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田氏代齐
西周王朝建立后,在东方分封了齐、鲁两国,国君都是老资格的开国元勋。周分封这两国的初衷显然是要两国互相提携,共同支撑起周王朝的东半边天。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的。由于两地文化上的极大差异,两国总是合作友好的时间少,磕磕碰碰的时间多。齐地曾经是许多古老氏族部落活动的地方,最初居住的是少皋氏的一个支族,后来是虞夏的诸侯季蒯氏,再后来是殷商的诸侯逢陵氏,最后才是齐太公。这样根深蒂固的古老部落遗风,是难以彻底改造的。而鲁推行的差不多是完全意义上的周文化,这样两国间的冲突和碰撞可以说是势所必然的。
碰撞归碰撞,可两国总体而言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展着。
齐国自太公时,始封于营丘(今山东省淄博地区),不久迁都于薄姑(今山东省博兴县)后来,齐灭纪,灭谭,灭莱,向着渤海以东的方向发展。这就对鲁国形成了一种压迫。齐鲁失和,常常是齐胜鲁败,最后是鲁献地求和。
齐国的强盛,到齐桓公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自己说:“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有何以异于此乎?”(《史记·齐太公世家》)他是把自己比作“三代之王”这样的圣君了,这是诸侯专王政最鲜明的标志。
然而,齐桓公称霸近半个世纪后,也就是他去世后,齐国也就走向了衰亡和没落。桓公生前似乎已经预感到家族中的内乱,于是一度委托宋襄公为公子昭的保护人。但齐桓公又宠爱卫姬,答应立她的儿子无诡为太子。桓公在重病中的时候,“五公子各树党争立”。桓公一死,就各自举兵相攻了。桓公的丧事怎么办,谁都不去管它,“桓公尸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也就是整整两个多月没人去管死了的齐桓公,这不能不说是人间的大悲剧。桓公后姜姓齐国又延续了十余世,可是,“臣弑君”不得善终的有好几人,碌碌无为听凭家臣布弄的有好几人,君室发生内讧不能自主的有好几人,最后必然是大权旁落,被卿大夫及重臣们所左右了。
在齐国长期的权力争斗中,卿大夫的权力不断增强,国君的地位不断削弱,而田氏是这场博弈的最后胜利者。
陈完,原来是陈国第四任国君陈厉公的儿子。据说,陈完少年时代就表现出非凡的才干,不愿卷入陈国宫廷日益尖锐的斗争,而做了许多有益于民生的好事,在社会上名声很好。一次,周王朝的太史来到陈国,专门会见了这位陈公子。周太史当众说:“这个年轻人是了不起的,将来必有大作为。依我看,他可能在陈国成就大事业,如果是那样,那倒是陈国本身的大幸了。如果不能在陈国有所成就,那么,到别国去成家立业,也未必是坏事。”有人问周太史:“您能推算出他将来到
陈完(陈厉公佗之子)像
哪个国家发展最好吗?”周太史信心满满地说:“能!我看啊,到姜姓立国的那个地方最好。不过我要说明的是,他的事业的成功,我给八个字:非在其身,在其子孙。”
当时,人们对周太史的话将信将疑,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说的完全是有道理的。
陈厉公后,庄公、宣公相继即位。宣公是个荒诞不经的国君,他喜欢自己的小妾生的儿子款,心血来潮突然想立他为继承人。这就引起了太子御寇及其党羽的不满。宣公实在是利令智昏,竟不顾一切地杀了太子御寇。公子完此时已长大成人,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他与太子御寇既是兄弟,又是性情相投的好朋友。太子御寇的被杀使他很伤心,气得几天吃不下饭。这时候,有人提醒他:“公子,赶快外逃吧,不然的话会有杀身之祸。”哪里去呢?这时周太史的话在脑际突然一闪:“到姜姓立国的那个地方最好。”姜姓立国的地方,那不是齐国吗?对啊,那里地处东陲,政治开明,经济繁荣,的确是成就事业的好地方。事不宜迟,陈完当夜就打点行装,直奔齐国而去。
陈公子完到了齐国时,正是齐桓公当政的第十四个年头(前672),齐国国势如日中天。看到早闻其名的陈完到来,齐桓公和贵族懿仲都表示了极大的欢迎。齐桓公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这个年轻人说:“我可以任命你为卿。”谁都知道,卿是国君麾下的第一人,怎么可能呢?陈完是懂事的,忙下拜表示坚辞。于是,齐桓公改口说:“我知道你挺能干的,那就当我的‘工正’吧!”陈完的远祖曾当过“陶工”,即管理陶器制作的官,现在让他当“工正”,比陶器制作的面要宽一点,包括一切手工业的制作,但也靠谱,陈完比较实在,能行。于是陈完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任命。大臣懿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陈完为妻。这样陈完就在齐国落地生根了,成了当地的“田地人”。
到齐桓公往下传到第七代齐庄公时,齐国的公室已经十分衰弱。齐国原来的卿族国氏和高氏左右着国政,后来又有了栾氏。当时发生了栾氏和高氏间夺田兼室的事。此时,陈氏已更姓为田氏,田氏的宗长叫田桓子,也已经发展壮大了起来,但在栾、高的争权夺利中保持着中立。公元前532年,栾、高两氏两败俱伤而外逃鲁国后,田桓子联合鲍氏瓜分了栾、高两家的财产和奴隶。这时晏子站出来说话了:“还是把栾、高两家的财产收归公有吧!”田桓子十分乖巧地照晏子说的做了,而且把其中大部分的财产用来帮助贫困者,这样做得到了国人的支持。经过几代人的经营,“陈(田)氏始大”(《左传·昭公十一年》)。
田氏一族为了自己日后能掌权,就采取了切实的“厚民”政策,也就是改善民生的政策。齐景公二十六年(前516),齐景公在与晏子的一次交谈中,说到了“江山还能坐多久”这个最核心的问题,晏子不怕景公生气,把话挑明了说:“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这是最大的真理,人民都“歌舞之”了,他还会不胜利吗?后来连晏子在与晋大臣叔向私语中也不得不承认:“田氏有德于民,民爱之。”(《史记·齐太公世家》)受到老百姓爱戴的人,将是战无不胜的。
田氏的所谓“施”是实在的,而不是开空头支票。原来齐国有四种量器:豆、区、釜、钟,四升为豆,由豆到釜是四进位制,釜到钟是十进位制。田氏的豆、区、釜三种量器都加大了四分之一。田氏用私家的大量器借出,用公家的小量器收回,这样老百姓就平白地多获取了至少四分之一的物品。同时,田氏将山上的木料运到市场上去出售,价格与山上一个样,白白地给了买家一个运送费;将海中出产的鱼、盐和其他海产品,拿到市场上去卖,价格也不高于海边。这样,老百姓就倒向了田氏一边。
田氏家族还着重于军队建设和军事理论的研究,著名的大司马田穰苴就是一位杰出的军事理论家和实践家,有《司马穰苴兵法》存世。
而齐国国君却对民众一再加重盘剥。将百姓劳动所得的三分之二都掠去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部分让人们去养家活口,这日子可怎么过呀!齐君看百姓不满,就实施严刑峻法。谁随便乱说或乱动,就砍谁的脚。这样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大街上走着很多断足的人,使得鞋店的鞋根本卖不出去。
公元前490年,齐景公病重,让国氏和高氏立少子荼为太子,把其他公子安置到莱地。第三年,齐景公死,掌大权的国氏和高氏拥荼为国君。这时田桓子之子田乞一面与国氏和高氏相周旋,上朝时还同坐一辆车子,另一方面大力发展民间力量,与其他大夫交好,以期共同打击旧贵族。
公元前489年,田乞在酝酿成熟的基础上,联合鲍氏和诸大夫,率武装进入宫中。高氏和国氏听到消息,也率军入宫。但是田氏由于得民心,很快击败了高、国两氏。田氏又将公子阳生从国外接回,拥为新的国君,这就是悼公。两年后又杀悼公,立齐简公。
田穰苴墓。田穰苴为军事家,齐景公时为大司马,故又称“司马穰苴”。他治军严谨,与士兵同甘苦。因功勋卓著,引来小人的陷害,后被革职,抑郁而死。到了战国时期,齐威王让士大夫整理古代的《司马法》,附上穰苴兵法于其中,编成《司马穰苴兵法》一书。
到齐平公时,田氏的继承人田常改善了与所有邻国的关系,把旧贵族势力都铲平了,并将安平(今山东省淄博市东)以东至琅琊(今山东省诸城市)的大片土地划入田氏封邑。这样,“齐国之政归田常”(《史记·田世家》)。
田常死后,田襄子继承。田襄子让其兄弟、宗族之人,“尽为齐都邑大夫”。同时,“与三晋通使”,把韩、赵、魏的新兴势力作为外部依靠力量。田襄子死后,他的儿子田庄子(田白)继位。田庄子死后,他的儿子田和继位。田和是田常的曾孙,此时,“田氏始为诸侯”(《史记·齐太公世家》)。
公元前391年田和将齐康公迁到海边,让他去过“清闲”的尘世以外的生活。实际上田和已当起了国君。不久,田和托魏文侯向周天子请求列为诸侯,这当然只是一个形式。公元前386年,周安王正式册封田和为齐国诸侯,即田太公。公元前379年,齐康公死,姜氏在齐国断绝了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