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贪财好色落陷阱
汪广洋被杀顿使胡惟庸、陈宁紧张起来。他们不惜奴颜婢膝称臣致书元主求援。陈宁在妓院中找到锦衣卫都督毛骧,为其支付嫖资,并以他隐匿犯官珠宝监守自盗之罪讹之,逼他上了贼船,答应收买亲信卫士和亡命之徒参与叛乱。
马皇后缠绵病榻已有一些日子了,朱元璋挂念她的病情,只要处理完政事有点空暇时间就到坤宁宫来看望她。
听到内侍传呼:“皇上驾到!”马皇后挣扎着要从病榻上起来迎驾,朱元璋忙阻止她说:“别起来了,就歪在榻上和朕说说话儿吧。这几天身体好些了吗?”
马皇后咳嗽了两声后说:“还是老样子,时不时有些胸闷、咳嗽。臣妾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陛下不必挂念。”
朱元璋皱起眉头说:“既不是大毛病,怎么老不见好呢?这些御医如此无能,他们不想要命了?”
马皇后连忙说:“陛下千万别责怪御医,他们每天都进宫来为臣妾诊脉,已极尽臣子之道。陛下若因此而处罚他们,臣妾更会于心不安,病也会益发难以痊愈了。”
“朕身为一国之君,就不信倾天下之财力,会治不好朕的皇后?”
马皇后叹口气道:“人之生死,自由天定。臣妾跟随陛下由布衣而至定鼎天下,虽死亦不足惜矣!时光飞逝,陛下登基至今已整整十二年,陛下为国事日夜操劳,眼看须发皆白。幸得皇儿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依臣妾之见,陛下不必像过去那样事必躬亲,宵衣旰食,还是要注意保养圣体才好。”
朱元璋道:“皇后所言极是,朕现已将批阅奏章、巡视省部等日常事务交付太子。棣儿也可做朕的帮手,调查处理一些大案。但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奸佞未除,宵小蠢动,因此朕也未敢稍有懈怠。”
“听说陛下又将右丞相汪广洋贬谪到海南去了。既如此,当初何必将其赦回呢?汪广洋颇有文才,文人是最顾面子的,如此打击叫他如何承受?”马皇后素来维护老臣,她又关心起汪广洋的事来。
朱元璋向她解释道:“胡惟庸独相数年,日益恣肆无状,百官多有怨言。朕原想让汪广洋回中书省对其有所制约,谁知他不仅无所作为,有些事还与胡惟庸沆瀣一气,刘伯温之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年在江西,朱文正不也是在他包庇和纵容下犯事的吗?身为辅臣,尸位素餐,整日流连风月,不能为主上分忧,要他何用?”他越说越生气。
“提起文正之事,臣妾心甚恻然。当年陛下起兵,皇嫂王氏携文正来归,妾怜其幼年丧父,将他视为己出。及长大后文正跟随陛下征战,屡立大功。他镇守江西时,念及妾身抚养之恩,还要接我去游滕王阁。谁知后来竟落个那样的下场!”马皇后越说越带哽咽之声。
朱元璋警惕地说:“皇后是否因此事对朕有所不满?试想当时正值与陈友谅的战事紧张时刻,若诸将均像朱文正那样恃功自傲,甚至心怀异志,与敌人勾勾搭搭,朕不予惩处,何以服众?朕将他安置在桐城,意欲令其反省自己的过错,杀杀他的傲气。谁知他脾气狂暴,也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死了。”
马皇后拭去眼角的泪水,叹口气道:“唉!已经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不过臣妾常听陛下说起,汪广洋在山东和江西任职时廉明持重,甚有德政。文正生性刚拗,且其身为大都督,手握重兵,又是陛下至亲,汪广洋虽任参知政事,在他面前与幕僚无异。所以说他曲庇文正有些说不过去。”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嗯!此事朕似有些操之过急。汪广洋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马皇后一听此言甚为惊吓:“怎么?陛下还要杀他?”
朱元璋忙用话掩饰:“皇后放心,朕自会妥善处理此事。内侍,宣燕王来乾清宫。”
“遵旨。”
朱元璋回到乾清宫,燕王不久就应召到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朱元璋急急地说:“棣儿,赐汪广洋自裁的谕旨颁了没有?朕考虑再三,仍宜赦其不死。”
“启禀父皇,锦衣卫奉旨连夜乘巡江快船追赶汪广洋,至太平江面将其截获,汪广洋已奉旨自裁。”燕王没想到父皇的主意有变,但他仍镇定自若地如实回奏。
“啊,是这样也就罢了。”朱元璋自我宽解地说,“汪广洋并非无罪,只是朕不愿令你母后病中为此伤感。他既已自裁,你去对你母后说明汪广洋是自己羞愧自尽,并叫地方有司将其运回京城厚葬,不得籍没其家产。”
“儿臣遵旨。”燕王又禀奏道,“汪广洋在江上自裁后,他身边一小妾竟然从死,刎颈自戕而亡。”
“这小妾多大年纪?”
“大约二十岁左右。”
“这倒是个烈女子,汪广洋九泉之下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伴,也不会寂寞了。”朱元璋唏嘘感叹一番,“棣儿,令有司查明此女身份,朕意欲予以旌表。”
燕王道:“父皇圣明,儿臣遵旨。”
朱元璋毕竟是个铁石心肠的硬汉,不会沉浸在这意外的伤感中。他定了定神说:“汪广洋一死,胡惟庸必然紧张起来,加快其谋逆活动。这段时间,对其党羽要严密监视,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向朕禀报。”
燕王道:“父皇,值此非常时期,儿臣以为父皇要饬令大都督府对京郊诸卫所的情况严密注意,防止逆党的策反活动。父皇曾说过,只要有一两名指挥、千户从逆,率兵占领皇宫,则君国危在旦夕,我等皆成阶下之囚!”
“嗯,朕明日即召见文忠,商议此事。”
这几天,平凉侯费聚在家里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自从胡惟庸在他坐骑鞍辔腹带中塞了千两黄金带回家之后,他拿那些黄灿灿的金条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敢交给妻妾们收藏,自己又没个好的藏处,揣在身上太沉甸,藏在马厩里又怕被马夫们发现。后来他终于乘家人不备把它们埋在花园的一个僻静角落里。才稍稍安下心来,但仍然担心他家的猫儿狗儿哪天不小心给刨出来。
这天,吉安侯差人过府请他去喝酒赏梅。他很奇怪这陆仲亨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对那些红梅白梅评头论足。难道胡惟庸给的那些金子没有一点令他不安?
喝过几杯酒,陆仲亨见他神情郁郁,故意问他道:“老哥,最近有没有到外面去消遣啊?”
费聚没好气地回话:“哼,老子戎马一生,封侯拜将,风光倒是挺风光的,可每年这一千五百石俸禄,养了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哪有多余的银子到外面去消遣?”
“老哥,你别跟我哭穷装蒜。”陆仲亨压低声音说,“上次胡惟庸给我们的金子你也花完了?”
接下来的谈话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低声耳语。毕竟这是让别人听见了要掉脑袋的机密。
“那些金子哪敢花?”费聚说,“胡惟庸不是让我们去下面活动和收兵买马的么?”
“嗨,我的憨侯爷!你还把这事当真啊?皇上耳目多灵,我们别说去下面收兵买马,就是和过去的部属们叙叙旧喝喝酒,马上就有小报告到他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轻则挨一顿申斥,重则问你一个‘联络旧部,图谋不轨’之罪!”
“啊,这么凶险!那我们得赶紧把金子退还胡惟庸去,省得将来抄出来成了勾结逆党的罪证。”
“你道胡惟庸那小子的贼船那么好上?你退给他金子说不想干了,他难道不害怕你去举劾他?他不差人杀了你灭口才怪呢?”
“嗨,就怪那天灌多了黄汤!”费聚捶胸顿足,“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就这么跟他耗着,哪儿也不去。胡惟庸不是说过吗,即使事情败露他也不会供出我俩。供出我们来只会增加他的罪。”
费聚问道:“那这些金子如何处理?搁在家里危险啊。”
“花呀!你不是缺钱花吗?把它们花掉不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去处,那里的小娘儿们一个个才十七八岁,白白嫩嫩的,你塞上一根金条,包管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在那里喝上三天花酒,连家都不想回。”
“真有那样的好地方?”好色的费聚心动了。
陆仲亨怂恿道:“走!在家里喝闷酒多没意思,揣上块金子,我们老哥俩秦淮河潇洒潇洒去。”
以后的日子,这两位过去驰骋沙场的老将就经常出没在秦淮河畔的“书寓”里,花船上,搂着与他们孙女辈年岁相当的雏妓们恣意行乐,忘乎所以,直到把他们腰里揣的金子花光。
汪广洋被谪贬海南,后又被锦衣卫追杀于江上之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其中又有绝色女子自杀殉死的情节,使故事增添了凄艳浪漫的色彩,更为人们津津乐道。御史大夫陈宁得知此事后,立即潜入丞相府,与胡惟庸在密室中会晤。
“相爷,皇上原来把汪广洋谪贬海南,昨日又派锦衣卫追杀了他,相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刚一落座,陈宁就急急地问胡惟庸。
胡惟庸道:“汪广洋回中书省后,本相不与其合作,令他在这一两年内毫无建树,整日寄情风月,难免为人所弹劾。但这仍不足成为杀他的理由,我怀疑另有别的事情触怒了皇上。总之这不是个好兆头,皇上连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都要杀,还会放过你我吗?”
陈宁顿时紧张起来:“如此看来事已急矣!我们必须加紧行动,抢在他们出手之前举事。不知吉安侯他们下去联络兵马有无着落?”
“哼,这两个混账侯爷,说话时气壮如牛,真要他行动却胆小如鼠。他们得了本相给的金银,就成天到秦淮妓馆中厮混去了。”胡惟庸气呼呼地说。
陈宁焦急地说:“他俩靠不住,我们必须自己立即动手才行。”
“陈大人勿慌。本相已派人去明州卫,叫林贤速即下海招倭,期于十日后由杭州湾登陆直扑京都。许以事成之后,任倭人在应天城内掳掠三日。只是届时我们在京城内必须做好接应准备。”
陈宁道:“日前毛骧四十寿辰,我以同乡身份备礼往贺。那些前来祝寿的多为官职卑微者,我这御史大夫亲临使他受宠若惊。据我所知,此人不仅贪财,尤为好色,经常流连秦淮妓馆,仗着自己的身份吃霸王鸡。只要他有此嗜好,就不难入我彀中了。”
胡惟庸不满陈宁慢条斯理的作派,皱眉说:“事已迫在眉睫,你要不惜金帛在近日将此人拉过来。一定要在宫廷卫队中收买一批人以为内应。否则纵使有外援也打不进宫里去,朱元璋可以任意调动兵马消灭我们。”
“是,我一定在这两天把毛骧拉过来,听从丞相指挥。”
胡惟庸又想起了另一件大事,他说:“我们要改朝换代,要争取朱氏以外其他开国勋臣的支持。徐达不可指望,李善长因罢相对皇上素有积怨,且由于本相是他举荐入中书省的,一旦举事朱元璋绝饶不过他,我们要逼迫他就范。”
陈宁出主意道:“丞相可令其弟太仆寺丞李存义去游说他,对其晓以利害。只要他点一点头,届时我们将他推出,传檄天下,历数朱元璋杀戮功臣、私分天下等罪恶,可令百官臣服。”
“嗯。此事就这么办。另有一事也须未雨绸缪。现元嗣君屯兵塞外,若我举事后,现在北平的徐达和秦晋二王可能起北方诸都司精锐之师南下勤王。此时,必需元军大举犯边,牵制住他们。请陈大人以我俩的名义拟一封致元嗣君的密信,约其同时策应举兵。”
陈宁不由佩服胡惟庸老谋深算,想得周到。他说:“此举实有必要,否则我们纵使占领京城,也难以抵挡举国勤王之师。不过……丞相致书元嗣君如何称谓呢?”
“这倒有些作难。我们既为反明,就不能称大明丞相和御史大夫了。”胡惟庸略一沉吟,“老夫原为前元旧吏,就暂执臣礼吧。”
陈宁颇不以为然,他说:“这样不太妥吧?皇上几次致书元君,令其臣服大明。丞相反而对其称臣,恐为天下人耻笑啊!”
胡惟庸厚着脸皮道:“如今事已急矣,大丈夫能屈能伸,待借其力助我登基之后,再遣使与其议和,划地为界好了。”
“这也无可奈何。”陈宁妥协道,“不知丞相差遣何人前往致书?”
“元故臣封绩与我过从甚笃,此人忠诚元室,誓不仕明,可资助盘缠令其前往塞外投书。”
“如此甚好。请丞相派人送笔墨绢帛来,我就在此拟书。丞相看过后务令封绩将书缝入冬衣棉絮内,一路之上方保无虞。”
胡惟庸出去不久,即遣心腹送来笔砚和一方绢帛,磨好墨,剔亮桌上的油灯,然后悄悄退出密室。
陈宁拈笔凝思片刻,开始在摊平的绢帛上写上:“臣伪明左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再拜致书元嗣君脱古思帖木儿皇帝陛下……”略加思索之后,他开始龙飞凤舞地草完全书。
陈宁第二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找毛骧。他打听到毛骧这两天都泡在秦淮河畔的妓馆月香楼里。
月香楼是京城达官贵人经常出入的风月场所,陈宁进去的时候,老鸨连忙笑脸相迎。
“唉呀,好久不见陈大人光临,都把我这些女儿们想死了!乖女们快来见陈大人呀,看你们哪个有造化让陈大人看中了,今儿个好好陪陪大人。”
陈宁制止道:“且慢,妈妈先陪我说说话儿。”
鸨母是何等机灵人,连忙转舵:“那好吧,陈大人请先到内堂用茶。”
妓馆的内堂布置同样媚色添香,陈宁落座后问道:“妈妈,这一向生意可好?”
“哎呀,大人别提了。自打皇上明谕禁止文武官员嫖娼宿妓,老身这里生意清淡了许多。以前大凡要求你们这些当官的办事,谁不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这里送,请你们这些大人喝花酒、包粉头。那时秦淮河上笙歌不绝,好不热闹。可现在,有钱的人不敢来了,可那些没钱的主却赖在这里厮混,仗着手里的权势吃霸王鸡。”
陈宁故作惊讶:“啊,竟有这等事情!这些人好大胆子,也不怕你们告发他?都是些什么人呀?”
鸨母压低声音说:“隔壁阿红房间里就有一位大都督府的毛都督,腰里没几个子儿,还醋劲挺大,霸着阿红不许她接别的客人。就算老身图个安宁不敢收他银子,这姑娘陪你玩陪你睡,脂粉钱总要给几个吧?这不,那边又在闹了。”
隔壁传来妓女的哭闹声。不一会,妓女阿红蓬头散发地冲出来,扑到鸨母的怀里。
鸨母安慰她:“乖女,怎么啦!”
阿红没有发现旁边的客人,一面哭一面诉说:“毛都督今儿个不知吃了什么药,特邪乎,在床上一会儿要我这样,一会儿要我那样,这还罢了,他问前两天他没来,我是不是接客了,我说:我的爷,你一个子儿不给,买盒胭脂都没钱,我不接客怎么办?一提钱就揭了他的短,一个大巴掌就扇过来,呜呜……”
阿红话还没完,毛骧衣冠不整,敞胸露怀地追了过来,破口大骂:
“你这臭婊子,敢嫌老子没钱!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惹火了老子让锦衣卫来砸了这婊子窝!”
陈宁徐徐站起来,笑着说:“毛大人别来无恙?怎么火气这么大啊?”
毛骧一眼看见陈宁,极为尴尬地把衣襟扯过来遮掩赤裸的胸膛,结结巴巴地说:“啊,御史大夫,您……您怎么了也来这儿了?”
“哈哈哈!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嘛!毛大人放心,老夫在圣上面前不会提及在这里碰到你的。”
“这个,还请陈大人遮瞒一二。”
“毛大人日夜为皇上辛劳,偶尔到这里来放松放松无可厚非。”陈宁带着讥讽的笑容说,“只是这里的姑娘们也不容易,她们温香软玉地服侍你,图的还不是几个钱么?毛大人怎么偏爱吃霸王鸡呢?”
毛骧被他揭了短,不安地搓着手:“只因一时囊中羞涩,她们提起钱就让我心烦。”
陈宁大方地对鸨母说:“这样吧,毛大人是老夫同乡,以后毛大人在这里的一切花销都记在老夫账上。”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锭,“阿红姑娘,这锭金子你拿去买粉吧,以后好好服侍毛大人,不要接别的客人了。”
阿红接过那块沉甸甸的金子,破涕为笑地给陈宁行礼:“谢大人!”
“快去梳洗梳洗,打扮一下,待会儿好好给毛大人赔个礼,哈哈哈!”
毛骧重给陈宁行礼道:“御史大夫如此慷慨,毛某实在惭愧!以后陈大人有什么用得着毛某的地方,尽管说话。”
“哈哈哈,毛大人一时手头窘迫,你我既是同僚又是同乡,区区小数,何足挂齿!”陈宁复又对鸨母道,“妈妈,忙你的去吧,老夫借你的房间与毛大人说说话儿。”
“好好好,待我领两位大人去老身的房间。”
鸨母把陈宁和毛骧领到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这里清幽私密,正是谈话的好去处。鸨母走后,陈宁关上房门,用长者的关切态度对毛骧说:“毛大人,你毕竟年轻气盛啊!你在这种地方犯横多有不当。你想想,这地方什么人不来?老鸨结识的人有比你我更接近皇上的,秦王晋王就藩前就常到这里来。你把她惹急了,托人在皇上面前告一状,说你惯常嫖娼宿妓,又兼欺压百姓。岂不坏了你的前程?”
一席话把毛骧的强横压了下去,他低头认错道:“多谢御史大夫教诲。”
陈宁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他笑着说:“毛大人怎么手头如此窘迫呢?去年你在苏州抄犯官家得的那颗夜明珠,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呀。还不够你在风月场中花吗?”
此话一出,毛骧顿时瞠目结舌:“大……大大人,此事您是听谁说的?”
陈宁见他面色煞白,脑门也冒出了冷汗,知他这一下吓得不轻。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嘿嘿,实话对你说了吧。去年你抄家时隐匿犯官珠宝之事,已有当事人举劾。你知道我们皇上最恨这种事,监守自盗者必定杀无赦!是胡丞相与老夫顾念你是定远老乡之后,令尊在世时与李相爷相交甚笃。于是我们就把这封举劾信压下了。”
毛骧扑通一声跪下,感激涕零地说:“两位大人如此关怀晚辈,毛某不才,当结草衔环以报!”
“起来,起来!”陈宁将他扶起,“唉,毛大人你呀,毕竟太年轻了,竟不知危险已经临头,尚在这里流连风月,还惹事犯浑呢!故而老夫赶紧拿银子稳住老鸨。不然借这种小事为由头,你把命丢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人此话怎讲?”毛骧顿时紧张起来。
陈宁道:“其实你我是同病相怜啊!过去我们秉承皇上的旨意,举劾抓捕的人太多,朝野怨声四起。近来皇上装模作样地令臣民言事实封直达御前,允许告御状。说锦衣卫坏话的人太多了,连你的顶头上司李文忠都劝皇上撤销锦衣卫。皇上虽然嘴硬,但他一贯的做法是抛出几个替罪羊来平息民愤,为他的严刑酷狱代罪受过。这样你我都在所难免了,轻则流放,重则杀头,还不知什么下场等着我们呢?”
“难怪近来锦衣卫的事都把我撇开了,大都督前天还申斥我‘多有不法’,让我自己去跟皇上交待。皇上面前有我说话的吗?”毛骧越想越怕,急得团团转,“看来我真是死定了!大人,这如何是好呀?”
“你也是久经征战的将领呀,怎么这个熊样?”陈宁训斥道,“告诉你:你一个都督佥事算什么,皇上连我和胡相爷都不肯放过呢!皇上这次要处置的还有五六位侯爷,他们可都是开国勋臣呀!怎么办?我们不能坐着等死。大家都拥戴胡相爷领头跟皇上斗个鱼死网破。朝廷里六部长官和许多州府官吏都是胡相爷的人。我们准备择期起事,闹好了,我们就是新朝的开国元勋。毛大人你怎么样?”
“择期起事?那不是谋反吗?现在京郊驻有重兵,你们有把握吗?”
“一旦举事,我们自有外援,只需你在锦衣卫内部拉一些人做内应即可。”
毛骧为难地说:“现在锦衣卫由皇上的亲信直接指挥,奉上谕领内府铜牌行动,诡秘得很。大都督李文忠都管不了。”
陈宁听了有些失望,但仍说:“你不是掌管过锦衣卫之事吗?在各镇抚司头目卫士中没有自己的亲信?”
“一朝天子一朝臣,都给换得差不多了。”毛骧埋怨地说道。但他不愿让陈宁失望,又说:“不过,现在还有几个卫士是我当管军千户时的部属,尚与我过从甚密。有个叫刘遇贤的卫士手下有十几个人或可图之。”
陈宁知道只有银子才能买通这些人,于是说:“我这里带有十锭金,你拿去兑成银子,让刘遇贤给他手下的人每人发五十两安家银子,随时待命听你的调遣。你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力量吗?”
毛骧道:“我知道有一班亡命之徒,盘踞在鸡鸣寺一带,为首的是一个叫魏文进的配军,他们累与京城巡捕为患。这班人若以重金收买,也可利用。”
陈宁指示道:“你速与那姓魏的联系,让他开个价。不管多少银子,让他听命于相府,届时大闹京城,让他们顾此失彼。”
“这些亡命之徒素来无法无天,只要有银子给他什么都敢干。我明日即去与其联系。我在什么地方和大人会面呢?”毛骧问。
“还是在这里吧,以便遮人耳目。但你千万不能对鸨母和阿红走漏风声。婊子无情,她们若去告发,可是千百颗人头落地的事。”陈宁一再叮嘱他。
“大人放心,卑职小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