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三台山石墓记【左宗棠】
公子名葆贤,小字慧寿。幼颖异,不类凡儿,公奇爱之,人亦谓此子必世公之家。生十年而殇,实道光十一年九月十六日也。明年十一月瘗于此。公尝自书其事状及一时名人哀诔铭志之词著于小淹《陶氏谱》,而新化邓先生显鹤亦尝录其诗入《资江耆旧集》。嗟嗟!孺子何幸得此也。
公子死之八年,公薨于位。其年子桄奉丧归。明年余客公第,授子桄经,陶氏之党为余言公子者犹痛惜之。呜乎!世称公子早慧而善识道理如此,使不遽死而终以有成,宁独陶氏之赖耶?
初,公子死,公恸之甚,人谓如公子者宜勿以凡殇论,盍立后主其墓,公勉从之。公薨而所立者亦废,母夫人乃重以为公子哀也。一日命子桄乞余文其墓之碑。余 谓:古人无为童子墓碑者,蔡邕虽尝为袁满来、胡根之碑,要近于不典,是不可为也。而桄蹙然,恐遂无以永其兄之墓者。嗟夫!天地寿于人,其消息变化之迹人无 从窥之,吾乌知数千百年,兹山之高者不颓然以污,溪之深者不更隆然以冈耶?而于墓乎何有!以公子纤形弱质,阅世近而取精未多,其犹有存诸冥冥之中者否耶? 人死神气无所不之,藉有知也,亦徜徉游嬉于广莫之野而已矣,吾乌知其灵之必徘徊故乡,重恋此坵墟之藏耶?而亦于墓乎何有!虽然,人之用情固将无所不至,而 托于文字者,可以起沦逸而传之无穷,吾又安能不思所以塞其悲也,作《三台山石墓记》授之。
抑余又有感焉,自余客此,颇习其乡里风土之 故。大抵滨资数百里间狭乡田少,山农勤瘁鲜获,并力耕种尝忧贫,兹里之人顾多俯仰足自赡者。人言文毅名业烂然,乃其为德于乡亦甚厚也。《传》曰思其人犹爱 其树,况其子乎?过公子之墓者,悄然念公之德而思致其爱于子焉,则斧斤之入,牛羊之践踏,吾知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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