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用姓氏作证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24 属于:爱情故事

遇见他之前,她父母双亡,像一根漂浮不定的水草,困在青楼,看不到任何出路,生命冗长而黯淡。

在一个有人别有用心安排的宴会上,她怀抱琵琶,唱着低俗的艳曲,却遮掩不住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他凝神低叹,心里深深地可惜着。

人声鼎沸里,各怀鬼胎的笑脸中,他如此安静,深邃的目光透过金框眼镜直抵她的心。她喜欢这样儒雅、成熟的男子。

她被安排陪他出游。在他面前,她竟无法像平日那样侃侃而谈。倒是他反过来客串了导游,为她讲解芜湖的名胜风景。他的风趣幽默、平易近人,像一缕春风,在她平静的心湖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她在心里酝酿了又酝酿,终于不忍再欺骗,对他说出了实情。原来,她不过是一颗棋子,靠近他,只是为了让他为某些为富不仁的人行方便。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却不想,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会注意的。”然后将她留在了寓所。

并非他见色起意,他只是担心,透露真相的她,回去后将面临怎样的惩罚。

从此,她留在他的寓所里享受着“小姐”的礼遇。

朝夕相处里,他的形象在她心里渐渐高大起来,像烙在心头的一条深深的印痕,无论怎样努力都抹不去。

那一年,她十七岁,他二十九岁。

她叫张玉良,他叫潘赞化。

无意中,他见到她随手所画的莲,竟像她一样出尘脱俗,不禁惊叹她过人的艺术天资。心中一个念头渐渐升起:他要赎她出来,还她自由之身。

她却惊恐不已:孤苦伶仃一个人,纵然拥有自由,又如何能悠然地生存?

他深深叹息:“要不,就做我的二房吧。”

家中已有妻子,谁让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呢?做妾太委屈了这个女子,只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结果让她欣喜若狂,只是,她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青楼女子,而他是家世清白的官场中人,身份的悬殊,让她从不敢心存奢望。

他虽然为官多年,却一直清廉,为了她,他几乎散尽了半数的家产。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多么害怕这一切像烟花一样稍纵即逝。他在报上登结婚启事,举行简单却正式的婚礼,他以最大的努力来打消她藏在心底的不安与惶恐。

新婚之夜,她拿出那幅被他盛赞过的莲花图,在落款处郑重地写下“潘玉良”三个字。一字之差,从此,她与他紧密相连,无论世事怎样变迁,她都属于他一个人。

三天后,他为她在上海安排了新的居所,并请来老师教她识字作画。从此,她像一只展翅的雏雁,在他的一路呵护中慢慢学会飞翔。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美术学院学习西方油画,为了画裸体图,她曾在浴室里观察各色女子,被人痛打,一时成为爆炸性的新闻。国内的环境并不适合创作西方油画,校长建议她出国留学。

她陷入矛盾之中,走,舍不得情深意浓的夫君;不走,又舍不下心心念念的创作。终究还是他及时地为她指明出路:“去吧,你有你的追求。”

坐在驶向法国的轮船上,她的泪水点点滴滴落入浩瀚的海洋中。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够相见!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他三十七岁。在人生最情意绵绵的时节,为了她的事业,他们开始了郎织女般遥遥相望的思念。

从此,他每月给她寄去生活费,而她在异国他乡拼命地汲取艺术营养,希望早日学成归国,早一天与他团聚。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九年。

她接到母校校长的聘书,带着满腔的狂喜,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归国的邮轮。一路上,她的心都像战鼓在擂,快了,快了,就快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了!

像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煎熬,船终于靠岸了,等候多时的他一步跨入船舱,将她抱在怀里,眼泪打湿了彼此的肩。多好啊,从此后,便又可以和亲爱的人相依相偎了!

她授课、举行画展,忙得风生水起。她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她成为画坛知名的女画家

她不幸的过去却被多事的人翻出来,在各种场合做足文章。她欲哭无泪,心情低落到极点,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为什么“妓女”的身份依然像印章一样在身上挥之不去?

在她最失落的时候,他打电话将她叫回了家。她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他的安慰,却不曾想是大夫人威风驾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主小卑,千古常理,不要以为当了教授就可以同我平起平坐!”

他想为她求情,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看到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她不由得一阵心痛,她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不忍看他有丝毫的为难。她走进屋,“扑通”一声跪在了大夫人面前。

无论他们如何相爱,终究抹不去她是一个妾的事实。

在国内,她是被礼教和流言五花大绑的奴仆,无论怎样努力都挣不脱那紧缠的绳索。爱情和事业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可是这两样至宝已经无处盛放。

她重新坐上了加拿大的皇后号邮轮。这一次,没有欣喜,没有向往,心底是无穷无尽的荒凉。

她不知道,从此,她要和他分别多久!

那一年,她四十一岁,他五十三岁。

异国漂泊的日子,还好有一直热爱的绘画,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思念之夜。

一代画魂,又如此美貌,自然不乏追求者。只是她的心门始终紧闭,虽然归国无期,但她一直坚定地以为自己和他一定会重逢!除了他,她的心再也腾不出一丁点的地方来安放一个可以照顾她的男人。

上苍愿意给坚定的人一点希望的曙光:祖国解放了,艺术家在国内得到重用。他的信也适时寄到,恳切地希望她早日回国。

早已过了容易激动的年龄,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和他,终于又要见面了!

那段时间她几乎不眠不休,拼命地作画,为回国做着各种准备。

他的信却渐渐稀少,有时只是三言两语的客套话,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开了。她莫名地惊恐,这些年,是他情意绵绵的信始终陪伴左右,忽然的陌生和距离让她感觉像掉进了深渊。

很久后她才知道,他的疏离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时,文化大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很多艺术家都被打成了右派,她曾在青楼度过一段光阴,又学西画,此时回国只怕凶多吉少。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回国一事耽误下来,相见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那一年,她六十二岁,他七十四岁。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不久后,他居然和她阴阳两隔。

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她的心幻化成灰。没有了他的人生,从此变得干瘪无味;没有了他的人生,再也没有了可书可写的地方。

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他送她的怀表一直被她放在胸前口袋里,听见嘀嘀答答的钟声,就仿佛躺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安稳地听他的心跳。他送的项链,镶嵌着他们的合影,一直被她挂在脖子上。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那个叫潘赞化的男人,便不会有她的重生。是他将她从污泥里拾起来,细心地擦洗干净,还原她高贵的灵魂。她的人生,在遇见他之后,方才绽放出耀眼的光彩。这样用情至深的男人,怎能不让她拿一生去爱?

一直到死,她一直用着他的姓氏,这是爱他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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