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秦王奉命征剿洮州叛番
洮州番民造反,秦王领军平叛。羌民把叛番头目绑来请罪。朱元璋一道密令:所有降卒及叛番首领,一律迁入陕西境内伺机坑杀,以绝后患。班师途中,征战半月未尝荤腥的王爷和将军们经不住诱惑,进了临洮最大的妓院。
洪武二十八年,皇太孙允炆年纪已十九岁了,而朱元璋因终生处于紧张的杀戮争斗中,衰老得很快。六十八岁的老皇帝此时已面现痉挛,口眼有些歪斜,手也不时地颤抖,不方便握笔。因此批阅奏章之事概由皇太孙代行,有些重要的事最后由他画个圈。
不过,老皇上的思路还很清晰,朝廷的重大政事他都要过问,皇太孙每日必须详细地向他禀报,所有重大决定都由他作出,并口述谕旨。
朱元璋是个卓越的军事家,晚年他热衷于指导他的儿子们领军治兵之法。他像一只久经风雨的识途老鹰,领着它的雏鹰们搏击长空翱翔万里。
朱元璋把北方防务大权全部交给他的两个儿子燕王朱棣和晋王朱?,并于洪武二十六年诏准晋燕二王相机行事,军务极为重要者才向朝廷报告。但他在信任二位藩王的同时又恐他们经验不足,特地给他们下了一道敕书,晓谕以“备边十要”。诸如:沿边境普遍设置哨所,昼夜观察敌情,毋容懈怠;在有敌警时选取精明强干的将校,领精骑数千,在边外隐蔽设伏,侦察敌情;所有边哨预置薪柴,若有警则举烽火以报;亲王应率精兵亲自参与巡边防备……
朱元璋不仅对燕王、晋王委以重任,还命镇守广宁、大宁、宣府、大同等处的辽王、宁王、谷王、代王等陆续赴京当面聆听他的教谕,授予镇边之计。他除了教给燕王、晋王那几项重要军事措施外,还针对关外屯军的特点,教给儿子们屯垦种植粮粟、繁殖军马等生产事宜。这时,他已不像一个皇上,倒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教师。
朱元璋笃信天象学,他往往把天象与边境安宁联系起来,警告守边的藩王们。他曾以天象之变敕谕燕、晋、代、辽、宁、谷等六位藩王说:
观历代天象若如今岁这样的,往往边戍不宁。今年的天象正与往昔有边患的年份相同,不可不谨慎提防。天象的应验不一定就在今年,也可能在今后两三年内。因此尔等宜命令军马自东至西布阵防御,各守其地。现在尔等所守地域,东西防线不下六千里,紧急时军马难以集结。每处军马多者不过一两万,而胡人的军马集中起来十余万。其不出扰则已,若是南来侵扰,若无机智谋划,深思熟虑,如何能克敌制胜?兵法云:“谨慎周密者不致为人算计”“多思考算计者胜,少者不胜”,现在朕已年迈,精力不逮,难于思虑运筹。尔等受封北方,藩屏朝廷,若不能深思远虑,精于谋划,一旦失机误事,不但使朕忧虑牵挂,尔等自身立蹈险境。为此,能不谨慎从事吗?
朕教尔等一个简单的办法。眼前或近两三年内大军未集结就绪时,仅本护卫及附近都司军马驻守,多不过一两万人。若胡人有十余万侵扰边境,不宜直接抗击。或收兵入堡垒城池,或据山谷险要之处,以骑兵埋伏山隘待之。胡人见我军不与其交战,必然四处抢掠,俟其懈怠分散,军容不整时,我以步骑堵截要道,必能袭破其进攻。如一见胡人骑兵来侵,动辄以三五千或一两万军马轻易与之交战,非但不能取胜,反易导致失败。只有采取深深埋伏设计智取,等得他们肆意驰骋混乱之时,再行出击,则一战而可擒其首领。
后来,朱元璋又修书警告燕王、晋王及边塞诸王:
如今塞外草原丰茂,山耸地高,夏季亦不甚炎热,正是胡人侵扰的好时机,尔等要用心防备。苍天以天意示警,不可有片刻疏懒偷安。尔等应令守将认真训练军士马匹,手执弓箭御敌,这时才不致有大患。
老皇帝在他的晚年有着很强的忧患意识。
洪武二十七年秋天,陇南的阶州、文州驻军发生叛乱,朝廷命沐英手下的平羌将军宁正率川陕各都司兵马讨平之,擒杀叛军首领张者。没过多久,附近的洮州又发生番民叛乱,皇太孙允炆得报,匆匆进宫奏明朱元璋:
“启禀祖皇,刚才兵部转呈的陕西指挥使司六百里加急奏报,称:洮州番民因抗税反叛朝廷,劫持官吏,袭击卫所,其势愈演愈烈,请朝廷早定征剿之计。”
朱元璋闻报震怒道:“岂,岂有此理!这些番民越来越嚣张了,动不动抗税造反。阶、文之乱刚平这里又来了!传朕的旨意,召兵部尚书及府军都督进宫商讨平叛之计。”
“启禀祖皇:这里还有秦王给祖皇的请安奏折。秦王在奏折中也言及洮州之变,他说愿率一支兵马前往平定叛乱,戴罪立功。并且说如若战败,情愿祖皇将其废为庶民。”
“唉,你二叔见晋王、燕王节制北方军务,累立战功,他心中有股怨气,怪朕没有重用他。”朱元璋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说:“好吧,这次就让他率平羌将军宁正统五万兵马去打这一仗。他若能平定叛乱更好,倘若他拿不下来,朕再命晋王统兵去支援就是。”
允炆道:“祖皇圣明。孙臣即拟旨发兵。”
秦王朱樉接到朝廷命他领兵平叛的旨意,甚为得意。出发前他与王妃王氏、邓氏商议此事。
朱樉意气风发地在两位妃子面前炫耀道:“父皇准了我的奏折,命我率平羌将军宁正统五万兵马去洮州平叛。此去千里迢迢,两位爱妃就在家里静候我的捷报吧。”
邓妃担心地说:“王爷,你从来没带兵打过仗,听说洮州那地方民风强悍,你干吗要自己请旨去冒那个险呢?”
“你知道什么?晋王和燕王累次统兵征战打了胜仗,受到父皇器重,把整个北方军务都交给他俩节制。我是兄长,却寸功未立,反遭父皇斥责处罚。长此以往,我在朝廷中还有什么地位?这次我要把那帮叛番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出出心中的恶气!”
王妃本是女中豪杰,这时跃跃欲试道:“王爷,让臣妾随您去吧。在军中也有个人照应您。”
秦王道:“打仗的事你们娘们掺和什么?”
王妃岂甘受这等蔑视,她气鼓鼓地道:“哼,昔日我兄长河南王还让我训练女兵营。王爷您别瞧不起臣妾,要不我俩比试比试武功如何?”
说着她就要去摘壁上挂的剑,跟秦王比剑法。
秦王忙推托道:“行了!我要去临潼检阅出征士卒了,哪有时间跟你瞎闹。”
“王爷,我不去可以。”王妃道,“在外面您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去逛窑子什么的。”
“看你净胡说八道!孤家是那样的人吗?”秦王心虚地嘟囔着。
“哼,就您那德行难说。”
邓妃劝解道:“算了算了!姐姐,随王爷去吧。王爷,我们等着你平安凯旋。”
秦王带着自己的护卫军和从川陕各都司调集的五万兵马,从西安誓师出发,直奔千里之外的洮州卫。平羌将军宁正不久前曾在那一带平叛,威名正盛。但是他深知这是秦王第一次率师出征,处处小心维护这位千岁殿下的权威。
誓师出发时,秦王全副戎装骑在马上检阅兵马,意气风发地对全军将士发布命令道:“宁将军,此次本藩奉圣命统军讨伐洮州叛番,请宁将军与诸将勠力同心,奋勇杀敌。若能一举平定叛乱,本藩一定在父皇面前保举各位将军加官晋爵,获得上赏。但若有临阵脱逃或畏葸不前者,本藩绝不轻饶,一律军法从事!”
宁正带领全军将领应声道:“末将等谨遵千岁殿下军令!”
数万大军在苍凉的黄土高原上逶迤行军,半月后抵达毗邻西番(今青海)的洮州卫。这里已是明朝版图的最西端,不属州府管辖,仅置军卫。洮州城实际是由边民居住的无数低矮土屋组成,城内街巷纵横,沟壑杂陈。因不明叛番情况,秦王与宁正商议,将数万大军在城外高地扎营,连营数里,声势甚为壮观。
宁正是平叛有经验的将军,他知道边境番民无知且生计艰难,往往由于官府压迫,易于受人煽动蛊惑,群起叛乱,所以他常采取剿抚结合的手段,大军一到,先用军威镇慑叛番,然后擒获处决几个叛番头目,余党往往一哄作鸟兽散。
大军驻扎在洮州城外。秦王毫无作战经验,自然听从宁正的献策,由他去调动军队对城内叛番施加压力,观察其动静,然后采取围城作战的办法平定叛番。
这一天,秦王正与诸将在中军大帐议事,一军校喜滋滋地进帐报告。
“启禀王爷,洮州城里的叛番迫于大军兵临城下,他们害怕了,有十几名番军将他们的头目捆绑了前来请罪投降,现已到了大营外。”
秦王与诸将个个面露喜色。
秦王问:“这些人有没有带兵器?”
“他们所带兵器均已收缴了。”
秦王与宁正交换了一下眼色,命令道:“让他们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队士兵押着十几个羌民打扮的叛番进帐。
“小的等叩见王爷。”
秦王问:“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为首的叛番答道:“小的等原是洮州老实羌民,只因本州恶霸马三鼓动抗税,扣压了前来征税的官员。如今大军压境,马三还鼓动杀了税官逃往西番。小的等知道错了,所以大家齐心将马三制服,绑来大营请罪。”
“那个马三在哪里?让本藩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众叛番道:“现绑在帐外。”
“带上来!”
士兵们将捆绑着的马三推进来,喝令他跪下。马三倔强地挺立不肯下跪。
秦王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煽动边民反叛朝廷,罪不容赦。刀斧手,立即将马三拉出去斩了!”
两名手执大刀的刀斧手将马三挟出帐外,只听见“啊——”一声惨叫,刀斧手行刑完毕,进帐将人头呈上。
“禀报王爷,叛匪已斩讫。”
秦王吩咐:“将他的首级悬挂在洮州城门上示众。”
秦王与宁正商量了一下,对前来请降的众叛番宣布道:“你等随马三叛乱,触犯了朝廷法律,本应从严治罪,念你等有悔改立功表现,本藩不予追究。回去晓谕所有参加过叛乱的人,一律交出武器,当街请罪。被抓去的税官及其他官员,披红挂彩送来大营。他们若有任何损伤,本藩决不轻饶,听到没有?”
众叛番鸡啄米似的连连叩头:“小的们听到了。”
秦王宣布道:“你等回去,立即通知城内各族居民,张灯结彩,迎接大军入城。”
“是。”
降服叛番后,秦王率领诸将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洮州城。被叛番释放的官员们在城门外迎接,而投降的叛番们在街边跪成一溜儿请罪。老百姓们敲锣打鼓,燃放鞭炮,趁此热闹一番。还有踩高跷的,唱甘南藏戏和青海“花儿”的,不一而足。
叛番头目马三的首级挂在城头示众。秦王后来又查出与马三一起发动叛乱的首领,也一一处决了,降卒一万余人发往军中效力。
秦王首次征战没费一兵一卒就取得胜利,自然非常兴奋,赶紧向朝廷报捷。
皇太孙允炆得到前方捷报,异常兴奋地去向朱元璋报告。
“启禀祖皇,陕西都指挥使司六百里加急捷报:秦王率师征洮州叛番,至陇南后只用五天时间就包围了洮州城,一举擒杀叛番头目马三等多名,降叛卒一万余人,解救了被囚的官员,特向朝廷报喜。”
秦王故意隐瞒了叛番自己绑献匪首投降的情节,造成战而胜之的假象,朱元璋果然非常高兴。
“好,好!允炆,你二叔果然不负朕望,为朝廷立了功。传朕的旨意,命秦王与平羌将军宁正即日班师回朝,听候封赏。”
“祖皇圣明!孙臣即刻拟旨。”
“慢。你二叔初次入边蛮之地征战,许多事不知该如何处理。另传一道密旨,所有降卒及叛番首领,一律迁入陕西境内,伺机坑杀之,以绝后患。”
对于这种惊心动魄的密令,允炆听起来就感到浑身震悚。这可是一万多条生命啊,尽管他们是投降的叛番!但是他在祖皇这个六十八岁老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怜悯与慈悲的迹象,有的只是可怕的冷酷与无情。
秦王平定洮州叛乱后,率大军在这里驻扎了十来天。他恢复了被叛番赶跑的军民指挥使司,给他们增添兵力,命令他们以更严酷的手段统治镇压当地番民。接到朝廷的班师诏令后,随即押解着万余名投降的叛番启程返回陕西。
大军离开洮州地界不远的一个夜晚,降卒们被命令在冻土地上刨出一里余长的大坑。接着残酷的大屠杀开始了。埋伏在两边山头上的士兵乱箭齐发,刨坑的降卒一排排倒在他们自己刚刚刨好的大坑里。偶有未被箭射中侥幸爬出土坑的也逃不脱士兵们的锋利的刀剑。
处理完降卒,秦王与宁正率领大军向陇南首府临洮进发。
临洮府是西北最热闹的商业重镇,人口稠密,街市繁荣。凯旋的秦王与众将领骑马驰过市中心,街道两旁的百姓商贾争相驻足瞻仰秦王的威仪。两边的店铺也燃放鞭炮迎接王师。
秦王与众将在马上谈笑风生,怡然自得。
他们经过城内有名的一条勾栏妓院街时,众妓女有的在门前,有的在临街的窗口搔首弄姿,向秦王和将军们抛掷瓜果和香帕,高声浪笑。
“王爷征战辛苦,到这里来歇歇吧!”
“将爷们,上来吧!让小女子好好陪陪你们。”
“来呀,来呀!我们这里有吃有喝。看呀!嘻嘻!”
还有妓女故意敞开胸怀,半掩半露地引诱他们。
宁正早知秦王好色,征战数月未尝荤腥的他们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早已按捺不住淫心荡漾,马也骑不稳了。
宁正道:“王爷,走这么久您也累了,要不我们进去喝杯茶,看看这里的窑姐儿长得怎么样?”
一位老马识途的副将介绍说:“宁将军,您别小看临洮这地方,这里的青楼花馆远近闻名,窑姐儿很多都是从江南挑来的,西安太原的许多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哟。王爷在这里歇歇脚也不虚此行啊。”
宁正怂恿道:“王爷,怎么样,进去看看?”
秦王一听副将这么说,早把王妃临行时的告诫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勒住马道:“嘿嘿,是不是大家都打熬不住了?那就进去看看吧。不过得让老鸨把闲杂客人都赶走啊。”
宁正连忙道:“那是自然。”
宁正与那个副将商议挑了临洮城中一家最大的妓院春艳楼。他下令士兵们在四周布好岗,然后与几名部将簇拥着秦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座上下两层、富丽堂皇的妓院。
妓院的老鸨一见来了这么多贵客,慌忙迎出来。
“啊呀!我说怎么今天一早喜鹊围着咱春艳楼叫个不停呀!果然有想不到的贵客要来。这位是王爷啊?老身给王爷请安了。丫头们,快来拜见王爷呀!”
十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把秦王围住。
宁正吩咐老鸨:“妈妈,你听我说,这三天春艳楼本帅征用了,不许接别的客人。”
老鸨悄声说:“宁将军,你们打仗辛苦了,该叫丫头们慰劳慰劳。可她们的脂粉钱……”
“废话!本将军会少你们银子吗?去,按本帅吩咐去做。你们要是没把王爷服侍好,小心你的脑袋!”
“是。王爷这样千载难逢的贵宾,老身能不尽心服侍吗?”老鸨道:“我让春艳楼三位头牌姑娘,还有一个没破身的雏儿去服侍王爷,包管他老人家这几天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