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十五岁小妾与老帅的悲哀
蒙古王子病逝,冯胜看中了他家的小格格。一顶小轿把十五岁的蒙古小姑娘送进帅府,做了冯胜的第八房如夫人。冯胜不由分说把格格扔在床上,野兽般地扑上去,洞房里传出几声尖厉的哭喊。一道圣旨下来,冯胜被夺去大将军印,谪居凤阳思过。
大将军冯胜喜欢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巡视被他征服的城市。在部属前呼后拥的簇拥下,面对那些俯首帖耳不敢仰视他的蒙古人,他有一种战胜者的快感。
在一处蒙古王公的府第前,看着那豪华气派、挂着一块蒙文金匾的大门,他感到很诧异:金山城里竟还有这么好的府第,与我们的藩王府都不相上下了!因而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府第?好气派哟。”
“回大将军,这是一位蒙古王子的府第。这位王子还是当今嗣君的叔父呢。”他的一位副将道,“王子和他的家属都已列入俘获的王公宗室名单,都要解送京城的。不过这位王子纯粹是个没用的草包,成天养着一批清客斗鸡走狗吃喝玩乐,解回京城也是白食皇家俸禄而已。”
冯胜似听到府内有嘤嘤的哭声。
“怎么回事?进去看看。”
部属们簇拥着冯胜走进王府,果然见里面许多蒙古男女围着一个死者哀哭。副将找来一个懂汉语的管事询问。
“大将军来这里巡视,你禀报一下怎么回事?死者是谁?有什么事大将军替你们做主。”
“回大将军:死者是巴剌木帖木儿王子,他是当今元主的叔父。这几天大军进城,王子本来体弱,受了些惊吓,今天突然去世了。府中尽是些女流,兵荒马乱的怎么办丧事?王妃正急着呢。”
“这是什么时候,还办什么丧事,拉出去埋了算啦?”冯胜皱着眉头说,“死了是他的造化,否则过几天跋涉万里解送京都,路上够他受罪的。”
副将对管事说:“听见没有?大将军吩咐把死者拉出去埋了。府里除了王妃还有些什么女眷?叫她们都来见过大将军。”
“奴才就去叫。”
管事将王妃和两个穿着蒙族服饰的格格带了过来,两个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看人。
“见过大将军。”王妃对冯胜施礼,她竟也懂一些汉语。
“免礼。”冯胜问道,“你这两位格格多大了?”
“回大将军:一个十五岁,一个才十岁。”
“她们怎么都不敢看人,怕羞啦?”
王妃道:“她俩很少与汉人打交道。这些天兵荒马乱的,她们都给进府来搜查的大兵吓怕了。女儿,快叩见大将军。”
两个少女畏畏葸葸地给冯胜行礼。
冯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大格格:“这位格格长得蛮不错嘛!她十五岁了?有没有许人家?”
王妃答道:“还没有。”
“嗯。好!”冯胜陡然来精神了,吩咐道,“传本帅将令,以后所有官兵不许进王府骚扰。王妃,现在非常时期不宜大办丧事,王子遗体就由本帅派人去城外安葬。既然王子已死,本帅就许你们不用解送京都了。收拾一下行李财物,到草原上去投亲靠友吧。”
得到这个恩赦,王妃转悲为喜。
“谢谢大将军的恩德,妾身给您叩头了。”
王妃对格格们说了一句蒙语,两个小姑娘也跟着叩头。
冯胜道:“好啦,本帅军务繁忙,就不陪了。”
不过,临走时他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大格格:“嘿哪,长得真不错,一个小美人。”
回到太尉府,冯胜似有点坐立不安怅然若失的模样。那位机灵的副将在心里揣摩:大将军一定还在想那蒙古格格。
“大将军,那蒙古小妞长得水灵灵的,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不错,不错……”冯胜蓦地问道,“王子派人去安葬了吗?”
“卑职已经派人去办了。大将军,您要是看中了那蒙古小妞,卑职去给王妃说说,让她送过来给大帅做一房小妾,以慰帐前寂寞如何?”副将为了冯胜许诺的万户将军之职,挖空心思地奉承谄媚。对冯胜来说,这可正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
“啊啊,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冯胜涎着脸说,“嘿嘿,本帅每次出征这方面都有所斩获,就让他做我的第八房小妾吧。不过那王妃新近丧夫,会答应吗?”
“卑职去说,她不敢不答应!大将军给了他们家多大的恩惠呀,她要不答应就威胁仍要解送他们一家子到南京去。”
冯胜满心欢喜:“那好,你明天去办吧。今天她家才死人,怎好又嫁女呢。哈哈哈!”
“大帅放心,卑职明天一定用一顶小轿把格格接过来,大帅等着做新郎官就是。”
“好,若办成这件事你又立一大功,看来升万户还不够,本帅保举你当一名提督。”
副将笑得咧开了嘴,连连说:“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第二天,果然一乘青衣小轿把蒙古格格送到太尉府来了,副将得意扬扬地骑在马上在后面护送。
等在府门口迎接的士兵们欢呼雀跃:“来了!来了!”
府门口噼里啪啦地燃起了鞭炮。
大将军冯胜今日脱下戎装穿起了长袍马褂,一副新郎官打扮设宴招待他的下属们。
立了功的副将端起酒杯来给新郎敬酒:“大将军今日大喜,卑职敬您一杯。”
冯胜乐呵呵地冲着大家举杯道:“哈哈!大家多喝几杯啊!”
另一位部将对冯胜说:“大将军今日又要攻下一城啰!”
“好说好说,哈哈!”
喜宴过后,副将把醉醺醺的老新郎送入洞房,然后把雕花木扇门带关。
冯胜踉踉跄跄地走向坐在床前的新娘子。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还不把盖头拿掉,让本帅看看你的俏脸蛋儿?啊,你不懂汉语,来,让本帅给你拿掉盖头。哟,真,真漂亮!呃!”
冯胜打着酒嗝,饿狼扑食似地去抱格格。格格吓得直躲,但娇小的格格怎么躲得开熊一般的冯胜!
冯胜一面亲着浑身颤抖的小格格,一面哄她道:“啊,乖乖,你是我的第八房如夫人,也是最小的一个。你才十五岁?嘿嘿,和我孙女儿一样大。啊,你不懂汉语,跟你说也白搭,我们还是上床吧。”
冯胜不由分说地把格格横身抱起扔在床上,然后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蛮肉,野兽般地扑上去……
躲在洞房门外的副将听到格格几声尖厉的哭叫,淫笑着哼起小调走开了。
“嘿嘿,大将军今天又尝到新鲜了。”
八月,秋高气爽。冯胜奉诏班师,他率领大军离开洗掠得只剩一座空城的金山。冯胜在诸将的簇拥下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数百名卫队跟随其后。士兵们荷枪执戟押解着十几万投降的元军官兵、王公贵族和他们的家属,以及缴获的牛马骆驼等辎重,绵延数十里洪流般地前进,景象蔚为壮观。
按照朱元璋诏令的指示,十几万元朝降卒被安置在河北一些人口稀少的州县,划分土地,发给种子牛畜实行屯垦,令其逐渐与汉族通婚同化。其中一些慓悍勇武之士后来被燕王在扩充护卫部队时招募入伍,成为燕军中的有生力量。
冯胜将降卒安置关内后,奉皇上命令右副将军蓝玉留驻北方,自己和左副将军傅友德及李景隆、邓镇两位年轻国公,带着纳哈出等降将及蒙古王公妃嫔班师回京。朱元璋得到捷报龙心大悦,派遣礼部尚书为使臣,前往龙江迎劳。
是日,长江边上旌旗蔽日,人声如潮。渡过江来,冯胜在诸将簇拥下骑一匹扎着红绸的骏马缓缓而行。守候在江边的使臣上前问候:
“大将军辛苦了!诸位将军辛苦了!”
冯胜在马上揖道:“尚书大人辛苦了!”
冯胜等下马与使臣及欢迎的官员们见面。
礼部尚书捧出圣旨高声道:“征虏大将军接旨。”
冯胜及众将连忙俯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国公冯胜等奉命北征金山,万里行兵,收服强虏,扬我国威,功莫大焉!拟俟兵部具报诸将战功,朕将论功行赏,各施奖掖,以励忠勇。元太尉纳哈出顺应天命,弃暗投明,有功于国,暂居馆驿以待封赏。郑国公常茂不遵军纪,莽撞激变,致令元军溃逃,都督濮英中伏殉国,论罪当诛,念其系功臣之后,削禄五百石安置龙州任指挥使佥事,以示惩戒。钦此!”
冯胜及诸将叩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一同高举刀枪,喊声震天:“万岁!万岁!万岁!……”
冯胜班师不久,兵部就将此次北征将士的战功一一具册请赏。虽然因为纳哈出献城投降,冯胜率领的大军没打什么大仗,但毕竟纳哈出的投降是明军合围威逼所致。拔除了金山这个据点,残元政权更加奄奄一息了。所以朱元璋对此次北征的结果异常满意。
“父皇,兵部已将北征将士请赏的花名册报到儿臣处,此次冯胜、蓝玉、傅友德等帅师平定金山,为国家立了大功。李景隆、邓镇等年轻国公也经受了战争的锻炼。除了常茂犯事谪配龙州外,诸将均应受赏。父皇如何定夺?”
朱元璋道:“此次北征,冯胜处置得当,恩威并施,不战而降纳哈出之兵,拔除了朕的心头之患,的确是立了大功,诸将应予奖赏。但是另一方面却有人报告说,冯胜自总兵以来,全然没有徐达那般恭谨事主的心思,骄横日甚。朕命他受燕王节制,他许多大事不向燕王请示报告,独断专行,狂妄不法。他心目中不仅没有燕王,连朕也似乎天高皇帝远管他不着了。平定金山后他更会尾巴翘到天上去,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才行。不然,依他的秉性,将来难免发生拥兵自重,甚至于谋反叛逆之事。”
父皇这样说,使太子甚是为难,他说:“冯胜是个粗人,他没有徐达那么心细,懂得小心事主。不过他跟随父皇征战多年,想必对父皇还是忠心的,不会做出叛逆之事吧?”
朱元璋教训道:“人的心思是会随地位的升迁而变化的。朕对冯胜总有些不放心。此次北征之后,北方大概可以清静一个时期,朕打算让冯胜留在京城,不去北方了,这样杀杀他的风头。至于奖赏嘛,敌人已经投降还无端折损了濮英的三千兵马,冯胜有不容推卸的责任。另外朕还听说他在金山有诸多不法之事,还要查明再说。”
太子道:“不过儿臣以为:兵部既已拟报功赏,也无法拖得太久啊!”
“你不用管,朕不颁诏,他们能奈何朕吗?”
这时,内侍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李原名要求觐见。”
“他有什么事?叫他进来。”朱元璋命令道。
礼部尚书李原名进来给皇上和太子行礼:“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爱卿,什么事?”
李原名奏道:“臣奉命将降将纳哈出及其眷属安置驿馆,皇上命臣多安抚他们,等待朝廷的封赏与安置。这几天纳哈出有些躁动不安,他的夫人也唉声叹气。臣试着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臣可以奏明皇上为他做主。他们终于说出了两件事,臣不敢自专,不得不进宫奏明圣上。”
“什么事?”
“纳哈出喜好名马,他花巨金购得十匹中外名驹,大将军说是要献给皇上,派人将这些马送往北平。但这些天他在京城从未听说给皇上献马之事,于是他怀疑这些名马究竟到哪里去了。另外,他夫人还说大将军派副将将他家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借去了,至今未还,是不是也献给皇上了?”
朱元璋听说有这样的事,勃然大怒道:“冯胜这个老贼,竟敢假借朕的名义勒索降将,中饱私囊。如此贪婪不法,朕饶不了他!”
太子见父皇动怒,情知冯胜犯的事无法遮瞒了,因道:“对了,父皇,有一事儿臣忘了禀报。儿臣去看常茂,毕竟他是功臣之后,他因过发配龙州,儿臣想还是应该去看看。常茂在儿臣面前大骂冯胜,说冯胜在金山横行不法,却把他推出当替罪羊。有个蒙古王公死了刚一天,冯胜看中了他的女儿,就命人把她强娶过来,做他的第八房小妾,还在太尉府大办婚礼。那蒙古格格才十五岁,比冯胜的孙女还小呢!常茂骂他的岳父是恬不知耻的老色鬼,一怒之下还要休了他的女儿。”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朱元璋怒气冲冲地说,“哼,他以为到了外面朕就管不着他了。像他这样的狂妄不法之徒,把军队交给他朕能放心吗?李爱卿,你下去吧,朕自有处置。”
李原名:“微臣告退。”
国破家亡的纳哈出受尽冯胜的欺凌,自然对他心怀怨恨。冯胜夺去他的爱驹和宝珠,演了一出拙劣的纵火调包计来掩饰真相。到了京都,纳哈出知道朱元璋即将封他为海西侯,他要报复冯胜,一泄心中怨气。于是他假装询问名马宝珠是否献给皇上了,来激起朱元璋的怒火,他的目的达到了。
班师回京以后,冯胜和他的亲信偏裨们整日在府中饮酒作乐,等待皇上的封赏。
一位偏将说:“大将军此次北征立下不世之功,大家猜猜皇上会怎样给大将军加官晋爵?”
另一偏将说:“徐达故去后大将军已擢升我朝统兵元帅,又是国公爷,皇上再要加封就只能封王了。”
“我朝不封异姓王,照我看大将军最可能加封大国,比如说吴国公呀,越国公呀,增禄两千石,赐黄金铠甲,铁券丹书,世袭罔替。哈哈,多荣耀呀!”
冯胜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你们跟着本帅北征都立了大功,我已报到兵部为你们请功。等皇上的封赏敕诰下来,大家等着升官吧。”
那位揣着都督梦的副将带头给冯胜敬酒:“大将军功高盖世,今日卑职等每人敬您一杯。”
偏裨们都端着酒杯拥上来。冯胜急了,道:“不行不行,一人一杯岂不把本帅灌醉了!要喝大家一齐喝。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看你们能不能喝过本帅?哈哈!”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位偏将乘兴提出来:“大将军,卑职等听说大将军新收的小夫人蒙古格格会跳舞,今日大家高兴,请格格来跳支蒙古舞如何?”
冯胜道:“你们听谁说的?本帅也没见她跳过舞,不知她会不会跳!”
“蒙古族的女孩子从小就会跳舞和骑马,格格准会跳。只怕大将牢金屋藏娇,不舍得让卑职等看见。”
“嘿嘿,看又看不去她身上哪一块肉。”冯胜说,“格格近日在南京到处游玩,看新鲜景致,尝小吃,心情好多了。我去叫她,看她肯不肯跳!”
不一会儿,冯胜领着格格来了。大家一齐欢呼鼓掌。众人乘着酒兴,跳起了在金山学的摔跤舞,逗得格格抿着嘴笑。慢慢地她也受到感染,走到这帮人中间跳起了姿态优美的蒙古舞。众人都看傻了眼,一面喝酒一面大呼小叫鼓掌击节。
忽然,外面一阵骚乱,一名御前太监在侍卫们的护送下走进府来。
御前太监道:“圣旨下!宋国公冯胜接旨。”
众人都僵住了,顿时鸦雀无声。格格也停住舞步,眨巴着眼睛看着太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冯胜忙扔下手中的酒杯,整理衣冠跪接圣旨。众将也跟着一齐跪下。
太监板着面孔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冯胜北征期间专恣不法,假朕之名掠匿良马,勒索降臣古玩异宝,强娶蒙古王公幼女,干犯法律,按律当诛。念尔从朕多年,略著功勋,从宽宥罪,令即日交出大将军印,谪居凤阳,奉朝请,闭门思过。钦此!”
豆大的汗珠从冯胜的脑门上沁出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呆了,张大嘴巴望着宣旨的太监。
御前太监把圣旨收起厉声说:“冯胜,还不叩头谢恩?你想抗旨吗?”
冯胜如梦方醒,连忙叩头如捣蒜,结结巴巴地说:“臣……谢……谢主隆恩。”
太监宣旨毕,和侍卫们扬长而去。冯胜泥一样地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