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家族——拖雷之死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7 属于:历史故事


成功灭金,完成了当年成吉思汗的遗愿,为先祖俺巴孩汗被金国钉死在木驴上的惨剧报仇雪恨,也大大提高了窝阔台在蒙古帝国政坛上的威望,他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背后议论他靠成吉思汗的遗诏登上了现成的汗位。1234年五月,他在达兰达葩之地召开由诸王、那颜参加的会议,颁布了他自己制定的新札撒,又为严密宿卫制度做了新规定。同时,他着手一个新的征服计划,就是伐宋和西征。

早春,窝阔台得报金国灭亡的捷讯,率领众朝臣和怯薛军到起辇谷萨里川,向成吉思汗祭拜、告捷。然后,他又带领众人去不儿罕山狩猎,由耶律楚材蒙哥等人随从。

顺便提一下,窝阔台在灭金前后还侵略了高丽。高丽与蒙古帝国的关系可以上溯到1218年,成吉思汗派哈真统帅大军追击契丹叛军进入高丽,高丽国王派遣将军赵冲领军协助,并向蒙军提供了粮草。

1219年,江东城守敌投降,哈真与赵冲举行盟誓,蒙古与高丽约为兄弟之国。此后,蒙古帝国每年遣使到高丽索要各种物品(从毛皮、绸缎到笔墨纸砚无一不要),高丽国小民困,物产薄弱,敌视蒙古帝国的情绪逐渐升温,摩擦不断。于1225年,蒙古帝国的使者在出使高丽返回的途中被杀,自此,蒙古帝国与高丽之间连续七年断绝信使往来。

窝阔台即位后,以高丽斩杀使者为由,于1231年八月命撒礼塔率蒙古大军讨伐高丽。1232年六月,高丽王举反,杀死蒙古帝国所置达鲁花赤七十二人,为避免蒙古帝国的伺机报复,高丽权臣崔怡决定迁都江华岛。

1235年春,蒙古帝国灭金后,命唐古与洪福源率军再征高丽,至1237年先后占领冈、咸从等余城。高丽王请降,但不亲赴朝觐,只遣使入朝。蒙古帝国则一再促其还都陆上,履约朝觐,然而高丽王总是拖延不动。

1238年五月,高丽人赵玄习、李元祐等率领两千人迎降,窝阔台命居东京,受洪福源节制。十二月,高丽国王遣将军金宝鼎、郎中赵瑞章向窝阔台上书请罪。因此,1240年蒙古帝国又派兵攻克昌州、朔州等地。1241年高丽王以族子为己子入质,高丽又臣服于蒙古帝国。一直到忽必烈即位后,蒙、高两国的关系才趋于稳定。

窝阔台率领蒙军通过五年的浴血奋战,眼看要把残金踏在铁蹄下,完成了连成吉思汗都没有完成的伟业,在蒙古帝国的征伐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窝阔台一直开心不起来,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细心的耶律楚材发现,窝阔台有点儿憔悴了,棱角分明的脸上新添了几道皱纹。

其实,窝阔台亲自率军伐金,就是希望通过卓越的战功作为提高自己在蒙古帝国中的政治威信,在安排进攻路线时,是别有用心的。此次假道于宋能否成功是伐金胜利的关键,倘若假道成功了,主力大军与假道军队的策应和配合,从腹背夹击金军;倘若假道失败了,主力大军与假道军队首尾不能相顾,有被金军吞并的危险。

窝阔台把这次伐金最重要的路线交给拖雷率领的左路军来完成。要假道宋境,绕过金军严密设防的潼关——黄河防线,然后直击金朝都城汴京。金主完颜守绪肯定不会甘愿洗颈就戮的,命完颜合达率领十五万精兵去围追堵截,另外,宋朝也不会轻易假道给拖雷,必定兵戎相见。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重大的军事使命,窝阔台仅仅交给拖雷一支区区四万人的偏师去执行,即使拖雷再用兵如神,都会应接不暇。即使拖雷假道成功,挥师抵达汴京城外,兵将也会在伐金途中消耗殆尽。

在实际的伐金战争中,让拖雷以少量的兵力去完成如此重大的攻伐任务,足以表明窝阔台有借刀杀人之嫌。当拖雷假道于宋的同时,窝阔台理应向潼关——黄河防线发起进攻,以牵制金军的主力阻止拖雷南下。而窝阔台却足足花去四个月的时间去围攻河中府(陕西永济市),随后,又是一个月按兵不动,在拖雷多次遣使催促的情况下,才开始南下,完全颠倒了主师主攻与偏师突袭的概念,几乎把拖雷推到悬崖的边缘,其用心极其险恶。

孰料,窝阔台的算盘完全打错了。拖雷竟以奇制胜,一路所向披靡,率领的左路军非但没被金军消耗干净,几乎扩大了原来兵力的六倍,现在手握二十五万重兵。尤其三峰山一战,竟以四万兵力击溃金军三十五万精锐之师的胜利而收场,几乎将金国的主力一网尽扫。

适逢三峰山大战伊始,窝阔台派三子阔出急忙驱师赶去援助,本来是想与拖雷合兵围歼金军,分得胜利的一杯羹,但拖雷为了抓住有利战机,不等阔出的援军赶到便提前向金军发动了进攻。这样,三峰山大捷的功劳全归功于拖雷,窝阔台虽口头上夸拖雷战功赫赫,心情却抑郁失落。

此事像一块磨盘,压得窝阔台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即使在短暂的睡眠中,也是噩梦连连,使他白天浑身乏力,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来。

1232年五月,窝阔台在官山避暑,汗帐驻扎在阴山脚下。围绕在汗帐周围,一座座白色的帐篷如雪莲花般绽放在山下。此时,阴山的背阴处,残雪斑驳陆离,燕子俏丽的身影不时掠过冰雪消融的湖面,湖边绿草萌芽,料峭的北风中夹杂着暮冬的寒意,真正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累年的伐金总算告一段落,君臣都可以长舒一口气。为奖赏功臣,窝阔台将出征将士云集在大汗金帐内,大摆酒宴犒赏他们。按照旧俗,窝阔台将一路斩获的金银财宝等战利品,以战功高下进行赏赐。金帐内,唱名赏赐,分发多寡不一的金银锦缎,其乐融融。

这期间,窝阔台突然染上莫名其妙的重病,他自己声称心如鬼魂抓挠般绞痛难忍。消息传出,扈从的文武诸臣不胜惊慌,四处延药,百般调治,均不见好转,病势反倒越来越重。蒙古人素来讲究迷信,无奈之下,只好请来萨满巫师阔阔搠思为他祈祷。

在装饰的金碧辉煌的汗帐高大汗门的侧门里,窝阔台盖着一床锦缎花被,卧于龙榻上。闻听窝阔台忽然病重的消息,忙从漠北草原赶来的脱烈哥那正跪在帘内,暗自垂泪,默默祈祷窝阔台的龙体早日康复。

帘子外摆着一张几案,几案上摆满了酒、菜、干鲜果品。铜香炉里插着一炷点燃的香,袅袅的香烟颤颤抖抖地向帐顶升去。拖雷走进汗帐,见帐内呼啦啦跪下一片人,都是近日为窝阔台病情加重而殚精竭虑的皇子、诸臣、那颜等,连忙挨着铁木哥跪下,悄声问道:“大汗病情如何?”

此时,大家都心情沮丧,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铁木哥不想多言,见拖雷相问,用嘴努了努正准备作法的萨满,说:“现在不宜说话,萨满正准备作法。”

众人中只有耶律楚材神色坦然,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已用太乙数推算过了,窝阔台的寿数未尽,这次的病情奈何不了他。

只见年迈的萨满阔阔搠思穿着缕缕条条的神衣,面蒙玛面具,披头散发,正在作法禳灾。他点燃一炷香后,举到额前,拜了三拜,双眼紧闭,嘴中念念有词。随着手中的招神鼓,“咚咚咚”一通鼓点之后开始跳起招神舞,阔阔搠思浑身扭动,轻盈地跃起、落下,脚步扎实稳健,时而如大雕伏击,时而如白鹿觅食,时而如陀螺般旋转不已,呈现出当下内在觉知的纯粹状态。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阔阔搠思忽然躺在地上,眉头紧皱,像是在承受内心巨大的痛苦。蓦然,老态龙钟的阔阔搠思像个行动轻盈的孩子,一个鲤打挺从地上跃身而起,一手摇晃着招神鼓,一手挥舞着神刀,围绕着几案虚张声势地雀跳不已,像一个上紧发条的木偶人。

众人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阔阔搠思近乎夸张的举止,笼罩在脸上的忧伤一扫而光。

感觉把在场所有人都唬得差不多了,再说长时间的舞蹈,身体也消受不了,阔阔搠思停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才用神谕般的语调对窝阔台说:“合罕在中原征战多年,烧杀抢掠,屠戮过重,触怒了黑风山山神,要拘走合罕审问。”

窝阔台试探性地说:“我们杀,愿意以最丰盛的牺牲来祭奠黑风山山神,能否饶恕朕呢?”

阔阔搠思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合罕罪孽深重,非祭奠能免的。”

窝阔台额上覆着一块湿毛巾,脸色铁青,有气无力地问。“如此说来,我的病没有救了?”

阔阔搠思说完,双手一摊,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架势,说:“也不是没有破解之计,至少要有一位亲王肯向长生天发誓,愿意替窝阔台汗去死,即可感动长生天,保全合罕的性命。”

这一招十分毒辣,但能在道理上讲得通。对于一个极度迷信的蒙古族来说,若能保住合罕的性命,可以不择手段。

窝阔台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问道:“如何替合罕去死?是自尽吗?”

阔阔搠思耐心地解释说:“不必!只要把合罕的灾病涤除在木杯中,合罕的病自然就能除去。如果有人喝下木杯中的咒水,就可以代替合罕去死。”

一直跪在龙榻旁的脱烈哥那,泪水婆娑地猛插一句:“萨满,合罕作为草原万民之主,身染重病,在关键时刻,草原上的每个人都有义务为他献出生命,不是吗?”

脱烈哥那的话音刚落,窝阔台的三子阔出,语气坚定地说:“我是合罕之子,愿意喝下木杯里的咒水,替父汗去死。”

阔阔搠思连忙摇摇头,说:“三皇子阔出并非与合罕是一奶同胞,不行,不行。即使喝下咒水,长生天也不会显灵的。”

在诸位亲王中,窝阔台留守漠北草原,当时只有拖雷随军。窝阔台便命人把跪在汗帐内的拖雷叫到身边,神色凄然地说:“四弟,我已经病入膏肓了,恐怕将不久于人世。”

拖雷跪在地上,施过稽首礼。自窝阔台即位后,兄弟之间已是君臣名分。见窝阔台又唤自己“四弟”,拖雷十分感动,急忙安慰说:“三哥偶染小疾,三五日就会好的,何出此言?”

见游过来的鱼儿试图张口吞噬鱼钩上的诱饵,窝阔台佯装气喘吁吁地说:“方才萨满为我祈祷,上天怪罪,定要拘我而去,若我不去,说除非有一个亲王代我去才行。现在随军的亲王只有四弟你,可军中无我尚可,无你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为兄只好把你叫到跟前,交代一番,我去之后,四弟要……”

看到三哥窝阔台被重病折磨得气息奄奄的神色,拖雷心里一阵绞痛,不等窝阔台把话说完,极其诚挚地说:“当日,父汗在我们众兄弟中,特意选你做了大汗。知子莫若父,你的才德,自然高于我们。我曾说过,忘记时要你提说,睡着时要你唤醒。如果你一病不起,倘若蒙古草原失去了合罕,这么多的百姓由谁来管理?还有谁提我唤我?”

脱烈哥那从帘内跪爬出来,移至拖雷面前,恳求道:“四弟,看在与大汗一母同胞的分儿上,求求你救救大汗吧。”脱烈哥那说着,给拖雷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被脱烈哥那逼到绝路上,拖雷望着她说:“我出征数年,杀戮甚重,神明降罚,理应殛我,与合罕无关。我愿意替三哥去死,去侍奉长生天。”

拖雷说着,不容窝阔台搭话,便转身吩咐侍臣:“快去把阔阔搠思叫来。”

“窝阔台汗终于有救了。”见拖雷上钩,脱烈哥那重新趴在龙榻前喜极而泣。

这时,阔阔搠思端来一木碗水,放在几案上,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把手伸向窝阔台方向抓了一把,放进木碗里,接着又抓了一把,又放进木碗里。

阔阔搠思望着拖雷,用手指了指木碗说:“这就是涤除了合罕灾病的咒水,请拖雷四王爷喝下,合罕定会起死回生。”

在众人惊诧目光的注视下,拖雷转身跑出帐外,跪倒在地,仰望着苍天,悲悯地央求道:“明察秋毫的长生天啊,您高高在上审视着芸芸人世,不要错怪合罕。我杀戮太重,我的双手沾满了花剌子模人的血、西夏人的血、中原人的血。冤死的灵魂在叫嚣、在呐喊,催促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尽快去见长生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与合罕无关。另外,我代替合罕死后,由我造成的罪孽不要再殃及我的子孙后代,让他们都茁壮成长为无愧于成吉思汗的后代子孙,无愧于孛儿只斤家族的成员。”

拖雷说完,连连叩头不止,直到额头上鲜血直流,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小草。

起身后,拖雷返回汗帐中,用犀利的目光直视着阔阔搠思,问道:“这一木碗咒水,果真能救合罕的性命?”

阔阔搠思躲开拖雷质疑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说:“喝了吧,拖雷四王爷,大汗必将龙体康泰,我用项上的头颅做保证。”

拖雷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那木碗咒水,送到嘴边。

“不要!”耶律楚材差点儿伸手制止,在窝阔台威严的目光恫吓下,他又把即将发生的天大秘密生生咽回腹中。

拖雷启口,仰头咕咚一声,一饮而尽。病榻上的窝阔台伸出手,做了个阻拦的姿势,大声喊道:“四弟,别喝!”

但为时已晚,等拖雷把木碗倒扣过来,朝众人晃了晃。窝阔台从龙榻上滚落下来,朝拖雷身边爬去,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好四弟,你太傻了。”

喝下一木碗咒水,拖雷顿时感觉如饮酒般,只觉得头晕目眩。拖雷迟疑了一下,赶紧走过去,扶住了窝阔台。接着,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像久违的少年时代的场景。窝阔台望着拖雷的脸,虚颤着声音问道:“四弟,你没事吧?”

毒性隐隐发作,拖雷忍着腹中的绞痛,伸出一只手来,握紧拳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关节脆响声,凄然一笑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现在照样能刺杀一只老虎。”

说完疾步跑到自己的寝帐中,至夜间,当蒙军行至阿剌合迪思小村落时,便奄然而逝。时间是1232年五月,时年三十九岁。

窝阔台闻讯匆匆赶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拖雷的寝帐里,拉着他的手,煞有介事大放悲声:“四弟啊,你醒醒,你这是为朕而死的啊。”

窝阔台哭得看起来很真诚,一点儿也没有演戏的成分,任谁也劝不住。哭得两溜鼻涕悬挂在鼻翼下颤颤悠悠,哭得眼泪肆意奔流,把脸颊涂抹得湿答答的,有几次差点儿背过气去。等东方欲晓时,窝阔台命阔阔搠思为死去的拖雷超度亡灵。

说白了,这一切祸根都源于蒙古帝国至高无上的汗权,撷取了仍不放心,随着成吉思汗的遗诏渐渐遗忘,窝阔台的羽翼日益丰满,无端的猜忌和怀疑开始在蒙廷间蔓延。加上拖雷功高震主,使汗权受到严重威胁,最终导致手足自残。这是成吉思汗生前绝对没想到的,但进行了世世代代的绵延轮回。倘若成吉思汗在九泉之下洞察到窝阔台和阔阔搠思合演的这出双簧的秘密,不知有何感想?

拖雷的葬礼和成吉思汗的极其相似,众人“用梡木二片,凿空其中,类人形大小合为棺,置遗体其中,加髹漆毕,则以黄金为圈,三圈定”。梡木做的棺木里,拖雷的身上放着火连、小刀、金饭碗、弓箭等生前用品。

阔阔搠思选出一个起灵吉日,窝阔台率领群臣叩拜长生天,乞求拖雷的灵魂升入长生天的身旁;叩拜完毕,窝阔台在拖雷的棺木前醊酒,拖雷之子蒙哥、忽必烈给拖雷焚香,全军向拖雷拜祭,过程极其肃穆。

阔阔搠思让拖雷喝下涤除窝阔台灾病的一木碗咒水后,窝阔台的病情显著好转,不久就痊愈了。用系着白绫的骏把拖雷的棺木运回蒙古草原前,窝阔台操着因操办拖雷的葬礼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对速不台说,拖雷的死,让他很悲伤,他已经没有心思把负隅顽抗的汴京城拿下。他让速不台留下,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他要亲自把拖雷的棺木护送至蒙古草原进行安葬。

把伐金的指挥权交给老将速不台后,窝阔台、蒙哥、阔出及诸王护送着拖雷的棺木缓缓北移。

随行的人们念及着拖雷生前的忠诚而恭顺,默默地流着泪。大军的行进速度很慢,抵达汗廷大斡耳朵时已经是八月初。

拖雷的遗孀唆鲁禾帖尼在次子忽必烈的陪同下,率领着拖雷家族成员远远地迎接。二十多天前,忽必烈奉窝阔台的命令返回漠北草原,给母亲唆鲁禾帖尼带来了父亲拖雷的死讯。这一记晴天霹雳并没有把唆鲁禾帖尼击倒,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向忽必烈详细询问了拖雷死前的过程。

两年前,拖雷作为蒙军将领挥师南下,本该衣锦还乡,受到草原百姓的顶礼膜拜,现在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棺木里,唆鲁禾帖尼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也不相信忽必烈带回拖雷去世的噩耗。这期间,唆鲁禾帖尼“痴坐寝帐数日,滴乳未进,若化去一般”。

此刻,一见到裹着拖雷尸体的棺木,感觉天塌地陷,像迎接世界末日的到来,坚强的唆鲁禾帖尼两腿发麻,身体一晃便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十七岁的忽必烈怀着丧父的悲伤,满含热泪,蹲下身体,担心母亲出事,便凑过去轻拍着母亲喘息不畅而颤抖不已的肩膀,试图说几句劝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唆鲁禾帖尼痛哭不已,一双丹凤眼笼罩着一层愁云,苍白的脸庞上失去昔日的光泽。加上诸子一起悲泣,汗廷大斡耳朵附近的草原上,哀乐低旋,天地含悲。缠绕在灵车上刺目的白绫,吸引了附近牧民百姓自发走出帐篷,无声地呜咽着,迎接蒙古英雄的归来。

夜色如水,唆鲁禾帖尼在白纱飘动的灵堂里,默默为丈夫拖雷烧羊饭,高大森然的棺木前的几案上摆放着肉、马肉、马奶酒等供品,案上的火盆里燃烧着纸钱,轻烟缭绕不绝,弥漫着各种供品的油腥气。不远处的旷野里不时传来饿狼的嗥叫声,为空旷的灵堂罩上一层肃杀之气。

远处和林城里灯火通明,烟花带着嘹亮的哨音直窜上高空,兀自盛开,将都市的夜空装扮的璀璨多彩。潮水般的鞭炮声一浪一浪地涌来,不用猜想,现在城内的街巷里肯定火树银花,游人如织。唆鲁禾帖尼知道那是为迎接窝阔台大军的凯旋,准备的庆典仪式的一部分。热闹是他们的,拖雷家族什么也没有。

在失去丈夫拖雷的夜里,唆鲁禾帖尼感到悲伤无助,唯有绵延不绝的泪水簌簌流下,打湿了俊美的脸颊。在朦胧的泪眼中,依稀出现两个男人的身影,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个是丈夫拖雷,一个是窝阔台。为了争夺汗位,使从小吃着一对奶头长大的两个男人彼此相煎,除非倒下一个,另一个才会感觉安然无虞。现在好了,替成吉思汗守灶的幼子拖雷倒下去了,另一个正在群臣的陪伴下举杯相庆。拖雷啊拖雷,根据妻子唆鲁禾帖尼对你多年为人仁厚的秉性来判,你一定遭受了窝阔台的毒手。

阴郁的夜色中,唆鲁禾帖尼银牙一咬,眼里闪着冷色,对着漫长的黑夜暗暗发誓:“窝阔台啊,窝阔台,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不信等着瞧,终有一天,这笔债务要由你的子孙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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