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就是这样——激战大武昌
01.革命党统兵攻武昌
武昌新军起事,消息传报到朝廷,摄政王载沣闻知,顿时呆若木鸡。
这时候庆亲王在一边道:老将荫昌正在永平忙活秋操的事情,各省的军队精锐,也正集中于永平,所以我看这事,不如就辛苦荫昌一趟,算是把今年的秋操从永平改到武昌,操练改实战吧。
摄政王载沣大喜:老庆你这个建议太好了,那就让荫昌辛苦一趟吧。
于是陆军部下文:任命荫昌为总司令,易乃谦为参谋长,留日归来的湖北军事人才何成濬为一等参谋。
于是少年何成濬马不停蹄,赶往永平面见荫昌。
猜猜荫昌对何成濬说什么?
荫昌说:小何啊,朝廷现在命我统军征讨武昌的乱党,可你看看我这里忙乱的,根本就没做征战的准备,都在忙活秋操的事儿……要不这样好了,小何,你是湖北人,你家乡出了事儿,有义务为家乡父老尽责啊,要不你先带两标人马去?
让我带两标人马去?何成濬大喜。
何成濬何故大喜呢?
这孩子,他在日本留学,是在士官学校步兵科进修,读书的时候不晓得是谁把他拉到了孙中山面前,早已就加入了同盟会,此番归国,原是琢磨着起事,不曾想武昌首义,荫昌竟然派他先行,心中又如何不喜?
可喜归喜,何成濬虽然年轻,但心智过人,当即面有难色,道:大人,兹体事大,需从长计议,我怕我兵力孤单,承担不起责任来啊。
荫昌笑道:小何啊,你果然是有天份之人,记住了啊,日后只要多学多问,就不会吃亏。
何成濬乖巧的道:那就请大人先授机宜,也免得我临事有失。
荫昌点头:小何啊,你真是太懂事了,日后啊,这天下可就是你们的了……听好了,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要守住黄河大桥。徜若黄河大桥无事,则你要保住武胜关切莫落入乱党之手。总之是第一黄河大桥,第二武胜关,除了这两个地方,其它任何地方,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责任。
俾职领命。何成濬出来,立即去领取部队,领到的是第一镇第一标,和第六镇第二十四标。当天晚上带着这两标军队上了火车,乘车南下,火车驶过黄河大桥,平安无事,又过了武胜关,仍然是未见义军的影子。何成濬心里欢欣:这下子,他算是连荫昌交给的任务都完成了。
两天之后,何成濬部抵达黄陂县之祁家湾,此地,距离汉口不过是90里,瞬息间可以抵达。
何成濬命令两名标统:李伟章并马继增,就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宿营,所有的士兵均不得擅出,待等到总司令部的命令之后,再定行止。正吩咐着,前面带了几个人,问道:你们莫不是朝廷派来平乱的官兵吗?某乃第八镇都统张彪张大人的部属李泽湘,张大人有请。
这么快就来人请了,何成濬吓了一跳:请我们去哪里?
对方道:总督瑞瀓大人和都统张大人,现今应海圻号兵舰之萨镇冰大人之请,正在兵舰上作客,请何将军起行。
看看人家这位信使,就是会说话。如果说瑞瀓和张彪逃到了兵舰上,那该多没面子?
于是何成濬登上海圻号,见到了舰长萨镇冰、总督瑞瀓并都统张彪。
船上的服务生上了茶,就听瑞瀓笑咪咪的道:何将军本是荆楚子弟,本官也素闻何将军年少英雄,留学东洋,是士官学校一等一的优等生。此番又为讨逆前驱,果然是不负家乡父老所望啊。不知道何将军此番带了多少人马啊?
何成濬答道:俾将奉了总司令部命,率了两标人马,此时已抵达祁家湾。
瑞瀓放声大笑:两标人马,多了,太多了,武昌乱党,原本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今呼啸而起,一切茫无头绪。现在虽然拥了黎元洪为都督,不是本官小看他黎元洪,这个都督之位,谅他也不敢坐啊。须知哗变军队不过是工程营中的一小撮,一小撮啊。其余的步兵第三十二标,炮兵第八标,以及骑兵营,辎重营,仍然是忠君爱国,未曾附逆。现在有了何将军这两标生力军,由兵船掩护,自阳逻地方渡江进攻,则平定逆乱,易如反掌耳。
就请何将军启行,平定贼寇,此之为不世功业耳。
瑞瀓最后说道。
02.老狐狸隔岸观火
听了瑞瀓的话,何成濬微微翕首,说道:兵法云,孤军深入,是为大忌。俾职来的时候,荫总司令也早有叮嘱,所以俾职不敢违抗总司令之命,擅自渡江。
这句话,听得瑞瀓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劝道:何将军休要忌禅,渡江之后,一切责任由本督负之。
何成濬只是摇头:俾职官小职微,断断不敢抗命。
张彪在一边听得呆了,插进来道:何将军,你莫不是担心兵凶战危,届时无法对荫昌交待?这你就多余担心了。实不相瞒,现今武昌城中,大部分军队并未参与谋逆,只要你我同心协力,驱师直入,则屑小乱党,必然是逃窜无踪,何将军你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啊。
瑞瀓接道:何将军,莫望了你是荆楚子弟,如今武昌城中,家乡父老盼大兵如久旱之望云霓,你总不会让家乡父老失望吧?
瑞瀓和张彪急于说服何成濬,因为他们地方官将,有守土之责,一天不收回武昌,他们两人的麻烦就大于一天。何成濬观颜察色,见这二人虽然焦灼,可是在一边的海将上将萨镇冰却是好整以暇,分明是在隔岸观火看热闹。
于是何成濬心里有数了,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俾将官小职微,不敢有违上命。
张彪急了:何将军迟疑不决,莫非是胆怯不成?
这句话可惹火了何成濬,要知道何成濬本是年少气盛之人——若非是气盛,也不会加入同盟会革命党了。只听他冷语相讥道:既然是武昌之兵,多数未叛,张都统为何不留在武昌指挥若定,却离开汛地,避居到这艘小小的兵舰上来呢?
张彪未待回言,瑞瀓已是怒不可竭,厉声喝道:何成濬,你居兵不战,逗留不前,一任逆乱滋扰却不肯渡江,如果我将此事电告荫总司令,只怕你难逃畏缩不前,贻误戎机之咎!
何成濬却是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站起来,大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就静候荫总司令处置我的电令,俾将只奉荫总司令行事,其它事情,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何成濬怒气冲冲下舰,登上小艇时,抬头见到萨镇冰一张笑咪咪的怪脸,心里打了一个冷战,这个萨镇冰可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据说黎元洪还是他当年的座下弟子,只怕是萨镇冰已经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心里不安,何成濬飞赶到部队营地,叫来通讯兵,立即发电给荫总司令,嗯,要把情势说到极度危险……还有,要防止瑞瀓告我的状,还得先给瑞瀓上点眼药……
拟定电文如下:
乱军声势浩大,戒备森严,何自黎元洪出任叛军之首后,已经尽收武昌三镇之民心。犹如火添薪柴,愈加炽烈。前者瑞瀓张彪遭受重创,实有其因。现今我方兵力孤单,瑞瀓却迫俾将冒险行进,责难甚严,将欲何处,请总司令指示。
发完电报之后,何成濬离开兵营,单独跑到汉口,想找到革命党接头,却不想汉口的革命党全都跑到武昌闹腾去了,居然一个也找不到。何成濬望江兴叹,不过是一江之隔,徒让他惆怅叹息。
怏怏自汉口回到兵营,总司令部已经回电,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着你部按计划办理。
收到这封电报,何成濬长舒一口气。做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瑞瀓、张彪所言不错,目前的武昌政府是最为脆弱的,兵力单薄,军心未固,又没有后援,如果以一支精锐之师突入,武昌必不能守,这就难怪瑞瀓张彪见何成濬屯兵不前,急得口不择言了。
饶是瑞瀓张彪心思再多,又如何想得到,朝廷派来征讨的先头部队,带领的竟然也是革命党。
这就给了武昌以足够的喘息时间。
这一喘息,就是整整十天。
十天后,总司令荫昌勒兵大至。
先命王占元率第二镇第三协全部,及炮兵一标,径取汉口。
03.都知道你是革命党
王占元部奔袭汉口,是突如其来,武昌的革命军没有丝毫防范。
但要命的是,这个王占元军事能力差差,他只顾坐着火车狂奔,即不搜索,也没有警戒,感情是拿这趟差事当兜风了。火车正呼哧呼哧的往前开,路边来了一伙学生仔,人数也不多,不过是十几个。这些学生仔看到满满一火车的清兵,大喜,车上好多好多俘虏耶……立即对着火车开枪射击。
王占元部的士兵们可怜啊,这时候军需官还未发放弹药,士兵们手里拿的都是空枪,突然遭到袭击,霎时间乱作一团,有人仓惶跳车,摔了个半死,有人吓得嚎淘大哭,有人还算明白,就急忙大呼倒车。
可火车这玩艺倒起车来,是相当费劲的。
吓坏了的士兵不管那么多,冲入驾驶室,用空枪顶住司机的脑壳,强迫司机倒车。于是军列呼哧呼哧的又向后退。铁路沿线的老百姓们听到枪声,都跑出来看热闹,发现这火车倒行的速度极慢,就相互指点道: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后面把铁道轨拆掉,这火车准保会翻。
百姓中有人抬杠道:这火车极重极重,就算是扒了铁轨,也不见得会翻车的。
于是就有人建议:要不要打个赌,扒了铁道试一试?
赌就赌!武汉人民就这脾气,说赌就赌。当场钻出来一群老百姓,在后面把铁轨扒了,然后众人凝神细看,就见那火车慢慢的倒退到铁轨被拆的路段,轰的一声金属扭曲的异响,眼见得整节火车皮翻覆过去,传出来的是车厢里边一片惨嚎声。
看来,这火车也不保险。看热闹的老百姓评论道。
附近驻防的革命军闻声赶来,和最初那十几个学生仔一起,向着翻倒的火车砰砰射击。王占元部的士兵们大哭着爬出来,不顾一切的沿铁路线往回逃,竟然是全军溃退。
说到底还是因为武昌革命军这边没任何准备,如果早作提防,预先伏击的话,王占元部必然是全军覆没。
溃退的王占元羞恼成怒,担心无法对荫昌交差,就在附近抓了十几个老百姓,硬说他们是革命军的侦探,押解到了总司令部参谋处,同时报告给了军法处,要求对这些百姓从严讯办。
军法处接到王占元的报告,就向参谋部要求提审人犯。参谋长易乃谦接到军法处的报告,就在上面批道:此事由一等参谋何成濬处理。
何成濬接到文件后,就来审讯人犯,这一审讯可不得了,被抓来的老百姓听到何成濬满口乡音,顿时全都嚎淘起来,一边大哭喊冤,一边绕着弯的问何成濬的家居住址,硬说自己是何成濬的亲戚长辈。何成濬更不可能跟自己的家乡父老为难,简单的问过姓名之后,就把所有的人全都放了。
军法处这边还等着提审人犯呢,就不停的催促,参谋长易乃谦被催急了,就叫来何成濬问:何参谋,为何不快点把人犯交给军法处?
何成濬回答道:噢,你是说这事啊,那些人犯我刚才审问过了,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我已经把他们全都放了。
易乃谦大吃一惊:何参谋,未经军法处审讯,你擅自开释人犯,等一会儿总司令追究起来,你怎么解释?
何成濬道:人是我放的,你让总司令找我就是了。
不久荫昌知道了这件事,果然对何成濬严厉训斥。何成濬不忿,顶撞道:王占元无能失机,理应自缚请罪,凭什么迁怨于普通百姓?这武昌百姓都是我的父老,我岂能坐视旁观?
荫昌拿眼睛看着何成濬,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从荫昌处出来,何成濬找到参谋长易乃谦,赌气道:参谋长,我要请假几天……话未说完,易乃谦已经狂跳起来,拿手堵住何成濬的嘴巴:
低声,现在人人都猜到你是革命党,只是没有证据,你一请假,恰好证实了你的党人身份。现在武昌已是革命之地,你要请假回去,不是参加革命军,还能干什么?现在你只要说出请假就是个死!千万不要出声,装没事儿人的样子,等回到北京,你再悄悄离开……
04.替革命党背黑锅
受党人何成濬的拖累,荫昌在历史上落了个“屯兵孝黄,迟延不进”的怪名声。而何成濬,在参谋长易乃谦的保护下,返回了北京,这才乘人不备逃走,去找革命军去了。
何成濬被迫北返,而武昌这边的战事,却是已经失去悬念。
此时,武昌人已经从最初的革命激情,渐渐转变为对现实的顾虑与保守。前者,汉口民军总指挥何锡番,负伤住院,于是以张景良替之,奈何张景良身在曹营心在汉,结果被黎元洪枪决。接下来黎元洪任命姜明经为民军总指挥,可是姜民明经却明确拒绝,并找了个老鼠洞钻了进去,想枪决他都找他不到。
张景良,姜明经之所以被任命为总指挥,是因为这俩人的军事才能非同一般,不是他们两个,就无法指挥汉口的战役并取得胜利。可恰恰正因为这两个人有本事,单凭本事,不需要闹什么革命就能够得到他们的人生成就,所以才会对革命不感兴趣。
余者党人精英济济,如小学教师张振武,如文学社大魁首蒋振武,如大财主刘公,如打响革命第一枪的熊秉坤……这些人都是革命的专家,但说到军事才能,就无法跟叛徒张景良、姜明经相比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让人上火,有本事的,不乐意革命,乐意革命的,偏偏又本事无有。所以这个烂摊子,让黎元洪说不尽的上火。
故老相传,党人之所以找不到姜明经,是因为这家伙技高一筹,就在自家地下挖了个坑,上覆木板,板上再盖上土,上面的人走过,也不知道这下面藏着一个大活人。而姜明经藏身的洞穴,高不足二尺,所以姜明经只能是躺着或是趴着,说不尽的憋屈。
姜家一个老人,天天偷着给姜明经送饭,见姜明经憋得人不人鬼不鬼,看不下去了,就劝道:小明啊,你说你也是的,你去日本读书学军事,不就是学的打仗吗?怎么现在打仗的机会来了,你却躲起来了呢?
姜明经叹息道:老人家,你不晓得啊,早在日本军校的时候啊,我,受伤的何锡番,被枪决的张景良,因为都是湖北人,相貌口音接近,日本人难以辨认,以为我们是三兄弟。说起来我们三人的军事学问,那可不是普通的厉害,日本列岛的学生,都对我们甘拜下风。
虽然我们三人学习成绩好,可是何锡番和张景良,却被日本学生各自送了一个绰号:何锡番叫大傻子,张景良叫二傻子。为什么给他们起了这样一个怪绰号呢?这是因为这俩人虽然学习成绩超棒,可是脑壳都有点问题,说有问题也不对,总之吧,就是他们二人脑子不会拐弯,经常被革命党和君宪派戏弄,有事就以同胞名义让他们来帮忙,如果出了麻烦,就把事情全推到他们俩的头上——总之就是两个背黑锅的笨人。
说这两人总是替人家背黑锅,这话可一点也不假。你看看现在,这两人谁也不是革命党,都是不支持革命的,可最终结果怎么样?何锡番被党人拉了去干活,结果受了重伤,张景良更惨,居然被党人以活干得不好为由,给枪决了。明明不是革命党,却替革命党背黑锅,而且背到这地步,笨到这程度的人,天底下你还能再找到吗?
何锡番和张景良,在日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蠢笨,所以人家叫他们大傻子二傻子,又有人以为我是他们俩蠢货的兄弟,就问我:咿,这事可就怪了,你大哥何锡番是大傻子,二哥张景良是二傻子,怎么你这个老三姜明经,不叫三傻子呢?
当时我这样回答他们:拜托,我妈跟我爸一连生了俩傻子,等轮到我的时候,你想我妈还会笨到再和我爸生吗?
老家人听到这里,先是茫然,然后大笑,继而泪流满面。
姜明经更是大放嚎淘,继续说道:
现在你知道什么叫革命了吧?革命,就是那些不会干活,干不了活,也不想干的人,都来强迫我们这些能干的人来干活……你乐意革命你去革啊,难道我找个洞钻进去都不成?
可是这个命,你不替他们革还不成。因为喊叫革命的人,根本就革不了命——真有这革命的本事,他们就用不着革命了,干什么不混得个盆满钵满,肚皮肥圆?正因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所以他们才想出来个革命的由头。
革命了,他们就可以操起碗筷吃你的饭,再让你替他们去革命。如果你不替他们革,他们就来革你,你硬着头皮替他们革,要不然就象何锡番那样死活不知,要不然就象张景良那样干脆枪毙。可我即不想半死不活,也不想被他们找个由头毙了,就只能躲起来了。
姜明经边说边哭:别逼我了,再逼我也革你们的命——到时候你们就后悔去吧!
05.孙文弟弟叫孙武
姜经明,宁愿钻进老鼠洞里,也不肯出来革命。
由于富经验的指挥专家乏人,汉口的血战越来越不明朗,目前整个战线上无人统一调度,士兵各自为战,仅能守住现有阵地,自刘家庙前番酣战以来,军民蹈死者已有数千人。大智门、刘家花园、外沿铁路、华洋街、水坛、硚口等处均告失守。
武昌三镇,谣言纷纷,传清廷欲召袁世凯出山,前来武汉镇压革命。袁世凯其人,军事才干非凡,手下更是人才跻跻……这个消息传出,武汉三镇顿时陷入绝望与恐慌之中。
项城若出,何人争锋?
慌乱之中,武昌《大汉报》登出了一条消息:
报讯: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在国外正办理外交事宜,不日兼程,先命乃弟孙武,赶赴武汉宣慰军民,并襄助一切……云云。
随着这条消息登出,就见武昌街头,出现一顶四人大轿,数名持枪党人簇拥着轿中人而来,所经之处,轿中人伸手向路上好奇张望的行人致意:
乡亲们好,我是孙文的弟弟孙武也,今奉乃兄之命,问候你们来了……
仔细看时,轿中那人,头缠白色绷带,满脸硝黑之色,有人认出,惊呼道:有没有搞错,你不是共进会的头子孙武吗,听说前番你被炸弹炸伤……怎么又成了孙文的弟弟?
孙武正色道:我就是孙文的弟弟,要不怎么他叫孙文,我叫孙武呢?真的,不骗你们,骗人是小狗。
路人问:那你为何钻在轿子里,不去汉口打仗?
孙武说不出来的尴尬:你看你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不屁股让炸弹给炸烂了吗,没办法才坐轿子的。
总之,为了鼓舞武汉三镇军民继续革命的热情,革命党人花样百出,昏招不断,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眼看着大革命的风潮行将低落,这时候一支穿白大褂的队伍,打着红十字旗帜,由上海狮子会张竹君女士带队,从上海登船,前往武昌实行人道主义援助。狮子会乃欧美公认的中立团体,不问政治目标,只管救死扶伤,穿于战火之中,任何人也不得向这支队伍发起攻击。
江轮到达汉口,几名医生、护士脱掉白大褂,踏上汉口的土地,大声说:武昌的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一队卫兵于渡港鸣枪欢迎,另有四名士兵各自骑了高头大马,各执大旗一面,向着武昌城的四个方向狂奔,大旗上写着三个大字:
黄兴到!
谁叫黄兴到?
来的是革命党灵魂人物,同盟会黄兴,与其同行者,夫人徐宗汉,日本黑龙会妙风使萱野长知。
黄兴来到,此其时也。
他将与袁世凯帐下悍将冯国璋展开对决,并以自己的败绩,成就冯国璋一世的威风雄名。
06.革命费用一律自理
黄兴抵达武汉,并出任汉口民军总指挥,让武昌军民人心大振。
因为黎元洪瞪俩眼珠子对武汉人撒谎说:黄兴此来,带来了万名生力军,让正在前线血战的学生仔顿松一口气。但实际上黄兴只带来了千数来人。
然而也不能说黎元洪撒了谎,老黎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不会撒谎上。后世人评价他是个老实人,能力平庸,无论是老实还是平庸,其特点就是不分时间场合只会说实话。高明的政客就是能够摇唇鼓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令夕改,朝花夕拾……这些本事,如老实人黎元洪,都做不到。
既然黎元洪不会撒谎,那么他说的那万名生力军,又在何处?
正在星夜兼程赶往武昌的路上。
话说武昌三镇的革命枪声传出,尤其是在军政府成立之后,中国各地乃至海外的革命党,就成帮结伙成群结队扛枪拖炮撇家舍业纷纷赶赴武昌。
最早响应的,是老革命党马超俊。
马超俊又是谁?
马超俊,男,家贫,为谋生而乘坐花旗公司“喼的”号轮渡,到日本横滨找活路,下船后工头带他先去见了孙中山。孙中山说:小马啊,只不过是为了吃口饭,弄得你漂洋渡海来到日本,这朝廷对你,真是太不象话了。可日本有什么活路?有活路他们自己早就走了,岂会给你留着?你之所以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只是因为满清祸害的缘故,你要想吃饭穿衣,就必须起来革命,只有革命,推翻满清的腐朽统治,你才有得饭吃。
于是马超俊就问:孙先生啊,你说革命什么时候会成功?
孙中山笑答:快,不过100年尔。
要100年?马超俊吓了一大跳:那……孙先生,革命会死多少人?
孙中山笑道:不多不多,死上2亿就够了……
……我经常去看孙先生,听他讲革命理论与救国救民的大道理。我问他:革命什么时候可以成功?他说:要100年。再问他:从事革命要牺牲多少人?他说:两亿……
要搞100年,要死2亿人!孙中山关于中国革命的前景预言,把马超俊惊得呆了。就在他震愕中,孙中山又好整以暇的道:小马啊,我跟你这么说吧,如此惨烈的革命,一般人是没有勇气参加的。不过呢,我们一定要认清楚,只有牺牲我们自己,才能拯救国家。
马超俊听得热血澎湃:那好孙先生,横竖你要牺牲掉两亿人,那就算我一个好了。从此马超俊参加了孙先生的革命党,追随孙文征战四方,他在镇南关和广西陆荣廷打过仗,在广州黄花岗与水师提督李准的部属持短枪对射。经过这两场血战之后,马超俊已经成为了一名铁血老战士,此番接到黄兴来电,马超俊立即登上港口的一条轮渡,对海员们大声道:过来过来,你们大家都过来,你们听说了吧?武汉革命军已经起事了,成功了,连革命政府都建立了,革命成功了……不过,清廷必然会调集大军,要剿杀武昌革命政府,你们谁工作不忙,不妨参加我的华侨敢死队,随我去武昌,保卫革命政府,与清兵血战。
轮渡上的水员,多有同盟会,听到这个消息兴奋莫名,当即大喊大叫起来:同去同去,我们要去武昌参加革命……对了,临走之前先辞职,老板呢,你先把工钱发了再说。
船主急了,一把扭住马超俊:你这人是谁呀,有这么捣乱的吗?我个小老板找几个员工容易吗我,一下子就让你带走了一半。
马超俊推开老板:别添乱,这里在说正事呢,正事就是……我宣布,此次华侨敢死队,食宿自理,费用自掏,枪支弹药都得自己花钱买……那位兄弟家里钱多,顺便帮我也买一份枪弹。
当场募集了矢志革命的海外华侨70余人,其中不乏家境殷实者,不乏富军事实战能力者,几天之后,又有20多名在英国船上工作的中国海员找来,自愿参加敢死队,马超俊很快招集到了100多人,将其分为三个中队,他出任总队长,三名曾参加过战争的老华侨担任分队长,每人各掏腰包,雇用了一艘德国人的轮渡,沿长江直奔汉口。上岸之后,羁留汉口的广东人纷纷跑来,又得20多人,粤籍敢死队人员数量持续增长。
黄兴甫到汉口,立即发现了马超俊这支打着旗帜的粤籍敢死之士,当时黄兴激动不已,亲自对大家训话:广东同志,不远数千里而来,其它各省同志必将接踵而至,革命胜利,指日可待。
党人大批赴武昌,革命形势明显看好,这时候另有一名老同盟会员朱芾煌,扛着行李卷,穿着草鞋,长途跋涉到了彰德。
彰德,洹上村。
袁世凯隐居之地。
07.格老子先人板板
洹上村,晨雾。
隐居在这里袁世凯象往日一样,布衣草帽,手拿渔竿出了门,到得湖边,来到他习惯垂钓的老柳树下,正要坐下,却突然呆住了。
在袁世凯的老位置上,居然坐了一个人,布衣,草帽,足下踏一双芒鞋,正背对着袁世凯,全神贯注的垂钓。袁世凯的亲随想上前赶走那人,却被袁世凯眼睛一瞪:妈的,你们想让乡人戮我的脊梁骨啊?
亲随怏怏退下,持枪警戒,眼睛紧盯着那人,生恐那人对袁世凯不利。
那人却置若罔闻,只管用心的垂钓。此人手稳心静,哗的一声,钓上来一条大鲤鱼,丢在篓子里。袁世凯悻悻的揉揉大鼻头,眼睛紧盯在水面上,心说不能让这个怪人,在钓鱼这方面把自己比下去,否则的话,等一会儿交起手来,铁定会落个下风……正想着,眼见得鱼儿咬钩,袁世凯正自心喜,却听哗的一声,那人已然钓上来一条大鱼,反倒把要咬袁世凯钩的鱼儿惊跑了。
袁世凯好不恼火,再打起精神,盯紧水面,可那人水平太操蛋了,每当要有鱼儿来咬袁世凯钩的时候,他总是恰好钓到一尾大肥鱼,把袁世凯的鱼儿惊跑,害得袁世凯在湖边蹲了一上午,硬是一条鱼也没钓到。
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会捣乱呢?
袁世凯生气了,丢了鱼竿不钓,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单看那人垂钓。眨眼间一个上午过去了,眼见得那人左一条,右一条,小小的渔篓很快就装满了。就见那人站起来,拿起渔篓,把口对准湖面,哗的一声,把所有钓到的鱼全都倒进湖里了。
袁世凯看得呆了:咿,你为何要将钓来的鱼再倒掉?
那人哈哈大笑:你娃好不晓事,这最大的鱼已经上钩了,还钩个郞咯啊。
袁世凯皱眉头:满口四川话……是孝友会张百祥派你来的?是袍哥浦俊臣派你来的?是革命党龙剑鸣派你来的?是督抚赵尔丰派你来的?
那人摇头:都不是。
袁世凯:那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我自己派我来的。
袁世凯:你居然连自己都敢派出来,肯定是有为而来,说吧。
那人哈哈大笑:日你先人板板,都说项城是个爽快人,怎么今天你娃说话这么吞吞吐吐?
袁世凯眼睛一立:朱沛煌!枉你还在日本留过学,你爹娘没教会你说人话吗?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同盟会,居然敢称老夫为你娃,你娃娃娃你妈个头!
那人被袁世凯叫出名字,顿时发出哈哈大笑:你看你看,项城啊,哪个不知道你娃身在洹上村,心里却无日不思并吞日月,叱咤河山。举凡来彰德之行旅,莫不是专为你袁项城而来,所以到来之人的底细,未曾住进客栈就已经被你娃派出的人打探得明明白白。可你娃既然知道我是同盟会的朱沛煌,就应该知道我虽然年纪比你娃小很多,却是有资格在你面前托大,称你一声你娃的。格老子先人板板,老子今日前来,是送无边富贵给你,你娃要是再不晓事……
来人!袁世凯气急败坏:与我把这个家伙……先关起来,隔日我要亲自送他去……报官!
亲随们冲了上来,将朱沛煌的胳膊扭住,拖到袁世凯府中的一间小黑屋里,关锁了起来。
深夜,小黑屋的门开了,袁世凯恭立在门前:朱先生,袁某人不才,敢不揣浅陋,恭聆先生教诲。
08.离休干部袁大头
后来同盟会人相互查证,才知道朱沛煌确是四川的老同盟会会员,但此人赴洹上村谒见袁世凯之行,却是他的个人行动,与同盟会无关。
朱沛煌从此被袁世凯关在一间阳光明亮的大屋子里,另有四个皮肤白晰,眼睛大大,温柔似水的婢女照顾他的起居。他成为了袁世凯的秘密幕僚,但如果四个婢女侍候的稍有不周,朱沛煌就会大发脾气,非但不肯替袁世凯谋划,还要大叫袁世凯你娃先人板板,总之是搅得袁世凯府上鸡飞狗跳。
此后的朱沛煌,将指点袁世凯,如何尽快的结束大中国无序的混沌,恢复秩序。
当朱沛煌在洹上村冲着袁世凯你娃你娃的乱叫之时,洹上村忽来访客。
北洋悍将:冯国璋。
此番冯国璋接到朝廷电令,嘱其立即移师武昌,平定革命军之乱,消灭武昌革命政府。冯国璋接到命令后的头一桩事,就是赶来洹上村,向业已退休的老领导袁世凯汇报工作。
冯国璋此来,让袁世凯喜不自胜:你看这武昌情势,如何啊?
冯国璋笑道:老恩帅放心,武昌不过是伙乌合之众,实不堪我北洋之一击。
袁世凯勃然变色:武昌有黎元洪在,何谓无人?
老领导发火,冯国璋吓坏了,急忙低下了头:国璋无知,请恩帅训诫。
袁世凯欣喜:嗯,国璋啊,你性烈如火,啊,勇猛敢战,啊,以前我曾说过你的,啊,这脾气不改,两军阵前难免吃亏,啊,慢一慢,啊,看一看,啊,千万不要心急,啊?
冯国璋想了半晌,才道:国璋明白了,此行一定小心谨慎,不负恩帅所望。
袁世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吗……对了,国璋啊,不是我说你们,以前我常教导你们,君恩似海,军令如山,既然有朝廷圣旨,你得赶紧去武昌啊,怎么跑到这个离休老干部这里来了?以后不要来了啊,免得让人家说闲话。
冯国璋出来后,把袁世凯的话琢磨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袁世凯的意思,是让他不可轻进,以免……以免什么呢?
天知道,到地方再看看吧。
于是冯国璋催师大进,武昌首义3日后,这厮已经出发,首义第10日,已经抵达黄陂,孝感,对武昌的义军形成俯冲之势。然后冯国璋吩咐各标营自己找地方安营扎寨,切莫轻动。
却不曾想,冯国璋部下有两名营长,这俩家伙走到哪儿都是酒壶不离手,安营后两人就拼命开喝,一会儿功夫就喝得酩酊大醉,喝醉后两人就打赌,看两人谁打炮打得准。
轰,轰,两粒炮弹飞过汉口,驻守的义军登时乱做一团。
怎么这么不抗打?
说起现在的义军来,那叫一个凄惨。盖因能打善战,有经验的老兵早就逃之夭夭,撇下一地的枪弹,黎元洪出任都督以来,就下令各标营派出人马,去追赶逃兵,你若是能追回一个班,你就是班长。你若是能追回一个营,你就是营长……可有能力追回一个营的人,至于等到这时候才出手吗?
总而言之,能打的老兵都跑光了,没人能把他们追回来。
幸好还有十几岁的各军校学生仔,年轻,不懂事,喜欢革命。喜欢革命那就来吧,由是武昌将学生仔尽充入军营之中,匆忙间没得军装发放,就发放每人两根白布条,一根缠在右臂上,一根挂在胸前,上面写上姓名。这些学生仔多数还没摸过枪,没摸过不要紧,党人教他们装子弹,退子弹,正要教导射击姿式,那天杀的老冯冯国璋已经来了,而且来了就打炮。
也就是说,现在武昌的义军,只有拿着长枪的步兵。至于协同作战的炮兵,工兵尚未编成,就连步兵也是连打枪都不会。如此军容,遭遇到冷血的北洋军人,有分教:大汉口义军血战,学生仔尸浮长江。冯国璋这厮,可把学生仔打惨了。
09.学生仔尸伏长江
话说冯国璋甫到黄陂,就不由分说,冲着对面的学生仔乱打炮,炮火起处,学生仔乱作一团,许多学生仔,被来自于后方的子弹打死打伤……是谁在学生仔背后打黑枪?
也是学生仔。
话说军事战术,并不复杂,但也具有极强的专业性。单说前线作战这一块,散兵线就要分为第一线,第二线,第三线和督战队,交火的时候,第一线的士兵先开枪,第二线和第三线的,保存实力,或者是冲上前去替代第一线,或者是等第一线士兵退下时担任掩护。总之,火线作战是有序列的,这个序列一旦乱了,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没人对学生仔讲这些!
懂这事的老兵都跑了,不跑也不需要懵懂的学生仔上阵,结果第二、第三线的学生仔听到冯国璋那边打炮,登时急了,不由分说,端起枪来就砰砰乱放一气,可是一线士兵正在他们的枪口之前,被子弹从后背射一个对穿,是难免之事。
阵地上的二线士兵打一线,这就够糟糕的了。等到炮兵搅和进来,局面就已经不堪设想了。
不是说义军的炮兵还没有编成吗?
炮兵的编制是没有,但义军的确抢来不少的炮,有山炮,有野炮,都在散兵线的后方。也是一些学生仔在学习研究这些炮,这些学生仔都在军校的书本上学到过如何打炮,单只是没有实际操作过。此时见冯国璋部悍然向这边打炮,学生仔大怒,就立即将山炮架起来,打算与冯国璋展开炮战。
要打炮,先要用标尺计算丈量,还要应用到物理学上的抛物线公式,正确计算出炮弹的落地点。这个落地点当然要正好落在敌方的散兵线上,差一点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可是炮标的学生仔是头一次打炮,趴在地上拿草稿纸演算半天,终于算出个角度来,将炮弹填进去打一炮试试?
轰的一声,炮弹出膛,果然精准的落在散兵线上了。
自己家的散兵线。
轰的一声,炸得学生仔哇哇惨叫。
处于第一线的学生仔,既要被第二线的兄弟打黑枪,又要挨炮标兄弟的黑炮,登时全都乱套,齐齐把头扭转过来,大骂汉奸,向着后方乱开枪。
由是学生仔的阵地全线崩溃,让冯国璋再不向前走几步,都不好意思了。
冯国璋摧师大入。
一旦汉口失落,就意味着武昌防线被突破,所以党人急红了眼,再次组织敢死队,向冯国璋部发起自杀式冲锋,汉口的居民也爬到屋顶上,掀起瓦片对准冯国璋部乱掷一气。
冯国璋生气了,下令烧街。
从此汉口人民恨透了冯国璋。
烧街大火,五昼夜不熄,烟尘蔽天,火焰遍地,数十万汉口民众,哭喊挣扎于烈火之中,而学生仔所组织的义军则发出震天价的哭声,向着西边蔡家店狂奔。
蔡家店有数座浮桥,直渡汉水抵达南岸,岸边尚有船只许多,但都是征集来的民船,小船能容五六人,大船也只不过七八人。被吓坏了的学生仔蜂拥冲上浮桥,相互一拥挤,扑通通,被挤落水中的不知凡几,更有许多人挤不上桥,就哭喊着往船上跳,小船轻轻摇晃,就立即倾覆或沉没,更多的学生仔落进水里,为冯军追至,从容射杀。
那一天,长江浮尸数千具,汉水竟尔被年轻的鲜血染成红色。而汉口偌大繁华街市,被冯国璋付之一炬,仅余遍地灰烬和败瓦颓垣。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革命。
10.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年轻稚嫩的学生仔血染汉水,这惨烈的情形,被正在龟山上观望战局的黄兴暨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部人员看得清清楚楚。
陪同黄兴观看战局的,还有军政府战时总司令部参谋长丁人俊。
但这个丁人俊,实际上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看看这个名字:丁人俊,意思就是说……一个迟早让你大吃一惊的人。
既然这个丁人俊并不存在,他又如何能陪同黄兴观阵呢?
这个事,说起来就麻烦了。话说早在200多年前,满清入关,覆灭大明帝国,一统中国江山,当时有个姓黄的读书人,以死殉国,临死前给子孙后人留下遗书,嘱黄氏子孙永不出仕清朝。由是黄家人一代传一代,始终是耕读世家,拒不出仕,终于传到了黄兴这一辈。于是黄兴联结了四名同学:万声扬,李步青,金华祝并李书城,大家一起来反清。这五名学生的行为被当局发现,遭到了严肃的批评,结果惹火了黄兴,遂注册华兴公司,联系哥老会老龙头马福益,准备武装暴动。
而另外四名同学,万声扬去了上海开书店,李步青和金华祝则去了天津教书。还剩下一个李书城,他打听到浙江抚台正在保送一批优秀学生,由朝廷公费派往日本陆军学校留学。李书城也想挤上这班车,于是托朋友偷偷在保送名册上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假名字:丁人俊。
从此李书城就顶了这个不存在的丁人俊之名,到了东京后就加入了同盟会,成为了革命党。此后他学成归来,又受到了朝廷的重用,恰好赶上武昌首义,于是李书城就立即离开北京,和陆军第六镇统制吴禄贞,赶往保定准备起兵响应。正行之间,突然接到军机大臣载涛的急电:命令他立即回北京。李书城为人实在,就立即回去了,回去后载涛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让他和科员黄郛,带着全家人离开北京,到南方去找革命党人联络,问问革命党人有什么条件,有什么条件尽管谈,只要革命党同意不再搞暴力,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原来,朝廷天天净琢磨找机会和革命党谈判,对剿灭革命党就没上心思,难怪会被革命党给掀翻。
另外,军机大臣载涛,之所以把这么美的差事交给李书城和黄郛,恐怕是早就知道这俩人都是革命党的缘故。
于是李书城和黄郛各自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爹妈岳父母等所有家眷,兴高采烈的离开北京。黄郛去了上海,帮助青帮大佬陈其美攻打制造局。而李书城则来到了武昌,他来的时候正逢冯国璋在汉口烧街,火光熊熊,尘烟蔽日,李书城在这个时候找到老同学黄兴,可知黄兴是何等的兴奋,立即推举他做了总司令部的总参谋长。
和李书城前后脚来到武昌的人员,有从日本留学归来的留学生程潜,有从南京各军校来的学生蒋光鼐,陈果夫等人。此外还有一个日本军官大原大尉,这些人中表现最积极的,就是这个日本人了,他强烈要求加入中国革命,死亦荣焉。大家看他是个日本人,就要求他去汉口刺探情报。大原大尉欣然领命而去,刚刚到了汉口,被不知从哪儿飞一粒子弹,砰的一声命中,打死了。结果革命军痛失一个称职的好间谍。
连日本人都要来武昌参加革命,更不要说中国人了。
于是有湘军协统王隆中,率第一协赶到,参加这场战役。
而这个王隆中,他本人虽然也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和李书记诚是同学,但他并没有参加同盟会,不是革命党——虽然他不是革命党,但因为他军事能力比较的强,所以呢,他当然有理由替革命党出力了。
几天后,湘军第二协协统甘兴典率了赤手空拳的部下来到,于是武昌三镇民心大振,认为得湘军之助,铁定能打过冯国璋。
好象是为了印证这个好消息,又一个叫刘承恩的湖北人,回到了家乡武昌。
刘承恩来到之后,就找到黄兴,告诉黄兴他是袁世凯派来的,来此之意,是想问问革命党,有什么条件没有?不管革命党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好了,什么条件都可以谈,慢慢谈……
黄兴大喜,立即提笔,给袁世凯写了封信,信中说:
……明公之才,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建拿破仑,华盛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局亦无不有拱手听命者。苍生霖雨,群仰明公。千载一时,祈毋坐失……
黎元洪也写了封给袁世凯的回信,内容跟黄兴的一模一样,都托刘承恩带回。
11.凡事多向领导请示
可不曾想,信使刘承恩,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北洋冯国璋的士兵盘查:过来过来,鬼鬼祟祟的,一看你模样就不是好人,老实说,你是不是奸细?刘承恩陪笑道:老总真能搞笑,你看俺模样最多是个不法商贩,哪敢沾奸细这种事?可是大兵不理他,当场搜身,把黄兴和黎元洪的信给搜了出来。于是大兵兴奋的押刘承恩去冯国璋处报功。
冯国璋大笔一挥:私通匪类,奸隙宵小,给老子把他拖出去毙了。
冯国璋身边的人急忙劝道:大帅,这个事要不要先跟彰德的老帅商量商量?
彰德的老帅,就是袁世凯了。所以冯国璋听后皱皱眉头:我不比你更了解老帅?老帅天天教导我们效忠圣上,对圣上是赤胆忠心啊,所以这个私通匪类的奸细,决不会跟老帅有关系,趁早枪毙省心。
身边人劝道:还是再请示请示吧,凡事多向领导请示,领导才会开心啊。
也对,打个电话让老帅开心开心,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冯国璋就打电话给袁世凯:老恩帅啊,您老的身体还好吗?手上的脚气没犯吗?哈哈哈,跟老恩帅你讲个笑话,哈哈哈……把抓住刘承恩的事情,当笑话告诉了袁世凯。
袁世凯那边半晌没吭声,后来冒出一句:这件事,我建议你跟少爷商量商量?
少爷?冯国璋大为诧异:啥叫少爷?哪来的什么少爷?
袁世凯道:我说的是我家大宝袁克定。
你家大宝……冯国璋糊涂了:……这事跟你家大宝有什么关系呢?
袁世凯:……你先甭管那么多,跟我家大宝谈谈你又不会少块肉!
虽然满脑门子困惑,可是袁世凯的话,冯国璋不敢不听,立即打电话找大宝袁克定,刚刚开口说了这件事,就听大宝破口大骂:丢你母老冯,你敢伤到姓刘的一根手指头,老子要你好看,你趁早给老子把人放了!
当时冯国璋惊得呆了:……大宝,你说的是啥意思呀……
袁克定气势汹汹,怒不可竭:你耳朵塞鸡毛了吗?老子的话还说得不够明白吗?你立即给老子放人!
冯国璋:……可这是为啥呀……
袁克定:闭嘴!立即放人!
冯国璋:……大宝,你听我跟你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
袁克定:授你妈个头,姓冯的,你到底放人不放人?
冯国璋放下电话,哭了。说:我只是想为圣上,为国家做点实事,怎么就这么难呢……刘承恩被释放,成功的将黄兴的书信带给了袁世凯。
而黄兴,在写完了书信之后,就琢磨了。不行,要想让袁世凯听话,首先就得让他认输。嗯,有了,我先在武昌把冯国璋打败,打到北洋军一听革命军就吓得哇哇哭,到了那地步,事情就好办了……
说做就做!
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部下令:
第一路:以步兵第三协协统成炳荣,率所部从武昌青山渡江,在汉口湛家矶登陆,克日拿下刘家庙。
第二路:以步兵第六标标统杨选青,率所部乘装甲小火轮及民船,由汉阳东北岸出发,向汉口龙王庙强行登陆,占据阵地后相机歼灭所遇之敌。
第三路:由黄兴出任总指挥,右翼为湘军第一协协统王隆中率所部,左翼为湘军第二协协统甘兴典率所部,以鄂军步兵第五协协统熊秉坤率所部为总预备队。其余炮兵第一标及工程第一营随同前进——这一路人马就有三路,所以黄兴现在指挥的,是五路大军。
五路大军兵强马壮,威风凛凛出发了,要夺回汉口,不打得冯国璋痛哭流涕,哭爹喊妈,这事不算完。
12.五路大军神秘失踪
黄昏后,五路大军开始行动。
从琴断口渡过浮桥,向指定地点集合,进入阵地,准备次晨拂晓向汉口玉带门及硚口一带之敌进攻。
五路大军出发4个小时,估计已经进入了指定阵地。总司令黄兴,总参谋长李书城,率总司令部渡过断桥。这在军事上有个说法,叫指挥部前移。
过桥之后,正赶上大雨倾盆,雨中就见一只好大的火炬,映得天地间黑红不定。
哪里来了这么一支大蜡烛呢?
原来是前面的部队把老百姓的房屋烧了,一可以取暖,二可以照明……你取暖照明也不能烧老百姓的家啊,黄兴找到房东,对烧毁的房屋给予赔偿费用,并宣讲革命道理:老乡,我们是革命军,革命军不烧屋,北洋军冯国璋才烧屋,以后见到冯国璋,打他。
宣讲过革命道理后,总司令部又意气风发的出发了。虽然暴雨如注,尽管夜黑如锅底,但大家越走斗志越昂扬,越走越……害怕……越走越害怕。
不对啊,总司令部停下了脚步:情况不对头啊,夜是如此的黑,又是如此的静……静到了除了雨声,一点人声也听不到……也不对,只能听到总司令部的人声,却听不到五路大军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总司令部惊慌,遂派人向左,向右,向前,向后,向上……上不去,上天入地去寻找部队,但回来的人皆是脸色惨白,答案就更加让人恐惧:
没有人,没有部队。
前线部队竟尔是神秘的消失在雨夜之中,让总司令部惊恐不安,莫知所衷。
太令人惊悚了,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
黄兴急了:大家再找找看,再找找,我可是亲眼看到部队渡江的,怎么可能消失了呢?就算是他们都被冯国璋端掉了……那也能听到点动静吧?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呢?找,大家再找找。
于是大家只好再散开来寻找,找啊找找啊找朋友,找到一群……哇,黑暗中响起一个兴奋的报告声:找到了,终于找到部队了耶,全都找到了耶。
那么部队到底在哪里?
正躲在老百姓家里避雨。
避雨?
不是命令他们急行军吗?怎么可以避雨?
怎么着?当兵的也是人,也是爹生妈养的,遇到这么大的雨,就不能避一下吗?浇湿了冻病了,你替人家抓药啊?
这时候顾不上想不多,先去老百姓家里看看再说。赶到百姓家,黄兴顿时惊得呆了。
只见黑暗之中,老百姓家的炕上地下,黑压压密麻麻,蹲的全是可怜的士兵,十七八岁的孩子啊,全都是光着脚板,满脸凄惶,身上还背着一捆湿漉漉的茅草,原来士兵们是拿茅草当蓑衣用了。
看到这情形,总参谋长李书城当时就急了,对黄兴道:赶紧,趁冯国璋还没发现咱们来了,你得赶紧下命令让部队全部撤回去。不是我说你啊阿黄,仗不是这么个打法呢,我们实力最强的中路是这么个德性,那两路人马可想而知,这样的部队碰上北洋军,不输个净光才叫怪事。
李书城的言论,激怒了总司令部所有人员。他在日本士官学校的老同学唐蟒大义灭同学,第一个冲出来斥责李书城:老李,在日本士官学校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是一个汉奸,现在果然证实了。我竟然和你这个汉奸是同学,想起来真是令人痛心啊。
李书城急了:老唐你又犯了瞎掰的毛病,我这正说部队的事呢,你瞎扯什么呢。
唐蟒正色:敌未出汉口言撤退就是汉奸,革命军人,有进无退,象你李书城只知道一味退却投降,不是汉奸,还能是什么动物?
黄兴道:都不要吵了,汉奸不汉奸先撂下再说,你们谁有本事把民居里的部队叫出来,让他们去找仗?
13.总司令部在最前线
总司令部试图将躲在屋子里避雨的士兵拉出来,遭遇到了士兵们顽强的抵抗。大家咬牙发狠,拉胳膊扯腿,好不容易把一个士兵拖出来,正要去拖第二个,第一个已经哧溜一声,又滑回屋里了。
拖了大半夜,总司令部人员个个皆累得萎顿泥尘,大作牛喘。在士兵们顽强的抵抗精神面前,终于认输了。
天亮,雨停。士兵们才终于走出民屋,而且表现得很是积极,一出门就冲着冯国璋的北洋军猛烈开火。
出门就开火?不说等军官下令,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部队已经冲上去了,而且稳步推进。
战状空前之好转,整整一个上午,革命军都在向前推进之中,冯国璋那边显得很是疲软,还还击的枪声都没有。
不还击?不还击是好事啊,继续打……打到中午的时候,那天杀的冯国璋,竟然命令部下还击。这一还击可不得了,就听轰的一声,革命军在第一时间全线崩溃,所有的人掉头疯跑。
这样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原本是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对方不还击还有可能再坚持一会儿,对方一旦还击,岂有一个不立即崩溃之理?
但黄兴看到军队崩溃,仍然是十分的惊讶,遂率总司令部及督战队手执大刀,阻拦士兵后退,并大声吆喝:回去,回去继续打,后退者斩……士兵不理,继续狂奔如故。黄兴沉下了脸,一声令下,喀嚓喀嚓喀嚓嚓嚓……接连切掉了几个士兵的脑壳。
士兵们终于停止后退。
阻止住士兵后逃的狂潮,黄兴松了口气:看到了吧,前进则生,后退则死,革命军人,岂有一个……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啊……就见后退的士兵齐齐端起枪,瞄准了督战队,噼呖啪啦乱枪响起,督战队被打得满地开花。
这一次黄兴总算是长了经验——督战队的武器,一定要比前线部队更犀利,否则这个战就没办法督。这是人性的规律,跟你这支部队革不革命,没得半点关系。
战线崩溃,自相践踏,所有的人争夺浮桥,却听嘣的一声巨响,浮桥被大家重力扭断,数百人跌入汉水,浮尸长江。气愤愤的黄兴再回望冯国璋的阵地——冯军压根就没追出来,人家只管在自家营里睡觉,革命军这边单只是个自相践踏,单只是个惊慌之下开枪互射,就将自己消灭了一半。
这仗打得,好不让人窝火。
黄兴因为身体肥胖,行走时非常吃力,只能由一位学生搀扶住,一步一滑,步步跌倒,吃了无数的辛苦,才在天黑后回到了汉阳。
开会,开会,立即召开作战会议。会议上第一个议题,此番实际上是五路大军齐发,有人知道这五路大军都在哪里吗?
哪五路军?
黄兴自统总司令部为中路,左翼为湘军协统甘兴典,右翼为湘军协统王隆中,左第一路军为成炳荣部,右第二路军为杨选青部……这五路军,除了黄兴知道自己在哪里之外,另外四路大军,都不晓得去了哪里。
派人去找。
回报来的消息,让黄兴大吃一惊。
他所在之地,竟然是最前线阵地。
14.不上战场进洞房
得知了四路大军的下落,黄兴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强烈欲望。
四路大军中,头一路是步兵第三协统成炳荣部,给他的命令是由青山渡江向刘家庙进攻。但临战之前,成炳荣不慎喝醉,喝得有点高,当时大吵大闹,非要让部队向与青山相反的方向出发。部队遵命,迷迷糊糊开始走,一直走到大半夜,成炳荣终于醒酒了,问大家:咿,你们要去哪里啊……发现走错了路,成炳荣急叫掉头,按原路返回。不想夜深人静,人心不宁,士兵们又走错了路,到得黄兴大败而归,派人四处寻找这支部队时,这支部队还在持续迷路中,所以没有按时发动攻击。
事发后成炳荣没脸见人,声称投水自尽,脱光衣服把自己浸泡在江里。众将官俱各为他求情,说他得了精神病,最终逃过了军法制裁。
四路大军中的第二路,是步兵第六标标统杨选青,他接到的命令是率所部乘小火轮从汉阳东北岸出发,于汉口龙王庙强行登陆。但命令的时间不对,让他出发的时候,恰好是杨标统新婚大喜的好日子,新娘子都准备好了,柔情似水,貌美如花……于是杨选青和新娘子商量过后,决定先结婚,再革命,这么个选择也没什么不对,命你可以天天革,可是婚,你总不能天天结吧?于是杨选青和妻子新婚大喜,部下士兵都跑来闹洞房。陋习啊,不叫人家新郎倌和新娘子入洞房,非让人家表演各种低级庸俗的节目,故意让新郎倌看着近在眼前美貌绝伦的新娘子流口水,馋得直哭偏就不让你碰一下,造孽啊……杨选青表演节目,都演到了机械麻木的程度,这时候几只手将他拖到一边:军法部有令,第六标标统杨选青,贻误军机,立即枪决……杨选青失笑:别再闹了,该让我进洞房了吧……吧!枪声响起,杨选青尸身载倒,新娘子发现她已经是寡妇了。
第三路人马,是辅佐黄兴的左翼,湘军第二协统甘兴典部。这支部队打响了渡江之后的第一枪,并且在冯国璋部拒绝还击的时候,表现得顽强而勇猛。然而可恶的冯国璋部终于还是还击了,于是甘兴典部在第一时间溃散。由骑在一匹白马上的甘兴典带队,冲破黄兴督战队的阻拦,向着家乡湖南一路狂奔,等到黄兴的人找到这支部队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到家了,洗洗睡下了。
第四路人马,是辅佐黄兴的右翼,湘军第一协协统王隆中部。在几支部队中,王隆中部是最成熟的,参加过战斗的老兵比较多,战场上不慌不乱,遇到大事撑得住。此番甘兴典部溃散,而王隆中部却没有,而是有序的撤退回到了汉阳。
然后王隆中部继续撤退,撤退到了武昌,全军去了两湖书院读书。
读书是好事啊,不读书,不知礼,读书破万卷……不过这时候读书,是不是有点……于是黄兴就让总参谋长李书城,去两湖书院找王隆中。
李书城到了两湖书院,在阅览室里找到了王隆中:老王,你怎么在这里读起书来了……马上带部队返回汉口吧,冯国璋的北洋军已经上来了。
王隆中竖起一根手指:嘘,两湖读书清静地,请勿高声乱喧哗。
李书城捂住嘴巴:老王,我们革命军队,要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别读书了,咱们回汉阳打架去,决死沙场,马革裹尸。
王隆中翻开书页:李书城你来看这段,上面写:而生也有涯,而仗也无涯,以有涯人生,打无涯之仗,殆矣!
李书城:殆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不我去找黎元洪大都督请示一下,先给你部发50万的犒金,只要你把部队开回到汉阳,就能够立即拿到这笔钱。
却听扑通一声,王隆中给李书城跪下了,把李书城吓呆了:老王,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你又是带兵之人……怎么冲我跪下了?
就听王隆中小声道:李书城,我把那50万都给你,求求你别再让我上前线了好不好?
李书城呆住了:王兄,你此言……何意?
王隆中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抱住李书城的腿:老李啊,我这话说得明白到了不能再明白,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个人再加50万,我给你一百万,你去再找个缺心眼的替你们上前线,好不好?反正我是再也不去了。
李书城双腿被一个大男人抱住,说不出来的别扭:老王,你这样……到底是为了啥呢?
王隆中笑:你猜。
李书城:我猜是……不用猜了。
不用猜,李书城也是知道这个答案的。所以他回来后,把王隆中向他下跪,求情不上战场的事情,告诉了黄兴。
黄兴一声叹息。
15.需要鲜血缴学费
汉口大溃败,让李书城悟到了一个深刻的人生道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书本上的知识,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
之所以书本和现实脱节,是因为书本上没有提到人性的问题,事实上所有事情都是人性的问题。你在安全的作战室里可以指挥若定,要求部队在指定时间抵达指定地点,可在现实中,有自主意志的大活人是决计不肯听你摆布的。你下令让他去前线挨子弹,他偏要进洞房让子弹飞,你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武昌新成立的革命军,许多人都是因为一时冲动,参加了革命,炊事班开伙的时候,他们一个也不缺席,吃得比谁都多。临到了你让他上前线,大家就立即回家洗刷睡觉去了。
总之,这个打仗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黄兴就因为连续的溃败,落得个常败将军的坏名声。
事实上,以此之败,责以黄兴,是毫无道理的。总结武昌革命军溃败的因由,不外乎五条:
一、新兵太多,老兵太少,不会开枪的人多,会开枪的人少。
二、有军事经验的军官太少,老军官都不肯替大家干活,肯干活的,又只有书本上的经验,没有实战经验,需要太多的鲜血来缴学费。
三、士兵们惊弓蛇影,患上了严重的恐惧症,而且传染极烈,只要发现敌人还击,就立即全线崩溃。
四、肯上前线牺牲的,多半是不知道战争是何物的懵懂兵。战场上死得最多的,就是第一次上前线的新兵,如果他第一次上前线居然没死,那么等到第二次,你就算打死他,他也是再也不肯上前线的了。
五、革命军的炮兵,是留日学生程潜在指挥。但是程潜发现这个挥没法子指,因为革命军这边只有山炮,北洋冯国璋那边的却是先进的管退炮,单只是说炮战,就要吃大亏。
以上五条原因中,最重要的是第四条,也就是说有经验的老兵会躲着,不上战场……但这条未免显得太过于主观,低估了人的能动性。就在总司令部的每个人都在琢磨这一条的时候,湘军巡防营的老将军刘玉堂,率领一千多名湘江子弟,赶来助战了。
有分教,前清老将军参加革命,武昌学生仔烈血祭国。话说刘玉堂老将军到达之后,就主动请缨,黄兴总算是逮到一个能干活的人了,当即命刘玉堂部到花园前线,抵御从仙女山上下来的北洋军。刘玉堂到达之后,就率队向北洋军发起冲锋,缺德的北洋军拿机关枪嘟嘟嘟突突这位老将军,第一次冲锋的时候,没突突到,于是刘玉堂再组织第二次冲锋,正冲之际,不幸被北洋的机关枪突突到,老将军当场殒命。
刘玉堂是革命军中最后支撑的力量了,他死之后,黄兴的总司令部陷于重重围困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冯国璋的北洋军。黄兴万般无奈,先将后方的辎重营调上来,做为司令部的卫队,又找来一百多名学生仔,成立了一支敢死队,守护在总司令部,如果冯国璋敢上前一步,大家就死给他看。
16.去南京打游击
这仗打得,连总司令部都被敌人重重包围了。
不是说全国各省均有革命党往援湖北吗?比如说来自于广东由马超俊率领的华侨敢死队,他们此时在哪里?
马超俊部先是参加了刘家庙对张彪的战役,张彪不支败走。等到冯国璋部来的时候,黄兴传檄刘家庙,召华侨敢死队守护汉阳兵工厂。
汉阳兵工厂用张之泂所创建,这个地方对冯国璋来说,具有着重要的政治意义,拿下汉阳兵工厂,他就可以向朝廷报功了。而对武昌来说,一旦兵工厂有失,就意味着武昌已被合围,丧失了争战之先机。
所以黄兴才将华侨敢死队这支强军,摆放在这么个位置。
马超俊临危受命,将敢死队摆放在伯牙台与梅子山,未几冯国璋的北洋军大至,双方激战整整四天,到了第五天,汉口被焚,学生军已经全线溃散,冯国璋的军队从四面合围,眼看再不撒走,这支华桥敢死队恐怕再无几个人能回家乡。
就在这时候,黄兴来了。
黄兴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马超俊问:总指挥,我们是否可以撤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兴摇头:革命有进无退,岂有撤退之理?诸位同志,武汉三镇,血战五日,革命军面临着诸多失利,汉阳兵工厂为重要据点,万不可失啊。此次义举成败,胥赖此战,希望广东同志务再坚守一日,只一日!一日之后,湖南,江西援军即可到达。
说到最后,黄兴已是泪流满面。
马超俊被感动了,道:请总指挥放心,不过一日,我们敢死队保证有进无退,战至明日等大援至达。
黄兴遂离开汉阳兵工厂,草鞋悬壶,渡江而去,到了武昌先去参加由黎元洪所主持的紧急会议。
话说黎元洪这个胖子端的沉稳淡定,汉阳已失,武昌已经暴露在冯国璋的炮口之下,他却一个字也不透露,而是好整以暇,曰:我们今天开会吧,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诸位,对革命政府有什么好的建议,军事方面的建议,政治方面的建议,都可以,有就讲出来。
于是与会人员踊跃发言,有献计如何击败冯国璋的,有献计如何设置新政府机构的,正讨论得热烈,黄兴来到,入座之后,先用了一句成语:汉阳方城为城,汉水为池。然后说道:兄弟我有个想法,跟你们说一下,就是我打算放弃汉阳。为什么我要放弃汉阳呢?有两个原因,一是各军队不能保持一致,意见分歧太大,攻战时难以达成默契的配合。第二是敌势比较的凶锐,是战是守,我方都明显缺乏把握啊。所以我已经焚毁粮台,毁枪炮厂,也免得资敌以用。
听了黄兴的话,众人方知前线失利,顿时惊呆了。
只听黄兴又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放弃汉阳,那么兄弟我还有一个好建议,就是放弃武昌。如果黎都督同意兄弟这个建议的话,那么武昌父老,则可免了炮火之厄,可谓功德无量啊。哦,黎都督显然没有什么不同看法,那么好,放弃武昌的议案就此通过。接下来一个问题,诸位放弃武昌之后,去哪里呢,可以跟我去南京,南京那边革命党正在行动,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一举拿下南京,诸位以为我的建议如何?
听了黄兴的话,所有的人都把手放在枪上。如果说这番不负责任的话的人,不是革命领袖黄兴,此人铁定已遭乱枪射杀了。
由于事出突然,黄兴的话带来的冲击力量又太大,所有的人都呆怔当场,不知所措。好长时间过去,留日海军学生范腾霄腾的一声跳了起来:黄兴,你这个说话不负责任的大嘴巴,你带来的人,再加上武昌的革命军,合在一起都守不住一个小小的汉阳,又有什么能力攻打南京?而且照你的说法,南京那边已经有革命党人在作战,湖北军队再千里跋涉,到时候能不能保住自己都很难说。而武昌首义,天下共知,全国瞩目,若轻易弃守,就意味着我们所做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诸位,我希望你们能够齐进共退,死守武昌,抱有与城共存亡的革命信念,以待天下英豪响应之。
范腾霄说完这番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站起来,热烈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冷眼看着黄兴。现场的气氛,说不出来的紧张。
就见黄兴一拍桌子:好,众志成城,那么武汉我就托付诸公了,兄弟我决率一部,助攻南京。
他说走就走了,居然将马超俊的华侨敢死队扔在了汉阳兵工厂。
他不能这样吧?
他已经这样了。
17.敢死队全军覆没
却说那华侨敢死队马超俊,哪里会想到黄兴竟然会忽悠他?一门心思准备坚守一天,等待湖南陕西的援军。却不想血战了一日,未见援兵,血战第二日,仍未见援兵,到了第三天,华侨敢死队多半战死,弹尽粮绝。两个懂军事,最能打的分队长严兆聪,马福麟阵亡,连马超俊自己也负了重伤。
援兵在哪里呢?马超俊心里说不出来的困惑。
当冯国璋的北洋军占领龟山之后,马超俊终于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根本就没什么援军,也不可能有什么援军。
就连黄兴自己,都离开了武昌,声称往援南京,实际上是去了上海。
霎时间,还剩余的敢死队员们全都愤怒了,这个黄兴黄克强,你希望我们死守兵工厂,明说就是了,我们这些海外华侨,舍妻弃子来到武昌,早就把死生置之度外。为国家战死我们心甘情愿,可被黄兴你个大嘴巴骗死,这就太不象话了。
愤怒归愤怒,可这时候大家被敌兵重重围困,没地方去找黄兴说理。于是马超俊决定:突围!黄大嘴巴要求我们坚守一日,我们却是坚守了整整三日,大半人已经战死,他们死而无怨,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想办法冲出去——冲出去后找黄大嘴巴说理!
于是马超俊将所有的人组织起来,步步血战,杀到江边观音寺,夺得小艇十几只,众人上船之后,横渡长江,这时候缺大德的冯国璋部人马全都出来了,蹲在江岸边,拿渡江的华侨敢死队当活靶子打。可怜船上的敢死队兄弟,连躲都没个地方躲,一任冯国璋部的士兵蹂躏。堪堪船至江心,已经脱离了靶场射击的范畴,众人刚刚舒口气,却突听空气中异响大作——嗖,丢他老母仆街仔!北洋军竟然拿敢死队的兄弟们练习炮击。
轰!每一发炮弹落在江面上,掀起的水柱,都会将几艘小船掀翻,坐在船上的马超俊,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落入水中,徒劳的挣扎,伸出手来呼救,混浊的江水翻腾,落水兄弟很快丧失了挣扎的能力,随波逐流,葬身于黄鹤楼下。
泪流满面。
这就是革命!
18.我们成功鸟
汉阳兵工厂之战,马超俊的华侨敢死队,所余者不足20人。差不多算是全军覆没了。
过江之后,来到了武昌汉阳门,猜猜守在城楼上的是谁?
首义元勋张振武和蒋翊武。
这俩人最早策划革命,并分别在自己设置的新政府中担任了军务部副长和理财部副长,虽然官职都不小,可是他们都无法取代前者何锡番、张景良或是姜明经等人的角色,这就难怪姜明经躲在老鼠洞里还要发出叹息了。
蒋翊武张振武急将马超俊的残余人马接进城,派人护送至武昌都督府,黎元洪飞奔出来相迎,连声感谢这些为武昌流血牺牲的异乡人。马超俊坚持着报告了全部的作战经过,黎元洪再次代武昌父老,向诸位表示感谢,并嘉奖备至,然后安排他们去休息三日。
三日后,马超俊出来,忽见黎元洪愁眉不展,犹如沸水中的虾子团团乱转,于是马超俊就问:大都督,又有什么紧急军情吗?
黎元洪点头:没错,刚刚接到消息,朝廷已将瑞瀓革职。
马超俊:瑞瀓是哪个……对了,就是前清的湖北总督,他被革职是好事啊,大都督何必愁成这般模样?
黎元洪跺脚:瑞瀓被革职,这就标志着朝廷已经对武昌失去了耐性,要下毒手彻底解决武昌。
马超俊问:如何一个彻底解决法?
黎元洪道:派海军上将萨镇冰,率兵舰往援,目前萨镇冰的兵舰泊于汉口下游,准备以巨炮轰击武昌,此消息已经传开,此时城中人心震恐,人人都以为最后的时日已经到来。
马超俊腾的站了起来:这的确是个坏消息,我久在海外,知道兵船巨炮的厉害,若然是萨镇冰真的开炮,则武昌殆矣。
黎元洪惨笑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在北洋学堂就学时,萨镇冰是我的老师,有此师生之谊,我打算写封书信给萨镇冰,晓以大义,劝他反正……可是又找不到个人,敢于冒险前往送信。
马超俊心想,拜托,黎大都督,你就别忽悠了,你武昌城中这么多的人,还找不出来个送信的?你无非是看我马超俊人老实,连黄兴都能忽悠了我……心里不忿,嘴上却不由自主的道:黎大都督休慌,你这封信,我马超俊来送。无非是一死报国,我马超俊何所惧哉?
黎元洪大喜,然后又皱起眉头:马兄担当大义,黎某钦服,只不过……马兄你打算如何登上萨镇冰的兵舰?
马超俊道:此事易尔,只要找一艘停泊在汉口的外国商船,就能够办到。
黎元洪大喜,立即吩咐人替马超俊准备饭菜床铺,等马超俊吃饱睡足,到了晚上就带着信出发了,先用了小划子偷渡长江,到了汉口的租界,马超俊找到了一个老乡,托老乡向怡和洋行借了一艘小火轮,招商局的一名职官黎玉山陪同马超俊,向着萨镇冰所乘坐的海圻号旗舰驶去。
小火轮上挂的是英国旗,所以军舰未曾阻拒,等接近旗舰的时候,船上的士兵询问小火轮来意,马超俊回答:特来与萨军门送信。
军舰允许马超俊登船,上去之后,立即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所包围,经过周密的搜身检查,一名副官喝令马超俊交出书信。马超俊断然拒绝,曰:我携带的是机密要件,必须面呈萨军门。副官回去禀报,稍后回来,押着马超俊去见萨镇冰。
萨镇冰的模样极是奇特,满脸的胡子,都打着虬卷,单只瞧模样就威风凛凛,马超俊欣赏过萨镇冰的容貌之后,这才取出书信,双手呈交。萨镇冰接信时,马超俊看到信封上写道:丁文夫子大人……全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萨镇冰看了信之后,就开始了严肃的思考,这个思考居然是个长考,竟思考了整整三个小时。在这期间,马超俊在一边屏息等候,一声也不敢吭。
三个小时过去了,萨镇冰的眉宇突然展开,高声喝道:笔墨侍候!
副官飞快的将笔墨呈上,萨镇冰当着马超俊的面,走笔如飞,书曰:
宋卿学弟:示悉,各尽其职,此复。
马超俊拿到书信,那名接他上船的副官送他离开,下兵舰时,副官挥手,向他挤眉弄眼:替我问家兄好。马超俊一怔:家兄?谁的家兄?波伏浪起,副官的身影已经隐没于夜色中。
怀着一肚皮的疑窦,马超俊立即乘小火轮返回,到了武昌都督府,却找不到黎元洪,一打听,才知道黎元洪为了避炮击,将办公室迁到了洪山寺。马超俊不由得叹息:唉,合着别人的命,都是命,就我老马的命不值钱……牢骚过后,赶到洪山寺,向黎元洪报告。
黎元洪仔细的研究过萨镇冰的回信,得出结论说:语虽双关,但无恶意,你不虚此行。
马超俊报告道:黎都督,我登上兵舰的时候,舰上的炮衣已经脱下,随时准备向武昌方面炮击,但等我离开时,炮衣又都穿上了,这表明,萨镇冰已经被说服了,放弃了炮击武昌的想法。
然后马超俊用广东话兴奋的冲黎元洪大叫:都督,我们成功鸟!
黎元洪茫然:我听不懂……你的鸟语。
尽管黎元洪听不懂马超俊的广东话,但事实证明马超俊的判断准确无误。就在次日,萨镇冰的兵舰驶往下游阳逻停泊,拒绝了朝廷炮击武昌的命令——这就是旧时代的军人,他们不重视胜利,只重视荣誉。不重视结果,只重视过程。尽管他们坚信社会的公正性源于规则而非结果,但这仍然无助于他们为大革命的洪潮所淘汰。
但马超俊还是被黎大胖子玩了,实际上,黎元洪至少找了三路人马,替他送这封信:一路是由投效海军人员朱孝先送信,一路是由瑞典人轲斯送信,第三路才是马超俊。最气人的是,这三封信都送到了,所以有关送信人目前至少存在着三个版本——哪个版本都对。
19.四个“缺心眼”的孩子
饶是马超俊想破脑壳,他也猜不出萨镇冰兵舰上的那名副官,与他分手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时间须得拉回到1905年的巴黎。
那一天,孙中山去法国巴黎找清国留学生,劝说他们起来革命。当时有四个孩子,曰:汤芗铭,向国华,王发科,王相楚。这四个孩子最听朝廷的话,朝廷让他们往东,他们决不往西,朝廷让他们打狗,他们决不会撵鸡。孙中山居然向他们四个宣传革命,那可真叫找对了人。
于是这四个孩子商量了一下,两名出面请孙中山饭局,另两名孩子趁机潜入孙中山的房间,割开了孙中山的皮包的包皮,盗出革命党人名册,立即飞跑到清国驻法国使馆,向公使孙宝琦报案。
当时孙宝琦一看这个四孩子,心说这几个都谁家孩子啊,你们偷盗革命党人名册,党人岂会与你们罢休?再说你们又没拿朝廷薪水奖金,惹祸上门全无一点利益可图,听说过缺心眼的,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当即将四个孩子吓唬了几句,自己偷偷将党人的名册送回去,在革命党那里做了个顺手人情。
但事情闹开了,这四个孩子,在留学生里就混不下去了,都知道他们缺心眼缺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耻于与他们为伍。于是四个倒霉孩子中的汤芗铭,就绕道去了英国,改学海军。1909年刚刚回国,历任镜清号舰长,南琛号舰长——如此缺心眼之人都做了舰长,可知别人比他更缺心眼。
临近武昌首义的前几天,萨镇冰发现了汤芗铭这个人才,就将他调到自己的身边,让他做自己的副官,助手。
可即便如此,汤芗铭也没必要对马超俊说:替我问家兄好吧?
有必要,因为汤芗铭刚刚收到大哥的来信,劝说他:早日反正,以立殊功。
他大哥又是谁?
不说你是猜不到的,汤芗铭的大哥,便是湖北君宪派头子汤化龙。
汤化龙以湖北咨议局议长的身份,暗中与革命党人勾连一气,促动了湖北革命军政府的成立,目前出任军政府民政长。此人看准了这一次革命肯定成功,铁了心要将革命进行到底,所以写信给弟弟汤芗铭,让他快点配合。
汤芗铭收到哥哥的信,回忆起自己割孙中山包皮,偷盗党人名册的事情,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了。当即在船上暗暗运动,密谋起事,却说水员们原本就生活枯燥,早年时全世界的船上,船员都有一个叛乱的怪毛病,动不动就杀舰长宰乘客,就是因为船上的生活缺少足够的娱乐性,所以人心往往变得极是烦燥。此番经汤芗铭一吆喝,兵舰上的水员登时鼓噪了起来,立推汤芗铭为海圻号中华民国革命军临时总指挥,一起去找舰长萨镇冰闹事。
舰长萨镇冰,正背着手在甲板上踱步,思考不在武昌打炮这事对还是不对。忽听人声鼎沸,就见汤芗铭率了众水员,气势汹汹而来。当时萨镇冰叹息了一声,曰:小舟从此去,江海寄馀生。卸下一只小艇,顺流漂泊远去了。
此一去,萨镇冰直接漂泊到了上海。
而汤芗铭却率了海昕号与清国水师的大队人马会合,大家一起浩浩荡荡的去了九江。再过不久,汤芗铭就会在党人李烈钧的带领下,重返武昌。
20.转折点的到来
汤芗铭在兵舰上闹事,而华侨敢死队队长马超俊,他的革命生涯迭现出更加波澜壮阔的一幕:他和剩余的华侨敢死队仍然留守武昌,出汉阳门入汉口,先到黄陂,再战冯国璋。结果马超俊被冯国璋逼得步步后退,退到阳逻地方,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段祺瑞的军队居然也来了。
一个冯国璋就够让武昌人民喝一壶的了,再来一个段祺瑞,那还了得?
而最让马超俊恼火的是,冯国璋的军队分明视他为无物,尽管他一再声称华侨敢死队力战冯国璋,但实际上冯国璋的部队是越过他直冲到了后方。等冯国璋的军队冲过去后,段祺瑞的军队这才出现双向合围,马超俊登时目瞪口呆。
当时马超俊慌不择路,抢了一条船顺流直下,一口气飘流到了九江,被九江的水上警察逮到,缴械之后押到都督府。九江大都督马毓宝,对马超俊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九江已经宣布独立了,也革命了。你们是从武昌下来的铁血军人,都能打,恰好我这缺少卫队,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薪水你们自己说。
马超俊说:不要,我们要去上海。
他一定要去上海,是要找到黄兴,算一算黄兴逛他死守汉阳兵工厂的旧帐。但是马超俊去了上海之后,遇到的头一个人并非是黄兴,而是他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瑞瀓!
这老兄便是湖广总督,眼见收复武昌无望,又遭朝廷撤职处分,于是他飞逃入上海租界避难。跟在他屁股呜嗷呜嗷追过去的,是成群结队的刺客——刺客都是由朝中显贵之家高薪诚聘的,因为爱新觉罗皇族认定了是这家伙无能,拖累了皇家,所以一定要摘下他的脑壳出气。此后一段时间里,他将生活在高危状态之下,直到中华民国成立,警报解除为止。
而在武昌这边,当段祺瑞出现的时候,标志着时局的演变,进入了一个空前之复杂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