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家族——钦察联军
1223年春,蒙军在哲别和速不台的率领下,继续追击钦察人,在克里米亚半岛攻取了萨波罗什城。在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情况下,钦察人被迫出城迎击,由于首领不战而逃,导致钦察军无法统一行动,被蒙军打得丢盔弃甲,致使许多人命丧马下。走投无路的钦察军无奈向第聂伯河方向仓皇逃窜。
驻扎于第聂伯河的钦察各部,分部游牧,各立可汗,众汗中以忽滩汗威望最高。当他获悉蒙军兵锋所指第聂伯河的钦察营地时,急忙派使者向俄罗斯人求援。领地位于莫斯科东北的苏兹达尔公国的勇士密赤思腊是忽滩汗的女婿。忽滩汗利用公婿关系,积极促成女婿及其他俄罗斯公国形成强大的军事联盟,一致对抗蒙军。
蒙古时期的斡罗斯国土并不大,东面不过抵达伏尔加河的支流斡迦河,河东面世居着不里阿耳人,南部与钦察部落接壤。
于是,由基辅公国、契尔尼戈夫公国、加利西亚公国的联军八万,在第聂伯河畔拉开战幕,准备与两万多人的蒙军决战。
哲别和速不台审时度势,在强敌逼迫之际,时刻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们退而不战,不与敌军发生正面交锋。直把敌军拖到实在不耐烦了,或者各个军团彼此拉开距离时,才抓住机会发动悍然痛击。
为了迅速瓦解俄罗斯联军的势力,聪明狡黠的哲别和速不台故伎重施,派十名使者对苏兹达尔公国的勇士密赤思腊,说:“因为钦察部窝藏了大汗的仇敌,所以大汗才派哲别、速不台前来兴师问罪。这与俄罗斯诸部没有直接关系。现在,钦察部的罪魁祸首忽滩逃至贵国,贵国理应将其主动交出来才是。速不台将军派我等使者前来致谢。”
来使的话音刚落,忽滩从帐后走出来,气愤地吼道:“纯属胡扯。这是敌人的缓兵之计,分明是讹诈,我们哪里窝藏他们大汗的什么仇敌?前些日子,玉里吉正因为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才导致全军覆没,丢了性命的。我婿万万不可被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所迷惑。”
闻言,勇士密赤思腊立马吩咐手下,血刃十名蒙军来使。要知道,四年前的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就是因为杀害蒙古使者才引火烧身的。
随后,勇士密赤思腊率万余兵力,在第聂伯河口附近的迦勒迦河渡河集结完毕,向东方推进,伺机迎战蒙军。恰好遇到蒙古将领哈马贝率领一支数十人的骑兵侦察队,沿着奥连什耶城前来哨探,被俄罗斯军团杀得片甲不留。
哲别闻报后,发现敌军兵力强盛,立即命令蒙军主动向后方的草原撤退。勇士密赤思腊以为蒙军胆怯,便挥师追赶蒙军十二天。
是年五月三十一日,轻敌冒进的勇士密赤思腊率领部分俄罗斯联军和钦察军行至迦勒迦河时,见蒙军已在东岸摆开阵势,便在西岸扎住了阵脚,与蒙军主力隔河对峙,两军发生了一场大决战,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迦勒迦河之战。
当时,斡罗斯各公国的联军兵力总数大约十万,分成南北两大阵营。北大阵营由勇士密赤思腊指挥,南大阵营由基辅公国罗曼诺维奇指挥,双方约定,从迦勒迦河的上下游同时东渡,使蒙军顾此失彼,从而打乱其部署,获取胜利。这个战术听起来蛮不错的,但整体组织却零散不堪,加上缺乏统一指挥,每一路军都各自为战,随意退出战场,这就为此战败北埋下隐患。
北阵营的勇士密赤思腊傲慢轻敌,加上他为岳父报仇心切,基辅公国罗曼诺维奇指挥的联军尚未到达时,他便匆忙命令队伍东渡,与蒙军在铁儿山发生正面交锋。
两军从日出一直战到日落,不分胜负。正要鸣金收兵回营以待明日再战时,速不台忽然看到俄罗斯的军团中飘扬着钦察部的旗帜。于是,刹住回营的阵脚,立即挥舞着精锐骑兵向钦察军猛扑过去。
钦察军本来就被蒙军骁勇善战的杀伤力和飙风迅雷般的攻势吓得肝胆俱裂,加上经过一天的战斗已经体力不支,看到蒙军又挥舞着利刃向自己的营地疾驰过来,纷纷退避不已,一时阵脚大乱。刹那间,厮杀声和哭喊声乱成一锅粥。钦察军一经溃败,也牵连到勇士密赤思腊的军团,顿时慌乱起来,兵败如山倒,根本刹不住阵脚。
勇士密赤思腊见兵败如决堤之水,唯恐自己的军团也招致灭顶之灾,急忙渡河西走,并将船只凿沉,使来不及渡河的兵卒都做了蒙军的刀下鬼,人马溺死者不计其数。勇士密赤思腊也顾不上南大阵营的安危,率领残兵败将仓皇逃逸。
蒙军渡河后,直接包围了南大阵营基辅公国的军营。待蒙军把南大阵营团团围住之后,俄罗斯联军还蒙在鼓里。幸亏基辅公国罗曼诺维奇作战经验丰富,迅速组织兵力奋勇抵抗,才避免被蒙军一口吃掉。围攻三日后,随着蒙军的包围圈渐渐缩小,俄罗斯联军的伤亡人数剧增,但蒙军将士也有不同程度的伤亡。
蒙军见短时间内难以取胜,为了避免部众无谓的伤亡,速不台又想出一条诡计,派使者去包围圈中面见罗曼诺维奇纳贿议和,蒙军使者说:“尊敬的罗曼诺维奇大公阁下,我蒙军兵刃所向的敌人是忽滩。苏兹达尔公国的勇士密赤思腊是忽滩的女婿,他们派兵增援也合情合理。可是,诸位大公与忽滩有何干系,与蒙古帝国有何宿仇,非要插手此事,与我们蒙古帝国为敌?请你们不要进兵挑起战端。我们蒙古人是不怕打仗的,但是要把道理讲清楚。”
罗曼诺维奇正因势穷力蹙而为无破敌之计甚感为难时,见蒙军来使向自己递过来和平的拐杖,便决定利用投降来换取自己的身家性命,其他诸公也欣然应允。于是,罗曼诺维奇要求蒙军留下他及其两位女婿的性命。蒙军表面上答应他的要求,但当基辅大公放下器械,打开营门,等候蒙军前来接受投降时,蒙军却违背诺言,执意要为被俄罗斯斩杀的使者复仇。
当诸公一起走出营门迎接蒙军时,便被挥舞着战刀的蒙军骑士杀的杀,砍的砍,死伤无数,惨不忍睹。经此一劫,俄罗斯诸公共亡六人,负伤七人,兵马损伤八九万。
蒙军大获全胜,举办庆功酒宴。蒙军将俘获的罗曼诺维奇、诸位大公及将士捆绑后放倒在地上,在他们身上再搭上一层木板。然后,哲别、速不台等诸将在木板上,一边欢呼雀跃,一边喝酒畅饮,为他们的胜利进行狂欢。待酒阑席散时,罗曼诺维奇、诸位大公及将领在蒙军将领的欢呼雀跃中悲惨丧命。
尽管按照蒙古习俗,出于对钦察王室贵族的尊重,才让罗曼诺维奇等诸公不流血而死。至今,每谈及老罗曼诺维奇大公被蒙军残害致死的历史,仍让乌克兰人思之心痛。诺夫哥罗得在编年史上表示万分愤慨:“许多的人被杀死了,哀号悲泣之声遍于城乡各处。”
对蒙古帝国来说,迦勒迦河战役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战斗;而对斡罗斯而言,这次战斗将是十五年后其被全面攻击的前奏。但是,当蒙军西征满载而归后,斡罗斯没有吸取教训,做好抵御下一轮入侵的准备,而是重新投入毫无休止的内讧之中。
当时,弗拉基米尔的尤里大公尚未来得及率军抵达迦勒迦河,从而完整地保存了军团实力。蒙军满足于教训了几个诸位大公,没有攻伐尤里大公,使其免遭一劫。
随后,蒙军长驱直入斡罗斯境内,沿途无人抵抗。蒙军在斡罗斯南部肆意烧杀掠夺,从第聂伯河进至黑海北岸,一直进军到克里米亚最大的港口苏格德亚,抢夺克里米亚半岛上热那亚人的店铺及海量的财物。
蒙军在斡罗斯南部大肆奸淫烧掠的暴行,继而引起斡罗斯全境震动。蒙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风靡一时。当蒙军来到基辅王朝的旧都诺夫哥罗德城时,城中居民料不能敌,竟高举着十字架出城乞免一死。蒙军斩杀殆尽,死者万余人。此后,蒙军并没在那里久留。
这时,时序已进入冬季,俄罗斯的冬天严寒逼人,滴水成冰。境内大大小小的河流都冰封在一起,蒙军铁骑在平滑如砥的冰原上来往如风,行动更加自由。
1223年底,蒙军又在察里津附近越过冰封的伏尔加河面,进入卡马河流域的不里阿耳境内。由于上游降雨,接纳了更多的溪水,导致卡马河畔宽阔的河面暴涨。桀骜不驯的河水如蛟龙吐着白沫,翻腾着浑浊的浪花,不断拍打着两旁的土岸,向前奔腾而去,不时响起河岸坍塌声。坍塌的河岸坠入河中,在激流的河水中打着旋,冒几个泡,很快被河水席卷而去。
不里阿耳人又叫保加尔人,他们属于东南欧保加利亚。这个民族信奉伊斯兰教,属于突厥种族,世居在今喀山森林山区的卡马河与上伏尔加河交汇处。他们经济发达,生活富裕,平时主要向波斯和花剌子模输出皮货、蜂蜡和蜂蜜等特产。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乡免遭蒙军的荼毒,不里阿耳人纷纷拿起武器抵抗来犯的蒙军,最后被蒙军诱入包围圈里,伤亡甚众。
随后,蒙军又降服了里海滨海地区的撒克辛人,进至康里部,康里部首领带兵来拒,战败后也归降了蒙古。
哲别、速不台以两万余人的兵力追击花剌子模的摩柯末,又扫荡高加索山脉南北,破斡罗斯联军,转战三年,征服十四国,破城四十余座,歼敌近十七万余人,行程五千余公里,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极大的战果。他们对高加索地区及南部罗斯的进攻是战略武力侦察,也是后来拔都第三次西征欧洲的前奏。
尤其在1223年的迦勒迦河战役中,斡罗斯北军渡河与蒙军激战时,斡罗斯南军目睹北军覆没而拒不增援,成功采取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战术。后来,蒙军破斡罗斯北军,再攻伐南军,南军抗守三日后乞降。
最后,哲别、速不台率领蒙军渡过叶密立河,班师锡尔河北草原,与成吉思汗的中路大军会师,哲别奉命留守钦察草原。这次奔袭转战三年多,除了废墟和尸体,没有给钦察草原留下任何东西。对蒙军而言,完成了一次火力侦察,哲别、速不台横穿伊朗西部、高加索、斡罗斯,熟悉了地理环境,摸清了他们的军事力量,为后来拔都西征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东归途中,一天,蒙军夜宿在铁门关,哲别半夜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声,声音来自他骑乘的一匹西域马。以防不测,他随即奔出大帐,见马夫死在马槽边,知道可托生死的坐骑已被盗走。他义愤填膺,牵来另一匹马前去追赶,盗马贼听见追兵赶来,便弃马而逃。至此,哲别并没有罢休,弯弓射箭击毙贼首,众贼分路逃窜,可他没有停止追赶,被一个贼人的冷箭射中。
绝命前,哲别对老战友速不台说:“当年射伤铁木真汗的黄马,伤了大汗的肩膀,大汗宽恕了我,使我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驰骋疆场数十年。可这次,依旧是为了一匹心爱的坐骑,终致丧命……”停顿片刻,又说:“自己恩怨心思太重,是我做人的失策,比起成吉思汗来,真是惭愧啊。”
曾经威震蒙古草原,痛击金国,横扫花剌子模,西辽、钦察草原的征服者,被成吉思汗喻为“神箭”的哲别陨落了,享年五十岁。他没有能够再一次回到漠北草原上,回到大汗的帐前。
哲别的英年早逝,是继木华黎之后,对成吉思汗又一记闷雷般的打击。哲别的死讯传来,他声泪俱下,喃喃自语,一天没有吃饭。命人将哲别的尸体运回漠北草原,以国葬之礼厚葬,并敕封其子生忽孙台为千户,以继承父业。哲别有七子,后来都在伊利汗国效力,其幼子斡鲁思曾在阿八哈汗时任四怯薛之长。
成吉思汗征战西域七年,在众妻妾中仅让忽兰随行。忽兰生有一子阔列坚,因为其母得宠,被成吉思汗视为嫡子。但是成吉思汗却没有给阔列坚封地,这让忽兰念念不忘,在成吉思汗面前寻死觅活要其给予封地并改立此子为嗣,而成吉思汗的观点则是,不给其封地是避免受到诸子的妒忌,至于改立为嗣更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在屯兵花剌子模国时,由于忽兰水土不服,加上突染瘟疫,失去了活泼鲜嫩之色。原来那副桃花脸,虽然不失其细腻,但色泽却大为减退。或许预感到生命将熄,每天吵着要返回漠北草原,并扬言说如果成吉思汗不回去,她自己单独回去。成吉思汗见她返意已决,便不再勉强。不幸的是,在班师返回的路上,忽兰不治而亡。
随后,成吉思汗又诏谕术赤,命他就花剌子模海(今咸海)、宽田吉思海(今里海)以北的钦察故地及布加里亚国的边境地区为封地。对尚未被蒙军攻伐的西北部,也要伺机进取,随时荡平。直至术赤去世时,整个钦察草原也只是他名义上的封地,因为大部分草原并没有被彻底征服。
另外,随着西征战事向纵深推进,不仅激起当地人民的反抗加剧,蒙军将士的反战情绪也在蔓延。
是时候该返回蒙古草原了,1224年春,成吉思汗率领伟大的蒙军将士们,履过土拉河上的厚冰,昼行夜宿,渡锡尔河返回蒙古帝国。途中进行了规模宏大的围猎活动,蒙军将士们在驱马持弓的叫嚣声中洗涤了常年征伐的疲惫。
把猎场设在中亚豁兰塔石,长子术赤派兵从钦察草原驱逐着成群结队的野兽迤逦东来,至少也有一个月的路程,其规模之大,是难以想象的。从耶律楚材的《扈从冬戍歌》中能领略到围猎场面的浩大:
天皇东狩如行兵,自旄一麾长围成。
长围不知几千里,蛰龙震栗山神惊。
长围布置如圆阵,万里云屯贯鱼进。
壮士弯日殒奇兽,更驱虎豹逐贪狼。
不过,作为长子的术赤,却从此留在了自己的封国,永远没有重返故乡漠北草原。术赤于1227年去世后,其次子拔都在此封地基础上建钦察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