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遇上大清:砌墙就是为了防抢劫——明军的城堡
明朝非常重视对东北的管辖,先建城堡,再修边墙。大明洪武四年(1371)置辽都卫于辽阳。以辽阳为中心,向东、北、西步步推进,陆续设置25卫、2州、11个千户所,先后修筑城堡279座、边堡9座。洪武六年(1373)置定辽左卫、定辽右卫。洪武八年(1375)置沈阳右卫。宣德五年(1430)置宁远卫。
到了正统时期,东北边乱四起,东北女真诸部,蒙古的兀良哈、鞑靼等经常抢掠辽东。仅有据点式的孤城不足以防御,于是,明朝采纳辽东都司指挥使毕恭的建议,自正统七年(1442)开始修筑辽东边墙。
辽东边墙西起山海关天险,向东直抵丹东鸭绿江岸,跨越千山万岭,构成一道护卫辽沈平原的壁垒,总长2000余里。从山海关的铁场堡到黑山县的白土厂堡,称“辽西边墙”;从白土厂堡到开原镇北关,称“辽河套边墙”;从开原镇北关到丹东的江沿台堡,称“辽东边墙”。
辽东边墙由四部分组成:第一是边墙,边墙可以有效阻挡游牧骑兵的侵扰,迟滞敌人的进攻;第二是墩台,墩台用来守望、报警和联络,起的是烽火台的作用,一方有警,多方增援;第三是城堡,城堡用来驻军屯兵,属于支撑点防御,与边墙的线式防御互为补充;第四是城池,城池是一个地区的指挥中心、军事基地、互市贸易所在地,也是一个防御区内主力部队的集结地。四位一体的格局形成坚固的防卫体系。
抚顺边墙就是明长城的典型,由北向东南延伸,外围沿线分布100多座墩台,内部防御核心是一城四堡。一城是抚顺城,四堡分别是会安堡、东洲堡、马根单堡、散羊峪堡(该堡向东南过大岭就是清河堡)。还有两关和一个马市,两关是抚顺关和鸦鹘关,马市就是上文提到的抚顺马市,在抚顺城东,与抚顺关相邻。
从嘉靖至万历的100余年间,朝廷曾多次拨款对辽东边墙进行维护修筑。仅嘉靖四年(1525)一次修复,就用去太仓银和地方征集的银子43万两。万历三十七年(1609)熊廷弼在抚顺修筑散羊峪、马根单等堡,朝廷又拨银子42000两。
明朝耗费数以万计的银两,消耗人力物力,为的就是利用长城封堵女真,而女真人为了越界抢掠,就不得不拆墙,进行破坏,双方拆墙与反拆的斗争反复上演。
努尔哈赤进攻抚顺就是要在辽东的长城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以便长驱直入。
抚顺陷落的消息传到北京,万历皇帝当天就下旨,兵部立即筹划调兵援辽事宜,用兵所需一切粮饷令户部火速统筹调运,万历皇帝20多年不上朝,消极怠工是出了名的,但那也分事,文官们的口水仗,他懒得搭理,但军国大事万历皇帝从不含糊,在令有关部门加快办公效率的同时,万历皇帝心里不免隐隐有一丝担忧,他特意下旨叮嘱辽东军政首脑切记小心谨慎不要轻敌。可惜的是,话说晚了,辽东那边已经行动了。
抚顺失守,辽东巡抚李维翰大惊失色,急令辽东总兵张承胤率军迎击。张总兵开始急急忙忙地“攒”队伍。仓促之间下令从辽阳、沈阳、海州等地调集部队,由驻扎辽阳的副总兵颇廷相,驻扎海州的参将蒲世芳、游击梁汝贵及以下守备、千把总等率领集结。
参战部队计有总镇大营、游击营、正兵营、左翼营、右翼营、援辽总兵营、辽阳副总兵营、海州参将营、沈阳游击营、武靖游击营,共10营。
辽东总兵张承胤率领仓促之间调集的1万人马向着努尔哈赤退去的方向追了下去。努尔哈赤其实并未走远,他率领的主力部队正十分耐心地等着明军的追兵。
努尔哈赤这个狡猾的家伙知道,明军得知抚顺失陷,一定会派兵来追,而努尔哈赤的耳目遍布辽东,情报工作做得既深入又细致,他对明军的动向了如指掌,而明军却对后金八旗的动向毫无所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追来了。《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华夏兵学的优良传统,中华兵法的精髓,在辽东前线的将领中几乎没有得到体现。
抚顺被偷袭前后,辽东的军政官员既不明敌情,也不知己情。
事前,对努尔哈赤的行动毫无察觉,事后匆忙调兵,手忙脚乱。
情报工作不到位,直接导致辽东战事的挫折。辽东前线从主帅到领兵大将,找不出几个重视情报的。前前后后来辽东的众多将领中只有后来的毛文龙情报做得好,毛文龙构建的情报网甚至比努尔哈赤、皇太极还要发达,在未来的日子里,经常搞得这父子俩神经兮兮的,苦不堪言。
不过,眼前神奇的毛总兵还未出场,而明军也即将因为情报失灵而遭遇一场大败。
虽然是恩荫出身,但常年驻守边塞、久经沙场的张总兵并不是新手。他甚至能从拖沓的脚步和嘈杂的呼喝声中,听出自己带的兵的真实水平。他也清楚敌人的实力,但他急于将功补过。不补不行啊,他是辽东总兵,而努尔哈赤公然在辽东杀人抢掠,毁了抚顺城,他这个辽东总兵难辞其咎,想躲都躲不了。
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张承胤,他面对的是一个并不容易对付的家伙,所以一路行军,他并不急于赶路,而是步步为营,十分小心地向前推进。每天扎营都按标准套路来,挖壕沟、布拒马、竖望塔、列火器,安顿停当之后还远远地派出骑兵巡逻队侦察,一丝不敢马虎,时刻防着努尔哈赤的偷袭,但这样一来速度自然就慢了。
明军出来两天了,可还是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第三天,后面却来人了。坐镇辽阳同样急于将功补过的巡抚李维翰派红旗官来到军中催促,严词斥责张承胤行军缓慢畏缩不前,要求他尽快与敌接战。按说即使加了佥都御史衔,辽东巡抚李维翰的品级也比张承胤的总兵低,但大明历来以文制武,所以面对李巡抚的催战,张总兵不得不加快行军速度。
四月二十一日清晨,努尔哈赤终于等来了兵分五路追击的张承胤。在抚顺城南扎营的后金兵见到明军撒腿就跑连帐篷都不要了。明军紧追不舍,日暮时分明军追到辽东边墙口外的山下安营扎寨,后金兵也在山上扎营。
就在明军忙着挖壕沟、设鹿角的时候,努尔哈赤突然从山上挥师直下,兵分三路向明军发起突然袭击。副总兵颇廷相毫不示弱,纵马出营率部接战。努尔哈赤立即分兵,一边围攻出战的颇廷相,一边继续冲击立营未稳的张承胤率领的明军主力。激战中,遭到敌军精骑围攻的颇廷相坐骑中箭倒地,在家丁的拼死保护下换马力战。
张承胤指挥士兵安放火炮开炮射击,结果炮弹没射出去,炸膛了,附近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关键时刻,大炮失灵,明军开始慌乱,后金骑兵趁势发起冲锋,冲入营地,在明军大营里横冲直撞。失去火器优势的明军只能与后金兵贴身近战。
辽东总兵张承胤、海州参将蒲世芳率领各自的亲信家丁挺枪挥刀与后金兵短兵相接,展开肉搏,但后金军人多势众,在后金兵的围攻下,两位主将先后阵亡。辽阳副总兵颇廷相、海州游击梁汝贵原本已经杀出重围,但他们发现主帅仍被困在里面,又翻身杀了回去,死在了战场上。明军全军覆没,上万将士埋骨荒野。这是明军自土木堡之变以来少有的惨败。败讯传来,京师震动。
努尔哈赤在突破辽东长城的第一层防线边墙后,一个月后就对第二层防线——明军在辽东的堡城发起攻击。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努尔哈赤攻下抚顺关,五月即派兵进攻三岔儿堡、白家冲堡和抚安堡。
万历四十六年(1618)五月,努尔哈赤发动十五堡之役,从五月十七日到五月十九日,3天之内,连下明军15座堡城。其中,攻击重点是三岔儿堡。因其地形是3个沟相汇形成的盆地而得名。三岔儿堡城就坐落在三条沟的交汇点上。
三岔儿堡是明辽东边墙上最有名的城堡之一,因地近建州女真,与柴河堡、抚安堡、靖安堡统称“前四堡”。建州女真对三岔儿堡有他们的叫法——山七拉堡。
三岔儿堡隶属长城北路,是建州女真通往铁岭、开原以及蒙古三卫的重要门户,在铁岭城东南,南接抚顺城会安堡。以后萨尔浒之战中开原明军进攻后金,后金攻开原、铁岭也都是走的三岔儿堡。
万历后期,因为建州女真不断向明军驻守的边堡附近蚕食抢占耕地,于是明朝在三岔儿、抚安、柴河、靖安、白家冲、松山六堡立碑,用女真文字写明女真人不得越边耕种。这事后来就成了努尔哈赤所谓“七大恨”中的第五大恨。就因为明军不许努尔哈赤抢掠,努尔哈赤就“恨”了,这是典型的强盗逻辑。
虽然在十五堡之役之前努尔哈赤已经攻下抚顺关,但那只是占领明长城上的一座关城,并未把长城完全打开,而十五堡之役使长城犹如溃坝,后金军如潮水涌入。
努尔哈赤这次还是以多打少,因为明军驻守堡城的部队只有几百人。以三岔儿堡为例,守军满员编制只有381人,这还包括一些附近敌台上的巡逻瞭望兵。而努尔哈赤动用进攻这些堡城的兵力往往是守军的数倍甚至十几倍。
满洲八旗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很多时候,他们其实也是利用人数优势。防守一方的明军因为分散在各地边城,处处分兵设防,反而陷入被动。而进攻一方的努尔哈赤却可以决定发起进攻的时间、地点,随心所欲地进攻,从容地调配兵力,虽然女真人并不多,努尔哈赤却善于指挥“大兵团”,集中优势兵力,对明军的各城采取逐一进攻、各个击破的战术。
三岔儿堡在大明和后金的战争中地位重要。十五堡之战彻底把明长城撕开一个大口子,使明长城失去价值。打开通道后,后金军就从这里向开原、铁岭、叶赫等城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