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长城檀道济:将军何苦搀和帝王家事
南朝刘宋王朝第一个皇帝武帝刘裕死了以后,辅政大臣徐羡之、傅亮等人废掉少帝刘义符,迎立刘裕第三子刘义隆即皇帝位,史称刘宋文帝。在这件事情上,徐羡之等人“黜昏立明”本没有错,但是,在做这件事的过程当中,这帮人不仅杀掉了少帝刘义符,而且还杀掉了没有一点过错的庐陵王刘义真,仅仅因为刘义真是老二,这个天然的排序挡了老三刘义隆做皇帝的道。这一点清代史学家王鸣盛颇不理解,他在《十七史商榷》说,“徐羡之、傅亮、谢晦等废昏立明,忠也。然少帝已幽于吴,文帝已入,可无后虑。即有虑,应让文帝自为之,乃必弑少帝,何意?且并杀无过之庐陵王义真,又何意?”如果说徐羡之等人这一连串的杀戮行为是为刘义隆考虑,那么他们的这种行为就是超越了自己的本份,做了他们不该做的事情。
凡事太过势必走向他的反面,此又是一例。在这件事情当中,不仅由辅政大臣徐羡之、傅亮谋划主持,而且谢晦和大将军檀道济也参与了,虽然二人都不是主谋,在当事人刘义隆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历史上这种事情向来如此,如果不幸蹚入皇室的这种浑水,便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刘义隆掌权以后,时间仅仅过去一年,就先杀掉徐羡之和傅亮,接着刘义隆利用檀道济除掉了谢晦,十年以后,刘义隆终于对檀道济下手,一代名将,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兔死狗烹的结局。
应该说从内心讲,刘义隆是不想杀檀道济的。檀道济从小是孤儿,苦出身,后来参加刘裕的军队,打仗很勇敢,《南史》说,“武帝北伐,道济为前锋,所至望风降服。”不仅如此,此人还是不杀俘虏,攻取洛阳以后,有人提出尽杀俘囚,“以为京观。”要摆摆威风,檀道济不同意,说:“吊民伐罪,正在今日。”结果把人都放了。檀道济军功卓越,威信很高,刘裕死后,他是辅政大臣之一,不过一直在外带兵,刘宋文帝刘义隆即位以后,对檀道济这个人内心一直很矛盾,虽然知道他参与了杀戮自己两位兄长的行为,但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不仅不追究,而且还让他带兵讨伐远在江陵的谢晦。
谢晦在废黜与弑杀少帝和刘义真事情上罪不至死,谢晦看到刘义隆杀掉徐羡之和傅亮以后,远在千里之外的谢晦非常害怕,为了保全自己,也做了一些工作,一方面他深交刘义隆身边的侍中王华,“藉以免祸。”另一方面,他又把自己的两个女儿许配给皇室,结为亲家,一个许给彭城王刘义康,一个许配给新野侯刘义宾。但是刘义隆显然不为所动,派檀道济帅大军西征江陵,《南史》说,“时晦本谓道济与羡之同诛,忽闻来上,遂不战自溃。”
谢晦本来以为檀道济要与徐羡之等人一起被杀的,他想错了,低估了刘义隆的智力,檀道济非但没死,而且被皇帝委以重任,带兵杀上门来。谢晦的谋略在檀道济之上,但带兵作战不是檀道济的对手,谢晦最终被押回建邺(南京)处死。
谢晦象其他谢家的人一样,《南史》说他,“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而且博学多才。临死还续了几句诗,“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说自己功业与古人一般无二,但却不知道全身而退,慨叹自己没有这个智慧,但他又说,既然自己走得是一条如太行般的险路,那么就注定是充满艰险的,虽然有点遗憾,有点不甘心,但不后悔。谢晦的问题是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做都不会对,临死都不悟。
檀道济无疑是国家的柱石、栋梁,身为大将乃国之长城,应该说刘义隆一开始并不想加害檀道济,檀道济的死与其说是参与了弑杀少帝和刘义真,不如说是因为他的威名,功高震主,刘义隆忌惮这位先朝的功臣,之所以开始没有杀檀道济,是想利用它,刘义隆委任檀道济西征谢晦时,有人提出此人不可靠,“不可”。但刘义隆说:“道济从人者也,曩非创谋,抚而使之,必将无虑。”就是说,刘义隆对檀道济的人品还是认可的,至少他认为这个人不至于反对皇室。
檀道济到底有多大的威名呢?可以从对手北朝那里得到印证,其中有一件事很能说明问题,《北史》说到这位南朝大将军,“魏甚惮之,图之以禳鬼。”就这么厉害,将他的画像挂在门上,用以驱鬼消灾。正因为檀道济有这样的威名,又有参与弑杀的前科,由此便成了刘义隆的一块心病,《南史》是这么说的,“文帝寝疾累年,屡经危殆,领军刘湛贪执朝政,虑道济为异说,又彭城王义康亦虑宫车晏驾,道济不可复制。”你看,首先是皇帝身体有疾,几次都几乎病死;其次是朝臣贪权,怕檀道济干涉;第三是亲王怕皇帝死了以后,没有人能够制约这位大将军。上上下下都忌惮这位大将军,如此,檀道济还能活吗?
元嘉十二年,也就是公元435年,刘宋文帝病的非常重,《南史》称:“上疾笃。”看样子马上就不行了,于是,找借口召檀道济入朝。要有很危险。这种事连檀道济的妻子都看得很清楚,说:“夫高世之勋,道家所忌,今无事相召,祸其至矣。”这里所说的“道家所忌”,大概有这么两个意思,一是物极必反,二是老子所说的要“功成身退”。
这个刘义隆也怪了,病的那么重,看到檀道济回京,病马上就好了,真让人怀疑是真病还是装病,是身病还是心病。时间过了一年,看看也没什么事,要放檀道济回去,很奇怪,在檀道济要走还没有走的时候,皇帝又“病”了。看来檀道济是非死不可了,一帮人终于下手,胡乱安一个罪名,将檀道济“收付廷尉”,将檀道济以及他的四个儿子一起杀害。“道家所忌”四个字分量太重了。《南史》记载,“道济见收,愤怒气盛,目光如炬,俄而间引饮一斛。乃脱帻巾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
檀道济一死,刘义隆的病又好了,而且再也没有病过。一个做皇帝的,不能容人,而且是威震敌国的功臣,这种胸怀,怎么能成大事,难怪辛弃疾说:“元嘉草草。”没有什么作为。十五年后,元嘉二十七年,即公元450年,北魏军队打到瓜步这个地方,宋文帝刘义隆登上石头城看到敌国的军队,非常忧虑,叹息说:“若道济在,岂至此!”都说做人难,做皇帝就更不容易了,始终处于矛盾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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