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与蛇》寓言鉴赏
一个男孩和一条驯服的蛇在玩耍。“我亲爱的小东西”,男孩说,“要是你身上的毒素没有除掉,我可不会和你好。你们蛇是最恶毒,最忘恩负义的东西了!我看书时读到一个可怜的农民的故事。他在篱笆下发现了一条冻得半死的蛇,这条蛇可能是你祖父母一辈。那农民可怜它,把它放进怀里暖着,谁知这坏蛋刚一苏醒就咬它的恩人,那位善良友好的农人就给它害死了。”
“我真惊奇”,蛇说。“你们那些写历史的肯定偏袒得厉害!在我们那儿完全是另一种说法。你那位友好的农人以为那条蛇真的死了,便把它揣进怀里,因为这是条花蛇,他想带回家去扒下它美丽的蛇皮。这么做能说对吗?”“呵,闭嘴吧”,男孩驳道,“忘恩负义的家伙哪会知罪认错呢。”
“有道理,我的孩子。”父亲听到这场对话插进来道,“但同样要注意的是,假如你哪次听人说起某个极端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该过早地给他打上如此可怕的耻辱标记,而应把所有的情况仔细了解清楚。真正的行善者很少会遭恶报,我愿为了人类的名誉希望他们从不遭恶报;然而那些怀有利已之图的善人,我的孩子,他们未获得感恩乃至遭到恶报也是不足为怪的。”
【原文出处】:莱辛寓言(印芝虹译自《莱辛三卷集》)
【鉴赏】:
莱辛寓言思辩性很强,往往摈弃陈见,引导读者去作更深的思考。《男孩与蛇》即是其代表作之一。伊索寓言中《农夫与蛇》已为读者所熟谙。莱辛的《男孩与蛇》则通过男孩与蛇,父与子的二组对话,延伸了那对简单的矛盾冲突,设立了新的寓意。故事分三个自然段,每段一位主诉者,各陈已见,层层揭开表象的帷幕,把笔触探向世人的心态。读者几乎是带着旧有的善恶是非惯性,去接受新的思考。作为铺垫,作者在第一自然段借男孩之口,陈述了那个褒贬分明的故事。感情色彩浓重,感染着读者。第二自然段则笔峰陡转,“我真惊奇”,蛇之异议振起读者精神,继而引出一个全新的观点。在这里,作者突破了固有形象的象征意义,让伊索寓言中未开口的“蛇”,站在与男孩平等的位置上开口说话了。蛇的答辩,将“农人”的仁善之心抹上了另一种色彩。蛇说“农人”用心不良。然而,男孩纯洁的童心无法承受这一新说,于是在反驳中求得心理的平衡。一辩,一驳,都不无道理。至此,作者已让人们领略了站在不同的立场判断同一事物的认识差异。第三自然段,父亲的一段话,才使寓意明朗化。“有道理”,父亲首先肯定了男孩的辩驳,因为孩子的判断源于书本,基于善恶分明的伦理观念。然而,对问题的看法往往受到立场、世界观、阅历深浅和社会环境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很显然,父亲是作为精于世故、善于思辨者的形象出现的。接下来他对男孩的一番谆谆教诲,直率地、多角度地向人们展现了一个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他鼓励孩子不要过早地对问题下结论,要了解所有的情况;他真诚地企望真正的行善者从不遭恶报;他告诫男孩世上有那种“怀有利已之图的善人”。如果说伊索寓言是演戏给读者看,那么莱辛则是把读者领到了幕后。虽然两则寓言都具有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的劝戒之意,然而莱辛寓言更有深度。反映在写作手法上,两者亦是大相径庭。伊索寓言讲故事,让事件本身说话;而莱辛之作则让读者在人物的侃侃论辩中认识社会,领略寓意。《男孩与蛇》毫不留情地剖析了人的处世心态,摆脱了寓言中寓体单一的象征意义。作者准确地把握了各类人物的心理特质,让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塑造自己的形象。谙世的父亲,幼稚纯洁的男孩,以及贪利者的伪善、负义者的狡诈等,善善恶恶的形象和灵魂一齐展现出来。掩卷回味,不难从中悟到点儿处世之道和识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