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故事:4.花至半开,酒至微醉
这不能不使曾国藩为自己的末路忧心,而且他日益感到朝廷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对为宦不得罪巨室更有了一层深切的体验:宦海之途不自由啊。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曾国藩明显感到,有一个阴影一直围绕着他并与他为难,这就是曾国荃弹劾官文一事。
官文是旗人,在汉官密布的长江中下游地区,深得清政府的器重,授以湖广总督之职。胡林翼任湖北巡抚时,知其不可动,遂处处推美让功,以笼络官文,使得湘 军在诸事上均比较顺利。胡林翼死后,官文与湘军关系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实际上已变得十分疏远。此次,曾国荃接任湖北巡抚,与官文同城,骤然间双方的关系 紧张起来。
因为湖北按察司唐际盛与曾国荃的挚友黄南坡仇隙很深,于是唐际盛便怂恿官文,奏请曾国荃帮办军务,以使其离开武昌,免于督抚同城。由此,曾国荃便与官文结怨,并伺机进行报复。
曾国荃先是奏参唐际盛,接着就弹劾官文。由于曾国荃营中无文员,奏折草拟后无人商量,恰逢曾纪泽在营中,但又不知参劾官文后的政治利害,因此奏折发出后,语句多不中肯,且文句冗长,首尾不相顾。
曾国荃怕曾国藩知道后,阻挠其弹劾官文,因此故意背着他。外间知道曾国荃参劾官文后,不仅湖北的士绅持反对态度,就是曾国藩的门生故吏也认为此事大为不 要。曾国藩十分担忧,唯恐由此开罪了满洲贵族,于以后不利。因此,曾国藩在事先和事后均表示出忧虑之情,不太赞同此举。在1865年9月《致沅弟》的书信 中,他嘱咐曾国荃说:"顺斋排行一节,亦请暂置缓图。"原因是,"此等事幸而获胜,而众人耽耽环伺,必欲寻隙一泄其忿。彼不能报复,而众人若皆思代彼报 者。"总之,"弟谋为此举,则人指为恃武功,恃圣眷,恃门第,而巍巍招风之象见矣,请缓图之。"随后,曾国藩又在给曾国荃的书信中说:"顺斋一案,接余函 后能否中辍?悬系之至。此等大事,人人皆疑为兄弟熟商而行,不关乎会晤与否。"再过十天,曾国藩已得知奏参官文的事已发,反复叮嘱曾国荃:"吾辈在自修处 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一再告诫:"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曾国荃奏折中 具体列举了官文七条罪状。事情发生后,经反复筹思,曾国藩便"密折保官(官文),请勿深究"。可是,曾国藩此举,却引起了外间的纷言,一时间曾国藩"劾老 九"之语,纷纷扬扬,使得曾国藩无言以对,只有"麻木不仁处之",以静观时变。
慈禧那拉氏心里清楚,此次参劾纯属湘系与满洲权贵之间的权力之争,而捻军正盛,还需要利用湘淮两军出力。因此,开去官文的湖广总督职,留大学士衔,回京后又令其掌管刑部,兼正白旗都统。实际上对官文并没有什么损害。
但令曾国藩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件事对曾国藩触动很大,官场本来就危机四伏,必须谨慎小心,如何还敢得罪巨室,为自己树敌呢?
曾国藩虽然平生谨慎,忍让为怀,但是遇到与自己为敌,暗中败坏自己的人,他也决不手软。他与胜保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是一例。
胜保,字克斋,苏完瓜尔佳氏,满洲镶白旗人,1840年举人,考授顺天府教授,历官光禄寺卿、内阁学士等,1853年在河南、湖北、安徽、直隶、山西、 山东等地镇压太平军,咸丰皇帝特赐神雀刀,许其先斩后奏,权势显赫。1857年2月以副都统衔帮办安徽、河南"剿匪事宜",进攻捻军。但胜保以"客军办 贼",无自练之兵,无治饷之权,所以每战辄败,人称"败保"。胜保虽"不知兵,尤不晓事",但"满腔忌刻,其志欲统天下之人",对异军突起的湘军总想染 指,从1858年到1859年,曾千方百计想并吞湘军,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激成与"楚军不相容"的尖锐矛盾。1860年秋英法联军进攻京津,胜保奉命节制 八旗禁军及各路勤王之师,奏准调鲍超军北上。曾国藩、胡林翼一眼就看穿了胜保吞并湘军的险恶居心,是"挟君命以谋夺楚军者",因此,如前所述,采用"按兵 请旨"之策,或由曾、胡一人亲自统兵北上,挫败了胜保的企图。
湘军势力伸入安徽时,曾、胡认为,胜保不走,就无法在安徽站稳脚跟,因 此,必欲挤胜保出安徽而后快。但胜保并不甘心,在朝中,他有恭亲王奕忻撑腰,这还不够,他虽不知兵,但也知"无兵不能自立",没有坚强的武力后盾,别想与 曾国藩的湘系集团相抗衡,因此,使出招降纳叛的本领,培植亲己武装,他招抚过李昭寿,后来招抚过宋景诗,而最终与苗沛霖"相为倚重",苗沛霖集团成了胜保 与湘系集团抗争的法宝。
两派纷争不已,形同水火。但政治形势决定胜保与曾国藩的满汉之争必败无疑。
自1860年 曾国藩被擢两江总督,次年令节制四省军务后,湘系集团平步青云。同治即位后,慈禧"尤意倚湘军",出现了"官员非由两楚出身不能遽膺优荐,将帅非与楚军结 纳不能予以嘉名"的局面。在安徽战场上,自1861年后,朝廷先后任命湘系集团中的头面人物李续宜、彭玉麟、唐训方巡抚安徽,督师剿捻。在朝廷看来,只有 湘军才能消除"心腹之大患",维持摇摇欲坠的统治。9月、10月间,湘军在安徽战场上节节胜利,连拔安庆、桐城、池州、舒城、宿松、铜陵、芜湖等府县城 池。表明湘系集团已成为稳固清政府统治的中流砥柱。清政府为了换取曾国藩湘系的支持,牺牲自己忠实的奴仆也是在所不惜的。如果胜保识时务,激流勇退,保住 既得利益和身家性命是不成问题的。
但曾国藩对胜保寸步不让,朝廷对湘系集团的倚重也毫不动摇,胜保向主子大发牢骚说:"未闻汉有彭 越、英布遂不复用韩信、陈平……亦犹此时不能因有楚师而遂不容复有他师也……在楚军动辄连衔要结,众口一辞:而奴才一介孤臣,安能与之较长短?况奴才与官 文未握兵权之先,即蒙先皇帝厚恩,赐印赐刀,久任统帅,较之李续宜等更多效力数年!现当我皇太后、皇上信任楚军际,奴才既不必与之争功,亦不屑与之负 气!"
其实,朝廷也不愿牺牲奴才,调胜保西行,就是要他离曾国藩远些,不要与之较长短,争得失,相互倾轧了。曾国藩集团与胜保集团由 暗斗到明争到取胜,表明汉族官僚与满洲贵族权力发生倒转,满洲贵族一统天下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以曾国藩为首的湘系集团成为可以左右时局的强大的军事政治集 团。
当然,慈禧太后绝不会任由曾国藩集团膨胀性发展,她也决不会放松对曾国藩的防范,只不过为了镇压太平天国权且如此。她自有对付曾国藩的妙法。
曾国藩向以思虑深远闻名,他不可能不为自己和诸弟长久打算。既然自知有功高震主之嫌,如何防危虑败,未雨绸缪,求一个好的下场,就是一桩学问。这其中体现的就是"花未全开月未圆"的处世经。
曾国藩在诸弟为官之后,屡屡教诫他们正确对待富贵与权位。尤其是对那位贪财自傲的沅弟(国荃),他反复开导,叮嘱再三。同治元年五月,湘军既得安庆,正 包围金陵,他警告两个弟弟说:"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此余所深信,而弟宜默 默体验者也。"金陵即将攻破之时,他又告诫两个弟弟说:"古来成大功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子仪)外,没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吾弟兢兢业 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于大戾。"他害怕功败垂成,勉励弟弟须有极强的警惕性和忧患意识;又怕成大功大名时,飞来无名横祸,故勉励弟弟须有深临履薄 的畏惧之情。他还多次写信给在乡间的曾国潢,嘱咐他"莫买田产,莫管公事,吾所嘱者,二语而己:‘盛时常作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富贵人家,不可不牢 记此二语也。"及至金陵攻克,兄弟封侯封伯之后,他又多次写信给颇有抑郁之气的九弟,劝他"功成身退,愈急愈好"。
在攻克天京前,曾国藩对于如何处理大功后他所面临的政治危机,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当天京陷落的消息传至安庆以后,他更是绕室彷徨,彻夜思考,对于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进行预测并作出相应的处理办法。
当曾国藩从安庆赶到江宁的时候,持盈保泰的解决方案已完全成熟。
曾国藩防危虑败,明哲保身的方案中,裁军自抑、自削羽翼是最重要的步骤。
曾国藩语录精粹:
弟弟对于时势,阅历逐渐从浅显到深刻了,但信里却露出来一种骄气来。人生在天地之间,只有谦虚谨慎才是通向幸福的路。一骄傲,就满足;一满足,就倾倒。 凡属动口动笔的事,讨厌人家太俗气,嫌弃人家鄙薄,议论人家的短处,揭挖人家的隐私,都是骄傲的表现。不管指出的这些是不是正当,就是正当切中要害,也为 天道所不许可。
——咸丰十一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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