谖空手回见,田文假意问道:“先生辛劳了,钱都收回来了吗?”
冯谖答道:“虽然钱没收回,但为您收回了德!”
田文变了脸色,责备道:“我有门客数千人,俸禄不够用,所以才向薛地百姓放债,希望收些利息,填补开支。听说你把收来的利息钱,都和众人一同买酒肉痛饮了,还焚烧了一半债书。你说为我收德,不知道所收的是什么德?”
冯谖不慌不忙地说道:“请孟尝君您不要发怒,容我详细陈述。欠债的人太多了,不准备酒肉,众人心疑,就不会都来,也就没有办法检验是否能够偿还。有能力偿还的,我与他们重新定下期约;对于贫穷的人,即使再督促,他们也不能偿还,而且越欠越多,到了一定数额就会逃亡。小小薛地,是孟尝君您的世代封地,那里的百姓是与您安危与共的。现在烧掉无用的债书,借以证明孟尝君您轻财爱民。仁义的名声不断流传,这就是我所说的收德。”
田文因为门客消费太大,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债书已烧,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笑笑,违心向冯谖道声感谢。
却说秦昭襄王后悔放走了孟尝君田文,见他能量惊人,不由心里道:“这个人被齐国重用,终究对秦国不利!”便派人四处散布流言蜚语,说孟尝君田文威名天下流传,人们只知道齐国有孟尝君,不知道有齐闵王,这田文不久就要取代齐闵王了。
流言传到齐国,齐闵王不禁心惊胆战,又见孟尝君田文势力太大,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于是收回田文的相印,罢了他的官,让他回薛地去。
门客们听说田文被罢黜,纷纷散去,只有冯谖在旁为田文驾车。还没到薛地,那里的百姓扶老携幼出来迎接,争着贡献酒食,询问起居。
田文对冯谖说:“这就是先生说的为我收德啊!”
冯谖答道:“这一点儿算得了什么?俗语说:‘狡兔三窟。’孟尝君您至少有三个能安身之地才踏实。如果您让我去秦国一趟,我一定能让您重新被秦、齐两国重用,而且增加您的俸禄。那时候,薛地、咸阳、临淄三个地方都会欢迎您。”
田文高兴地说道:“全凭先生!”
冯谖驾着车西行来到咸阳。
此时,秦国智囊、右丞相樗里疾已去世,临终前,他选定渭水南面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墓地。因为这块地方风水太好,他临终前嘻笑着说:“一百年之后,这里会有天子的宫殿夹着我的坟墓。”周围人都不敢轻视他的预言,便记载下来,让后人去检验。
冯谖拜见秦昭襄王道:“秦国百姓、客人,都想使秦国强大;齐国百姓、客人,都想使齐国强盛。秦国与齐国是当今两雄,谁更强一些谁就能得天下。”
秦昭襄王问:“先生有什么妙计能使秦国为雄而不为雌?”
冯谖说:“大王听说齐国废黜孟尝君了吗?”
秦昭襄王说:“寡人听说过。”
冯谖说:“齐国之所以在诸侯国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因为有孟尝君这样的贤才。现在齐王被谗言迷惑,把功劳当作罪过,收回他的相印。孟尝君心中一定怨恨齐国。如果乘此时,秦国重用他,那么齐国机密定会全被秦国知道。以此对付齐国,就一定能吞并它,岂止是在诸侯中称雄?大王快些派遣使者,私下去薛地迎接田文,机不可失!万一齐王悔悟,重新任用田文,那么齐、秦两国谁称雄就难说了。”
因樗里疾去世,秦昭襄王急需贤相,听到冯谖的话很高兴,当即安排十辆好车,载着百镒黄金,以丞相仪仗前去迎接田文。
前往齐国的路上,冯谖对秦国一行人说:“请让我先去通知孟尝君,让他做好准备,免得耽误使者您的时间。”秦国使者向冯谖表示感谢。
冯谖急忙赶回齐国,先去拜见齐闵王,劝道:“齐、秦两国互为雌雄,大王是知道的。得人才的国家就会称雄,失人才的就会退居第二。现在我听说秦王庆幸孟尝君被罢官,私下里派十辆好车,装着黄金百镒,聘请他为秦国丞相。如果孟尝君去了秦国,为秦国出谋划策,那么秦国就会称雄天下,齐国就很危险了。”
齐闵王听后,很着急,问道:“齐国该怎么办呢?”
冯谖说:“秦国使者很快就要到薛地了,大王趁他们还在路上,先恢复田文的相位,增加他的封地,孟尝君一定会高兴地接受。秦国使者虽然持有重金,难道田文还会同意吗?”齐闵王口上称好,心中还是不信。
齐闵王派人到边境打探,果然看到秦国车马前去薛地。探子连夜回报齐闵王。齐闵王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冯谖拿着相印,前去迎接田文,恢复他的相国之职,并增封一千户。
孟尝君田文重新为相,从前走的门客又都回来了。田文对冯谖说:“我对门客从来没有失礼,可一旦被罢相,门客们都舍我高飞。现在依赖先生您的力量使我官复原职,众位门客又都前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我呢?”
冯谖答道:“荣辱盛衰,是天地万物的常理。孟尝君您没有观察集市吗?上午人们争先恐后挤进去,晚上却又空无一人。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间本就这样,孟尝君您还奇怪什么呢?”
田文恍然大悟,真诚地说道:“多谢指教!”仍像以前那样礼待众位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