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惶恐与密谋
惶恐不安的胡惟庸隐隐感觉朱元璋要对自己下手。“英雄行险道”条幅后面的密室。陈宁、涂节向他表明了心迹,三人密谋起事,以从险境中求生。胡惟庸宴请陆仲亨、费聚两位侯爷,赠重金让他俩去联络部属。陈宁负责策反锦衣卫指挥毛骧,适逢其生日,备厚礼前去贺寿。
逍遥宫事发,党羽赵乾、韦皓被诛杀和流放,令胡惟庸心里非常郁闷。幸亏自己棋高一着,叫李佑躲到临濠去,才没有把火烧到身上来。通过这一事件,胡惟庸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与朱元璋的长达六七年的蜜月已经完结。种种迹象表明,这位诡异莫测的皇上,在那帮功臣宿将的撺掇下,已经准备选择适当的时机对自己下手了。
焦急与恐惧俱来,他在书房里像笼中的困兽般不安地踱来踱去。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书房外的游廊上。鸟笼里的画眉见主人这会儿还未来喂食,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头用链子拴在花架上的虎皮鹦鹉也不停地说着:“丞相,开饭啦!丞相,开饭啦!”
鸟儿们的聒噪更使心烦的胡惟庸火冒三丈。
“该死的畜生,我让你们叫!”胡惟庸冲到游廊上,摘下画眉鸟笼往地下摔去,还狠狠地跺上一脚。他又去拉拴鹦鹉的铁链,鹦鹉知大祸临头,“扑哧哧”高高飞起躲开了。
受伤的画眉犹自在破鸟笼里惨叫不停,一个家人恐惹相爷生气,赶忙将摔破的鸟笼拿走。
胡惟庸气咻咻地回到书房里,相府总管小心地进来回事:“启禀相爷,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来了。”
陈宁和涂节是他最信得过的心腹,他俩随着总管进了书房。
胡惟庸警惕地问:“你们从哪里进府的?”
陈宁道:“相爷放心,我们是从后花园绕进来的,没有人看见。”
“此地不宜说话,请随我来。”
胡惟庸领着两人走进与书房相邻的起居室。起居室里挂有一些名人字画,他自己手书的那幅“英雄行险道”的中堂也挂在这里。他掀起这幅中堂,按了一下机关,字幅后面的墙体竟慢慢移动,露出通往密室的暗门。三个人钻进门内,墙体重又慢慢复原,丝毫不露痕迹。
胡惟庸领着陈宁、涂节在暗门内摸索着走下数级阶梯,拐了一个弯方才进入一间极为隐蔽的地下室。这间密室陈设简单,仅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上挂有照明的油灯。也挂有出鞘的刀剑和黑乎乎的毒药瓶,这些东西的作用不言自明:若大事不济,锦衣卫进相府来缉拿他,他可以从容躲入密室自寻了断,免受“寸磔”之苦。
陈宁是朱元璋从一个小文书提拔上来,最终成为二品大员的。朱元璋也曾因惜才赦免了陈宁的死罪,将他从“冬尽将决”的死刑台上拉下来。陈宁担任过司农卿、山西行省参政、中书省参知政事等要职。他初名陈亮,朱元璋赐他改名宁,可见对他非常赏识。他是贯彻朱元璋的“严刑峻法”最得力的人。在苏州有“陈烙铁”之称。后来他的严酷过了头,连劝谏他的儿子孟麟都被他打死。恰巧朱元璋是个最疼爱儿女的人,闻知此事,深为反感地说:“陈宁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何况君父呢!”这话传到陈宁耳中,他十分恐惧,因而与心怀异志的胡惟庸一拍即合,上了贼船。
胡惟庸的这间密室陈宁他们以前从没有来过,他俩四周浏览一番,不禁叹服丞相准备的缜密。
他们在椅子上坐定,渐渐习惯了密室的幽暗,陈宁问道:“相爷叫我们来,有何事吩咐?”
胡惟庸说:“目前李善长旧邸事发,皇上降旨斩了户部主事赵乾,流徙了刑部侍郎韦皓等人,幸未继续追究李佑和本相的责任。此案是燕王一手操办的,别看燕王年纪轻轻,他的为人行事和皇上一样诡谲莫测。他一定拷问了赵、韦两人和我等的关系。现赵乾已死,韦皓流徙中都,看管很严,无法见到人,也不知他们到底招了些什么?”
陈宁道:“燕王是用御史台名义去查抄抓人的,可我们御史台根本不知内情,只去了几个值日的都事。人抓到大理寺后,审讯也未让御史台参与。那几天燕王黑着脸厮守在大理寺,谁敢往那里闯?”
涂节插话说:“不过相爷尽可放心,燕王即使怀疑赵乾、韦皓是我们的人,也无法从他们口里挖到什么东西。时候未到,相爷没布置他们做什么事,他们能知道什么机密?”
“我估计皇上杀赵乾意在敲山震虎,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慌乱而有什么动作。幸亏丞相沉得住气。”陈宁分析说,“燕王虽然年轻,但其诡诈不在皇上之下,我们须小心对付。”
胡惟庸冷静地说:“燕王尚不足虑,关键是皇上。李善长追随皇上二十余年,真是把他看到骨子里去了。他说皇上一生,无时不在谋算别人。天下未定时是谋算他的对手,结果令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明玉珍,一个个枭雄都败在他的手下。群雄争霸,这无可厚非。但瓜州渡凿沉帝舟,溺杀韩林儿及其后妃,足见其手段之毒辣。登基以后,他一门心思谋算对付的就是手下的臣子。李善长被迫告病致仕,又借本相之手除去了刘伯温,只有一贯对他恭顺的徐达没事,还整年在外戍边,不让参与朝政。老夫得邀圣宠,独相六七年之久,实缘于皇上对功臣们的忌惮。不过看来我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这几个月皇上连发两道诏书:一是命臣民言事者实封直达御前,一是各地州府奏事毋需关白中书省。二位大人对他这些举措有什么看法?”
“哼,这摆明是对中书省对相爷的不信任。这样的诏书一发,那帮对相爷有积怨的人必然争相谤劾,以邀圣宠。然后皇上就可以借某件事大做文章,以为罢黜相爷的借口,甚至……”陈宁欲言又止,大概意识到那话不甚吉利。
涂节附和道:“是啊,卸磨杀驴是皇上一贯的伎俩,相爷必须预为防范啊!”
“防范?本相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这京城里统领兵马的大都督是皇上的外甥,加上那班横行无忌的锦衣卫,皇上要杀我,除了引颈就戮,我还有什么办法?”胡惟庸故意装得可怜巴巴的。
陈宁不以为然地说:“下官素来佩服相爷临危不惧、处乱不惊的气魄,今日何出此颓唐之言?莫道我辈身居要津,尚有一定权柄可以利用,就是那些山野草寇,在斧钺交颈之际他也要拼死一搏,哪有引颈就戮的道理?”
“是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涂节也跟着说,“我等位列公卿,手下也有一班人,就那么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皇上一贯心狠手辣,从杀赵乾开了头,他要找茬杀我们还不容易?什么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弄权误国,哪条他都可判你死罪!照我说,反正是个死,还不如咱们早点动手,兴许还有个活路。”
听他俩这样说,胡惟庸心里笃定了。他说:“二位大人既已表明心迹,本相也实对你们说了吧。时至今日,我等已别无出路,只有密谋起事,推翻朱明王朝。他朱元璋羽翼丰满之后可以溺杀韩林儿自行称帝,现在各部及州府多是我们的人,难道我胡某就不能取而代之?”
陈宁、涂节不约而同地表忠道:“我二人一定拥戴丞相改朝换代,荣登大宝。”
“若得二位大人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当以天下共享之。”胡惟庸也信誓旦旦。
“谢丞相!我想此事丞相早已深思熟虑,不知有何定鼎之计。”陈宁问。
“想得天下光靠我辈文人不行,必须要有兵马。朱元璋这几年想尽办法解除他手下将领的兵权,弄得那班侯爷们人人自危,怨声载道。像平凉侯费聚、吉安侯陆仲亨他们就经常到相府来喝酒泄愤。这些侯爷若许事成后任其掌握兵权,不难为我用命。还有一些将领因过失被谪贬,如陕西指挥使胡德济等,亦可联系以为外援。另外,明州卫指挥林贤是我外甥,卫所兵力虽少,但他们久与海上倭人周旋,令其下海招倭,许以财帛,不出三日即可抵达京城。”
陈宁点头说:“外援不可不备,然一旦举事,远水难救近火。我以为最好能于京城诸卫中策反一支队伍。届时矫旨宫中内变,令其率兵杀入皇宫之内,大事即可成矣。我目前在中书省翻阅天下军马籍,见现辖京城诸卫都督指挥中多有定远老乡,如现掌管锦衣卫的都督佥事毛骧即是。相爷是否认识此人?”
“认识。毛骧是毛骐的儿子,毛骐与李善长同乡里,朱元璋从濠州引兵至定远,毛骐时为县丞,他挟县令出降,因此为朱元璋器重,委以文书机密重任。后毛骐病逝军中,毛骧因父功得典亲军,后因战功升至都督佥事。此人性贪婪,曾因抄犯官家财时私匿珠宝奇珍被言官参劾。当时本相以其位居机要,曾曲意维护之。陈大人可以乡里之情接近他,然后投其所好,多许金帛。若得此人为内应,锦衣卫的动向均为我所掌握,必要时他还可率部倒戈,则大事不难成矣。”
陈宁道:“谨遵丞相吩咐,吾当尽快与之联络。只是多许金帛之事……”
胡惟庸知他二人并不宽裕,而自己却早有准备。他说:“陈大人勿虑。二位大人离府时,本相命管家以金锭充实车座,估计不下万金,以为二位大人活动之资。为图大事,本相财帛在所不惜,然而最紧要者是千万不能泄密。一旦被人发觉,你我九族皆灭矣!”
陈宁和涂节齐声说:“丞相请放心,我等一定谨慎从事。”
他俩在夜色掩护下上了停在后花园外的轿车。放下车帘,二人不约而同地掀开车座看看,果然里面塞满了明晃晃的金条。
与此同时,胡惟庸加紧了笼络侯爷们的活动。这天,他在相府花园的阁楼上设宴招待吉安侯陆仲亨和平凉侯费聚。
明初武臣们的地位很高,徐达、李文忠、邓愈、冯胜等公爵的岁禄均在三千石以上,侯爷们岁禄一般为一千五百石,而当时文官中的一品丞相岁禄仅八百石。所以即使胡惟庸这样的当朝宰相,对赋闲在家的侯爷也要尊敬三分。至于他另有其他目的,自然更加殷勤伺候了。
席间丰盛的珍馐美味,上等的御用美酒,胡丞相得体的奉承话语,不用多久,两位侯爷就醺醺微醉了。这时胡惟庸开始挑起他们的牢骚。
“二位侯爷,近来边关多事,北有残元骚扰,南有云贵洞蛮蠢动,皇上没有派你们出去统兵征伐的意思?”
“说起这事就来气。”陆仲亨狠狠撕下一条鸡腿说,“哼,现在皇上信任的是沐英、蓝玉那班年轻将领,有仗打就派他们统兵出征,怕是嫌我们老迈无能了。”
“嫌我们老了就干脆让我们在家享享清福嘛,大热天他偏要我们跟信国公汤和到临清那鬼地方去练兵。我们这老胳膊老腿还练个什么劲?”费聚附和说。
胡惟庸打哈哈说:“皇上大概是怕平凉侯老待在家里,三妻四妾缠着耗费了身子骨。上次本相送侯爷两名妙龄女子就受到了皇上的申斥,说我助长了侯爷的淫逸之风。”
这话把费聚的心头之火“窜”地一下点着了:“他自己占着后宫三千佳丽,光是有名份的妃子就有十五六个,给他养了四十多位皇子公主。我们出生入死地跟他打天下,纳两个女子就算淫逸之风,真他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胡惟庸连忙喝令服侍他们的家人退下。待家人走后,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二位侯爷说话可要小心啊,皇上的耳目无孔不入,连我这些家人中都不知有没有皇上派来的奸细。平凉侯这些话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犯了大不敬罪?”
费聚叹口气说:“唉!早知落得这样窝囊,当年何必跟他干?我父子自己拉个山头,兴许也把江山打下来了。一样的南面称王,一样的三宫六苑,好不快活!”
见费聚发火,胡惟庸暗自得意,但他还要往火上浇油:“实对二位侯爷说了吧,你们的诸多不法事,比如嫖娼纳妓,强占民田,还有吉安侯在临清犯事被缚送京都,当时皇上赦免了你,现在都要拿来算总账。甚至本相请二位侯爷喝酒也被安上个朋比为奸图谋不轨的罪名。”
二人顿时紧张起来,问道:“相爷是如何知道的?”
“皇上派人监视我,本相自然也要收买宫人打探他的一举一动。”胡惟庸从容说道,“我的内线曾听到皇上在宫中与太子、燕王这样议论你们。皇上准备惩处一批他看不顺眼的将领,除了你们俩还有延安侯唐胜宗、南雄侯赵庸等侯爷,你们还记得洪武八年他找个茬赐死德庆侯廖永忠的事吗?”
陆仲亨又紧张又气愤地说:“他娘的!我们帮他打下了江山,现在却来收拾我们了!你们读书人那句顺口溜怎么讲?什么飞鸟、兔子什么狗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代的开国皇帝都是这么干的。秦皇杀白起,汉高祖诛韩信、陈郗、彭越,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算是最仁慈的了。皇上自打登基起就在处心积虑褫夺你们的兵权,看来现在要一个个收拾你们了。李善长是我朝第一功臣,被迫告病致仕;刘伯温是怎么死的你们也应该能猜到一些;徐达看似得宠,其实皇上最忌惮的是他,现在再也不让他带兵征战。连这几位开国元勋都落得如此下场,何况你们这些车前马后的小侯爷呢?”
胡惟庸的这番话更加激起两位莽侯爷的气愤,脾气火暴的费聚按捺不住跳了起来:“朱重八真不是东西,惹火了老子反了他娘的!”
陆仲亨也响应道:“对,我们总不能坐等他整死啊!”
胡惟庸见火候到了,遂向他们摊牌说:“不瞒二位侯爷,我胡惟庸多年来深受皇上宠信,李善长致仕后让我独相六七年之久。我按照皇上的旨意把他想整的人都整够了,如今他却干起了卸磨杀驴的勾当,要拿我开刀了。连请你们二位侯爷喝喝酒都成了我的罪名之一。看来他这个暴君是没法服侍下去了。我已联系了好几位大臣,还有各地的封疆大吏,准备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若得二位侯爷加盟。事成之后,这大都督府统领天下兵马的大权就是二位的。我不会像他那样朱家独霸天下,我要论功行赏,大封异姓王,那时二位侯爷就成王爷了。”
陆仲亨、费聚二人相视一顾,下了决心。
费聚抱拳说:“我等愿追随丞相。”
陆仲亨接着说:“执鞭随镫,万死不辞!”
见此情形,胡惟庸极为兴奋:“好!此事极为机密,二位侯爷千万不能在人前提及。当务之急是前往各地广招兵马。二位可与仍在领兵的部属联络,许以金帛和高官厚禄,若得一二名指挥、千户率部反水,本相在京城自有内应。届时义旗一举,何愁大事不成?”
费聚道:“我们的部属虽然有的仍在各地都司卫所任职,但调动兵马需中书省及大都督府的用宝金符及大内的走马符牌,丞相须预为准备。”
“二位侯爷放心,这难不倒本相。用宝金符及走马符牌中书省均存有样本,届时仿铸一套,还怕哄不过那些都司卫所的昏庸之辈?”胡惟庸道,“今日二位侯爷均是骑马来的吧,我已令管家于鞍辔腹带中暗置千两黄金,以为二位联络部属广招兵马之需。”
侯爷们见有金子,自然笑逐颜开。陆仲亨道:“难得丞相如此用心,我等必将尽心竭力,共偕大事。”
胡惟庸再三叮嘱道:“此事只有我等三人知道,我胡惟庸即使事情败露,也不会供出二位侯爷,也请二位切勿泄露给任何人。”
陆仲亨说:“这个自然,丞相勿虑。”
胡惟庸亲自为二位侯爷斟酒:“来,干了这一杯,预祝大事成功!”
“干!”
陈宁接受了策反锦衣卫都督佥事毛骧的任务,这几天在家里冥思苦想如何接近他。他在翻阅天下军马籍时只注意他是定远老乡,未留心其年岁。这两天他派到毛骧家探听其动向的人说,毛都督正在筹办他的四十岁寿辰。陈宁闻讯暗自欣喜:接近毛骧的机会来了!
婚庆寿诞是接收贺礼敛集钱财的好机会,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毛骧四十寿诞这一天,平日冷清的府内骤然热闹起来。府内布置了寿堂喜幛,还雇了一班鼓乐吹吹打打营造喜庆气氛。家人们在大门外燃起了鞭炮。毛骧亲自在厅堂外迎接前来赴寿宴的客人。因为他官职不高,来客多是一班指挥、千户之类的武官同僚。他们多是骑马来的,因此府门外拴了十来匹马。
这时,在一片喝道声中,一辆饰有金色螭绣带的八人抬官轿停在了府门前,轿旁跟着一群随从侍卫。显然是有一位显要官员前来庆寿。管家连忙跑进去向毛骧禀报。
“大人,府前来了一位乘一二品官轿的客人,是不是胡相爷来了,大人快去迎接。”
“胡说,胡相爷日理万机。哪会降尊纡贵来给我一小小佥事祝寿?”
“那会是哪位大人呢?您快去府门口迎接吧。”
毛骧不敢怠慢,忙三步并两步跑到府门前,果见一辆二品大官轿停在那里。他连忙亲自上前打起轿帘。见下来的是左御史大人陈宁,他受宠若惊地拜见道:“卑职不知御史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陈宁满面笑容:“哪里,哪里!下官是来给毛都督拜寿的,怎敢劳动寿星公亲来迎接呢?”
“毛骧官卑职小,御史大人光临茅舍,是我莫大的荣耀啊!大人请进。”
毛骧将陈宁请进厅堂上坐。陈宁吩咐道:“来人,将下官的寿礼抬上来。”
随从们旋即抬上四大盒礼物:一盒是用红绸扎好的金锭银锭各四锭,一盒是上等绫绸四匹,一盒是珊瑚、珍珠、宝石;一盒是宫廷出产的寿桃食品。礼物的丰厚贵重,使周围观看的人发出一阵赞叹声。
陈宁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毛骧连连称谢道:“毛骧何德何能,敢蒙大人如此厚赐?礼太重了,太重了!”
“哎,快别这么说。你我是定远老乡,令尊当年深得皇上信任,他对我这个老乡也颇多照顾提携。所以下官听说今日是你四十岁寿辰,也聊备薄礼前来祝贺。”
“原来还有家父这点渊源,我道大人怎能记得起我这小字辈呢?”
“哪里,哪里!同朝为官,无分职位大小高低,都应相互提携,同舟共济。说不定老夫什么时候也用得着贤侄帮忙呢!”陈宁倚老卖老,顺势和他拉上了叔侄关系。毛骧也巴不得和他这样的大人物套上磁,连声道:“世伯有用得着小侄的时候,只需您吩咐一声,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毛府管家前来禀报酒席齐备,是否马上开席。
“开席。”毛骧道,“请世伯首席上坐。请!”
陈宁谦让道:“贤侄还有这么多亲戚朋友,老夫忝居上席,不太好吧!”
“不瞒世伯,来的这些贺客,多是我的同辈或下属,至多四五品官。世伯无论官阶资历均属至尊,哪有不居首席之理?”
“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