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大捷:刘琦大破兀术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12 属于: 通俗讲史


敢战者方可言和

完颜兀术之所以要找借口撕毁宋金盟约,对宋开战,实际上是为了金国的生存。

完颜兀术在评价宋朝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宋若败盟,推贤用众,大举北来,乘势感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金国不打宋朝的话,他们有朝一日壮大了,国力增强了,国君如果任贤用众,大举北伐,必定撼动中原人心。

完颜兀术这话说得有道理,因为在宋朝人留下的词里,像“南望王师又一年”“中原父老望旌旗”这样的诗句比比皆是,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原百姓的一种愿望。完颜兀术认为,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宋朝收复北方的国土是很容易的事,那大金就完了。

所以,完颜兀术说,我们不能给宋朝喘息的机会,必须狠狠地打,打得他们跪地求饶,这样才能一仗定千古功业,所谓“敢战者方可言和”,我们只有把宋朝彻底打败,才能使两国相安无事。从这里不难看出,完颜兀术确实有他的高明之处。

金国大军一路南下,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把还给宋朝的河南陕西又重新占领了。因为宋朝这时还没来得及在这些地方设防,金军一来,那些守城的宋将基本上都大开城门,根本不敢抵抗。

金军很快开始南下,一旦渡过淮河,饮长江,就要准备决战了。完颜兀术得意扬扬,心想,这一仗要给赵构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样两国就可以真正议和了。

打退金军,才有活路

完颜兀术这次本来志在必得,没想到却在顺昌这个地方栽了一个大跟头。顺昌城就在今天的安徽阜阳,而让完颜兀术栽跟头的人,是一个叫刘锜的禁军统领。当时,金军势如破竹,逼近东京,而宋朝的韩家军、岳家军等各路军马,都在各自的驻地防守,宋朝无兵可调。于是,高宗皇帝赶紧任命刘锜为东京副留守,又招来当年太行山的八字军余部三万多人,再加上殿前司三千人,命刘锜带着这些人从杭州出发,长途跋涉上千里,赶赴东京布防。

我们知道,宋军以步兵为主,行军速度很慢,还没等赶到,东京就已经失守了。刘锜只能在顺昌驻守屯军。

刘锜此番带着八字军北上东京,是打算长期驻守的。因此宋军士兵的老毛病又犯了,行军时爹妈、老婆、孩子全带着,军队原本只有三四万人,可是算上家属就有十多万人了,这也是行军速度慢的一个重要原因。

到了顺昌,马上就要跟金军打仗了,大家却还没做好思想准备。虽然当年八字军在太行山抗金赫赫有名,但时过境迁,此时的八字军已经不比当年。有的将领就对刘锜说,皇上让咱们驻守东京,既然东京已经被金军占领,这个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咱应该回去跟皇上交令。

刘锜一听这话,非常生气,没等他发作,一员大将就站起来反对,说这可不行,不经一战就撤,咱们八字军的脸往哪儿搁?听说金贼来了就跑,这像话吗?再说,咱们是跑得了,这些老弱妇孺怎么跑?金国人都是骑兵,要是追上咱们的话,即使拼死一战,也都得玩儿完。咱们绝对不能跑,应该坚守顺昌,打退金军,这样大家才能有活路。

刘锜一听,非常高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本来是应该去东京的,现在东京既然丢了,咱们就要镇守顺昌这个地方,与敌人誓死一战,城亡与亡。他又说,我意已决,再言退者,定斩不饶。

一听这话,八字军将士的血性又被激发出来了,心想咱们当年跟着王大帅的时候,跟金军大小数百战,什么时候怕过他们?那个时候的金军咱都不怕,这个时候的金军算什么?跟他们拼了!

于是,刘锜带领八字军将士开始做战守之准备,在城墙上搁置了各种守城的器具;把老百姓家的门板拆下来,挡在城墙上,以防敌人射箭;把城外的民房全部烧毁,把老百姓迁进城里来,以免敌人用民房做掩护进攻城池。

门板借箭,车轮大战

金国大军很快就来了,葛王完颜雍 带领三万多人的先头部队包围了顺昌城。完颜雍向刘锜劝降,刘锜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宁死不降。

完颜雍看劝降不成,就下令攻城。游牧民族弓马娴熟,金军的第一轮进攻就是放箭,一排排的金军武士冲到城底下开始射箭。刘锜早有防备,城墙上都竖着门板,箭一射全射到门板上了,把门板抬下去,箭拔下来还能接着用。当年,诸葛亮是草船借箭,如今刘锜则是门板借箭。

几轮箭雨过后,问题就出来了,金国的箭用完了。金国的士兵,每个人身上最多带两斛箭,一斛大概是三十支。也就是说,每个金兵身上最多也就背六十支箭,三射两射就射完了。而且完颜雍的部队是先头部队,跟主力还有一段距离,军需供应、后期给养都跟不上,只好就地扎营。

刘锜一看敌人扎营了,到了八字军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时正值盛夏,天气酷热,他挑选出五千精锐,编成五队,一千人一队,轮流出城跟敌人厮杀。一队出城厮杀的时候,其余四队在城墙上支起大锅,一边煮肉一边熬避暑药。

宋军都吃得饱饱的,解暑汤灌得足足的,天儿再热也没关系。铠甲晒得发烫的时候就鸣金收兵,这一队撤回来吃肉,喝解暑汤,再派一队出去。宋军就用这种车轮战术,一拨出去,一拨回来,与金军从容作战。

宋军的铠甲发烫,金军的铠甲当然也发烫,可金军却没人给他们炖肉吃,熬解暑汤喝。所以,金军杀得是人困马乏,晕头转向。

盛夏季节身披重铠,那种滋味可想而知。一天下来,金军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到晚上天凉快了,准备扎营休息,宋军却派武士来劫营。武士劫营是很有技巧的,不会去很多人,因为在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那会儿也没有什么夜视器材,行动全凭经验,杀敌是其次,扰敌是最主要的。

金军打了一天仗,人也没吃饭,马也没喂草,即使一个人也不杀,光敲一晚上鼓,甚至放一晚上炮仗,搅得金军一宿不睡,那么第二天他们上下眼皮都粘在一块儿了,还有儿打仗吗?几次劫营下来,金军苦不堪言,只好退兵了。

金军往回一退,正好遇到了完颜兀术率领的主力军。完颜兀术非常生气,说你们怎么搞的,连小小的一座顺昌城都打不下来?然后,就给了领队大将两鞭子。

大将不服,说现在的宋军可跟当年不一样了,元帅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率兵去看看。完颜兀术不信宋军能有多厉害,亲率十万大军前来攻打顺昌城。

刘琦的圈套特别多

刘锜深知完颜兀术身经百战,是金国赫赫有名的大将,而且完颜兀术手下的主力部队更是勇猛善战,如果宋军和完颜兀术正面开战,肯定会吃大亏的。于是,刘锜设下一个绝妙的圈套。

刘锜派出两个胆大心细的小校,嘱咐他们说,你俩见金军来了,就拨马往回跑,然后假装从马上掉下来,被金军生擒。金军审你们的时候,你们就按我教你们的说,咱们就大功告成了。这俩人回答说,没问题,大帅您就放心吧!然后骑着马就出去了。

半路上,俩人果然被完颜兀术生擒。完颜兀术就审问他们说,你们的统帅刘锜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这俩人就说,刘锜是将门之子,“喜声伎”,就喜欢声色犬马,浪荡公子一个。完颜兀术心想,真是太好了,这次来对了,我就爱打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好打。

完颜兀术走到半路时,又遇到了刘锜派来的使臣。完颜兀术对使臣说,你小小的顺昌城,我一脚就能给踹倒了,你们还不赶紧投降?使臣说,我们刘太尉说了,绝对不会投降,而且他知道您胆小,不敢过淮河,特意在淮河上给您搭了五座浮桥,您过河之后,咱们再决战。

顺昌大捷:刘琦大破兀术

顺昌之战

完颜兀术给气乐了,心想,我还不知道你们那统帅是什么货色?高干子弟一个,只好声色犬马,全无作战经验,我正好拿他开刀。他还给我建五座浮桥,他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还跟我摆空城计,顺昌压根儿就是一座空城嘛。要是岳飞或者韩世忠这么说,我得掂量掂量,一个小小的刘锜都敢这么说,那我一定要过去。

完颜兀术说,那好,你跟刘锜说好了,我马上就到,让他等着我。

于是,金军就开始过浮桥。当时正值盛夏季节,金军人渴马也渴,难免会去喝河里的水。没想到喝完水后,人口吐白沫,马伏地不起。原来,刘锜在河里洒了毒药。

完颜兀术有点儿太轻敌了,不知就里,还以为是暑热天气使得士兵大面积中暑,下令就地扎营。

金军大营一驻扎下来,刘锜又使出了趁夜劫营的拿手好戏。这一次,刘锜只派出五百人的敢死队,这些人个个都武艺高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古人劫营是有讲究的,通常要“人衔枚,马摘铃”。也就是说,人嘴里要含一根木棍,免得说话。这是军令,要是吐出来就是违反了军令;马脖子上挂着的銮铃也要摘下来,甚至马蹄也要用布包裹起来,因为马蹄上有马蹄铁。这样一来,行军的声响降到了最低,劫营才能成功。

但是,刘锜这次却反其道而行之,人不用衔枚,还每人发一个竹哨。他告诉士兵,进入金营之后,伏地不动,只要一见打闪电,照见金军士兵,上去就砍。那么,怎样区分是不是金兵呢?就是专砍留辫子的。因为女真人是编发留辫的,而宋军不留辫子,所以只拣有辫子的砍,肯定错不了。砍完后,马上伏地不动,等到打下一个闪时,再瞄准一个砍。

这些劫营的战士各自为战,那么,部队要怎么集合呢?这就用到了士兵嘴里的竹哨。一吹哨,士兵就知道组织在哪儿了,就奔着哨声去了。而且,大家都吹哨,哨声响成一片,金军士兵就晕了,根本不知道宋军主力在哪儿。只要一打闪,就出来一帮亡命徒拿刀砍他们,闪一过去,漆黑一片,就再也找不着人了。

这一晚上给金军折腾得是七荤八素,死了多少人是没法儿统计了。反正天一亮,满营的尸体都是留辫子的,最起码宋军没有人阵亡,或者有个别阵亡的也被抬走了。

金军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完颜兀术的大话都已经吹出去了,顺昌小城一脚就能踹倒,可是还没等他踹呢,几百个大辫子金兵的脑袋就先没了。

兀术使出了看家本领

完颜兀术非常生气,急于报复,不等攻城战具运到,天一亮就亲率主力军出动了。十万大军包围了顺昌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金军靠着人的肉体往上垫,去跟宋军拼命。

这次攻打顺昌城,完颜兀术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就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三千铁浮图。“浮图”就是塔,“铁浮图”就是铁塔,有的评书演义或小说里,把铁浮图说成是铁炮,实际上,铁浮图指的是重甲骑兵。

史籍记载,这种重甲骑兵“戴铁兜鍪,周匝缀长檐,三人为伍,贯以韦索,每进一步,即用拒马拥之,人进一步,拒马亦进,退不可却”。这帮人戴着铁头盔,脖子上都有铁片用来护颈。而且,这些重甲骑兵是三匹马为一队,用绳索连在一起,铁浮图每进一步,后面的拒马也跟着前进。拒马就是木头做的尖木桩,对敌的那头削尖了,如果对方的骑兵冲过来,正好刺破马的肚子,所以叫拒马。因为后面有拒马,铁浮图只能往前进,不能后退。铁浮图就是敢死队,有进无退,死里求生。

除铁浮图外,金军还有一万五千拐子马。所谓拐子马,就是轻骑兵,人马不披甲,精于骑射。打仗的时候,铁浮图居中往前推进,拐子马两翼包抄进行射杀。光这一样,就能把宋军的阵型打乱。古代打仗特别强调阵型,阵型一乱,基本上就败局已定。我们现在看很多历史剧,一打仗就是双方的兵冲到一块儿,乱成一锅,那是打架,不是打仗。

拐子马一射箭,就能把宋军的阵型打乱了,铁浮图再一踩踏,那就不是战争了,那就是屠杀了,砍瓜切菜一般就能把宋军报销了。

这一次,完颜兀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使了出来,准备跟刘锜决一死战。

擒贼先擒王

看到金军的布阵后,有部将就跟刘锜说,常言道,雷公专打软豆腐,柿子要拣软的捏,咱们先打韩常一军。在金兀术的部将里,只有韩常不是女真人,而且他在跟宋军作战时瞎了一只眼,咱们把他打败了,兀术丧胆,事情就好办了。

刘锜听后,摇了摇头,说绝不能这么干。因为即使击败了韩常一军,兀术精兵仍旧势不可挡。我们应该擒贼先擒王,要打就先打最硬的,应该集中力量猛攻完颜兀术的中军,只要中军一动,其余各路军马不在话下。手下军士一听,都说太尉说得对,应先拣完颜兀术打。

刘锜招募了一千多名敢死队员,对他们做战前动员,说大家不要跟敌人说话,因为一张嘴士气就泄了,我们心里要想着,是金国人逼得我们无家可归,我们的祖居、祖坟全在金国的占领区,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将士们想着想着,眼泪都掉下来了,对金国人的仇恨也燃起来了。

于是,刘锜赶紧交代作战计划:三队人马分工合作,第一队用盾牌遮住身体,手持长刀大斧,只管砍马蹄子。铁浮图不是身披重甲吗?但是马蹄子没披甲啊,那就对着马蹄子砍。铁浮图不是三匹马连成一体吗?只要砍断一个马蹄,那不就全倒下了?重甲骑兵一身重甲,人一倒下去就别想站起来。他们不是罩着铁盔,没法儿直接砍他们脑袋吗?现在人掉下来了,第二队人就手持钩镰枪,挑去金军的铁盔,铁盔一挑掉,第三队刀斧手上去就剁脑袋。

宋军将士热血沸腾,满腔愤怒,城门一开,就杀奔出来,二话不说,见马就砍。金国人没见过这样打仗的,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古时候两军开战之前,一般先要互通姓名,进行言语上的攻击,然后才开始打。这可倒好,这一帮亡命徒,上来抡刀就砍,后边还跟着钩镰枪,接着刀斧手就上来砍脑袋。

金军一下大败,退下阵来。据说,这一仗金军被杀掉了将近三万人,“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若山阜……兀术平日恃以为强者,什损七八”。说金军死人死马遍地可见,丢弃的武器、军旗堆得像小山似的。完颜兀术的主力部队十损七八。用老百姓的话讲,他这次可是丢脸丢大了,本来皮已经吹出去了,要一脚踹倒顺昌城,结果顺昌没倒,自己的人马倒了一地。

无奈之下,完颜兀术只好下令撤军,退到宋朝的故都汴京去了。

以战迫和

到顺昌大战之时,金军的战斗力其实已经谈不上有多厉害了。

我们不说别的,就只说完颜兀术这次尽起全国之兵南下灭宋的阵容,竟到了“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的地步。这个时候,金国当年灭辽、灭北宋的那些百战名将,包括完颜昌完颜宗望、完颜宗幹等,都已经不在了。

这次,完颜兀术挥师南下,连先锋官都没法儿提。我们看,金军这时的几员大将,一个是南宋降将孔彦舟,原来曾在南宋治水军;一个是岳飞的手下败将李成;还有一个,就是淮西军变的时候,投降金国的郦琼。合着完颜兀术的几员大将,全是从宋朝投降过去的汉将。好不容易找来一个葛王完颜雍做先锋,可是完颜雍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以前金军平辽灭宋的时候,他还年幼,估计都没怎么上过战场,与刘锜一交战,就被打败了。

从完颜兀术用的这些将领,我们就能看出,金国这时的战斗力已经极大地下降了。

金国唯一能打仗的就剩下完颜兀术一人,连他也打了个大败仗。金国人开始认识到,跟宋朝是没法儿交手了,他们不但准备放弃中原,甚至准备放弃燕云十六州。

这个时候,刘锜如果趁势北上的话,是很有可能收复东京汴梁的,但是朝廷下旨让他退守太平州,让他的副手杨沂中守镇江府。顺昌在淮河边上,镇江在长江边上,宋军不但没有趁势进攻,反而由淮河退到了长江,失去了收复东京汴梁的大好机会。

事实上,宋金这个时候都已经明白了,双方谁也吃不掉谁,打仗的目的其实都一样,都是以战迫和,通过战争的手段,迫使对方坐到谈判桌上来。谈判也是实力的比拼,就像我们常说的“弱国无外交”一样,没有实力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当年,金军打到汴梁城下时,宋朝是人家要什么就得给什么,人家说什么就得同意什么,因为城下之盟是没得谈的。

宋高宗之所以不让刘锜继续进军,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这就是我们后面会提到的,完颜兀术手上掌握的一个撒手锏。如果宋朝把完颜兀术逼急了,完颜兀术使出这个撒手锏,那对于南宋、对于赵构本人的打击都是致命的。