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公志》思想 治军与用兵 第五辑 重人事轻鬼神
在古代,天道、鬼神和战争常被联系在一起。《通典》兵事立《推人事破灾异》为目,而举太公重人事轻鬼神的用兵之道为史例,突出了太公军事思想的又一特点。但树立太公军事思想重人事轻鬼神这一特点的并非始于《通典》,《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 “居二年,纣杀王子比干,囚箕子。武王将伐纣,卜,龟兆不吉,风雨暴至。群公尽惧,唯太公强之劝武王,武王于是遂行。” 孟津观兵后二年,纣王杀死王子比干,囚禁大贤箕子,这里突出了人事的变化。鉴此,武王将要伐纣,但龟兆不吉,暴风雨突至,所以群公恐惧,只有太公强劝武王出兵伐纣,因为太公最重视的就是人事。“群公”是周廷的重臣,其中就有周公。他们所恐惧的至少有两点,一点是龟兆不吉,第二点是风雨骤至,因为他们最重视的天道鬼神,当然不无“臣伐君”“下伐上”恐惧的因素。《太平御览·天部》所引《六韬》记载的几句话,正是武王将伐纣时的劝进劝止的情景: 武王问散宜生: “卜伐纣吉乎?”曰:“不吉:钻龟、龟不兆数;蓍交加而折。”将行之日,雨韬车至轸;将行之日,帜折为三。散宜生曰:“此卜,四不祥,不可以举事”。太公曰:“是非子之所知也:祖行之日,(雨)韬车至轸,是洗濯甲兵也!”“龟不兆数”和“蓍交加而折”,是卜、筮不祥之兆; 将出行之日,大雨淋透运载弓箭车的车箱底部,出行之日,旗杆折断为三,则是上天示以不祥之象。所以,散宜生以“四不祥”劝止武王。而太公对散宜生则说:这件事,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出行之日,天降大雨淋透我军械车箱至底部,是天为我洗濯兵器!--对于同一种事物和现象,作出完全相反的解答,与其说太公在为开释和破除散宜生的保守和固执,不如说是为破除武王的疑惧而促其牢固树立必胜的信心,以劝进武王。太公回答散宜生的话,既解释了“群公尽惧,唯太公强之劝武王”之句,结果则“武王于是遂行”,又体现了太公对义战必胜的乐观主义精神。《通典》卷一六二《推人事破灾异》一节,进一步描写了太公的重人事轻鬼神的兵家形象:“周武王伐纣,师至汜水牛头山,风甚雷疾,鼓旗毁折,王之骖乘惶震而死。太公曰: ‘用兵者,顺天之道未必吉,逆之不必凶,若失人事,则三军败亡。且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智将不法,而愚将拘之。若好贤而能用,举事而得时,此则不看时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待]祷祀而福从。’遂命驱之前进。周公曰:‘今时迎太岁,龟灼言凶,卜筮不吉,星变为灾,请还师。’太公怒曰:‘今纣刳比干,囚箕子,以飞廉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所)[可]知乎!’乃焚龟折蓍,援枹而鼓,率众先涉河,武王从之,遂灭纣。” 出师遇风雷大作,似无足惊怪。但见到“鼓旗毁折”、武王陪乘人员“惶震而死”的情况,太公仍镇定自若,并明确指出: 凡战胜攻取,不在于顺应天道,而在于不失人事,在于好贤而任能,在于举事顺人心、合时宜。人事不失,便可不看天时而举事得利,不用卜筮而举事得吉,不凭祈祷而福祚跟从。这种说法,同他以贤伐不肖、以有道伐无道、为利民而战即可不战而知必胜、不卜而知吉、虽非我民而为我所用的结论一样,都出于太公的重人事、以人为本的军事思想。 周公与太公相反,他唯重天道鬼神而无视人事。周公准备了逆犯岁星、卜筮均不吉、 星变成灾等等一大堆理由,以劝还师罢战,结果遭到了太公的怒斥。太公指出:纣王刳杀王子比干,拘囚大贤箕子,其残暴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其人事丧失到了极点,即讨伐殷的战争到了非战不可的时候了。因而他焚龟折蓍,击鼓而进,身先率众渡过黄河,向牧野挺进。武王跟从太公而进,结果是伐灭殷纣,成了大功。 牧野伐纣的胜利又是太公重人事轻鬼神军事思想的胜利。重人事是太公的一贯思想。武王曾问太公:用兵的根本原则是天道、地利、人事,而三者之中何为首要?太公说: 天道不可见,地利、人事实在习见而易于把握。天道在上居高层次,地利在下位于次,人事则指饥饱、劳逸、文武方面的原则与方法。因此说,顺应天道不一定带来好的结果,违逆天道不一定造成祸害。但丧失了对有利地形的利用,则士卒不知所错;人事处理不协和,更不能用兵作战。所以说,打仗不一定全赖于天道,饥饱、劳逸、文武则是急待妥善解决的事情,地利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武王又说: 天道鬼神,顺应它就能存在和发展,违背它就要遇到败亡。然而为何独不重视天道呢?太公说:这是先圣已经认识到的。不过有些人企图阻止后人却仍然这样做,故玩弄了一些欺骗手法,强使人们把战争的胜利寄托于顺应天道! 这是不利于军队打胜仗的,但将帅中却有十分之九的人受到它的拘限和约束。 天道鬼神能左右战争的胜败,是妄人编造的谎话,这就是太公斥责散宜生和周公的根据,是牧野伐纣胜利的思想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