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民族良心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1 属于: 百家争鸣


孔子是我们民族的良心。他的学说有人曾归结之为“仁学”。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有道理的。“仁者人也,亲亲为人。”(《礼记·中庸》)只有怀有仁心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仁”这个字本身就很有人文内涵,一个“人”字,一个“二”字,合在一起就是“仁”字。这个字告诉人们,单个的一个人无所谓“仁”,二人或二人以上的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能融洽,能友好相处,能亲亲相待,这就产生了“仁”的问题。“仁”是在群体相处之中一点点产生出来的。

孔子强调这个“仁”字,功德无量。“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颜渊》)在孔子看来,“仁”的最基本含义就是“爱人”二字。人与人能去除隔阂,能消解敌意,能友善相处,这比什么都可贵。这就是他对我们民族的最美好的馈赠,也是他的民族良心的最充分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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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

孔子不是个狭隘的种族主义者,他很希望列国都能富强起来。他看到邻国齐国是那样的富强,他打心眼里高兴。他在齐国居住了好些个年头,他盛赞齐桓公管仲的富国强兵政策。他到了卫国,看到卫国发展得不错,就与学生议论起这个国家来。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的发展要看三个方面:一是要“庶之”,就是要有众多的人口。春秋之世战争频繁,人口一直增长不起来。人是生产力中最具决定性的因素,因此他主张保护人口的增长。二是要“富之”,让国家富起来,让民众富起来,让一切能够富的人都富起来。三是“教之”。单单富还不行,要教育,让民众都知书达礼,懂得如何富和怎样才能富。孔子说的“庶之”、“富之”、“教之”那一整套强国理论,记述在《论语·子路》中。孔子当然希望自己的母国鲁国能富强起来,因为这究竟是他的生身之地啊!不过,他也愿意生活到“九夷”去,去帮助那里改变落后面貌。孔子说的这一套与管仲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点相似。孔子的思想中有管仲思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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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

孔子的“爱国”是泛化的,他“爱”的是天下“列国”,爱的是华夏文明覆盖的所有疆域。这也进一步证明中华民族的共同意识在当时“先进”、“先觉”(都是孔子当时的用语)的一些中国人中已经形成。

孔子以极大的热诚赞扬了“殷有三仁焉”(《论语·微子》)。这“三仁”以不同的方式维护了国家民族的利益。商代末年,纣王腐败之极,把一个好端端的国家拖向败亡的深渊。这时,作为忠臣的比干冒死强谏。不听,再谏,并且表白说:“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在朝廷上表白自己的赤诚和忠贞,与纣王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纣王以“剖其腹,观其心”杀死了这位大忠臣。微子也是位大忠臣,他也是“数谏不听”,知道这个纣王已是无药可救的了,但又不愿与这个昏君同流合污,就约了大师、少师一起出走了。箕子看到这样的局面,“乃佯狂为奴”,这也表示了对祖国的一种忠贞。孔子在多种场合说到了“殷有三仁”,告诉人们,不管情况是何等的恶劣,你的祖国不可背叛,要用自己认可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祖国的忠贞和热爱。

孔子所说的“殷有三仁”,三人的情况是很不相同的,对时政的态度和处置方式也很不相同,把他们同视为“仁”,后人多有不解。而钱穆先生解释道:“孔子有‘杀身以成仁’之说,然仁不在死,三人之仁,非指其去与奴与死。以其能忧乱、求欲安民,而谓之仁。” 钱先生说的是对的,仁者的本真处在于“忧乱”、“安民”,从这样的视角看,比干、微子、箕子三人都可说是“仁人”了。

孔子把人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是最注重人本的。有一次,孔子家的房着火了,孔子急匆匆赶回家,第一句就问“伤人乎”,压根儿“不问马”(《论语·乡党》)。照当时的规矩,马房是养马的地方,也是搁置马车的地方。他一不问马,二不问马车,只问“伤人乎”,说明他把人看得比车和马重得多。另外,在有人要他对齐桓公的霸业作出评价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人也。”什么意思呢?在他看来,管仲和齐桓公发展了齐国的经济,实现了齐国的强盛,这是对民众有好处的事。再说,齐桓公在争霸中,“不以兵车”,而是通过“盟会”的和平方式协调解决问题,这样大大减少了士兵和百姓的伤亡,孔子认为齐桓公做的的确是“人”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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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子像

孔子很希望社会和谐发展。他的一句十分有名的话是:“礼之用,和为贵。”不只上层贵族与下层民众之间要和谐,就是民众与民众之间也要和谐,族与族之间、列国与列国之间都要和谐。“和”不是做表面文章,而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力主“和而不同”,反对“同而不和”。人与人之间,族与族之间,列国与列国之间,总是有不同的,这不可怕,应该求其“大同”,存其“小异”,在“不同”之中求“同”,这就要求有宽广的胸怀。

孔子很希望人与人之间能赤诚相待。他主张:“泛爱众,而亲仁。”(《论语·里仁》)爱人不是一句空话,他要求人们从爱自己的亲人做起,如果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去爱,那怎么可能要求他去爱他人呢?除了爱亲人外,还要爱身边的人,爱与自己偶遇的人,也就是爱陌生人,爱一切的人,这才叫“泛爱众”。大爱无疆,孔子提倡的是一种人间大爱。

孔子很希望社会的弱势群体能得到切实的救助。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孔子嗤之以鼻。他要求人人有救助之心。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不在于出了多少力,而在于你尽力了没有。“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论语·季氏》)齐景公是个昏君,是个“无德”之君,当时在他管辖下的民众吃不饱、穿不暖、出行无车,可是,这个国君却在那里藏有那么多马,供他玩乐,这种人,死了谁还会记得他呢?

可以说,孔子是古代慈善的第一人。他有一次回故乡,故乡有一个平时不怎么熟的朋友病逝了,家中穷得很,没法出殡。正当全家人围着尸体团团转时,孔子亲自到这个朋友的家中。他问候了死者的亲友,向死者行了磕头大礼。然后就为丧家料理起丧事来,从死者穿的衣衫到棺材,到丧仪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他出。办完朋友的丧事,他就默不作声地走了。这件事就记在《论语·乡党》中,用的话是“朋友死,无所归,于我殡”。说得很坦然,好像这就是他的分内事。孔子一生都不是个富有者,可是为了救助贫弱,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这就是可贵的慈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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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图》(明代)

儒、佛、道三教有诸多共识,尤其都重于仁,由此渐而趋于融汇调和,融汇调和的一大表现在于三教都讲述《论语》,用自己的观点注解《论语》,其根源在于能为各学派认同的孔子的“仁学”。有学者在对唐代“三教讲论”具体考察(罗香林《唐代三教讲论考》)后指出,三教归一之旨,在唐代“久已普遍朝野”。“三教讲论”导致了学者以释道义理解释儒家经义,从而促进了儒家思想的发展。后世也出现了多种“三教图”,正反映了唐宋之后“三教合一”思想的呼唤。

有人总以为孔子是不谈物质上的富足的。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样的。其实,他的“仁民”政策,说白了就是一种“富民”政策。他说:“所重:民食、丧、祭。”(《论语·曰》)国家重点要办的就是这样三件大事:一是让民众有所食;二是让民众安安心心地办好丧事;三是让民众能有财力祭祀祖宗。孔子是那样的体察民情,老百姓追求的不就是这三大件大事吗?当子贡问他如何“为政”时,孔子的回答是“足兵、足食”,足兵是为了强盛,足食是为了富民。当子贡问这两件事哪个更重要时,孔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足食”。民以食为天的思想就是从“足食”观中演绎出来的。

有一个故事:鲁哀公一次问孔子的学生有若:“这些年老是闹灾荒,饥民遍地,国库里的收入也不足,你看该怎么办啊?”有若回答说:“为何不减轻一点税赋呢?现在是收‘什二税’,何不恢复到古代的‘什一税’呢?”鲁哀公摇着头说:“我现在收‘什二税’还感到不足,你要我收‘什一税’不是更不足了吗?”这时,有若说了一段极为有名的话:“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论语·颜渊》)很明确,一个国家的治理,关键在于“百姓足”,人民吃饱穿暖了,什么事都解决了。在孔门弟子中,大家公认的从容貌到思想最相似于孔子的是有若。有若的这段话是体现了孔子的重民、富民思想的。

还有一个故事:孔子认为,当时各国统治者对民众的过度搜刮,是造成民众贫困不堪的根本原因。从“富民”和“足食”的观念出发,他坚决主张“敛从其薄”,从国家的层面上减轻民众的负担。鲁哀公十一年(前484),鲁国执政季康子对正在充当他的幕僚的冉有说,“欲以田赋”,也就是增加对农民的田税剥削,要冉有征求一下“国老”孔子的意见,孔子明确表示反对。也许是冉有出于私利的考量吧,冉有没有去劝阻。为此,孔子大为恼火,《论语·先进》是这样记述的:“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在孔门的十大弟子中,冉有位列“政事”之首,这是孔子认同了的,可是,不管哪个弟子,当他违背了孔子的“富民”、“足食”理念时,他是会毫不客气地动员广大弟子“鸣鼓而攻之”的。

孔子的确是中华民族的良心。他的仁爱精神,他的富民理念,他的“庶之、富之、教之”的治国方略,永远是我们民族文化宝库中的珍宝。

近世以来,人们对“仁学”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徐复观先生认为,仁学的内核是忧患意识,这也是“中国文化精神”的内核。他说:“忧患心理的形成,乃是从当事者对吉凶成败的深思熟虑而来的远见,在这种远见中,主要发现了吉凶成败与当事者行为的密切关系,及当事者在行为上所应负的责任。” 这种把孔子的“仁者爱人”与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情怀串联起来考量的研究,应当说还是很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