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家族——钓鱼城下
随着南北合编水军的覆灭,钓鱼城丧失了一道控扼嘉陵江的防线,蒙哥率领着三十万蒙军渡江而来,在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汇合处马蹄状的河道旁的江岸上安营扎寨。层层叠叠的蒙军营帐将钓鱼城包围得风雨不透。虽然,南北一字城犹如两把利剑直插江中,限制了蒙军活动的自由,但其军事价值已经丧失殆尽。
为了替身负剑伤的皇子阿速台报仇,也为一表誓志拔除钓鱼城的决心,蒙哥行宫帐群中的汗妃、偏妃及宫女们,全部随蒙军渡过嘉陵江,在钓鱼城东南方向脑顶坪下的落凤坡驻扎下来。
见波澜壮阔的蒙军阵营全部移师于钓鱼城下,摆出一副不攻克此城、誓不还师的决心。大敌当前,钓鱼城内的守军和百姓,在宋朝知州王坚的指挥下,全力以赴,积极迎战。耸立在城头上的三十六炮垒及所有的火炮、铁铳、弓弩、抛石机全部各就各位,做好了迎战蒙军的准备。
在蒙军营帐里,一名怯薛军掀开帐帘,蒙哥从皇子阿速台的宫帐中走出来,正卧榻静养的皇子阿速台在几天前的水战中不幸被张钰刺中胸部。见伤势并无大碍,蒙哥紊乱的心绪才稍微平静下来,向一直站在宫帐门口的带御器械耶律铸问道:“钓鱼城上,除了偶尔响起的梆子声和木鱼声外,这几天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耶律铸向前一步,向蒙哥拱手致礼说:“启禀大汗,他们早已备战完毕,没有别的动静。”
“哦,走,到城下看看,是否能找到破城之策。”蒙哥朝耶律铸摆了摆手,向不远处一株枝叶婆娑的黄桷树下走去。黄桷树下,站立着汗廷诸王、重臣,周围是几十名怯薛军,高擎着金黄色的华盖,正静静等待蒙哥的到来。在耶律铸的陪同下,蒙哥缓步朝众人走去。
“大汗,皇子阿速台的贵体是否已经康复?”汪德臣跨前一步,提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放心吧,不日即将康复,会重新跨马持锐,带领蒙军在前线奋勇厮杀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子孙,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南征军师晋国宝进入钓鱼城已有些时日了,可有消息?”蒙哥把疑惑的目光落在御前行宫都帅莫哥身上。
“大汗,一直没有消息。莫非是……”莫哥耸耸肩,两手一摊,欲言又止。
“不必说了,朕知道了。”蒙哥眉头紧蹙。一缕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扉。接着转身跨上自己的雪白战马,右手持鞭指着屹立在钓鱼山上云蒸霞蔚的钓鱼城,问道:“南门可是钓鱼城的主要城门?”
“是的,大汗。”原大获山城守将杨大渊降蒙后被封为蒙古铁骑大军右军都帅,他一身蒙古军帅的装束,见蒙哥发问,急忙跨到蒙哥的战马前,向战马上的蒙哥双手施礼后,又补充道:“钓鱼城四周共有九道城门,但九道城门中最重要的要数南城护国门。南城护国门外面临悬崖峭壁,进出城都施以栈道出入,靠‘过河拆桥’(去时修复栈道,返回即拆掉)的方式通行。钓鱼城依山仗势,易守难攻,火炮、弓弩都无法到达,成为屏蔽重庆、支撑巴蜀的重要据点。微臣以为,此城不可小觑。”
“火炮、弓弩都无法到达?”蒙哥浓眉上扬,傲慢地说道:“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座城池能够阻挡得住蒙古铁骑的步伐。西夏、金国、北宋、吐蕃、大理、交趾、高丽等国不都是乖乖向蒙古帝国俯首称臣,这号称巴蜀‘三江八柱’的钓鱼城,不过徒有虚名而已,早晚要把它的城门打开。”
“大汗所言极是,蒙军铁骑早晚会把钓鱼城碾成齑粉。”杨大渊见蒙哥自信满满,不敢拂逆,脸上堆满媚笑,便知趣地适可而止。
见杨大渊一点儿都不识时务,都弃宋降蒙了,还在夸耀钓鱼城的易守难攻,岂有此理。蒙哥冷眼瞅了杨大渊一眼,觉得不论从气度、才学、胆识,都与南征军师晋国宝相差甚远,他有点儿对不住新封的右军都帅的官衔。
骑在雪白战马上的蒙哥,带领着诸王、众将在钓鱼城下,环城巡视时,看到挨挨挤挤的蒙军正把一门门火炮、一辆辆云车、一根根爬城竿及一架架云梯,正渐渐向钓鱼城的九道城门楼下推进。这轰轰烈烈攻伐钓鱼城的准备场景,使骑马持缰的蒙哥心里泛起一丝稳操胜算的快意。既然钓鱼城守将王坚、张钰誓不开城投诚,那我蒙哥就不客气了。
见蒙军的攻坚战声势浩大已不可避免地拉开帷幕。在绵延起伏的乌云下面,顶着凛冽的江风,钓鱼城内的守军和百姓已枕戈待旦。城上守军分成三排,贴近雉堞的最前排,是张弓搭箭、手持铁铳的守军。第二排是持矛挺戟、操盾抡斧的守军。第三排是炮卒,已将一颗颗火球、烟雾瓶、毒气弹挂在机炮的长杆上,伺机朝蒙军兵力集中处投射。
此外,在突出雉堞的炮台上,炮卒们正忙着调试连发弓弩和射程较远的机炮。由畜力拉拽弹杆的巨型抛石机,因威力无比,被安置在城头拐角处和城后的山坡上。钓鱼城九道门的城楼、城墙、拐角,都与护国门一样,准备好了长距离炮轰、中距离弹射、短距离射击的各种武器,严阵以待蒙军的攻伐。
钓鱼城内的守军在忙着调试各式武器的同时,城内的百姓也自发地组织起来纷纷加入备战的行列。老人搬运木料、石块加固城墙,孩子为抛石机传送石块,妇女则在身段优美的副将夫人的带领下,为守军送饭送水,各司其事,络绎不绝。钓鱼城内二十万守军和百姓上下同心,将一座山城变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火攻不进、水淹不灭的城防,让蒙军无计可施。
双方准备就绪,总攻开始了,蒙古三十万大军正蚁阵般黑压压地朝钓鱼城的青华门、东新门、小东门、始关门、镇西门、奇胜门、出奇门发起轮番进攻。走在最前列的是弓箭手,后面的是操斧持盾、腰悬绳索抓钩的攻城勇士。在一块巨石后面,是被怯薛军团团护卫的锦旗和华盖,那是由蒙哥和诸王、重臣组成的攻伐钓鱼城的指挥部。
在不断向各道山门涌去的蒙军所发出纷纷攘攘的嘈杂声中,突然响起一阵嘹亮的牛角号声,城上城下都沉寂下来。这时,卸去兵甲的御前行宫都帅莫哥在一名手持一张弓的怯薛军的陪同下,朝护国门下走来,有话对城上的守军说。一将一卒在招降旌的旌竿下停止脚步。
随后,莫哥把双手捂成喇叭状罩在嘴边,仰首朝护国门的城墙上方高声喊道:“城上的宋军听着,我蒙古帝国的蒙哥御驾亲征,挥师三十万已将钓鱼城包围的风雨不透。希望你们不要倒行逆施,顺乎天命,打开城门,归顺大汗。这里有蒙哥御签的劝降诏谕,请你们仔细推敲,限期半个时辰内做出抉择,逾期火炮伺候。”
钓鱼城确实高耸,莫哥说完,转动了几下仰望得近乎发酸的脖颈,才从身后一名怯薛军手里接过那张硬弓,又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支捆绑着御签的箭镞,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护国门城楼上。
莫哥一席软硬兼施的劝降之词,简直把护国门楼上的守军给激怒了。他们把铁拳握得啪啪直响,眼睛里迸发出团团怒火,摆出一副随时与蒙军血战到底的架势。一起把愤懑的目光投向王坚将军,期待他的定夺。
王坚将军从城上守军身上看到了与蒙军决战到底的信心,心头掠过一丝振奋和舒畅,与张钰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两人轻轻地点头会意。
王坚将军的脸上挂着一丝沉毅的神色,从传令使万里浪手中接过那封诏谕,连看都没看,几下将它撕成碎片,扬手抛向城下。当诏谕的碎片宛如成群的白蝶般飘下城头,万里浪拎起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朝城下期待守军回话的莫哥身上掷去。白蝶还在半空飞舞,一颗人头已落在莫哥的脚下,摔得面目全非。
莫哥悚然一惊向后跳跃着退了一步,待人头跳将着滚动了几下静止不动后,才辨认出自己脚下的人头正是几日前去钓鱼城劝降的南征军师晋国宝。诏谕被毁,使臣被杀,看来钓鱼城守军准备与蒙军血战到底了。想到自己刚才诏谕钓鱼城内守军启城降蒙的一番努力都付之东流,莫哥只好转身退到蒙军阵前,向蒙哥禀报了此事。
在蒙军别有用心地劝降失败后,一场钓鱼城攻坚战不可避免地启开战幕。城下蒙军的战鼓声、牛角号声与城上守军的信号锣声交织成一张进攻与防守的网络。
随着梢杆起落,架设在钓鱼城下的火炮,开始向城上发起猛攻。炮石、铁砂带着刺耳的呼啸声,骤雨般向城头投去。在火炮的掩护下,三十万蒙军敲响胸甲,拍击着盾牌,大声呐喊着,在众多千户、百户长的率领下,纷纷冲到城下。举刀持盾的蒙军将士利用登城车、长杆、云梯、带抓钩的绳索,开始攀城攻打。
守将王坚见时机已到,手中的长剑凌然一挥,果断地下达了还击的命令,城上的防御工事很快投入战斗。耸立在钓鱼城上的三十六座炮垒上的一门门火炮怒吼着,开始向城下奋勇还击,炮石、火球、铁砂及疾雨般的箭矢,都朝浊浪翻涌的蒙军泼洒而去。接着,由几头犍牛拉动弹竿的抛石机,雉堞上的弓弩和铁铳,都统统加入了战斗行列。机炮甩竿上的烟雾球、毒气球也在蒙军密集的地方遍地开花,被击中者,发出呼天抢地的鬼哭狼嚎之声。
蒙军攻城的嚣张气势很快在钓鱼城守军猛烈的还击下给打压下去,攀城的蒙军不幸被炮石砸伤,被箭矢击中,发出绝望的惨叫声从云梯或爬城竿、绳索上滚落下去,坠落到城上。城下的蒙军躲闪不及,也有被砸中者。此战造成蒙军死伤惨重,整个钓鱼城下成为尸体铺就的地毯。随着战况向前推进,地毯越铺越厚,也越铺越大。
死者死矣,活者战矣。踏着躺在血泊里的尸体,大批蒙军浪潮般不断涌向钓鱼城下。在南一字城、新东门、护国门楼下,蒙军通过云梯、爬城竿、抓钩绳索、登城车,衔刀挎盾,前赴后继,朝城上继续攀登。钓鱼城内守军在守将王坚、张钰的镇定指挥下奋起还击,众人合力将云梯和爬城竿掀翻,抛石机瞄准后将登城车砸折,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咬紧城墙抓钩的绳索砍断。接着,向正在攀登的蒙军或城下的蒙军投放滚木、礌石,被砸中者不胜枚举。
从二月到四月,蒙军屡次调集大军进行大规模的攻伐,而城内守军凭险据守,使蒙军没有可乘之机。虽然,蒙军拥有精良先进的火炮、弓弩,但由于钓鱼城“石邑入云”,蒙军“炮矢不可及也,梯冲不可接也”。经过激战,钓鱼城的防御工事某些地方出现了漏洞,有的城墙坍塌了,城墙多处破损,城内守军及时修缮。
由蒙哥亲率南征伐宋的中路军,以铁甲舟师强大的阵容将钓鱼城南北水军合编的一千五百余艘艨艟战队几乎全歼之后,以为用不了三五日即可将钓鱼城一举拿下。孰料事与愿违,一向百战不殆的蒙军,在弹丸之地的钓鱼城却连连受挫。其实,南宋降将右军都帅杨大渊所言极是,过于自负的蒙哥真是轻视了王坚、张钰二位将军和钓鱼城内的二十万守军和百姓。
前后围攻了五个月,迟缓不前的战况没有丝毫进展,钓鱼城依然牢牢地掌控在宋军手里。蒙军强攻,宋军死守,势均力敌,战役一度陷入胶着状态。
从四月三日始,川东的“合州城下大雷雨凡二十日”,连绵不断的雨天为蒙军的攻势增加了很大难度,蒙军被迫暂停进攻钓鱼城。糟糕的是,随着气温上升,疾病开始在蒙军阵营中悄悄蔓延,导致数以千计的士兵死于非命,致使蒙军兵力锐减。蒙军的进攻已如强弩之末,一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天刚霁晴,已停战数日的蒙军便开始偷袭钓鱼城南的护国门,结果以失败而告终。翌日深夜,蒙军攻破钓鱼城北出奇门至嘉陵江一侧的一字城,进入钓鱼城的外城。当晚,守将王坚率领着敢死队,突袭蒙军,又把蒙军赶出外城。
攻伐接连失利,蒙哥心中潜藏的荣誉感一扫而光,幡然醒悟,原来钓鱼城将成为蒙军四川战役中的一场硬仗。攻城时间由几个星期拖延成几个月。这座小小的城池,在数倍于守城兵力的围攻下,仍坚持半年之久而岿然不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四月二十二日,冒着连绵淫雨,蒙军都总帅、先锋将领汪德臣选其精锐乘夜雨停息之际偷袭护国门。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汪德臣把偷袭地段特意选在地势险恶、最难攀登的马家寨。伺机攀城的蒙军都携带着绳索,抬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冒雨继进。蒙军把带有铁钩的绳索抛上城头,把云梯搭在城墙外,等好不容易登上湿滑的城头,欲逐步扩大战果时,突然一道蛇形闪电划破雨夜上空,紧接着一记炸雷,把城上睡梦中的守军震得睡意全无。接着又是一道长长的闪电,把雉堞、山川照耀得宛如白昼。当在昏沉的睡梦中突然惊醒的守军看到衔刀持盾的蒙军正翻越城墙,连忙猛敲铜锣,惊呼道:“不好了!蒙军前来偷袭了!”
附近守军听到警报后,立即操起兵刃弓箭,冒雨冲出营寨,挥刀迎击蒙军。爬上城头的蒙军,连忙手持利刃向不断发出警报的守军冲杀过去。
在汪德臣的督促下,城下诸多蒙军口衔利刃,沿着云梯、绳索鱼贯而上,奋勇攀登,马家寨一片混乱。等守将王坚率领援军匆忙赶到时,发现城头上的甬道过于狭窄,增援部队力量庞大,一时施展不开手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登上城墙的蒙军占据了各处要冲。
护国门作为一道内城门,是钓鱼城八座城门中最为宏伟的一道险关,位于城南的第二道防线上,左倚悬崖绝壁,右临万丈深渊的嘉陵江,上书“护国门”和“全蜀关键”,是扼守城内外交通的重要孔道。这里一旦被蒙军突破,就像千里之堤缺开一个溃口,借助神力都无法堵塞。城内纵有重兵把守,蒙军一旦拿下这个据点,可以随时发起袭击,钓鱼城危在旦夕。
危急关头,王坚心里顿时涌上一条妙计。他立即抽选五十名精兵强将组成一个敢死队,开启护国门旁边的飞檐洞,攀岩而下,绕到护国门外的蒙军后面进行突袭。此刻,潮水般不断涌来的蒙军正排着长龙般的队伍依次往城上攀爬。王坚的敢死队像一股逆势而上的飓风举起刀剑呐喊着向蒙军冲杀过去,在蒙军阵中奋勇砍杀,突向左,突向右,蒙军死命冲杀,一时难以抵御。瞬间,蒙军长龙般的攻城队伍被截成两段,首尾无法兼顾。
守军敢死队一边拼命抵挡山下蒙军往山上冲锋,一边奋力砍杀正攀爬城墙的蒙军。同时,从城内的插旗山、天池、钓鱼台调来的城内守军,把占据外墙的蒙军团团围住,奋力反击。经过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加上天黑路滑,占据外城的蒙军很快被剿杀肃清,山下蒙军的爬城器械被守军移除,蒙军再也无法登城。蒙军无功而返,胶着的战局没有丝毫进展。
四月二十四日黎明时分,在蒙军偷袭护国门失败后的第二天,不甘受挫的汪德臣又组织了一次偷袭。此次采用了声东击西之术,蒙军在护国门山下集结,给城内守军造成继续突击护国门的错觉,而蒙军的精锐之师却趁天黑转移到钓鱼城西北部的奇胜门延伸至嘉陵江的一字城附近,准备半夜突袭。
由于钓鱼城的外城绝大多数地段处于天然绝壁上,修建其上的城墙即使蒙军最长的云梯也难以抵达城头,只有奇胜门往北数百米的防线上,没有陡峭悬崖,城防设施都是沿着山麓的走向构筑而成,地势稍低。尽管此段城墙修得很高,但也比修在悬崖绝壁上的城墙要矮许多。再加上这一带城外的地势相对开阔,蒙军很容易施展兵力。因此,蒙军把这次突击目标选在这里。
在月黑之夜,蒙军趁钓鱼城守军连日厮守而困意正浓时,悄悄顺着云梯、爬城竿、登城车等器械爬上城头。当城内守军发现城下蒙军偷袭的举动时,已有不少蒙军登上外城。守军付出沉重代价,才将爬上城头的蒙军斩杀殆尽。这次偷袭,蒙军仍然以失败而告终,不得不潮水般退下山去。
这一月,宋理宗因接到王坚率领着钓鱼城军民百折不挠、抗击蒙军的捷报,颁诏嘉奖王坚“婴城固守、百战弥坚,节义为全蜀山城之冠,诏赏典加厚”。
虽然,蒙军屡次攻伐和偷袭钓鱼城均未曾得手,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收获。蒙军发现钓鱼城西的北奇胜门附近是一个相对容易实施围攻的地段。因经过屡次偷袭,城内守军加大防御力度。蒙军见偷袭不成,便开始派遣蒙军工兵在这里挖掘坑道,进行坑道作业,试图沿着地道突入城内,一举拿下钓鱼城。
钓鱼山的石材主要富含红砂石,要想明目张胆地在守军眼皮底下挖凿地道是绝对不可能的,坑道入口必须选在守军视野的盲点之处。挖凿坑道时,不能动用火药来轰炸,只能通过凿子和斧头等工具慢慢凿进,再把从坑道里清理出来的碎石运到外面掩藏起来,这几个动作都要避开钓鱼城内守军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进行,一旦被守军察觉,便功亏一篑。
想来这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工程,需要漫长的坑道作业时间。为此,在整个五月份,蒙军为转移守军的注意力,掩盖坑道秘密作业,不断施展小规模突击战。其用意在于转移守军的注意力,突击战本身没能取得实质性进展。
坑道作业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一条长度超过百米的坑道挖通了,连接钓鱼城的北奇胜门。坑道宽约一点五米,高约一米,剖面呈倒“凸”字形,这种形状既节约工时和人力物力,还可以最大化地埋藏伏兵。地下凹进去的一部分可作排水之用,而两边的土台可作士兵休息之用。士兵可在坑道内埋伏数天,并通过坑道进入城内。另外,坑道内挖凿了多个预留的竖井,留作大部队发起总攻时从多个方向发起进攻之用。其间,发生了两件出乎蒙军意料的事,使得蒙军发起总攻的时间有所推迟。
一件是钓鱼城守将王坚偷袭蒙哥御帐。进入五月,蒙军将士因不适应巴蜀潮湿炎热的气候,导致锐气大减、士气不振。白天,钓鱼城守军“乘壁而诟,有傍坐而张盖者”;晚上,守军张坚则积极率领钓鱼城内守军发起多次夜袭,造成蒙军将领夜不安枕,人人自危。
一天夜里,守将王坚率领数百名守军,偷袭了位于石子山上的蒙哥御帐。在这次突袭过程中,王坚身先士卒,率领守军勇士以锐不可当的攻势直扑蒙哥御帐。就在蒙军将领木花里、阿塔赤、称海等众怯薛军拼死护驾的危急时刻,蒙古临洮府元帅、入蜀先锋赵阿哥潘率军及时赶到,将王坚一行击退,蒙哥才得以化险为夷。偷袭结束后,蒙哥立即召集诸亲王、众万户及巩昌都总帅汪德臣等,各选派锐士若干以备行寨宿卫,并命史天泽为总领。
另一件是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吕文德奉命以大型战舰千余艘沿着嘉陵江而上增援钓鱼城。钓鱼城内守将王坚虽然屡次击退蒙军的强攻,但毕竟被围困城中已久,造成粮草器械等军需日渐匮乏,急需得到南宋朝廷的增援。为解钓鱼城之围,宋廷派吕文德为四川制置使。六月,吕文德与向士璧全力以赴,在涪州夺取浮桥。
早在1258年蒙哥命令驻守成都的都元帅纽璘率领步骑从成都出发,由陆路抵近。蒙军在涪州蔺市的长江上搭建起浮桥,又在长江南北两岸驻扎军队,“夹江为岸,长数十里,阻舟师不能进至浮桥”,使得南宋京湖援军无法西上增援四川。
吕文德派宋将刘整、曹世雄轮番发起进攻,宋、蒙两军在涪州蔺市的江面上对峙七十余日,都没能突破蒙军的防线。适逢长江上游冰雪融化,江水暴涨,致使浮桥中断,蒙军不能通行。刘整、曹世雄趁机砍断浮桥,同时水陆并进,突破纽璘一军堡垒里不断发射箭雨的袭击,冲破第一道防线。
纽璘被迫败退西归后,吕文德率领援军乘胜西进,在离重庆不远处的铜锣峡,遇到阿答赤设置的另一道防线,宋将甘顺被蒙军的炮石、箭雨给击溃。避开阿答赤派遣的顺流而下船队的冲击,吕文德乘着东南风率领后军急进,发动总冲锋。虽然损失严重,却终于冲破阿答赤重重封锁第二道防线,于六月抵达重庆。
吕文德到达重庆后,率领重庆所有战船千艘,溯嘉陵江而上,前去增援钓鱼城。在三槽山一带,遇到蒙军万户孛里叉的阻截。他们进行了两次交锋,第一次孛里叉赢了,第二次孛里叉输了。吕文德趁机突破蒙军的第三道防线,增援部队的兵锋直指黑石峡(今嘉陵江沥鼻峡口)。
黑石峡距钓鱼城已经不远了,如果吕文德率领的增援部队能够顺利突破黑石峡,与钓鱼城守军里应外合,钓鱼城下的蒙军将置身于被瓮中捉鳖的险境。刚从钓鱼城守将王坚的偷袭中逃出来的蒙哥当机决定暂停对钓鱼城东新门的攻伐,一定增设兵力把吕文德阻挡在黑石峡之外。仍由汪德臣负责挖凿坑道,董文蔚负责对钓鱼城的围攻,蒙哥亲征,与史天泽一起,阻击吕文德的援军。
蒙哥在距钓鱼城不远处的东山上,集中两万蒙军。史天泽率领五万水陆大军,顺流而下,迎面阻击吕文德的援军。蒙哥是如此打算的,万一吕文德的援军从史天泽的手中侥幸逃脱,他再率兵迎头痛击,不信拿不下一个吕文德。
黑石峡位于嘉陵江三峡北段,峡中江流湍急,水深莫测,峡岸群峰高耸,峻峭幽深,全长三千米。史天泽率援军抵达此处后,仔细侦察了地形,决定利用黑石峡水深峰险的特点进行排兵布阵,把南宋援军全部歼灭于此。史天泽分步、骑两翼,一翼驾驶七十余艘战船悄悄停泊在黑石峡西面,与停泊在黑石峡东面的吕文德率领的三百余艘艨艟,相距一里多地。另一翼分守在峡口狭窄之处,利用弓弩和火炮夹江控扼,等待宋军驶出峡口,伺机出击。
吕文德怕蒙军在此设伏,先派五十艘轻舟驶出峡口去前方以探虚实,另外二百五十艘战船紧随其后,其余的部队和战船断后,摆出一个首位相衔的长蛇阵。
怕过早惊扰了南宋援军,史天泽在黑石峡两岸设伏的军队没敢轻举妄动,放过那五十艘探路的轻舟。后面的南宋援军战船见前面的轻舟已安全无虞地从峡口中驶出,便大胆跟进。等吕文德绝大部分的战船进入蒙军的包围圈中,再想掉尾实属不易时,史天泽令旗一挥,五万蒙军弯弓射箭、火炮轰击。一些轻舟中炮后燃烧起来,有的被巨石击中后船体变得支离破碎,破碎的船板顺流漂走。把吕文德的援军打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忽闻后面的战舰遭遇蒙军的设伏,前面探路的七十艘轻舟伺机掉头准备回去救援,这时,停泊在黑石峡西面七十艘蒙军战船顺流而下,向五十艘轻舟狠狠地撞过去。轻舟倾覆后不幸落水的士兵在水面上挣扎、哀号、被湍急的水流席卷而去,水中不时出现一抹血晕。
史天泽于1213年随父亲史秉直归降蒙古,后灭金伐宋,功勋卓著,官拜中书右丞相,在蒙军进攻中原时立下卓越战绩。蒙哥和后来上任的忽必烈一样,已经认识到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汉将如果投诚蒙军,整起同胞的手段,有时比蒙古将领还要勇猛和灵巧。这次,史天泽不负蒙哥所望,在黑石峡三战三捷,歼灭吕文德战舰千余艘。吕文德险些全军覆没,最终只得率领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重庆,与合州、涪州共呈鼎足之势,力保川南。
成功击退吕文德援军,又坚定了蒙哥尽快拿下钓鱼城的决心。六月五日,蒙军前锋元帅汪德臣率军,乘夜通过那条挖通的连接钓鱼城内外的隐秘坑道,连夜突破了西北外城,杀死马军寨守将及守城士卒。随后蒙军以马鞍山为桥头堡,向钓鱼城内城发起攻坚。钓鱼城守将王坚率领城中军民与蒙军逆战,战斗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在城下汪德臣的监督下,攀城的蒙军一个接一个循梯如蚁而上。眼看攻伐钓鱼城成功在望,忽然晨曦前的一场暴雨不期而至,蒙军身上的皮革经过雨水的浸泡,变得笨重不堪,那数丈高的云梯不堪重负。加之城上守军不断借用滚木、礌石来击砸,致使云梯连连折断,云梯上的蒙军,纷纷坠落,死伤甚多。由于蒙军后续部队不能及时跟进,而守军在晨曦中汹涌而至,挥刃力拒。城下的汪德臣见取胜无望,甘拜下风,只好收兵回营,顺着绳索溜下城来。
宋军发现这条蒙军挖通的秘密坑道后,便用当时守城用的礌石将其死死封住,以绝后患。多年后,当初填充坑道用的礌石已被钙化物质所包裹,坑道顶端形成了密密层层的小钟乳石。
这一场恶战,不计得失,双方死伤累累,汪德臣身上数处受伤。宋将段元鉴、杨成等在这次恶战中丧生。时值盛夏,城下堆积着宋、蒙两军的尸体厚达盈丈,腐烂的尸体臭气熏天,体态肥硕的绿头苍蝇黑压压地弥漫钓鱼城内外。
钓鱼城经此一袭,守将王坚警惕了很多,城头上加派了马队巡逻。即便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城头上也照样灯火通明,断绝了蒙军偷袭的机会。
一天早晨,贯以勇力自恃的汪德臣很不甘心,他认为经过一夜鏖战,钓鱼城内守军死伤惨重,外城防线已经洞开,守将王坚已斗志全无。他在蒙哥面前指心发誓说:“捐躯报恩,正当其时。”
于是,在蒙哥的授命下,汪德臣单骑徘徊在钓鱼城下的镇西门城楼下。手搭凉棚,不屑地朝城楼上仰望。在朝阳的照耀下,城楼西侧旗帜迎风招展,雉堞后的守军甲胄鲜亮,刀枪林立。其中有几位腰悬长剑、战盔上的穗缨迎风舞动,虽看不清面容,但能猜测出应该是战将级别的头目。城下汪德臣单骑前来挑衅,城楼上的几位守将都看在眼里。王坚手握剑柄,望着城下的挑战者,沉吟不语。
见钓鱼城上的几位守将都沉默不语,汪德臣立功心切,策马向前两步,冲着城上拱手致礼,连声呼叫:“吕文德援军败回重庆。王坚宜早降,我来活汝一城军民……”
汪德臣几次攻城未果,但守将王坚对他早已恨之入骨,也不答言,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暗中命令守城的士兵把用九头牛拉拽的弹竿发射出的炮石猛轰作为回答。三枚炮石拖着火光四溅的长尾朝城下弹射而去,“轰隆”三声巨响后,在汪德臣身边炸开。接着,一阵浓浓的烟雾腾空而起,把马上的汪德臣颠翻在地,他口中鲜血直流。守将王坚本想出城活擒,蒙军阵营中的张云等将士早已飞马赶来,急忙将满身是血的汪德臣抢回营中,急遣医官前来救治。饱受重伤的汪德臣暗恨失算,劝降不成,却不明不白地遭到炮击,得不偿失。
惊闻汪德臣被钓鱼城上守军的飞石击中胸部的消息后,蒙哥亲自跑到他的病榻前探视。汪德臣见蒙哥大驾光临,激动地挣扎着虚弱的病体要下床,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蒙哥连忙伸手按住他,心痛地安慰道:“爱卿遭受重创,都是朕攻伐心切的过错。尽快护送你回巩昌疗养,朕在这里早晚为爱卿报这一石之仇。”
听到蒙哥的慰抚之言,汪德臣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黑黑的脸上露出白白的牙齿,摇了摇头,呼吸如湖底的石头般沉重,气息奄奄地说:“陛下的万乘之躯,冒着盛夏酷暑,都坚持在前线督军奋战。微臣不怕死,即使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陛下洪恩的万分之一啊,岂能因这点儿痛痒退缩到巩昌疗养呢?”
蒙哥猛然双手握拳,关节“咔吧咔吧”直响,他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想要尽快拔除钓鱼城为汪德臣复仇的冲动了,愤然说:“汪将军尽管悉心休养,攻伐钓鱼城的事略交由其他将领代劳。”
汪德臣轻轻摇了摇头,黧黑的脸庞,昔日有神的大眼睛半睁着,费力地说:“陛下,能在主子的注视下死去,微臣死而无憾。”
随后,蒙哥劝慰汪德臣精心养伤,不要再牵挂战场上的征伐诸事,便退出病帐。又细细叮嘱丞相兀贞去问候汪德臣并赐汤药医疗。怎奈汪德臣的伤势甚于严重,且百药无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的生命如同风中的残烛的火焰,随时都有油尽灯枯的危险。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汪德臣这位社稷之臣命赴黄泉,蒙哥遣出数支分队,遍访民间,探求秘方良药。后来,获悉距钓鱼城不远处的缙云山寺庙中,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衲擅长医病疗伤。刻不容缓,蒙哥立即命汪惟正将其父汪德臣送往寺中治疗。此时,汪德臣已病入膏肓,被送往缙云山寺庙时,头大如斗,脸色蜡黄,气若游丝,不时口吐鲜血,早已不省人事。
身披玄色袈裟的老衲仔细为汪德臣号了号脉搏,又查看了一下瞳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伤势过于严重,肺腑受损,瘀血涩脉,气息不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阿弥陀佛,老衲实在无力回天。”
汪惟正得知父亲汪德臣生命垂危,急忙抱佛脚,大哭着向老衲跪拜,再三恳求道:“务必请老师傅发发慈悲,救上父亲一命。”
老衲理解汪惟正殷切的救父之心,两手一摊,哀叹一口气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病人已奄奄一息,难以用药。阿弥陀佛,施主请起,这样吧,老衲定当竭尽全力救治家尊,诸位也要准备后事。”
由于汪德臣的伤势过于严重,连惊带气,不消三日,死在缙云山寺庙中。年仅三十八岁,时在1259年六月二十一日。
此次攻伐钓鱼城,蒙军著名的前锋勇将汪德臣不幸阵亡,使胶着半年多的伐宋之役,罩上一层阴影,蒙军士气更加颓丧,蒙哥极为伤感,亲自主持了汪德臣的葬礼。他面色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里怒火中烧。三万蒙军将士身披白衣,向汪德臣致哀。随后,派军随其十七岁的长子汪惟正护送其父灵柩,千里跋涉,归葬漳县盐川祖茔。
汪德臣作为蒙哥帐前最为倚重的金朝降将,他的阵亡对蒙哥打击很大。他在为痛失一员战将而扼腕叹息之际,也为久攻不下的钓鱼城愈加感到焦灼不安。
此年大旱,“自春至秋,半年无雨”,又兼疾病流行,蜀中六月,赤日似火,身为蒙古帝国大汗的蒙哥受阻于坚城之下,一筹莫展。他闷在汗帐里,黔驴技穷,病情日益加重。不顾诸王、重臣的苦苦劝阻,依然沿用旧方以酒治病,而且更加讳疾忌医了。
几天前,病情日渐加重的皇子阿速台乘舟北上,返回草原新都和林疗伤。这样,蒙哥为乘胜大败吕文德之势,为报汪德臣阵亡之仇,又无后顾之忧。
七月初,巴蜀境内久旱无雨,造成蒙古军中霍乱流行,导致因病死亡者甚众。蒙哥命令在周边略地的蒙古、汉军部队迅速向钓鱼城结集,并再次召开前线军事会议,商议下一步战略部署。军事会议上,蒙军将领们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有人主张继续攻伐南宋,也有人认为蜀地气候炎热,疾疫流行,不利于蒙军作战,坚持班师休整,等来年再战。
只有御前掌管膳食的术速忽里向蒙哥谏言:“巴蜀疆域大部被我所占,宋军坚守者,不过合州、重庆等数川南十几个州郡而已。如今驻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既消磨了我军锐气,又白白耗费了大量粮饷,是兵法大忌。不如留下锐卒五万,在重庆和合州钓鱼城之间驻守,并与成都驻军相呼应,协同作战,牵制宋军。而我师以新集之锐,顺长江东下,破其东川诸郡,待冬季长江水涸,三峡数日可下,与鄂州渡江大军会合,一举可定江南。而上游的重庆和钓鱼城,孤立无援,即使不降,也只有弃城而逃。”
孰料术速忽里刚陈述完蒙军不宜在钓鱼城下久战的理由,便遭到史天泽的否决:“我东路军在荆湖亦无进展,若舍蜀东出夔门,不仅影响我军锐气,还恐蜀中宋兵随后尾追,断我粮草,我军反受其制。不如命南路兀良合台率军从云南速速入川,拿下川南各州,以瓦解宋军士气为上。”
其他骄横狂妄的蒙将,历来以无坚不摧、无敌不克而快意,大多数主张蒙军继续强攻钓鱼城。他们一致认为:钓鱼城是控扼三江的军事巨镇,重庆为四川南宋守军的指挥中枢,弃之东下,不但未能达到占领战略要地、消灭宋军有生力量的战略目的,而且还会给今后的军事行动带来八面受敌的严重后果。更为重要的是,自马军寨战斗之后,钓鱼城已失去西北外城屏障,城中民力凋敝,目前正是蒙军乘势取胜的最佳时机,焉能轻易废然而返。
最后,暴跳如雷的蒙哥也拒绝放弃既定的战略计划,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攻伐钓鱼城,以达到一举灭宋的目的。
七月盛夏,蒙军发动了多次攻伐,均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蒙军除了控制了南、北一字城与小东门的一段外城,其余八门:护国门、新东门、始关门、奇胜门、镇西门、水洞门、青华门、出奇门,仍牢牢地掌控在宋军手中。虽曾有千余名蒙军几次攻上新东门和护国门之间的一段城墙,经过数日的厮杀,最终被守军击退。
为发泄愤懑之情,方便战马驰骋往来,蒙军将钓鱼城的南北一字城和护国门的外城,夷为平地。在蒙军丝毫未减的攻势面前,钓鱼城被围成一座孤岛。
蒙军在钓鱼城下僵持半年,毫无进展,导致蒙军将士士气消沉。而半年的战斗,却使钓鱼城内军民的斗志再度高昂。守将王坚乘隙不时开城夜袭蒙军。蒙军擅长白日作战,极不适应夜间作战。蒙军昼夜难寝,致使战斗力大为减弱。
拉施特在《史集》中描绘了这次令蒙军梦魇般的瘟疫:“随着夏天的到来和炎热的加剧,由于那个地区的气候(恶劣),在蒙古国中出现了霍乱,他们中间死了很多人。世界的君主(蒙哥)用酒来对付霍乱,并坚持饮酒。但突然(他的)健康状况恶化,病已到了危急之时。”
钓鱼城久攻不下,蒙哥变得烦躁起来,肝火旺盛。要是换作别的统帅,也许会审时度势研究一下形势,改变军事战略。由于蒙哥几十年的胜利助长了其骄横自负的秉性,不见黄河不死心。
于是,在一天早晨,蒙哥向围困钓鱼城的各路蒙军铁骑下达了总攻的命令。蒙军将所有的重型武器和攻城器械都派上用场,火炮、铁铳向钓鱼城猛烈轰击,云梯、爬城竿、登城车啪啪地架在墙头上,铁钩绳索嗖嗖地抛上去抓住城墙的砖石。接着,恒河沙数般的攀城勇士,在振聋发聩的火炮、铁铳声中,在鼓舞士气的战鼓声、牛角号声中,冒着城上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和密集的箭雨,浩浩荡荡喊杀着向钓鱼城上爬去。前面的人倒下去,后面的人跟上来,一波接一波踩着尸体继续往上冲,真是前赴后继,永不停息。
钓鱼城上,张坚将军脸色如铁,借助坚固的防御工事,镇定自若地指挥守军和百姓,使弩箭如雨,无情地朝城下的蒙军倾泻而去,顽强地抵抗蒙军凶悍的攻势。不断有伤亡的蒙军在半空中应声滚落下来。尽管死伤惨重,有进无退的蒙军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越战越勇,依旧密集如蚁群般顺着云梯往上爬去。不久,城下堆积着蒙军厚厚的尸体,但始终无法逾越城头一步。
如今,即使三十万蒙军及各种攻城器械都派上了用场,钓鱼城依然岿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